彭公案 - 第 26 页/共 50 页

他往前又走,只见前面有一座庙,灯光隐隐未熄。石铸来至近前,拧身跳上墙去,在各处窃听。这时法缘同玉面如来法空正喝酒谈心,商议拿住公馆办差官之事,怎么办法?石铸一听,便在各处寻找,来至后面,见南房有灯光隐隐,房门锁着,听里面纪逢春说:“小蝎子,我心里觉着怪害怕的!”石铸说:“好小子,今天偷着跑了,叫我找了一天,今天吓唬吓唬你!”   便把赖磨那鬼衣服穿上,抓一把沙土往窗户上一甩,把锁拧开进去,把纪逢春当下吓死。他把武杰、李环、李佩连那妇人都放开了;因知李环、李佩年长老成,叫他们把这妇人背送到骆文莲家中,到公馆调兵前来拿贼。武杰盗回了兵刃,交给李环、李佩,两人带着周氏先走了。   石铸又进去把傻小子拉出来,正遇着几个小和尚,拿着绳杠前来。石铸把纪逢春放下,把小和尚赶走。法空、法缘、飞云三人各执兵刃,带领众僧来到了后面。石铸脱去鬼衣,一声喊嚷!放出杆棒说:“你这群贼和尚,石大太爷今天来拿你。”   武杰由房上跳下来,把纪逢春的锤也递给了他。石铸一抖杆棒,就把法空捺个筋斗。纪逢春过去把他捆上,拿着铲说:“小和尚,你们谁敢过来,我一铲就打死你。”法缘摆着那月牙铲,照石铸喉咽就是一下。石铸往旁边一闪,抖杆棒又把法缘捺倒。   法缘一滚身爬起来,瞧着石铸发愣,不认得他使的叫什么兵刃,问道:“你是什么人?使的是什么兵刃?”石铸道:“僧人,你要问我的姓名,大号石铸,绰号人称碧眼金蝉。我使的这兵刃叫摔蛋棒。”过去又把法缘一连捺了十几个筋斗,只摔得法缘晕天转地,力尽筋舒,被纪逢春将他捆上。外面李环、李佩已带着官兵进庙,把小和尚俱皆捆好。飞云瞧事不好,师兄师弟俱皆被擒,便飞身蹿上房去,奔出店外逃走。石铸说:“李环、李佩,你们带着官兵,将法空、法缘并庙中众僧,解回灵宝县。   我同武老爷、纪老爷去追赶飞云。“   说罢,三人摆兵刃蹿上房去,跟随在后,出了福承寺,往西追赶。飞云日行千里脚程,正望西赶不远,只见由树林中出来无数的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石铸越走越近,一瞧有二百人,打着灯笼,上写着“团练乡勇,守望相助”。为首是两个骑马的:头前这人,有二十一二岁,面皮微黄,粗眉大眼,准头丰隆,四方海口,绢帕包头,身穿蓝绸裤褂,足登白底快靴,手中擎着一条花枪,在马上威风凛凛;后面这人,有十八九岁,手拿一口宝剑。这两个带着有二百多人,把石铸三人围住。   原来飞云时常到这里来,这村庄有两家大财主,是福承寺的会首,那黄脸膛姓孔名寿,绰号人称金锤将;白脸膛姓赵名勇,绰号人称银锤将,他们与飞云素有来往。孔寿的父亲是个文状元,做过一任知府,已然故去;赵勇的父亲是个武状元,做过参将,也故去了。这二人自幼是师兄弟,又是结义兄弟。   孝义庄有二百团练乡勇,为的是防守盗贼,奉本地知县堂谕,归他二人管理。今天孔寿、赵勇正在闲谈,飞云逃在这里,到了会所,他说庙中闹了明火,叫几个贼人追了下来。孔寿、赵勇这才点起庄兵出来,把石铸等围住,惹出来一场大祸。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五回 访贼人避雨葵花观 迷魂酒豪杰被贼擒   话说孔寿、赵勇二人带着二百名团练乡勇,听飞云一面之词,要往福承寺拿贼。走在半路之上,正遇石铸三人,孔寿疑这些人是贼,传令把他们围上。那纪逢春就要动手,石铸说:“且慢动手,待我向他们一问。你们都是做什么的?说明白再动手。”孔寿说:“我等是孝义庄状元屯的,我叫黄面金锤将孔寿,那是我拜弟白面秀士银锤将赵勇。我二人带着庄兵,上福承寺去拿明火执仗的贼人,是飞云和尚来请的。”石铸听了这几句话,心中已经明白,说:“你别动手,我们三人是奉旨钦差彭大人手下的办差官,飞云和尚是奉旨严拿的要犯。你们别把飞云放走了,我跟你们到孝义庄去。”   孔寿、赵勇一听,问明这三人的姓名,一同来到孝义庄,到了门首下马,把三个人让进去,问道:“飞云师父在屋里么?”大众说:“和尚走了!”石铸说:“我告诉你说,飞云走了不成!你们带领庄兵把我们截住,私自把严拿的要犯放走了。”孔寿、赵勇说:“并不是我放的,是他自己走的。”石铸说:“你们不截我们,他不会走了。你们跟我到公馆去回话,我们不好交代。”孔寿、赵勇说:“明天我们跟你到公馆。”石铸就在这里等至天光大亮,孔寿、赵勇套上马车,叫他三人坐着,二人骑马,带着两个侍候人,同奔灵宝县而来。   至公馆门首,众人下马,孔寿、赵勇、石铸三人进去回话。   此时大人刚审完法空、法缘及众僧,交本县钉镣入狱,按律治罪。石铸上来给大人请安,说:“我三人追赶飞云,到孝义庄村头,被团练会首孔寿、赵勇带领二百庄兵,将我三人围住,把飞云放走。”大人说:“飞云乃奉旨严拿的要犯,竟敢放走!   把他二人带上来。“二人口称:”生员孔寿、赵勇,参见钦差大人!“大人一看,这两个人五官纯厚,不象行凶作恶之人,问道:”你二人既是本处乡绅,又是生员,为何将奉旨捉拿的要犯飞云放走了?“孔寿说:”大人在上,生员乃是福承寺会首,并不知飞云是贼。他在福承寺住着,常到生员家去,因生员好练武,常与他练习武艺,今天晚上他到我会所,说他庙中闹明火,要生员同赵勇领着庄中团练乡勇去救。走至半路上,正遇大人的差官石老爷三人,见他们各带兵刃,口音不对,又是夜间,我等盘问完了,把他三人带至庄中,飞云已走。他三人说是大人这里的差官,我等实不知飞云是贼,故此同众位老爷们前来回话。“钦差一听这话,知道孔寿、赵勇是好人,中了飞云之计,又问道:”你二人与飞云认识,可知道他是哪个庙中之人,俗家姓什么?“孔寿说:”原籍庆阳府,姓尹名明,在罗家店三皇庙出家。他是神弹子火龙驹戴胜其的徒弟,还有一个兄弟,叫一枝花尹庆,他胞弟采花蜂尹亮早已身受国法。“   彭公说:“你等纵贼脱逃,我理应按律治罪,今格外施恩,派你二人带差官去寻找飞云僧,如拿住之时,我赏你二人。”孔寿、赵勇二人叩头说:“求大人收留台下,生员愿效犬马之劳。”彭公立刻派纪逢春、武国兴、李佩、李环四人,跟孔寿、赵勇去捉拿飞云。六人叩头下来。大人又把苏永禄叫上来,说:“本阁已给你审问明白,你兄长被飞云僧、法空二人所杀;我今已把法空、法缘拿住,明日先斩这二人,给你兄长祭灵。你把你兄长之灵,暂寄关帝庙内,叫本庙僧人照应。”苏永禄答应下去。大人必须把此事办理清楚方才能走。   且说纪逢春等六人一同出了公馆,孔寿先把家人打发回去。   这六人出灵宝县西门,一直往西。武杰说:“孔老爷,你知道飞云往哪里去了?”孔寿说:“我时常见他由我们孝义庄往西过去,我不知是哪个村庄,咱们往西北山里慢慢访问。”武杰说:“也好,就是这样办理吧。”六人说说讲讲,一直往西北走了有十里之遥,只见眼前就是山口,靠山口有几十户人家,路北是个野茶馆,搭着天棚。纪逢春要在这里喝茶,武国兴说:“咱们进山找个山庄喝茶吧,顺便访问飞云的下落。这里冲路北是一个要地,焉能访事?就是飞云也不能在此处喝茶。”   六个人进了山口,走了四五里之遥,只见西北阴云密布,少时下起雨来。武国兴说:“这里前不靠村,后不靠店,你我衣服都湿了,哪里避雨去呢。”孔寿说:“离这里三里有座庙,那老道我们倒也认识,就到那里去避风雨吧。”武国兴说:“很好!既是有你认识的地方,你我赶紧快走。”六个人快快走去,只见在那半山中有一座庙,坐北向南,外头是一片树林。来到山门前,见上面有一块泥金匾,写的是“敕建葵花观”,两边有角门,一叩门,从里面出来一个道童,说:“孔爷、赵爷,这么大雨天,你们两位还来游山?”孔寿说:“我们到山里找人,下起雨来了,到这里避避雨,你师父可在家?”道童说:“我师父出去访友,两天没回来,我师太爷在这里照应着,他姓马,你们也认识的。”孔寿说:“也好!我们先到鹤轩坐坐,你把马道爷请来。”童儿把门关上。这是大殿三间,东西各有配房。童儿把东配房帘拢掀起,众人进了鹤轩一瞧,这屋倒也清雅,迎面有一张八仙桌,两边有椅子,接着一张画,画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两边有一副对联,上联是:“只恨仙人丹药少”,下联是:“不叫酒满洞庭高”,写得丰姿秀硬。南里间屋内,围屏床帐俱全,北里间垂着帘子。众人把湿衣脱下,搭在绳上。小道出去倒茶,不多时捧进茶来说:“我师太爷就来,孔爷在此等候片时。”   道童又出去不多时,外面有脚步声音,帘拢一起,进来一位老道,年有六十以外,身高八尺,背厚腰圆,面皮微黑,头戴道冠,身穿浅月白布道袍,连须落腮,由外面进来,合掌当胸,打一稽首说:“孔爷、赵爷,二位少见。”孔寿说:“马道爷请坐,我来给你们引见。”众人各通姓名。马老道说:“你们同这几位差官,来此何干?”孔寿打了一个咳嗽,说道:“马道爷,提起这个人,你也认识。他就是同我们在一处的那福承寺的飞云和尚。昨夜三更时分,他去到我们会所,只说他庙中闹了明火,让人追下来了。我们两个一想,彼此素日相好,他庙中闹了明火,焉能不管?我二人点起二百庄兵,要上他庙中拿贼。半路上遇见三位办差官,我们误认作贼了。后来他们把我二人带到公馆,蒙钦差大人开恩,给了三天限,叫我们拿住飞云,将功折罪。我二人带四位老爷出来访拿飞云,到这里就下起雨来,这是已往从前之事。”马老道说:“可惜出家之人,竟做这非理之事。”孔寿说:“马道爷,天下大雨,若有酒拿来我们喝点。”马老道一听,连声说有,即叫道童拿来了一壶酒,几样菜,把八仙桌搭在当中,摆上六份杯筷。老道说:“你们几位喝着,我可不陪了。”这六个人擎杯吃酒,刚喝了三五杯,只觉着头晕眼眩,扑通翻身栽倒,俱皆被获遭擒。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六回 马道元大战武杰 乱石岗逢凶化吉   话说孔寿、赵勇同着四位办差官,在葵花观鹤轩喝酒,俱皆晕倒在地。   书中交代:这个马老道,原来与本庙老道是知己之交。那老道姓于名长业,道号清风,手使滚珠刀一口,削铁如泥,练的金钟罩护身,自生人以来,未遇见敌手。头两天出潼关访友去了,留下马道元看庙。飞云今天一早来到庙里,说:“马道爷,了不得,乱惹大了!”马道元说:“你惹了什么事?何必这么惊慌?”飞云说:“我跟法空到灵宝县闲游,听说咱们的仇人赃官彭朋西下查办,便想夜晚到公馆把他杀了,不料却错杀了苏永福。我把人头带到东门外,那里有骆文莲之妻子,长得有几分姿色。我一使诈语,骆文莲走了出来,法空就将那妇人背回庙中,捆在空房。昨天来了几个办差官,已被我拿住。夜晚又来了个姓石的,手使杆棒,把法空、法缘拿住。我跑在状元屯,叫孔寿、赵勇替我挡一阵,就跑到这里来了。马大哥,你要替我出个主意。”马道元道:“师弟,你不必害怕。据我想,彭大人手下的办差官,俱是无名小辈,他不来找你,算他万幸,他要到这里,愚兄抖起精神,把他等全皆拿住,剪草除根,报仇雪恨。师弟你先别睡,你我二人下一盘棋。”两个人正在下棋,忽听外面打门,就叫童儿看看去,说道:“有什么事,禀我知道。”童儿出来,把众人让了进去,又回来说:“是孝义庄的孔寿、赵勇,同着数人前来避雨。”飞云说:“了不得了!是找我来了。”连忙问童儿:“都是什么样儿?”童儿说:“一个江南人,一个雷公样。”飞云说:“那江南人是欧阳德的徒弟武国兴,那雷公样的是纪有德的儿子纪逢春,另外两个人是李环、李佩。马大哥,你想个主意,该怎么办?”马道元说:“兄弟你只管放心,我出去管保拿住他们。”   飞云在后面等着,马道元出去说了几句话,这才预备酒,暗下了蒙汗药。一见众人皆栽倒了,老道哈哈大笑说:“你等真是放着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却自找寻,我到后面叫出飞云来,结果你等的性命。”到了院中,一看雨已住了,叫道:“飞云师弟,你急速出来,杀这几个该死的囚徒。”飞云僧从后面拿出两口刀来,给了马道元一口,说:“师兄,你跟我来,先杀办差官,然后再结果孔寿、赵勇的性命。”来到东配房门口,把帘子掀起,只见武杰由地下站起来了。   原来武杰知道其中有诈,他喝酒之时,暗中把酒吐在手巾之上,一见众人躺下,他就说:“唔呀,了不得了,要了我的命了。”他也假装栽倒在地。见老道出去之时,他听老道口中叫飞云师弟,就知道飞云现在这里,吾何不动手拿他。现在见老道由外面进来,武杰说:“唔呀,你这混帐东西,跟飞云和尚原是一党。出家人应该吃斋念佛烧香。做这杀人放火之事,早晚必遭天报。”马道元往外一跳,在院中把刀一举说:“蛮子你出来,祖师爷告诉你几句话。”武杰往院中一蹿,只听老道说:“我幼年在绿林独霸为首,杀男掠女无所不为。前番彭大人下河南之时,我在圆通观已将他拿住,却又被河南都司镔铁塔常继祖把我拿住,入了开封府监狱。是紫金山的朋友金翅大鹏周应龙,带着绿林劫牢反狱,才将我抢出,来到这里。你小小年岁,哪知祖师爷的来历。”武杰一听说:“老道你不要逞能,咱两个来分个强存弱死。”抡刀照老道就砍,老道用刀相迎,二人杀在一处。飞云掏出一只镖来,打算暗打武杰。武杰把刀一摆,往圈外一跳,说道:“老道,我要失陪了,你是好的别走。”说着,往墙外一跳。飞云及时抖手一镖,武杰身体灵便,微一闪身躲开了。飞云说:“师兄,千万别放走他!放走了他,这事就要坏了。”马道元说:“师弟只管放心,料他也难逃走。”   一僧一道随后就追。武杰因穿着厚底鞋,山道又滑,不能快跑,看看老道就要追上。武杰见前面有几棵树,就说:“树后的朋友,你不要藏着,快快出来。”马道元在后面哈哈大笑说:“小辈子,你不必使诈语,上天入地,我也要把你拿住。”   武杰跑进树林之中,回过头来,又恶狠狠地照老道头上就是一刀。老道往外一蹦,武杰把刀抽回来,分心就扎,又战了七八个照面,只累得武杰浑身是汗,遍体生津,一不留神,被老道把刀磕飞。武杰赤手空拳,拨头逃走,走了几步,因脚下不甚得力,便伸手把两只鞋脱下来,回头照老道面门就是一下,说:“唔呀!看宝贝!”只见黑糊糊一宗物件,直奔老道,把马道元吓了一跳!老道一瞧,原来是一只鞋,不由得哈哈大笑说:“原来你这小辈,就是这样能为,你今天休想逃走!依我之见,你还是趁早站住,叫祖师爷把你拿住。”武杰把两只鞋都扔出去了,实在累得不行,口中直嚷:“唔呀!救人哪!吾是钦差大人那里的办差官,六个人叫他拿住五个,他还要斩草除根。   这个老道是越狱脱逃的反叛,那个和尚是奉旨严拿的要犯。“   往前一跄,脚底下一滑,扑通翻身栽倒。后面马道元一阵大笑,说:“小辈,你还往哪里去!待祖师爷来结果你的性命。”武杰把眼一闭,只等一死。老道往前一蹿,方要抡刀,又听得石岗之下,有人喊道:“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胆敢在这里杀人?我先把你拿住,呈送当官,再问你二人所因何故?”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七回 葵花观一棒会清风 灵宝县僧道双行刺   话说恶法师马道元,刚要举刀杀死武杰,只听有人喊说:“好!老道你敢在此杀人,待我来拿你。”说着拉出杆棒,即把老道阻住。武杰爬起来,一瞧是石铸,这才放了心。   原来,赵勇、孔寿带着四位差官走后,大人不放心,又把石铸叫上来说:“公馆现有刘芳、苏永禄可以照料,你去暗中访拿飞云,给苏永福报仇。”石铸奉命下来,换上便衣,带了十余两散碎银子,腰围杆棒,暗带兵刃。只见他身穿绸大褂,内衬青洋绉裤褂,青缎抓地虎靴子,头戴马连坡草帽,手拿全棕竹的折扇,出了公馆,一直往西,料想贼人必是奔潼关大路。   石铸每逢进了山庄,必要打听有庙没有?有新来的和尚没有?   细细的访问一回。走至山口,天下起雨来,见路北有座茶馆,石铸进去要了一壶清茶喝着。雨住了,石铸给了茶钱,打算等道路干干再走。   正在这般时候,忽听山口内武杰喊嚷着来了。石铸把外面衣裳脱下来折好,拉出杆棒,上了石岗一瞧,正赶上马道元要杀武杰。石铸一声喊嚷:“好!老道你为何杀人?我先拿住你。”说着就蹿过去,把老道挡住。老道一瞧,就是一愣!见石大爷淡黄脸面,黑真真的两道眉毛,一双碧眼,蛤蟆嘴。马道元看罢,说:“你是何人?为何拦住我的去路?”石铸说:“老道,你不认识大太爷。我姓石名铸,绰号人称碧眼金蝉。”   武杰起来说:“别放走了他,他是河南越狱逃脱的贼犯,跟奉旨捉拿的飞云僧合谋一党,他们五个人现在业已被擒。”石铸过去就把老道捺了一个大筋斗。老道蹿起来,在一旁发愣,也不认识这兵刃叫什么?好象有九尺长,头上有铁球,过来一缠腿就把他摔倒了。他问道:“你使的这叫什么兵刃?”石铸说:“叫摔蛋不漏黄。”马道元拨头就跑,说:“好厉害的摔蛋不漏黄。”飞云一瞧石铸把马道元捺倒,掏出镖来抖手就是一镖。   石铸手急眼快,竟自躲开,说:“好贼和尚,石大爷也有暗器,这是你招出来的,你们暗器伤人不算英雄,明器伤人才是豪杰。   石大爷这是明器,你留神吧!“飞云竟往前走着,一听石铸说:”招打。“一回头却什么也没有,拨头又跑。这时,石铸把紧背低头锥上好,又说:”招打!“飞云竟连头也不回,这一锥正好打在幽门上。飞云终日采花,今日才招了报,遇见铁家伙了,自己伸手给拔了出来,撒腿就跑。直追到葵花观门首,马道元只得止住脚步,大骂石铸:”今天道爷跟你一命相拚,分个上下。“把朴刀一摆,直奔石铸,飞云在旁也摆动单刀,二人一齐奔上。石铸哈哈大笑说:”量你两个该死的囚徒,有何能为!   慢说你两个人,就是十个人,石大爷也不在乎。“这二人过来,如恶虎相似,抡刀就剁。石铸先把飞云扔倒,抖杆棒又把老道捺了个筋斗。二人爬起来仍奔石铸,左一个,右一个,这两个人被石铸摔得头晕眼花。   正在动手,纪逢春等由庙内出来了。原来是武杰先进庙中,用凉水把五个人灌醒,各摆兵刃出来,帮着石铸动手。飞云、马道元二人累得热汗直流,口中带喘,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看看就要被获遭擒。石铸等人正洋洋得意,料想今天必能拿住这两个贼人,他们一个是奉旨捉拿的要犯,一个是越狱脱逃之贼,拿回公馆,可算得奇功一件。正在这番光景,只见由西面来了一个老道,口念:“无量寿佛,好大胆的贼人,竟敢在此搅闹。”   石铸正在动手,只听那边有人喊嚷,跳出圈外一瞧,由正西来了一个老道,身高八尺以外,细腰窄背,面色微黄,浓眉阔目,燕尾胡须,手中拿定一把拂尘,年有四十以外,来至切近说:“马大哥所因何故,与这些人动手?讲说明白再动手不迟。”马道元一瞧,是本庙主人清风道于常业来了,心中知道清风的能为武艺,定能赢得了石铸,便说:“清风兄快来,这几个都是钦差大人的办差官。”清风于常业本是绿林贼人,受过高人的传授,有金钟罩、铁布衫护身,手使一口滚珠宝刀,一听飞云、马道元之言,说:“你二人闪开,待我拿住这些小辈,细细审问于他。”说着,摆刀直奔石铸,劈头就砍。石铸往旁边一闪,抖杆棒要把老道捺一个筋斗,焉想杆棒一缠,老道往下一蹲,他会一趟地滚刀,兵刃向外,石铸的杆棒一到,老道往外用刀一削,就把石铸的杆棒上头削去,趁势又往前一进,就把石铸的胳膊削下一条肉来。石铸说声“不好!”鲜血淋淋地拨头就跑。孔寿等五人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也不敢过去动手。老道随后追出山口,见众人去远,这才回来。   石铸跑着,因伤痕太重,疼痛难忍,扑通栽倒在地。孔寿将他背了起来,众人跟随着直奔灵宝县。大家向石铸说:“老道砍的刀伤,可伤着筋骨么?”石铸说:“没有,若再下一寸,胳膊就截了。你们背着我回到公馆内,一上金枪散就好了。”   说着话,来到灵宝县西门,天也晴了,雨也住了,一轮红日即将西沉。   到了公馆门首,众差人说:“众位老爷回来了,大人方才他不来便罢,他要来时,合公馆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刘芳过来给石大爷上了止痛药,将杆棒拿出去,叫人修理好了。大人说:“你等先下去吃饭,少时再说。”   众人吃完了饭,天已黄昏时候。大人叫刘芳下去,把灵宝县城守营的官兵一齐调来,在公馆外面扎住,说:“你等都带上兵刃,如老道来时,定要将他拿住。”众人安排好了。天有五鼓之时,只听见上房一声呼哨!西房上是飞云僧在巡风,北房上是清风恶道于常业。老道来到北房,正听见屋中有人说话,他一声喊嚷:“赃官彭朋和众小子,祖师爷今天来结果你等的性命。”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八回 受毒镖石铸讨药 私逃走胜奎追孙   话说清风道于常业来到上房,听到屋中讲话,他一声喊嚷:“赃官彭朋,还有你手下这些无知的匹夫,今天我为朋友前来报仇。”屋中刘芳一听,先把灯吹灭。石铸在大人跟前,因身带重伤不能出去。众人静等老道下来,打算叫他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飞云一瞧上房把灯吹灭,他就知道公馆没有能人,说:“道兄不用说了,下去结果他等的性命。”老道拉出宝刀,方要往下蹿,不想后面有人照他腿上一踢,说:“妖道,你滚下去吧!”一脚就把老道踹下房来。老道一翻身,两脚落地,站在院中往上观看。房上站立一人,年有二十以外,正是龙山公道大王马玉龙。他自红龙涧拜辞大人,回到龙山,自己有心要散众,带着铁臂猿胡元豹去投奔大人,又怕大人只给个微末的前程,万岁爷再不准圈回本旗,就有许多不便,莫如先去暗中探听消息,看大人是如何办法?他日间找店住下,一一探问。   原来大人公馆里闹刺客,差官苏大老爷被杀,人头扔在东门外骆家,把骆文莲的妻子背走了。大人公馆真有能人,第二天就把贼人访着,乃是这里西门外福承寺的和尚,他装活佛舍药,瞧见有美貌的年少美女,晚上就去采花。大人的差官把和尚拿住,只跑了一个飞云,把骆家媳妇也找回来了。现在大人要把飞云拿住,给苏差官报仇才走呢。马玉龙对伙计说:“不许人来叫我,一叫我就犯病。我叫你时,你再来。”伙计连声答应。   马玉龙因为怕夜里出去被店中人看见,露出形迹,故诸事多加小心。伙计转身出去,马玉龙便把灯一吹,盘膝而坐,息气养神。天交初鼓,马玉龙把衣服换好,隔着窗棂一听,店中俱皆睡熟。马玉龙出来,把门伸手倒插,在墙下见四外无人,拧身蹿至房上,蹿房越脊,往前直奔公馆。到了公馆的后房坡一趴,有片刻工夫,就见两道黑影,一个奔西房,一个奔北房,看是一僧一道。那老道在北房上站住,和尚在西房上一趴,马玉龙在后一掣身,怕叫二贼瞧见。大人同众人所说之话,马玉龙早听明白。听了老道说要刺杀大人,马玉龙很快绕到北房后坡,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马玉龙随即蹿下房来说:“钦差大人,请放宽心!现有马玉龙前来捉拿贼盗。”于常业被马玉龙踢下来,气得二目圆睁,他自生人以来,还没吃过这个亏,便把滚珠刀一顺,说,“来的小辈,你是何人?胆敢暗算我祖师爷。”飞云僧在西房上喊嚷说:“道兄留神!”马玉龙道:“你要问,我姓马名玉龙,在龙山人称公道大王。你是何人?不守本分,胆敢前来刺杀钦差。”老道说:“小辈,你也不认识我,我姓于名常业,道号清风。我与赃官彭朋无仇,他不该派人到我庙中来搅闹。”石铸听见说:“马贤弟!这个老道白天破了我的杆捧棒。大人有谕,叫你把他拿住。”马玉龙遵命,摆宝剑剁去,老道用宝刀往上相迎。石铸在屋中说:“马贤弟留神,老道使的是宝刀!”飞云在房上也说:“道兄留神,他使的是宝剑。”二人说完,马玉龙与老道彼此留神,互避兵刃,马玉龙怕刀伤了宝剑,老道怕宝剑伤了宝刀。二人斗够多时,老道一刀照马玉龙劈头砍下来,马玉龙不能闪开,用宝剑往上一迎,呛啷一响,火光进裂,吓钟离背剑清风客,果老跨驴削凤毛。   国舅走动神鬼惧,采和四门放光毫。   仙姑摆了八仙阵,湘子归魂命难逃。   话说马玉龙这宝剑分八八六十四路,剑法精通,把老道围在其中。此时屋中把火点上了,彭大人要瞧马玉龙战清风,把帘子高卷起来,在门前站立,众办差官在两旁侍立,只见马玉龙把老道围住,甚是好看。   飞云在西房上瞧老道赢不了马玉龙,便把镖拔出来,一抖手,白亮亮的直奔大人刺来。只听扑通一声!红光进溅,鲜血直流。众办差官说:“不好!房上有贼人暗算!”众人各摆兵刃,蹿上房去。和尚喊嚷,说:“老道兄风紧,扯活吧!”老道把刀一顺,蹿上房去,与飞云逃走。马玉龙一瞧众差官多追出去了,他不敢再追,怕贼人用调虎离山之计,回来刺杀钦差彭大人。马玉龙过来一瞧,镖打的不是钦差大人,却是一位差官,有二十多岁,黄脸膛,正是黄面金刚孔寿。   马玉龙过去给大人请安。大人说:“你来了,本阁正盼想你。今日若非你来,老道定要大肆横行。”马玉龙过来把孔寿扶起来一瞧,镖正打在肩上,说:“这镖是毒药镖。”此时石铸等也回来了,与马玉龙彼此见礼。马玉龙说:“这位差官被毒药镖打了,还不在致命处,但是过三十六个时辰准死。”石铸说:“不错,我也知道他这镖是神弹子火龙驹戴胜其的传授。   要让这镖打上了,别人的药还解不了,非得胜家寨的五福化毒散、八宝拔毒膏才能救回。此地到胜家寨,往返有一千六百多里,须日行千里的脚程,三天赶了回来,才能救得了这个人。“   马玉龙说:“我可走得了,无奈我跟胜家寨不认识,再说那是人家传的宝贝,焉能要得来?”武杰说:“我们倒是亲戚,但我的脚程只可走五六百里,来回要五六天。”大家一看,就是石铸能行,说:“石大爷,你去走这一回,好吧?”石铸说:“可以。孔爷也不错,昨天我受伤,他背了我十几里地,君子人知恩报德。”他回头告诉赵勇说:“你千万别去告诉孔爷家中,也别请人调治,只等我回来。”   说罢,石铸带上盘川,出了公馆。这一夜行有千里,次日早饭后就来到胜家寨。庄客往里禀告,胜奎亲迎出来。石铸上前请安,二人携手进了庄门,到大厅落座,家人送上茶来。石铸刚要说话,见帘子一响,进来一位小英雄,这又生出了岔事。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九回 胜玉环千里寻夫 小神童大闹旅店   话说石铸来到胜家寨,银头皓首胜奎接至客厅,落座吃茶。   石铸刚要说求药之事,只见帘子一响,进来一个小学生,有十二三岁,梳着双歪辫,扎着红头绳,穿着蓝绸大褂,刚才下学。   胜奎说:“官保,你过来见礼,这是你石爷爷。”小孩过来行礼。石铸一瞧这小孩长得清秀,问道:“胜三哥,他多大年岁了,念什么书呢?”胜奎说:他今年十三岁,因他伶俐,人送外号小神童。当初我儿在日,家传的八卦追魂夺命连环刀,一生爱在镖行走镖,后来被仇人所害。那时胜官保的母亲正怀着他。人家怀胎十月,他是十二个月。自生养下来,他就伶俐。   到六岁上,这孩子爱闹病,这天来了一个化缘老道,化了一天,别的都不要,却要化这孩子。你想,我能给么?我儿不在了,就守着他一个,我焉能舍得?老道说,叫他跟我三年,我再把他送回来。我问他在哪个庙里?你既然要他,我送了他去,我也放心。老道说他就在万松山接云岭青竹观,复姓诸葛,双名山真,人称龙雅仙师铁牌道人。我一听这老道不是外人,原来是金眼雕的师父,这才把他送去。他在庙里整五年,前年才回来,跟老道练的长拳短打,刀枪棍棒。临回来时,老道给了他一宗宝贝,叫龙头棒,专破金钟罩、铁布衫,里头有根鹿筋绳,绳上按着闷心钉。   胜官保在家又跟他爷爷练了二年,能为大长,连自己也不知有多大的本领了。他今天下学,听说米了一个碧眼金蝉石铸,当年盗过九点桃花玉马,这人能为甚大。胜宫保一听,心中不服,来到大厅,先给他爷爷行礼,便上下打量石铸。他爷爷给他一引见,又对石铸夸了半天。石铸忍不住说:“三哥!你把话说完了!我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现在我们的亲戚武杰,叫飞云的毒镖打了,看看要死。我想咱们老哥们这样的交情,冲着你我,不能不管。现在来跟你要五福化毒散、八宝拔毒膏,你趁早拿出两份来,我赶紧回武大人现在灵宝县里。”胜奎一听就吓愣了!说:“石老大,你且坐着,我赶紧到后面去拿。   若非你有日行千里的脚程,真了不得了。好个飞云,打起我们爷们来了。连他师父打镖,还是胜家的传授呢。“说着话,胜奎就到后面拿药去了。   胜官保在这里站着,说:“石爷爷,你使什么兵刃?”石铸说:“我使杆棒。”官保说:“给我瞧瞧。”石铸解下来说:“给你瞧。”官保说:“就是这个,你练一趟。”石铸说:“怎么练,小孩儿你懂什么?”胜官保说:“略知一二,你拿杆棒捺我个筋斗,我立刻跪下给你磕三个头。”石铸拿杆棒到了外头,想要轻轻一缠,把他摔倒。谁想这小孩一个旱地拔葱,蹿在石铸身后。石铸一连几个照面,并未把胜官保捺倒,就站住说:“行了,冲你能躲我这几手杆棒,就算行了。”胜官保说:“不行!我这里也有兵刃,你瞧瞧,叫疤拉硬。”说着打腰中解了下来。石铸一瞧,象条大长虫,上有龙头,后有龙尾,长够九尺九寸九,按天地人三才置造,龙头一张嘴,把子午钉打出来,专打金钟罩、铁布衫。石铸说:“好孩子!这条杆棒你会使么?”官保说:“我刚练,还没有练好呢。石爷爷!你站着瞧我练练。”石铸说:“可以。”官保一抖手,石铸没有防备,就被官保捺了个筋斗。石铸说:“好孩子,摔起爷爷来了。”心里说:“这孩子要到公馆,能为在我以上,准能做官。既有这样的能为武艺,为何还在家中?”想罢,说:“胜官保,愿意不愿意跟我去?”胜官保说:“早就愿意去找我姊夫,就是没人带我去。”石铸说:“我愿意带你去,就怕你爷爷不叫你去。”   胜官保说:“我爷爷不叫我去,我偷着去,咱们俩再见吧!”石铸说:“我先把药送回去,救了那个人,回头在黄花铺会友楼等你,不见不散。”   说着话,胜奎从后面出来,拿了两贴膏药,两包药,说:“石贤弟,你回去时,不怕人死了,可以把牙关撬开,把药灌下半包,剩半包敷在伤处,把膏药剪个小窟窿贴上。”石铸说:“是了!事不宜迟,我这就告辞了。”胜奎往外送出大门,石铸一抱拳,竟自去了。   胜官保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说:“我这一去,投奔钦差彭大人,倘有人中了飞云的毒药镖,那时千里迢迢,谁来我家要药?莫若我先偷着带上几包。这五福化毒散、八宝投毒膏的药箱子,就在我姐姐房中,我不免使个调虎离山之计。”想罢,到了他姐姐屋中,行礼已毕,胜玉环说:“弟弟你回来了,你爷爷给何人取药?”胜官保说:“姐姐你不知道呀?我姐夫被贼人毒药暗器打得甚重,现在外面书房,你快去看吧!”胜玉环一听,吓了一跳,连忙带着仆妇、丫环,往外直奔书房。胜官保把锁打开,抓了几包药,拿了几贴膏药,偷了几十两碎银子,就由后门出去。   到了外面,不敢走大路,尽走小路。他心急似箭,恨不能一步赶上石大爷。头一天走在一个乡镇,地名窦家集。胜官保到了一座店门首,说:“店家,你这里可有上房没有?”店中的伙计说:“我们这店,不准住小孩。”胜官保说:“你们这店要不让我住,我就往别处去。”伙计说:“你往别处甚好。”胜官保说:“我们大人在后面,驮轿车辆,共四十多位,我先来打店,你敢说不让住!”掌柜的一听,连忙跑出来说:“小爷先别走,我们伙计不会说话,你老人家要住几间屋?”胜官保说:“上房三间,东西配房也要预备十间,你们还得多预备酒菜,我们来到就要吃。我先定下十桌,赶紧叫灶上预备,先给我要菜,叫点酒。”伙计们把他带到上房,抹了桌案,倒上一壶茶来。胜官保在这里吃着茶,伙计又把酒菜摆上。此时厨房灶上忙了起来,预备干鲜果品,水菜海味先用开水泡上,刀勺乱响,预备了十桌蔬菜上等席。胜官保吃了个酒足饭饱,天已三更,掌柜的进来说:“小太爷,怎么到这时候,你们大人还不来?”   胜官保说:“你派伙计上大路接接去,我是抄道来的,横竖也就快到了。”掌柜的出去告诉伙计:“你们打上灯笼,往南边大路上接接去。”两个伙计打着灯笼竟自去了。   胜官保吃饭已毕,心中说:“小子,你不愿意住小孩,今天这一回,我就要把你治过来。”他在炕当中出了一回恭,竟自越墙去了。掌柜的等伙计回来,说是大道上人影都没有,来到上房一瞧,小孩已形迹不见。桌上的菜也没有了,衣屋中一闻却臭的很,一看是炕上有粪。掌柜的埋怨伙计不该得罪他,既得罪了他,就该留神。伙计说:“这也无法,叫他冤了。天气又热,咱们大家过节吧。”掌柜的对伙计说:“这罚你一年的工钱也不够。”彼此争论不表。   单说胜官保连夜往下一走,天光大亮,来到的这座镇叫罗家店。心想找个饭店,吃点什么,再问问离黄花铺还有多远?   正往前走,见对面来了一位老者。胜官保一瞧,正是大同府玄豹山的金眼雕,他赶紧往人群中一藏,心中说:“要叫邱老爷子瞧见,准把我送回家去,莫若我暗暗跟他,瞧他干什么来的?”   书中交代:金眼雕邱成因生了一场病,三四个月都不见好。   这天飞云路过玄豹山,前去行刺,砍了几下却砍不动。邱明月回来,一看他父亲病得甚重,便想起一个人来,若得父亲病好,非此人不可。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六十回 罗家店小儿戏老叟 黄花铺双棒会清风   邱明月从外边进来,刚一进屋,见飞云手举蒺藜锤,照邱成头上就打。邱明月一声喊叫,说:“好贼!胆敢前来行刺!”   飞云一听,回头照邱明月就是一锤。邱明月一闪身,飞云蹿出院中,拧身上房逃走。邱明月也不追贼,赶紧看他父亲,幸邱成有善避刀枪的功夫,未曾受伤。邱成昏迷不醒,明月请人百般医治,并不见好,急中忽然想起一个人了。他收拾收拾,带了盘川,嘱咐家中小心服侍,自己出了玄豹山,直奔千佛山真武顶来。   一路饥餐渴饮,晓行夜宿,这日来到千佛山,到了真武顶山门,邱明月扑奔东角门叩门。不大工夫,只见里面出来了一个小和尚,问他找谁?邱明月说:“我是玄豹山姓邱的,来找欧阳叔父。”小和尚随去通禀,欧阳德亲身迎了出来。邱明月一见,上前请安。欧阳德把邱明月让了进去,过了两层院子,来至客堂落座。小和尚倒了茶,邱明月说:“欧阳叔父!今天小侄前来,非因别故,只因我父亲染病甚重,名医请遍,服药无效,我特来请叔父前去看病。”欧阳德说:“唔呀!明月你等等,我回禀老和尚去。”说着话,欧阳德直奔后面,见了红莲和尚,把邱明月来请看病之事说了一遍。老和尚乃是修善之人,说:“既然如此,你就去吧。”欧阳德转身出来,到了前面,说:“明月,你用过饭么?”邱明月说:“已吃过了。”欧阳德说:“你既吃过饭,我奉老和尚之命,下山同你前去。”邱明月喜出望外。二人即刻起身,下了真武顶,顺大路径奔大同府来。   到玄豹山,进了屋中,欧阳德一见邱成病体沉重,便把老和尚赐的灵丹妙药拿了出来,画了一道符,用水送下去。邱成顿觉神清气爽,明白过来,认得是欧阳德,说:“贤弟你一向可好,从哪里来?”邱明月说:“是孩儿去把欧阳叔父请来给你治病的。”邱成说:“好贤弟!你要把病给我治好。我病着时常糊涂,叫飞云这猴儿崽子打我几锤、砍我几刀,我好了前去找他,把他叉坏了;找不到他,就找他师父神弹子火龙驹戴胜其,死了我刨他的坟。”欧阳德说:“唔呀!人死不结冤,你要这么办,那我就走,你这病才好一半,我不给你治了。”金眼雕说:“别走,我不去找就是。”欧阳德说:“不成!你得起誓。”金眼雕说:“我要去,就叫人把我杀了。”欧阳德说:“那不算,你有一力浑元气,童子身,杀不了你。”金眼雕说:“我要刨了他坟,叫人把我活埋了。”欧阳德说:“上天有神,起誓应誓。既然如此,我就给你治好。”隔两天给他吃一帖药,整二十一天,邱成好得亦复如初,欧阳德便告辞回山。   过了一个多月,金眼雕已精神百倍,想起飞云打他之事,便带上二十多两银子,换上便服下山了。他日行千里的脚程,那一天来到罗家店,天刚出太阳。胜官保一见,赶紧躲开。只听金眼雕谠:“好一个罗家店,倒也热闹,我先找个饭店,吃点什么再走。”他找钱庄换了五两银子,要了两吊钱,余者要票带好,来到羊肉铺,买了一吊钱的羊肉。金眼雕转身又往前走,把钱贴掏出来,见前面鱼盆内有几条鲤鱼,心中甚为喜说,说:“这鱼倒也不错。”便问卖鱼的说:“大约要多少钱?”卖鱼的说:“别人要一吊五百钱,你给一吊钱,别还价。”金眼雕说:“先放在盆里,给你两吊,拿贴换去。”卖鱼的接过来就换钱去了。邱成等着,一瞧卖鱼的换钱回来,再瞧鱼却没有了。   邱成气得两眼发直,心想:“我自生人以来,今天是我栽筋斗的日子,真有人偷我,有心不答应,卖鱼的是小本营生,也不与他相干。”又想:“我先买镐去,好刨戴胜其的坟,可别把银子再丢了。”来到一家铁匠店,店中代卖各种铁器。金跟雕说:“给我拿个钢镐,该多少钱,我给你。”那伙计从里面拿出来放在柜上。邱成问了分量多重,连挑了七八根才挑好,说:“掌柜的,你收银子吧。”伙计说:“银子在哪里?”金眼雕一瞧,桌上的银子又没有了,心想:“这贼好快手!”气得他发愣说:“这镐搁这里吧,回头再来买。我刚掏出银子放在柜上购,一下没有了,回头来取吧。”   邱成还没吃早饭呢,现在银子没有了,他又是说面子话的人,吃完饭焉能不给钱?自己一想:“我只得把青洋绸大褂当了,好去吃饭。”路西就有当铺,他当了五吊钱,把钱票和当票往腰中一带,进了路东的饭店,一进门就说:“拿你们柜上的钱,给我去买一斤羊肉,省得我去。该给多少钱,吃完了算。”他要了两壶酒,一边喝着,一边生气。   这时,只见胜官保由外面乐嘻嘻、跳跳蹦蹦地跑进来。金眼雕说:“官保,你这孩子打哪里来?”胜官保说:“我跟我爷爷上这儿来取租子,住在王升的店中,我出来上街买东西,听到象你说话,过来瞧瞧。”邱成一听胜奎来了,想拜弟家中是财主,既来收租子,不定收回多少去呢!便说:“官保,你去把爷爷请来,说我等他。”胜官保手里拿着的几个钱,掉在地上,滚到八仙桌底下了。他便钻在桌底下,把钱捡了出来。胜官保走后,金眼雕怕胜奎来了菜不够吃,又把跑堂的叫过来说:“我这有票子,你给我去买鱼。”一伸手,钱票、当票又踪迹不见。金眼雕只气得两眼发直,跑堂的也在一旁发愣!金眼雕说:“不买了,等我的朋友来,再拿钱买吧。”跑堂的下去,金眼雕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自己刚要吃饭,跑堂的却端上一盘焖羊肉,两条鲤鱼来。金眼雕说:“谁要的,我没要。”跑堂的说:“这是外敬,不能算钱。”邱爷吃完饭,还不见胜奎来。跑堂的过来说:“老爷子还要什么?”邱爷说:“不要了,你算帐吧。”   伙计把家伙收下去,算了一吊六百文。那邱爷手内分文皆无,跑堂的倒先送来一包银子、票子,连洋绸大褂都给他赎出来了。还有一张字柬,写的是:“胜官保孝敬”。连饭钱也给了。邱爷一看,又是气,又是乐,乐的是绿林接续,又出了一辈英雄。   不说邱成自己归山。且说胜官保自罗家店又走了有五十里之遥,来到黄花铺十字街一看,路西有座会友楼。便进去上楼坐下,要了几壶酒,几样菜。方要吃酒,只听楼梯一响,有人说话:“合字并肩,招露把哈,悬窑上坐的鹦爪孙对了盘,急复溜扯活。”他说的是江湖黑话。胜官保一瞧,进来两个江洋大盗,小英雄就要在此拿贼。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六一回 碧眼蝉独战四寇 小神童智斗清风   话说胜官保听见楼下有人翻着江湖黑话上楼,他仔细一看,这人身高八尺,面皮微黑,黑中透紫,粗眉大眼,天灵盖有一个大肉疙瘩,身穿青洋绉大衫,青缎抓地虎靴子,手拿大包袱。   后面那人,身高六尺,面皮微黑,也是浓眉阔目,鹦鹉鼻子,咧腮嘴,身穿蓝布大褂,青洋绉褂裤,手拿着大包袱。上得楼来,见楼上就是胜官保一人喝酒,这小孩倒也有趣,靠着楼窗。   这两人也靠楼窗坐下,说:“伙计,你捡好吃的炸炒几样,不怕多花费钱。”胜官保一瞧,是剑峰山在案的逃军贼犯独角鬼焦礼、地理鬼焦智。胜官保认识他们两人,他们却不认识胜官保。胜官保心想:“这两贼由西安府逃军,我常听爷爷说,要把他两个拿住,去见彭钦差。”想罢,就要拉杆棒动手。又一想:“我是个小孩子,他们两个人,我摔倒一个,那个过来,这个又起来,我能拿一个,不能拿两个,莫如到本地面带官兵前来,可以剪草除根。”想罢,胜官保把伙计叫过来说:“我这个小包裹,你给我看着,我下楼去去就来。”伙计说:“小爷,你交给我吧。”   胜官保出了会友楼,见对面来了一老者,便过去行礼,说:“借问老丈,这黄花铺哪里有武职衙门?本地有多少官兵?”   老丈说:“这里就有千总衙门,学生你找衙门做什么?”胜官保说:“找人。”那老丈说:“你由此往南走两箭地,往东进小胡同,朝北有座关帝庙,隔壁贴着斗封告条,那就是千总衙门。”胜官保问明白了,与老丈拱了拱手,一直往南去,走了有两箭之地,见东边有一条胡同,进去往北走,果然就是千总衙门。胜官保来到衙门门口,说:“辛苦,哪位老爷该班?”   里面出来一位门讯头,年有四十多岁,说:“学生你找谁?”   胜官保说:“我找你们千总大老爷,调本处官兵,帮我去办案。”门讯头说:“你有什么凭据拿来,我给你去回一声。”胜官保说:“我没有办案的文凭。”门讯头说:“但凭口说,怕我们老爷怪罪下来。”胜官保没法,只好回来,又一想:“凭我这身能为,也拿得住他了。”这叫艺高人胆大。他刚到会友楼门口,见对面来了一人。胜官保一瞧,正是碧眼金蝉石铸。   石铸自前日在胜家寨得了五福化毒散、八宝拔毒膏,连夜赶回灵宝县,见孔寿看看要死,浑身冰凉。他把化毒散用酒灌了一半,在镖伤口上用了一半,再用拔毒膏给他贴好。石铸说:“我告半天假。”公馆中的众办差官,这两天都在访拿飞云和清风。石铸来到黄花铺,天交正午,正遇胜官保站在会友楼门口发愁。   石铸说:“你早来了?为什么在这里发愣?”胜官保一见石铸,喜不自胜,说:“石爷爷!你别嚷,我告诉你一点事。”   石铸说:“有什么事,你说吧。”胜官保把石铸拉在无人之处,说:“刚才我到了会友楼,靠了楼窗,要了两样菜、一壶酒。   我正在喝酒,听见楼下有人说江湖黑话,上来了两个人。我一瞧是剑峰山的独角鬼焦礼、地理鬼焦智,我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我。我常听我爷爷说,他们是西安府的逃军,我想要动手把他们拿住,又怕摔倒这个,那个过来,我没捆的工夫,这才下楼去找本地面的千总衙门,调官兵来帮着我拿。谁想他们说办案没文凭,他们不管,我无奈回来,正在发愁。石爷爷你来了甚好,此时二鬼在酒楼上吃酒,你我一人拿一个。“石铸一听,甚为喜悦,拉出杆棒进了酒楼,胜官保就在外面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