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公案 - 第 25 页/共 50 页
原来他们在路上,嘱咐纪逢春不要说话,怕他说漏了,等到动手时再说,就说他是哑巴。众人彼此见了礼,一同上船过河,来至大寨,只见众喽兵虎视眈眈,排队站立。
到了分赃厅,分宾主落座,刚要说话,又见喽兵慌慌张张跑进来说:“二寨主、三寨主劫镖回头,在河岸下马,禀报大寨主书中交代:二寨主朱义,三寨主马忠劫的是山西红旗李煜的镖。李煜打发徒弟蓝猛头一次保着三十万银子入都,沿路各山寨都送去了信。戴魁章跟李煜是故旧之交,蓝猛走在这里,把书信送到红龙涧,戴魁章不好意思去劫,故此打发朱义、马忠改扮行装,跟出去两站再劫。
这一天,蓝猛正往前走,来到四野无人之处,只见由对面树林之内,一声呼哨,放出几枝冷箭。从里面出来四五十喽兵,都是花布手巾包头,身穿蓝布裤褂,白袜子,花绑腿,手中使四尺多长的斩马刀。为首的朱义,使三股烈焰托天叉;马忠使三尺青铜蛾眉刺,把镖车一拦,大家齐声嚷:“不种桑来不种麻,全凭利刃作生涯。若要不信从此走,一刀一个尽皆杀。”
蓝猛一瞧,说声“不好!”客人又没跟着,就是他一人,说:“二位合字请了,在下姓蓝名猛,我师父是红旗李煜。”朱义、马忠说:“不认得你,也不用道字号,留下镖来,万事皆休,如若不然,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蓝猛一听,知不是行中的人,抖手中枪分心就刺,朱义用叉往外一叉,马忠又摆蛾眉刺扎来,蓝猛敌住二人,并无半点惧色。斗够多时,蓝猛终是寡不敌众,只累得浑身是汗,遍体生津,自己虚扎一枪,拍马败将下来。
朱义、马忠告诉赶车的往回走,喽兵押着,走有三十里之遥,天色已晚,来到了谢家沟。路东有座大店,写着“谢家老店,安寓客商”。车辆进店,他二人住在上房,喽兵住在东西配房。两个人要了一桌上等海味席,喽兵是六人一桌的便席,吃喝完毕,叫伙计算帐。只听一声锣响,有人要在谢家店抢镖。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八回 蔡庆一怒抢寨主 窦氏翻脸战马忠
话说朱义、马忠打了店中伙计。伙计说:“你们真不睁眼,寨主爷今天就在院中。老掌柜的,快出来,这两个不讲礼。”
只听东院中说:“哪里来的无知小辈,敢在这里撒野?小子们鸣锣聚众!”只听当啷啷的大锣一响,由东院中出来有五六十名打手。为首的两个人,头一个身高八尺,面皮微紫,粗眉大眼,准头端正,花白胡子,身穿蓝绸子裤褂,足下青缎快靴,手中擎着一条铁棍。后跟那人,身躯矮小,项短脖粗,身穿青绸裤褂,足下青缎快靴,手使一对虬龙棒。他们来在院中,一声喊嚷说:“你两个睁错眼了,在我这店中,谁敢打我的伙计,在太岁头上动土,今天你两个且留下!”朱义拧手中枪,马忠摆青铜蛾眉刺,跳在院中。
书中交代:这开店的人姓谢,人称金头太岁谢自成;使虬龙棒的是他师弟,叫矮金刚公孙虎。他们在店中也有几十名打手。今天看见朱义带着喽兵,各拿兵刃进店来,就知道他不是好人,这镖必是抢来的,放此带着打手,要把镖留下。朱义、马忠摆兵刃正要动手,只见从房上蹿下一人,跳在院中,说:“大家且慢动手,幸亏我来了,都是自己人,我要来迟就坏了。”朱义一看不是外人,原来是拜弟一枝桃谢虎,今年十七岁,跟他叔父练了一身好功夫,到后套《施公案》里捉拿一枝桃,就是此人。他赶过来说:“叔父在上,这是我两个拜兄,红龙涧的二寨主、三寨主;这是我叔父,这是我叔叔公孙虎。”
朱义、马忠见礼,谢自成说:“原来是二位贤侄。”一同进了上房。谢虎说:“二位兄长,哪里做的买卖?”朱义把劫蓝猛的事说了一遍,天晚各自安歇。
次日朱义、马忠告辞,店里也没要他们的饭钱。他二人回到红龙涧,派喽兵先进去回禀,他二人看守镖车。戴魁章一听,吩咐有请。朱义、马忠进来说:“蔡大哥!你老人家原来在此。”蔡庆说:“二位贤弟!我一来瞧瞧你等,二来还有一件小事,要与你等商议。”朱义说:“蔡大哥从哪里来的?”蔡庆说:“我由葵花寨起身,来至永城瞧一位朋友,顺便看望你等。”戴魁章吩咐献茶,喽兵端上茶来。蔡庆说:“四弟,今天我有件事跟你商议。我来到永城,听说钦差大人被你的亲戚宋起凤背到这里来了。我想你是明白人,怎么做这糊涂事?他是奉旨的钦差,你要害了他,皇上焉能善罢!依我之见,你把钦差彭大人请出来,当面请罪,我把大人带走,兄弟你还占你的红龙涧,两罢甘休。你看好不好?”戴魁章把眼一翻说:“蔡大哥,我只当你来瞧我,原来也是为赃官彭朋,你们都是他一党。”
这个时光,金蜈蚣窦氏早已下了分赃厅,周庄点头,叫她跟着到了后面,把那里的喽兵全皆杀死,将铁页子的锁拧开,把刘芳、杨香武、霍秉龄放了出来。那边石铸也把大人背了出来。周庄早已把各人的兵刃预备好了,大家齐抄兵刃,杨香武说:“我跟着霍大哥到前头帮忙。”刘芳说:“我保大人。”石铸说:“我背大人。”窦氏才要过来行礼,只听那边一声喊嚷,说:“伙计拿奸细,今天你等休想走一个。”马忠摆青铜蛾眉刺,带着四十名喽兵,早把金头蜈蚣的去路挡住。
原来,前面蔡庆跟戴魁章一句话说翻了,蔡庆一脚把桌子踢倒在地,众人齐抄兵刃动手。马忠想先把钦差大人杀了,然后再把蔡庆等俱皆杀死,这个红龙涧也不要了,只带着喽兵奔潼关去。那里有他的故友,正在招军买马,聚草屯粮,以图大事,早已有人送信前来,应许封他等为一字并肩王。想罢,用手中蛾眉刺一指,带着四十名喽兵,直奔东跨院来。到了水牢一瞧,见窦氏正在放人,便叫喽兵摆开,一声喊嚷说:“窦氏贱婢,你敢在此多事。”窦氏一瞧,说:“马忠,好猴儿崽子,你也不知道老太太的厉害,今天我要管教管教你。”一摆虎头钩,马忠摆青铜蛾眉刺,二人杀在一处。杨香武、霍秉龄蹿房越脊,奔分赃厅去了。刘德太说:“我来开路!石大哥,你我先将大人背出红龙涧,抢到贼人的船只,先把大人渡过河去。”
石铸说:“很好!”这时,马忠一钢刺把窦氏的裤子撕了一个洞,羞得窦氏蹿房就跑。马忠又摆蛾眉刺扑向刘芳。石铸顾不得刘芳,背着大人就蹿上矮墙。只听外面锣声震耳,喽兵越聚越多,展眼有二百多人,已把刘芳围住。
这时马忠蹿至分赃厅,一瞧戴魁章敌住蔡庆,四位压寨夫人敌住武杰、纪逢春,朱义战住杨香武、霍秉龄,外有兵三百多人帮着动手。他带一百多喽兵,就往外去追赶石铸。石铸背着大人,沿路有喽兵阻挡,他又要动手,又要保护大人,十分费事。马忠一声喊嚷,说:“小辈!你趁早把赃官放下,饶你不死。”石铸背着大人跑出寨门,一直奔命似地往前走,快到河沿,又见水师营的锣响,出来有二百余喽兵,当中有两个头目。石铸扑奔正东,躲开贼人的水队,边走边说:“大人不要害怕,只要浮过水去,就不怕了。”来到河沿,就跳下水去。
后面马忠喊嚷,说:“水师营的水手,张蛟、张鳌赶紧齐队,只见在那飞舟之上,马忠一声喊嚷,说:”背大人的那个小辈,你可有名姓?“石铸浮着水,把眼一翻说:”大太爷家住河南嵩阴县三杰村,姓石名铸,人称碧跟金蝉,盗过玉马,已改邪归正,保了彭大人。你等要知大太爷的厉害,叫我把大人背走。大人有好生之德,饶你不死。“马忠一听,原来你就是石铸,今天我也不跟你动手,只吩咐手下喽兵,响梆子放箭,把赃官射死。石铸一瞧不好,自己能拿兵刃拨挡箭枝,后面却不能护庇大人。正在危急之际,只听水面哗啦一响,由贼人船缝中挤进一只浪里钻的船来。船上有杆大红旗在空中飘摆,蜈蚣走穗,焰火掐边,坠脚铜铃被风一吹,哗啦啦地在响。船头站立一人,身穿麒麟宝铠,怀中抱定宝剑。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九回 请侠义红龙涧要镖 见钦差马玉龙拿贼
话说石铸背着钦差大人,被马忠所困;正在危急之际,见西北来了一只浪里钻,船上站立的正是马玉龙。
只因蓝猛在漫山洼丢了镖,自己正要上吊,又一想说:“且慢!临来之时,我师父说过,在河南地面上,要有紧急为难之事,到龙山请那公道寨主帮你。我今在此正自为难,何不亲身到那里去,请他给我寻找三十万银两的镖。”想罢,立刻催马走了一夜,到次日早饭后,便来到龙山。
一进山口,有巡路人拦住,说:“你往哪里走?前面就是山寨。”蓝猛跳下马来,一瞧此人年有二十余岁,头戴老虎帽,身穿月白裤褂,套着号衣,上面写着“龙山练勇余德胜”。蓝猛说:“我乃山西保镖的,保着三十万两银子的镖,在离此不远之处被人劫去。久闻龙山寨主是侠义英雄,特来拜求寨主,给我寻找。”那喽兵说:“你跟我走吧!”就带着蓝猛进山,来到了寨门的号房,说:“你这里等着,我进去回禀一声,见与不见,听我的回话。”喽兵转身进去,不多时,从里面出来说:“我家大王有请。”
蓝猛进寨门一瞧,两边排着的都是老虎兵。马玉龙在当中站定,面色微白,白中透润,鼻如玉柱,唇似涂脂,身穿蓝绸衫,足登官靴,年有二十余岁,精神满足。蓝猛过去行礼说:“久仰大王威名,今得见尊颜,真乃三生有幸,小人蓝猛有礼。”马玉龙答礼相还,让进大厅,分宾主落座。马玉龙说:“蓝大哥,方才我听手下说,是你把镖丢了,不知丢在何处?
劫镖之人使什么兵刃?有几个人?是什么样?“蓝猛说:”我这镖丢在漫山洼,劫镖的有五六十人,一个黄脸的使蛾眉刺,一个黑脸的使三股叉。“
马玉龙一听就明白,吩咐预备船,船上插一枝号令,又叫手下人备饭,陪着蓝猛吃完了,即一同上船。马玉龙身穿麒麟宝铠,怀抱湛卢剑,吩咐开船。离红龙涧还有四五十里之遥,船多靠了岸,吩咐众喽兵下水。马玉龙带蓝猛坐着一只船,那些喽兵就在水里跟随。来到红龙涧,一听梆子直响,不知何人正在打仗?马玉龙这只船挤进船缝,只听得红龙涧的水兵直嚷说:“赃官彭朋,你与石铸二人今天死在乱箭之下,休想逃活命。”马玉龙在船上一听,心想:“原来是盗玉马的石铸在此。
我久仰此人,恨不能见面,焉想今天在此奇遇?“见他背着钦差大人,便在船头嚷道:”石大哥,快把大人背到这里来。“石铸一瞧,知是龙山的马玉龙,急奔过来上船。
混江鱼马忠一瞧,气得颜色更改,说:“对面来者,你我是连山的街坊,为何干预我的事情?”马玉龙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钦差大人乃是忠良,为国为民的清官,你为何做此伤天害理之事?”大人在后面问石铸说:“你可认识此人?”
石铸说:“久闻此人侠义英雄,乃是龙山的马玉龙。”大人说:“既然如此,吩咐马玉龙即将这伙贼人井贼首戴魁章拿获,不准一人漏网。”石铸站在船头说:“马贤弟!大人有谕,命你赶紧拿贼。”
马玉龙怀抱宝剑直奔马忠。马忠在船头用手中青铜蛾眉刺一指说:“马玉龙,你太不知自爱。”马玉龙说:“你这山贼草寇,不知国法王章,任意胡为!谅你这无名小辈,胆敢发威。
今天我为蓝猛要镖,扫灭你这伙贼寇。“马忠往水中一跳,说:”来,你我在水内战几合,你若能够赢得了我这蛾眉刺,饶你不死。“马玉龙一听,也蹿在水内,二人各摆兵刃,来往恶斗。
原来马玉龙深通水性,水内战斗最是他的能处。他在水中能看三丈远,马忠也能看三丈,两人走了十几个照面,不分输赢。
马玉龙一剑将马忠的水衣划破,马忠只吓得惊魂千里,顺水逃上船去。
马玉龙又吩咐响梆子放箭。诸葛鼓一响,由水内上来二百飞虎兵,露出半身,各人身穿油绸号衣,手使三截钩连枪,背着竹炮。马忠一瞧,就是一愣!由水内出来的二百水兵,人人踊跃当先。马玉龙二次诸葛鼓一响,二百水兵一字排开,俱把竹炮换在头里。三次诸葛鼓一响,一阵连珠炮,竟把马忠的船打翻十只,马忠落在水内蹿跳。马玉龙先带蓝猛来到南岸,查点镖银,分毫不短。蓝猛叩谢了马玉龙,仍然保镖去了。
这时只见正南尘沙滚滚,土雨翻飞,又来了一千马步军队,打着永城副将的旗号,带官兵的是苏永福、苏水禄,本城的参将、游击、都守也来了。队后抬一大轿,是大人的管家彭福、彭禄,预备官服来此迎接。钦差大人上了马玉龙的船,苏永福和众文武等过来参见大人。大人吩咐马玉龙带着水队,同石铸浮过水去捉拿贼寇。
马玉龙带着二百飞虎兵,同石铸浮过水去,来到了大寨。
此时铁幡杆蔡庆正累得热汗直流,口中带喘,难以敌挡。戴魁章的几百喽兵把武杰、纪逢春、李环、李佩、杨香武、霍秉龄、刘芳围在当中,正杀得难解难分。只听得外面一阵大乱,马忠由前面败了进来,一见朱义就说:“二哥,大事不好了。现有龙山马玉龙率领他本山的二百喽兵,杀进了红龙涧,二哥要早做准备。”朱义把叉一摆,带亲随百十人来到寨门,吩咐把寨门开放。只见马玉龙同着碧眼金蝉石铸来至近前。朱义用手中叉一指,说:“马玉龙,你胆敢前来送死,我来替我三弟报仇吧!”摆手中叉照马玉龙分心就刺,马玉龙用宝剑往上一迎,呛啷啷一响,便把叉头削为两段。朱义拨头就跑。马忠在旁边说:“二哥,你看大事不好了!这都是戴魁章宠信宋起凤,把你我铁壁般的一座大寨,闹得冰消瓦解。你我二人趁此走吧,不必跟他在此捣乱!”二人由后寨逃走,直至后来在大狼山二次出世。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马玉龙来至大厅前,一瞧众喽兵把差官困在当中,那铁幡杆蔡庆与戴魁章正杀得难分难解。马玉龙正要过去相助,见那边跳过来一个年轻的少妇,粉面朱唇,约有二十余岁。头上绢帕包头,身穿银红色短汗衫,足下红缎宫鞋,腰系蓝绸汗巾,来至马玉龙面前,用刀一指说:“呔,小辈你是何人?胆敢在这里撒野。”马玉龙说:“我乃龙山公道大王,奉钦差大人之命,特来剿灭你这伙山贼。你这妇人趁早闪开,叫戴魁章过来送死。”那妇人说:“我乃压寨夫人金花是也,你既是龙山大王,为何帮着彭大人?依我之见,你我都是连山的街坊,何必帮着外人,与我等为仇。”马玉龙说:“贱婢!皆因戴魁章目无王法,私把钦差彭大人抢掠上山,现有官兵前来,竟敢拒捕!”
金花听罢,照定马玉龙抡刀就砍。马玉龙往旁边一闪,说:“你这小妇人,还不急速退去,我有心结果你的性命,恐污了我的宝剑。”金花对马玉龙颇有爱慕之心,虽然动手,却眉眼传情,言语勾挑。马玉龙乃是烈性的男子,一瞧这妇人举止轻薄,气往上冲说:“你这妇人着实讨厌,待我结果你的性命。”
宝剑一摆,三五个照面,竟将金花一剑挥为两段。银花一瞧姊姊被杀,并不答话,摆手中双刀照马玉龙砍来。马玉龙用拔草寻蛇式把双刀削断,举起宝剑又将银花杀死。金瓶一瞧二位姊姊被马玉龙杀死,勃然大怒,赶奔前来。书要简短,四个美人一连俱被马玉龙杀死了。
戴魁章一瞧这事情不好,只气得哇呀呀直喊!再一瞧喽兵俱已逃走,朱义、马忠也踪迹不见。龙山的飞虎兵遇人便杀。
马玉龙摆宝剑跳过来,石铸在后面喊嚷,说:“众位办差的老爷听真,这位乃是龙山马玉龙,奉钦差大人之命,前来捉拿戴魁章。”蔡庆往旁边一闪,马玉龙一摆宝剑,扑奔戴魁章。戴魁章不敢交锋,拧身跳出圈外,扑奔寨门,往外逃走。此时马玉龙等在背后紧追不舍。戴魁章打算今天逃出潼关,奔庆阳府连环寨,以图后来报仇雪恨。后边马玉龙喊嚷,说:“戴魁章你休想逃走,我奉大人堂谕,定要拿你。”戴魁章跳下水去,马玉龙和石铸也跟着下去,相离不过两箭地,眼看就要追上。
戴魁章急急忙忙,回头一瞧,见马玉龙相离有一丈远,说:“马玉龙,我与你素不相识,生平未会,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苦苦追赶于我?”马玉龙说:“我与你虽无冤仇,但奉大人之命,要拿住你交与钦差。”戴魁章当下并不多言,仍然浮水逃命,正往前走,只见对面哗啦一声水响,又出来一位惊天动地的英雄,手使一对子母鸳鸯锤,把他的去路挡住。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回 捉山贼魏国安出世 灵宝县苏永福被杀
话说戴魁章正往前面浮水逃走,只见对面水中出来一个人,手中摆子母鸳鸯锤挡住去路。戴魁章看那人有三十以外,是个秃子,身穿水衣水靠,面皮微紫,紫中透亮。石铸在后面一看,认得是师兄追云太保魏国安。
书中交代:来者这位,家住在天津卫河东水碓子。自幼儿拜银须道董妙清为师,练就水上功夫,长拳短打,刀枪棍棒,样样精通。他与石铸是师兄弟,在绿林中偷富济贫,杀贪官,斩恶霸,到处剪恶安良。只因他在家中为朋友打伤人命,到案打官司,又从监狱逃出,流落到了河南。今天看见红龙涧有无数官兵前来剿贼,他意欲帮着拿贼,到树林中换上水衣,入水正遇戴魁章。他一见戴魁章就是一锤。戴魁章正要往岔路逃走,即被后面马玉龙施展鹦爪力的功夫,将他抓住,不能脱身。马玉龙将他拉至南岸捆好,一瞧山寨已经起火。周庄同王媚娘收拾细软金银,出山直奔永城,先找店住下,静候刘芳的消息。
里面剩下的喽兵还有三百五十余名,抄出贼人财物二百车,贼船二十五只。刘芳先把火扑灭,派本地官兵看守红龙涧。
马玉龙参见大人,大人说:“前者武杰拿回的履历条,说你在二山营拿贼有功,本部院就要保举你。”马玉龙说:“托大人洪福。旗人本是镶黄旗满洲二甲养余兵,因为在京师打伤恶霸,逃走在外,流落数年。现占龙山,以保镖为生。今天是受人所托,前来要镖,奉大人之命拿贼。大人若肯开恩递折,把旗人圈回本旗,旗人愿效犬马之劳。”大人说:“你且回去,把龙山众人散伙,我在前站等你。”马玉龙答应下来,与石铸等人相见。石铸说:“兄弟,你把龙山散了伙,千万可要回来,这是万年不遇的机会。”马玉龙说:“是。勿劳大哥嘱咐,我这就告辞。”说罢,跳上船去,带着喽兵竟自去了。
大众押解着戴魁章,大人坐着大轿,来至公馆下轿。众人道:“大人受惊了。”大人即把永城的官人叫来,立刻升堂。众人呐喊,把戴魁章带上来跪下。大人说:“戴魁章,你可认识本部院?你今年多大年岁?哪里人氏?在红龙涧有几年?”戴魁章说:“我原籍是河南内黄县戴家屯的人,由二十八岁起,同我两个拜弟朱义、马忠,招聚了五百多名亡命之徒,我跟大人并无冤仇。”大人说:“你在红龙涧打劫客商,拒捕官兵,情同反叛,你俱皆招实,不必往下再说。”大人吩咐把戴魁章钉镣入狱。大人又叫把杨香武、霍秉龄请上来,赏给一百两银子。
杨、霍二人执意不要,便告辞回庙。蔡庆上来给大人请安,道了受惊,彼此询问别后之事。蔡庆把要看女儿之事说了一遍,又说:“因听说大人到此,故绕道前来给大人请安!”大人吩咐款待蔡庆,又叫石铸把帮助捉拿戴魁章的那人叫上来。听差人说:“石铸送他师兄走了,尚未回来。”正说着,石铸已从外面回来,过来给大人请安。大人说:“石铸,你上哪里去了?”石铸说:“我师兄魏国安要上庆阳府找我师父去,我苦苦留他,他不肯在此,因此我给他十两银子川资,送出西门之外。”大人说:“可惜!我看此人水旱两路艺业极好,我要栽培他,他却走了。”石铸说:“这是他命小福薄。”
大人在这里把诸事办理完毕,即把戴魁章就地正法,派刘芳监斩。蔡庆已然告辞,奔大同府瞧看女儿去了。这里刘芳点齐了二百名兵丁,还有公馆众人护决,恐怕戴魁章余党来劫法场。知道红龙涧寨主问斩,瞧看热闹的人甚多。戴魁章来到法场,自己说:“想不到我戴魁章落到这步田地。”说了几句,刽子手把戴魁章一杀,人头号令,红龙涧抄产。大人按公事公办,参奏刘芳身为副将,地面不靖,竟有贼党聚众成群,占山落草为寇,究属捕务废弛。圣上旨意下:刘芳理应革职,开恩着降二级,随彭朋当差,戴罪立功。马玉龙着准回营当差,石铸着赦罪立功,以把总用,均赏加一级。众人谢恩。大人歇息数日,刘芳把家眷并王媚娘留在永城,买所房屋居住。
大人带着刘芳起身,下一站到了灵宝县。本地面知县龚文煜在十字街迎接钦差大人,进了公馆,参见已毕,即归本衙,众办差官各归配房。大人用完晚饭,在灯下看书,又把苏永福叫了上来。大人喜爱苏永福,见他虽已年过半百,但老成历练,公事熟习。大人问他:“现在你跟我当差这几年,你家还有什么人?”苏永福说:“家中就是结发之妻,另有一小子,在家拉弓练武。”大人说:“这一次回来,你等多要得些好处。再者,你也年过半百,为人练达,我很喜爱你。我这衣箱和要紧的东西,都在里头,你不必在下面睡,搬在这东里间来,给我看着。”苏永福答应,便下去把铺盖搬来了。
刘芳说:“咱们分前后值夜,走路又不乏。”石铸也说:“咱们八个人,四人一天。今天我跟刘老爷、武老爷、纪老爷,明天换二位苏老爷和李佩、李环四人。”刘芳说:“石大爷,今天咱两人前夜,你们没事就睡觉去。”武杰说:“吾跟纪老爷后夜。”刘芳说:“三更天换班,谁该值的时候出事,就是谁的事,各要小心,不准推诿。”纪逢春说:“小蝎子,咱们两个睡觉去。”两个人走后,天刚起更,石铸说:“刘大人!咱们一同出去绕弯,大人此时还没睡觉呢。”刘芳说:“石大爷!你明天再别这么刘大人、刘大人的,咱们这样的交情,不用这么客套,往后你就叫我刘大哥,我称呼你石贤弟。”石铸说:“恭敬不如从命,从今以后,倒是兄弟相称为是。”
正说着话,听外面梆响起更,公馆以外,有本地城守营的官兵巡更走夜。石铸到院中一瞧,满天星斗,皓月当空,看看上房大人已经安歇,西配房是彭兴、彭福等人,东配房南里间是武杰二人。石铸瞧瞧没有动静,翻身蹿上房去,四顾无人,这才蹿下房来,进了东配房北里间,见刘芳正在那里吃茶。石铸坐到二更,刘芳又出去一趟,不知不觉已到三更。石铸说:“我上那屋叫他们去。”石铸进去先把武杰叫醒,又叫纪逢春。
叫够多时,纪逢春仍在酣睡,鼾声如雷。武杰拧他一把,方把傻小子拧醒了。武杰说:“换班了。”纪逢春一醒,抓锤转身就出了东厢房,只见上房屋蹿出一人,手中拿着血淋淋的一个人头。纪逢春就嚷:“了不得了,大人叫贼给杀了!”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一回 访刺客误入福承寺 飞云僧行刺报前仇
话说纪逢春由东房出来,见上房蹿出一人,手拿一个人头。
他说:“呦!了不得了!刺客把大人杀了。”刘芳与石铸尚未睡着,蹿到院中,苏永禄也醒了。石铸问纪逢春,他用手一指说:“你瞧,上房门开了,有一人手提人头,蹿上房去,往东北跑了。”石铸蹿身上房,见影影绰绰有一人在前;低头在房上一瞧,见有鲜血滴下。石铸顺黑影追去,一声喊嚷,说:“刺客休走!你好大胆量,竟敢刺杀彭大人,任凭你上天入地,我也要把你拿住。”后面刘芳也追赶下来,直追至正东的一片树林,听那边有狗直吠,及至身临切近,再找贼人已踪迹不见。刘芳说:“石贤弟,可曾看见贼人往哪边去了?”石铸说:“我追到此处,就看不见了,咱们回去吧!”
众人由原路回到公馆,只见上房隔扇已开,灯光明亮,彭公在椅上坐着,彭兴等两旁伺侯。石铸等这才放心,过来给大人请安,说:“大人受惊了。”原来大人正在睡梦里,忽听外面一嚷,起来急叫彭兴。彭兴过来点灯,在各处将灯一照,说:“大人,了不得了!苏大老爷被人杀了。”大人站在东里间门口一瞧,见人躺在床上,人头已没,血流满地。石铸等回来,大人说:“昨天我把苏永福叫进来,我喜他老成练达,叫他给我看东西,不想被贼人所刺。”苏永禄放声大哭,说:“我哥哥一世忠厚,不象我机灵,怎么会遭这样报应。”大家劝他说:“苏二哥不必哭了,凡人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大家想个主意,替苏大哥报仇。”大人说:“我明天不走了,这贼人胆子甚大,必是戴魁章余党来刺杀本部院,误伤苏永福,明天谁出去访访这案。”纪逢春过来说:“大人不必着急,明天我去访刺客,准可以把他拿来。”大人说:“你一个粗鲁人,焉能办这事,不必要你前去。”随唤武杰说:“你明天吃完早饭,带着李环、李佩,换了便服出去明察暗访,访查明白,回来禀我知道。”武杰答应。大人说:“你等下去歇息。”天尚未亮,大家恐贼人去而复来,各人留神,这叫贼走关门。
大人回到西里间睡了一觉,天光大亮,本地知县龚大老爷已把车辆马匹预备好了,来请大人起马。大人说:“昨日我这公馆闹刺客,你可知道么?”龚文煜说:“卑职不知。”大人说:“今天本部院不走了,等把刺客拿获再走。”正说之际,只听得外边有人喊冤!大人说:“把喊冤之人带来。”不多时,只见石铸带进一人,年纪约在三十以外,面皮微紫,粗眉大眼,身高七尺,身穿蓝布裤褂,手中拿着一个包裹,来至上房。刘芳一看,说:“这人二目神光满足,莫非是刺客来至这里,以喊冤为名,要看看大人是死是活。”众办差官手拿兵刃,见那人跪在地下说:“小人姓骆名文莲,在灵宝县东门外住,家中人就是我生身的父母和结发妻子。我在本营技艺队上当差。只因昨晚三鼓以后,我母亲有一宗病症,非吃我妻子之乳不好。
我妻子跟我母亲在东屋,小人在西屋睡。听外面有人叫娘子开门,小人知道我妻子素来安分,并无外心,出去把门一开,这贼人拿着包袱照我面门打来,打了我一个筋斗。贼人是两个,把我妻子背了就走。我母亲七十多岁的人,牙齿多落完,非吃我妻子之乳不能饱。“说着,把包袱递上来,打开一瞧,还有一张油纸,再把油纸打开,原来却是苏永福的人头。大人说:”你不必虑!本营听差人,你们可认得他是本营的人。“听差人上来回禀说:”不错,他是本营技艺教习,他会把式。“大人问明白了,叫骆文莲下去。用完早饭,叫小蝎子武杰和李氏兄弟改扮行装,包裹单刀,暗带镖囊,出外查访。
三个人出了公馆,顺着道路走出西门,打算到各村庄和庵观寺院访查。刚走了不远,只见男男女女手捧香烛,仿佛要去烧香的样子。武杰过来问一位老者说:“请问今天是去哪个庙烧香还愿?”那人说:“离这里六里之遥,有一座福承寺,寺中有一位肉胎和尚,名叫法缘,他是一位肉胎活佛,在寺施医,故此我们都上那庙里烧香还愿。”武杰一想:“世界上哪有肉胎活拂,这明明是妖言惑众,我到那里看看再作道理。”带着李氏兄弟往前又走了约有四五里之遥,方才走到跟前,只见人山人海,这座庙宇并不靠着村庄,门口有两根旗杆,山门关闭,只走东角门。武杰来至山门,就要朝里走。门口小和尚把武杰拦住说:“要进里面看病,必须挂号,每天只看一百个人。如不挂号,不准进去。”武杰说:“吾也不烧香,吾也不还愿,吾也不看病,吾是到这里游玩的。”拦门的小和尚把武杰一看,穿的衣服甚是鲜明,品貌不俗,想必是一位世家子弟,便说:“老爷你贵姓?跟我进来,我带你各处看看。”武杰说:“我姓干。”小和尚说:“原来是干爷,你是谁的干爷?”武杰说:“吾没有让你叫我干爷。”
小和尚前头带路,一直往里走,过了大殿,来到西跨院一瞧,是北房三间,东西各有配房。武杰来至上房一瞧,屋中靠北墙有一张八仙桌,两边有太师椅,墙上挂一轴条幅,上面画的山水人物,旁边有一副对联,上联写:“名教中有乐地”;下小和尚转身要走,被武杰踢倒,按在当中,叫李环、李佩找绳子把他捆上。李环正在捆人,东阁门又来了一个小和尚,看见捆他师弟,拨头就跑。武杰拉刀追击,刚跑到大雄宝殿,见和尚正在替人看病,一群男女都在那里焚香。武杰追小和尚来到大殿以下,又蹿出一个和尚来,手拿一口单刀,把他的去路挡住,吩咐手下僧人鸣锣聚众,把山门关好,不准放这男子逃走。只听钟声一响,众僧各拿兵刃,来在大殿前把武杰围在当中。武杰一看,连叫李环、李佩各拉兵刃动手,捉拿贼人。
李环、李佩由西院出来,拉手中朴刀,跳在当中,与这一伙僧人动起手来。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二回 识破机关捉刺客 武杰三人被贼擒
话说这座福承寺,先前本来是个十方善地,后来来了一个游方的和尚,名叫法缘,把方丈害死,另招些和尚,练得一身硬功夫,外号人称金眼头陀。法缘有个师弟,叫玉面如来法空,在京北漾墩东头老爷庙。彭大人北巡大同府时,他拦路行刺,被欧阳德追走,逃在此处,找着他师兄法缘,就在这里住着。
他本是采花的淫贼,终日在外寻花问柳。后来看些医书,配些丸散膏丹,每逢初一十五,派人在外贴报子,就说佛祖显圣,在此施舍丸散膏丹。初一十五看病舍药时,见有年轻少妇和貌美的女子,就跟着她,知道了她的住处,晚上前去采花。前一个多月,又来了一个朋友,乃是飞云僧尹明,他从二山营逃走,无处投奔,故来到福承寺找玉面如来法空。法空说:“你就在这里吧!我这里看病舍药,有几个对眼的女子,就搁在夹壁墙地窖子里。”飞云就在这庙里居住,有十几个徒弟,养着二十多名打手,尽做些伤天害理之事。
这一天,飞云同法空上灵宝县闲走,来至东门外,有一随墙门楼,见一妇女在门口卖菜。飞云瞧这妇人二十余岁,虽是乡妇村姑,却长得十分美貌。飞云站住,目不转睛地从头至下看够多时,回头对法空说:“合字并肩,调羹儿,招露把哈,里衫头盘尖,晕天汪攒,越马撬箔入窑儿,肘着急复留扯活地。”他怕人听见,说的这片话,乃是江湖黑话:“合字并肩”
是自己哥们:“调羹儿”是回头,“招露”是眼睛,“把哈”是瞧,“里衫头”是个妇人,“盘尖”是长得好,“晕天”是夜里,“汪攒”是三更天,“越马”是飞墙,“撬箔”是拨门,“入窑儿”是进去,“肘着急复留扯活地”是带着走。
二人进了城,找个酒铺喝酒,正喝得高兴,听说公馆预备好了,今天要接钦差彭中堂。飞云听见,心中一动,说:“彭大人今天来到这里,我要不趁此报仇,等待何时?”给了酒帐,到公馆探了四面通路,二人便往回走。刚到东门,只见对面来了报马说:“闲人站开,钦差大人到了!”飞云同法空往人群里一扎,只见大人坐着八抬大轿,头前顶马是刘芳,众办差官在马上虎视眈眈。飞云在暗中一瞧,也有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
见钦差大轿过去,他二人才出了东门。飞云说:“师弟,你要有胆子,今天晚上前去报仇。”法空说:“胆子我比你更大,晚上我帮你忙儿。”二人说着话,回到庙中。
等到晚上,二人换了夜行衣,背插单刀,直奔灵宝县公馆,瞧见东厢北里间隐隐射出灯光,北上房东里间有人睡着。飞云撬门,一个鹞子翻身,进了东里间,手起刀落,把苏永福杀死,提着人头跳了出来。被纪逢春看见一嚷,众人就来追赶。飞云来到东城根以外,拿油纸包袱把人头包好,来到白天看见的那妇人的门口,二人跳进墙去,在院中一使诈语,骆文莲起来把门一开,被飞云用人头打去。法空进到屋中,把骆文莲之妻背起来,二人蹿房越脊回到庙内,暂把周氏搁在夹壁墙,派几个妇人去劝她。飞云把事情办完,说:“我去看望朋友,今天又是舍药的日子,诸事你要小心,赃官手下能人甚多,怕的是差官前来私访。”话说完,飞云就走了。
小和尚回头就跑,一直来到后楼,金眼头陀法缘正随着。
小和尚过去叫醒他说:“师太爷,了不得了!外头来了一个蛮子,带着二人到这里来办案。”法缘一伸手,把那月牙方便铲一擎,下得楼来,直奔前院。走至大雄宝殿前,瞧见众人交手,他一声喊嚷说:“尔等闪开了!”武杰抬头一看,见这和尚身高八尺以外,头大项短,面似乌金,黑中透亮,两道浓眉,一双大环眼,灼灼有光,准头端正,四方海口,头披散发,打着一道金箍,身穿半截青僧衣,高腰袜子,护膝青僧鞋,手使一把月牙方便铲。李环一见,摆刀过来说:“凶僧,你胆敢拒捕,李大老爷拿你。”照定和尚就是一刀。和尚将铲往外一崩,李环的朴刀出手飞起,震得虎口崩裂,被和尚一脚踢倒,吩咐手下捆缚起来。李佩瞧哥哥被擒,说:“好小辈!胆敢拿我兄长。”摆手中朴刀,分心就刺,三五个照面,亦被和尚拿住。
武杰一瞧,撇下法空奔向法缘说:“唔呀,好混帐王八羔子!
你不要走。“摆手中刀,变着招数,闪展腾挪,与和尚走了有七八个照面,一刀砍在和尚脖颈之上,看是一道白印,和尚不以为然。武杰大吃一惊,知道和尚有金钟罩、铁布衫护身,善避刀枪,自己兵刃不能赢他。武杰知道和尚的金钟罩有三路练不到,上面是非门脑嘴练不到,前身肚脐眼练不到,后面屁股眼练不到,非得拿刀扎这三处,才能破得了。武杰变别方向,用刀扎这三处,跟他动手,直累得浑身是汗,口中唔呀唔呀地直嚷!正在危急之时,见墙上跳下一人,口中说:”哟,小蝎子!你在这里哪!“武杰一瞧是纪逢春,说:”快来帮吾拿他。“
书中交代:大人派武杰走后,纪逢春上来告假,要出去私访。大人怕傻小子出来惹事,把他交给石铸看着,不叫他出屋。
这里派人买一口棺材,把苏永福装殓起来。吃完早饭,石铸看着纪逢春,在东厢房和大家说着闲话。纪逢春说:“石大哥,我上茅房出恭,你要不要跟我蹲着去。”石铸说:“废话,你上茅房,我就在外头看着,大人有话,我反正不能叫你走了。”
纪逢春站起来往外就走。这茅房在后面西北角上,纪逢春本不想出恭,进了茅房就跳过墙去,撒腿跑出了灵宝县西门。走了有三里之遥,一瞧无数的男男女女往西直跑,纪逢春就问:“你们上哪里去?”内中有爱说话的,说:“我们上福承寺烧香,有活佛舍药,去了个蛮子,扰了活佛,下来动了刀啦。”纪逢春知是武杰,连忙顺路找到福承寺,见山门紧闭,里面有锣声。
纪逢春往西绕了不远,蹿上墙头,见武杰正被围住。纪逢春跳在院中说:“小蝎子,你不必害伯,我帮着你拿这群贼和尚。”
纪逢春摆锤照定法缘打去。这一路锤,把法缘闹得不知该当如何。法缘只仗着有金钟罩,皮粗肉厚。此时武杰跟法空动手,被小和尚拿挠钩钩倒,吩咐将他乱刀分尸。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三回 英雄夜探福承寺 三杰大闹孝义庄
话说武杰被挠钩钩倒,玉面如来法空吩咐把他乱刀分尸。
金眼头陀法缘说:“且慢!暂把他捆上,要细细问他。”法空说:“师兄言之有理,既然如是,孩子们把他捆了。”纪逢春一瞧他三人都叫人家拿住,傻小子一想:“不好,剩我一个人,焉能打出围去!”自己正在犹疑,被法缘一方便铲拍在背上,拍了他一个筋斗。法缘吩咐手下人把他捆上,叫小和尚搭在后面空房之内,等到今晚二更,审问明白,再结果他等的性命。
手下人答应,把他几人搭起,直奔后面。走过了两层院子,小和尚把南房一开,通连五间无隔扇,里面埋着十二根木桩,靠西头还捆着一个人,就把四人一排,也捆在木桩上,靠西首一个李环,一个李佩,武杰第三,第四个就是纪逢春。小和尚出去把门关上,纪逢春说:“小蝎子,你我四个人叫秃驴拿住,我问问你为什么?你们滚起来!”武杰说:“这个庙里的和尚,就是行刺的贼人,他屋中有夹壁墙地窖子,藏着五六个妇人。”
纪逢春说:“是了!这个秃头和尚,真是厉害不过,你我也拿不住他。这回和尚把你我一害,我陪着你受冤。你倒是做了守备,聚了媳妇,我纪逢春还是童男子。”
正说着,天已日落,这屋对面不见人。少时,进来了一个小和尚,在墙上用黄沙碗点了一个灯笼。纪逢春往对面一瞧,靠西头原来捆着一个妇人,在那里有呻吟之声,年约二十以外。
纪逢春就问那妇人:“你是哪里的人?因为什么被和尚捆在这里?”那妇人说:“小妇人周氏,丈夫骆文莲,家在灵宝县东门外。昨夜晚被和尚把我背来,要行无礼之事。我骂了和尚一顿,他把我送在窖子里,叫那些妇人来劝我,我把那些妇人骂了一番,和尚打我一顿,把我捆在这里。你们几位因何也叫和尚捆上?”纪逢春就把办差之事述说一遍。
此时天已交三鼓,那玉面如来法空和法缘自拿住这几人之后,归到住房,正在喝酒。法空说:“师兄,这件事不好办。
今天拿住的这几个都是办差官,有心把他们杀了,又怕钦差大人手下能人甚多,必派官兵前来;有心把他们放了,又怕纵虎归山,长出牙爪,定要伤人。师兄,你有什么高明主意?“法缘本是粗鲁人,除了练武,别无所好,听见问他,就说:”这件事据我想来,还是把他杀了,捉虎容易放虎难。“正在说话之际,听外面说:”师弟师兄,你们喝上了,我一步来迟,罚酒三杯。“飞云从外面进来了。他一早出去,离这八里地有座孝义庄,他有两个朋友,时常去那里练习武艺。今天在那里一天,因惦念庙中有事,急速回来。到了院中,看见小和尚正端菜,他便说:”一步来迟,当罚酒三杯。“
—进屋中,法宝说:“师兄你来了!好,我正在等你,有件为难的事。”法缘说:“师弟,这件事非你不能成功。”飞云说:“二位有什么大事?”法空说:“你坐下再说。”叫小和尚拿来杯筷,给飞云斟了一杯酒,法空谈:“师兄,你要问这件事,自你走后,小弟上座瞧病,天有巳刻时候,来了一个野蛮子,自称名叫武杰,带着两个大汉,叫李佩、李环,都是彭大人的办差官,直嚷拿贼!我和师兄跟他等动手,又来个雷公崽子,自称叫纪逢春。这四个人皆被我弟兄拿住,现在捆在空房木桩之上,我们正没主意。怎么办法,你出个主意。”飞云说:“把他捆绑过来,咱们喝着酒问问他们,拿他几个人解闷。问完了,我再杀了他们,也不为晚。”法空就叫小和尚点起灯笼火把,拿着绳杠去到后面带人。
此时天有二鼓,自从起更,墙上灯越来越暗,纪逢春就害怕起来。他素常怕鬼,一回头跟武杰说:“小蝎子,我心里直哆嗦!这屋里怪害怕的。”正说着,窗纸哗啦啦一响,响了三遍,只听锁一响,门往外一分,纪逢春一瞧,却一人没有,心中正在害怕,只见门外站着半截白塔似的一个影子冲他直嚎,好似呼哨的声音。傻小子仔细一瞧,这个身影高有八尺,帽子就有二尺,面似黑炭,两眼如灯,舌头一尺长,手拿一根哭丧棒,堵着墙门一站,冲他几人嚎了两声!纪逢春叫人家捆着,跑又跑不了,只得说:“你是神归庙,是鬼归坟,我们跟你无冤无仇,别在这里吓唬我们。”只听那鬼口吐人言,说:“我是屈死的,死有三年了,孤孤单单,冷冷清清,大庙不收,小庙不留,今天该我找替身之人,你可来了!”冲着纪逢春点头。
纪逢春一听,说:“鬼呀!要拿替身,那边有一个妇女,你且把她拿去。”那鬼说:“不成,我是男的怨鬼,不要妇人。今天我这替身,是个雷公嘴,黑脸膛,我过去一闻,就知道他。”
一瞧这鬼晃悠悠进来,纪逢春说:“我的妈呀!奔我来了。”那鬼来至近前,用凉舌头一舔,纪逢春“哎哟”一声,真魂出窍,竟至吓死。
有两刻工夫,纪逢春才醒过来,一见捆着的人一个都没有了,连捆着的那个妇人也不见了。他想:“鬼一舔我,一糊涂,他们都没了,叫鬼吃了。是嫌我模样不好,再不然,是我有造化,他不敢吃我,就把他们吃了。我要有造化,就应该把我放开,怎么还捆着我呢?”正在胡思乱想,瞧那鬼又回来了。纪逢春心想:“我叫他放开我一跑,倒也不错。”想罢,说:“你这鬼怎么又来了?”鬼说:“你是我的替身,今日必须跟我上吊去。”纪逢春说:“我跟你上吊去,你先把我解开。”那鬼过来把绳儿解开,又拿绳子把纪逢春套上,拉着往外就走。纪逢春直往回拽,闹了一脖子麻刀刺,想要跑又跑不了,无奈只好跟着人家前去。纪逢春说:“鬼!你先把我放开,我跟你走就是了。”那鬼哈哈大笑,说:“不行!我要把你放开,你上房跑了呀。”纪逢春心中说:“好厉害的鬼!他知道我会上房。”
这时只见对面来了两个人,纱灯引路,后跟七八个小和尚,拿着绳杠棍子,奉飞云之命来提这五个人。他们走到后院,一看对面有个大鬼,穿着白衣,紫脸膛,舌头耷拉着。那几个小和尚说:“你是神趁早归庙,是鬼趁早归坟。我这庙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不必在我这里吵闹。”纪逢春听那边有人来,自己胆子也放大了,用力往回一抽,那鬼一撒手,把纪逢春跌了个大筋斗。纪逢春爬起来,一拧身就蹿上房去。那鬼拿着哭丧捧,奔小和尚打来,小和尚回头就跑。
那三个和尚正在喝酒,看见徒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师父!咱们后头院子有一个大鬼,你三位快瞧瞧去。”三人一听,气往上撞,拿起兵刃,带着众僧,掌起灯笼火把、亮子油松正往前走,只见对面站定一个穿白服的大鬼,迎面把众人挡住,把头上帽子一摘,抖丹田之气,一声喊嚷:“好秃驴,大太爷特来拿你!”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四回 孔寿赵勇双中计 钦差恩收二英雄
话说众僧人见前面那鬼把帽子一摘,衣服一脱,伸手拉出杆棒,正是碧服金蝉石铸。石铸因纪逢春由茅房逃去,他等了半天还不见出来,就回到前面。苏永禄问纪逢春哪里去了?石铸说:“他由茅房逃去了。大人把他交给了我,他竟私自出了公馆。”又说:“我去找他回来,不然他在外头闹出事情,大人必要说我。”
他把公馆托付众人照应,自己带上杆棒,出了公馆,各处去寻找纪逢春,直找到日落时,还无踪迹。又到了一个镇店,离北门有五十里,地名叫北乡镇,是南北大街,路东有个饭店,石铸进去找了个清静地方,要了几样菜,一壶酒,自斟自饮。吃完饭,给了饭钱,天已黑了。
石铸出了这镇店,一直往南,信步往前行走。天有起更,眼前有一带树林,只见由林中出来一个大鬼,嗷的一声,把他的去路挡住。石铸吓了一跳!一声喊嚷:“好贼崽子,你把石大爷当做何人?你当我不认识你。”抖杆棒过去,把他捺了个筋斗,就听那鬼哎呀一声,说:“爷爷饶命,小子我瞎了眼。”
跪在地下哀求饶命。石铸说:“我不杀你,你姓甚名谁,在此做鬼害了多少人?说出实话,饶你不死。”那人说:“小人姓赖名磨,外号叫狗尿苔。今年二十四岁,家有七旬老母,我肩不能挑,手不能做,一无所指,故此想出这个主意。今天头一天就遇见你老人家,你要去我的命,我母亲就会饿死。今天饶了我,你积德了,我也再不做这个了。只要你把我放了,我背着母亲沿门乞讨,要一碗吃一碗,把我母亲养着。爷爷把我杀了,我母亲就要上吊。”石铸说:“你既是孝子,我也不杀你,你把这衣裳脱下来给我,我给你十两银子去做小买卖。”赖磨说:“好!你积德了,救了我母子的性命。”石铸掏出十几两银子来给了他,赖磨磕了头走了。
石铸把衣裳卷起,在他后面跟随有二里之遥,见一带村庄,三间土房,外有篱笆院。那赖磨在门前连连叫门,里面有女的声音,骂着出来说:“贼兔子,你别嚷了,等着老娘给你开门。”石铸在外面见她提着灯笼往前走,借灯光一看,是个二十多岁的妇人,一脸的粉,浓妆艳抹。又听赖磨说:“别开玩笑,咱该走运气,今天遇见一个冤大脑袋,给我一个筋斗,十几两银子,终日间你叫我打镯子,今天可巧了。”石铸在暗中一听,心想:“好小子,我花十两银子,卖了个冤脑袋,我跟他进去,听听他两个到屋中说些什么话。”石铸绕到后面,蹿上房去,一飘身跳进院中,来到窗棂以外,把窗纸舔破,一瞧里面是顺檐的炕,赖磨把银子掏出,放在炕上,说:“明日我花二三两银子给你打副镯子,再打点酒来一喝,我倒养着个孝顺儿子。”石铸一听:“好呀!我给了他银子,他还骂我!我到屋中细细问他两个。”石铸推门到了屋中,赖磨正说的高兴,见石铸进来,吓得颜色更变,跪在地下说:“大太爷别生气,小孙子我是热病,好说胡话呢?”石铸说:“你两个人是怎么一段事情,说实话饶你不死;不说实话,我立刻结果你二人性命。”赖磨说:“此人跟我本不是夫妻,他是拜兄刁虎之妻。我先跟刁虎打杠子,因他好吃酒赌钱,我跟他媳妇商议,把他勒死了。大太爷别生气,你愿意要,我让与你。”石铸一听是奸夫淫妇,一伸手把刀拉出来说:“我本想饶你的性命,但你两个是奸夫淫妇,就是送到当官,也要抵偿性命。”说罢,举刀就把赖磨杀死。那妇女跪倒哀告!石铸一踢,手起刀落,将那妇女杀死,转身放起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