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公案 - 第 24 页/共 50 页
来,即往旁边一走,并不还手,一连让她三刀,气往上冲说:“你这丫头真不要脸!”班立娥见马玉龙不还手,疑是爱她,可算有情意之人,还是笑嘻嘻的眉来眼去。马玉龙摆手中宝剑,跟进就是一剑,呛啷一声,把班立娥的刀削为两段。班立娥一闪身,马玉龙用拨草寻蛇式,跟进又是一剑,班立娥立即人头落地。正是:可怜红粉多姣女,化作南柯一梦中。
那边班山一瞧他的妹子被马玉龙杀死,勃然大怒,摆刀直奔马玉龙,恶狠狠地泰山压顶般劈头剁来。马玉龙一闪身,用宝剑一长刀,呛啷一响,又把班山的刀分为两段。班山往圈外一跳,不免心中着慌,到兵器架边又拿一条三股渗金叉,照定马玉龙的肚腹刺来。马玉龙让过叉头,宝剑一盖,呛啷一响,叉头落地,只吓得班山一身冷汗,赶紧又拿了一口刀上来,三两个照面,即被马玉龙将他劈为两半。
此时三鬼已被伍氏三雄摔得晕头转向。二太保双战班海,正不分上下。三鬼一瞧班山已死,这马玉龙之剑又神出鬼没,比石铸、伍氏三雄还要厉害,真有万夫难敌之势。三鬼拉着三截棍就跑,伍氏三雄和马玉龙往外追去。追至河沿,三鬼跳下水去,说道:“你们哪个再来战三百合。”马玉龙一拱手,跳下水去说:“你们哪个来?”霹雳鬼将棍交与了地理鬼,拉出刀来,照马玉龙头上就剁。马玉龙的水性,乃是海底捞月叶得明的亲传,如今在龙山又常常操演水兵,今天与霹雳鬼动手,两个人绕来绕去,约有十几个照面,宝剑一挥,就将霹雳鬼焦义斩为两段。独角鬼、地理鬼一瞧,吓得魂魄皆冒,踏水逃命去了。
马玉龙同伍氏三雄复返山寨一瞧,见三太保已将班海拿住,众喽兵跪在就地,大家只求饶命。马玉龙问道:“先拿的那两
位办差官现在哪里?“喽兵说:”现在西跨院空房内捆着呢。“
喽兵到西跨院把武杰、纪逢春放出来,又把镖照旧交出,送到山口,插了镖旗,客人雇车走了。马玉龙叫众喽兵拿过花名册子,按名一点,共四百二十名。伍氏三雄说:“马贤弟,你有这能为,何必在绿林?现在彭钦差查办西夏,不如弃暗投明。”
马玉龙说:“我久有此心,恨不得其门而入。武国兴说:”我回去禀明大人,这份功劳多是你一人的。你拿笔把旗子分半拉开,写清楚你立的功劳,求大人递折子申说明白。“马玉龙拿笔写了一张条,交与武国兴。大家吃完了饭,武国兴二人同伍氏三雄和二太保,有喽兵摆渡过河。马玉龙放火烧了山寨,将所有细软金银,连喽兵一起带回龙山。
单说武国兴、纪逢春走在路上说:“我二人也不上三仙庄瞧石大爷去了。我等回公馆交差,二太保自回仇桑店。”伍氏三雄说:“武老爷、纪老爷回到公馆,替我等给大人请安。”
武国兴答应。三人回到嵩阴县,到了公馆,见大人已把何天赐、李泰来之案办理清楚。
苏永福、苏永禄二人在先回来时,提到石铸累病,他媳妇已被三鬼勾串贼人背去了,大人甚不放心。今见武国兴、纪逢春二人回来,大人便问石铸之妻可曾救回?贼人拿住没有?武国兴把经过之事述说一遍,大人这才放心。次日起马,给石铸写了一封信送去,叫他病好时即速前来当差。
大人在路无话。这一天来到永城地面,永城副将多臂膀刘芳,同着本地文武官员,前来迎接大人进城。打下公馆,文武官又齐来参见。大人把刘芳叫上来说:“刘芳,你自到这里,管着多少兵,你每日伺候何事?”刘芳说:“卑职统带六营,四营马队、二营步队,共三千人。三六九日是本营操演,初一十五是卑职看操,操演布阵,查拿盗贼。”大人说:“是了,这
也不负皇上傣禄之恩,理应如是。“说罢,有在公馆伺候的人,已给大人预备了上等的酒筵。刘芳又上来给大人请安说:”卑职有下情告禀,跟大人当差的人,都是卑职的故友,卑职想在大人跟前讨个脸,邀请众位到卑职衙门吃杯酒,只求大人开恩。“
大人说:“这是你们交友之道,我在这公馆也没事,你同他们去吧。”
纪逢春过来说:“姊夫,我正想上衙门瞧瞧我姊姊去,你来请我们喝酒,这倒巧了。你这几年做副将,剩了多少钱啦?”
刘芳瞪他一眼,纪逢春还说:“我们这样的亲戚,你还不说实话。如今做官的,除了咱们中堂,哪个不爱银子。我就爱钱。”
刘芳也不理他,同着李环、李佩、武国兴、苏永福、苏永禄等人,在大人跟前告辞。来到副将衙门,进了客厅,纪逢春又到后院面见了九姊姊,再来至大厅,同大家落座吃茶。刘芳吩咐摆酒,手下人擦抹桌案,立刻把酒菜摆上,大家开怀畅饮。刘芳说:“咱们今天尽醉方休,我得出个酒令。”纪逢春说:“你趁早不必咬文嚼字,我是不懂。”刘芳只得说:“就这么喝着也好。”内中就是苏永福老成经事,喝了十几杯酒,便站起来告辞说:“你们几位喝着,我回公馆瞧瞧去。”刘芳说:“苏大哥何必这样忙?”苏永福说:“我去去还回来。”
此时天有二鼓以后,苏永福到了公馆,只见北上房东里间的窗户掀开了,就知道不好!连忙叫彭兴、彭禄来点上灯,把外间屋门打开,苏永福同着众管家到东里间一瞧,钦差大人已踪迹不见,不知被何人盗去了!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二回 杨香武细说隐情 霍秉龄探访机关
话说苏永福一瞧大人不见了,在床下还搁着一双鞋,就问彭兴:“大人何时安歇?”彭兴说:“大人吃了晚饭,看了两本书就安歇了,我等才去睡觉。不知大人哪里去了?”苏永福说:“赶紧到外头找找,你等先不用声张。”苏永福到了外头,拿刀蹿上房去,在各处都寻找不见,渺无踪迹。彭兴等人不敢睡觉,等了有二刻功夫,见苏永福回来说:“了不得了!大人要一丢,奏明圣上,我们多是剐罪。”彭兴说:“我也免不了呀!”苏永福说:“赶紧打发人到副将衙门去送信,叫他们几位别喝酒啦!”
那里纪逢春已醉的动不了,正趴在桌上睡觉,苏永禄也醉了。送信的来到副将衙门说:“刘大人,了不得啦!公馆里钦差大人丢了。”刘芳一闻此言,立即把酒菜摆去,众人的酒也吓醒了,跟着来到公馆。众人落座一问,彭兴又说了一遍。武国兴说:“好!你我这些能人保着大人查办事件,走在这里会把大人丢了。”彭兴等都在那里发愣。苏永福说:“此时急也无用,少时天亮,纪逢春兄弟,你与我弟兄三人去城里城外各处查访,武老爷同二位李兄长到各处庵观寺院,查访行迹可疑之人,寻找大人下落。”大家答应。少时天光已亮,各换便衣,
暗带兵刃,又嘱咐彭兴不可声张,要有文武官员前来参见回事,只说大人欠安,等大人精神复原再见。
纪逢春同苏大爷、苏二爷私访不表。单说武国兴、李环、李佩三人出了公馆,来至北门外,只见买卖热闹,路西那里挂着的大酒幌,是个大葫芦。武国兴等人看罢,来到了这座酒馆。
跑堂的过来问道:“三位要些什么酒菜?”武国兴要了两壶酒和两样小菜,三人边饮边谈。武国兴心中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说:“李大人,我在千佛山真武顶向老和尚学会了扶乩,回头我就沐浴净身。”李环说:“甚好!你我事不宜迟,回头就买香烛纸锞。”正在说着话,跑堂的又过来续上几碟菜。李环问:“伙计贵姓?”跑堂的说:“我姓李。”武国兴说:“哪边有吕祖庙?”李伙计说:“就由我们铺子往北,不过一箭之地,往东有条胡同,东头路北就是吕祖庙。这吕祖爷的签,勿论什么事,只要诚心诚意的求,烧一炷香,那签就能说得清清楚楚,灵得很。”武杰说:“我何必扶乩,我就烧炷香,念念扶乩的咒,求一支签,只求吕祖指一条明路,大人是死是活,大人要死了,我也不等文书来调,定我的罪,先找棵树去上吊。”李环、李佩说:“小姑老爷,你发什么愣?大人没下落,我们也是不活了。”武杰吃了几杯酒,给了钱,又掏出一块银子,叫伙计去买一份香烛,剩的钱也给了他。李伙计笑嘻嘻地接过银子,请了一份香供、元宝、黄钱。
武国兴同李环、李佩拿着香烛,出了酒馆,一直往北,进了东胡同,走到吕祖庙,见当中的门和两边的角门都关着。武杰来到东角门拍了两下,里面出来一位老道,穿着月白道袍,月白中衣,白袜僧鞋,面皮微紫,细眉虎眼,三山得配,准头丰隆,年有七旬以外。武态一瞧,这老道的两眼灼灼有光,暗道:“这老道必不安分,准是贼人,大人被他背了也未可知。”
老道一瞧这三人,就知道是“鹦爪孙”,说:“三位施主烧香么?”武国兴说:“正是!你把殿门开了,我等前来烧香。”
老道开开门武国兴一瞧,正面是吕祖神殿,头前一堂五供,两个签筒,一个是问事签,一个是问病签。武杰把香点着,暗暗祷告,心中说:“吕祖爷爷在上,信士弟子武杰乃江南人氏,跟随钦差彭大人当差,来至河南永城地面,昨夜在公馆把大人丢失,不知落在何方?因知吕祖爷乃有灵有圣之神,只求吕祖爷指示是吉是凶?若有灵验,弟子愿重修古庙,再塑金身。”
李环、李佩一旁跪着,也在心中祷告,烧完了香,便向老道要签筒。老道说:“是问事还是问病?”武杰就说问事。老道把签筒递了过来,武杰接过手中摇了两摇,落下一支签来,一看是中下。老道接过来,按着号子一找,抽出这张签来,上面写道:“此人病体虚弱,乃大凶之兆,须用人参茯苓汤补气健助妙。”武杰接过一看,说:“我问事的,你却递给我问病的签筒,人都丢了,我把药给谁吃?”拿起签筒就照老道打去。老道往旁边一闪,签筒打在了墙上。老道把眼睛一瞪,说:“好个无名小辈,擅敢来太岁头上动土,今天你三个人休想再出我这吕祖庙。”
老道翻身蹿到外面,把长大衣服甩去,进西厢房拿出一把刀来。武杰告诉李环、李佩,快拉兵刃拿贼。二人正解包裹拉单刀,只听西厢房一声喊:“何处来的小辈,竟敢在我这里搅扰?”武国兴一瞧,出来的这人也有七十岁,面皮微黄,寿眉金眼,身穿蓝袍,白袜云鞋,微有花白胡须。武国兴一瞧不是外人,赶紧把刀扔下,过去行礼。原来这位老道,正是赛毛遂杨香武。武国兴行了礼,杨香武说:“别打了,不是外人。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快过来给你们引见引见。”
那杨香武自从当年在保定府收了八臂哪吒万君兆,又给万君兆定了亲,说的是猴儿李佩之女。后来杨香武就洗了手,来到河南永城找霍秉龄。他当年也是绿林中人,在这庙中出家。
杨香武从此就在这里当老道。二人在此庙内,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很是奉公守法。今天武杰要跟霍秉龄动手,杨香武由西房出来,一见却是故旧之人。武国兴扔刀行礼,杨香武给霍秉龄一引见,捡起刀来,一同进了西厢房落座。杨香武说:“武杰!你此时还在绿林哪?”武杰说:“不是!此时我跟彭钦差彭大人当差,奉旨查办西夏,来到永城。昨晚公馆有贼人来把大人背去,我今天出来各处寻找,遇到二位就好办了。你们二人在此住久了,大概有什么窝子、坑子,谅必知道,只求二位指引。”杨香武二人一听,低头思想。霍秉龄向杨香武伸出了四个手指头,说:“贤弟,也许是他!”杨香武点头说:“不错!”武杰就问是谁?杨香武不慌不忙,说出这件事来,武杰才如梦方醒。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三回 探虎穴险遭不测 入水牢英雄被擒
话说武杰在吕祖庙巧遇杨香武,细说丢失大人之事,问杨香武知不知道此地有贼匪窝藏的地方。二人想了半天,杨香武说:“此地正北有一红龙涧,四边是水,当中有座山寨,里头招聚有四五百喽兵,为首的大王叫四头太岁戴魁章,二寨主叫铁面大王朱义,三寨主叫混江鱼马忠。他那里招军买马,聚草屯粮,时常有绿林在那里窝藏。提起这人,你也该认得,河南汝宁府宋家堡赛沈万三宋士奎之子宋起凤,他现在红龙涧,是戴魁章的门婿。戴魁章之女已死,他就在山寨住着。后来他定要出家,戴魁章就把他送到我们这庙来,我们哥俩跟戴老四有些交情,不能不收,就把他收下了。焉想到宋起凤不守本分,住在这庙里,却招些烟花妓女,时常到庙里来找他。我瞧着不好,把宋起凤责打了几下,他夜晚便偷了一盘薰香,竟自回红龙涧去了。他到了红龙涧,在岳父那里却不敢胡作非为。彭大人做河南巡抚时,剿灭宋家堡,你师父收你不是就在那里吗?”
武杰说:“你老人家既然知道这回事,这红龙涧我们也不认识,何妨求二位老前辈前去探听探听。”杨武香说:“霍大哥,你去探探吧。你到红龙涧如此这般,可以探出真情实话,我们在此等候。”
霍秉龄穿上衣服,暗带单刀,出了吕祖庙,一直往北走了二十多里,便到了红龙涧。这个地势是:一道河从正西到了红龙涧,便分为两股,一般奔东北,一般奔东南,把红龙涧夹在当中。一直到了红龙涧正东,两股仍归一道,接正东直通黄河。
红龙涧里头,方圆有四十里,一道山涧水由西北直通东南,里头有水牢,在山前河的北岸,有二百只兵船,扎了一座水师营。
霍秉龄到了南岸,那边的喽兵一瞧,认得是霍道爷,赶紧放过船来,打发人往山寨送信。此时戴魁章正在大厅同宋起凤谈心,只见喽兵报道:“外面霍道爷前来拜见。”
书中交代:宋起凤那天在永城街上闲游,听说要备办公馆,迎接钦差大人。他一打听,正是做过河南巡抚的彭大人。他想道:“当初在宋家堡要不是赃官彭大人,何至闹得我家破人亡,把我几百万家产都抄没入官?今天他既到此地,夜晚我到公馆,将他背到红龙涧来千刀万剐。”说后自己找了酒馆,一喝至二更,来到无人之处收拾停当,飞身上房,到了大人的公馆,先在各房窃听。此时北上房西里间,彭兴尚未睡着,正跟彭禄说:“他们也自在。大人此时睡了。众位办差的老爷还不回来,天也不早了。”彭禄说:“他们也许住在副将衙门,不定回来呢。”
宋起凤知道公馆没人,他便放心扑奔东里间,把薰香盒子点着,由窗户中送了进去。有两刻工夫,瞧瞧四外并无动静,这才蹿进屋中,把上下窗户下了,将大人背起,蹿上房去。回到红龙涧,已是天光大亮。
他把大人背到分赃厅,等他岳父戴魁章起来。此时三寨主、三寨主并不在山寨,带着喽兵下山劫镖去了。戴魁章起来后,到了分赃厅,宋起凤过来说:“小婿把我的仇人背来了。”戴魁章说:“你的仇人是谁?”宋起凤说:“就是那奉旨查办的钦差彭朋,我今由永城公馆中把他背来了。”戴魁章一听此言,
不觉一愣,说道:“一个钦差大人,你怎么背来了?你要把他杀了,情如反叛,皇上岂能跟你善罢甘休?依我之见,不可粗鲁,先把他搁在水牢,听听外面消息,然后再作道理。”宋起凤不敢违抗岳父,就把大人背在水牢里,又回来在大厅一同吃饭。
戴魁章正在为难之际,喽兵来报说:“霍道爷来了。”宋起凤说:“岳父别叫他进来,多半是彭大人那边的奸细。”戴魁章说:“你这孩子胡说乱道,霍大爷跟我是故旧之交,焉能反向彭大人,我得亲身出去迎接。”说完,他带着亲随人等出了大寨门。
不一会儿,霍秉龄已到近前。戴魁章连忙过去行礼说:“兄长在上,小弟戴魁章不知,接待来迟。兄长这向可好?”霍秉龄连忙说:“四弟,你我至交,何必客套。”说着,霍道爷在前头走,戴魁章在后跟随,到三道寨门,方一迈步,宋起凤从门后蹿了出来,抡刀照定霍秉龄就剁。戴魁章在后面看的真切,飞起腿来,照定宋起凤身上踢去,将他踢了一个筋斗,摔在就地。霍秉龄说:“好孩子,你杀起我来了。”戴魁章啐了宋起凤一脸唾沫说:“你霍大爷是我的知己好友,你为什么无故暗算?”霍老道忙闪在一旁说:“戴老四,我和你都是知己之交,这孩子不知好歹。”戴魁章说:“大哥跟我到大厅之上,我有话说。”霍秉龄说:“我今来此,非为别事。我和杨老五都输了,今天有人传言说,由京都来了一伙客人,有二三十万两银子,我约你带着喽兵下山,做个买卖,给我二人补补亏空。”
戴魁章说:“那倒容易,二位哥哥要用个三千两五千两的,只管言语,小弟这里有钱。”霍秉龄问道:“刚才我一进来,宋起凤拿刀就要杀我,说我是奸细,这是怎么一段事情?”戴魁章说:“霍大哥,你也不是外人。”方才要说,只见宋起凤又
在摇头摆手。戴魁章说:“你这孩子真乃无知,我告诉你,这是我知己的朋友,你还是不信。这件事即使我告诉你霍大爷,也坏不了事。”宋起凤见实在拦不住,只得说:“你要说就说吧!”
戴牲章说:“有个奉旨查办的钦差彭大人,昨天来到永城,霍大哥你知道不知道?”霍秉龄说:“我知道,杨老五也认识,当年他三盗九龙杯之时,多亏这位大人之力,他很喜爱咱们绿林中人。”戴魁章说:“这位彭大人,因和宋起凤有杀父之仇,昨日晚间,他施展飞檐走壁之能,到了公馆,把彭朋背到我这红龙涧来,正闹得我进退两难。有心杀了他,他是奉旨的钦差,皇上焉能善罢甘休?我这里正没主意。大哥你来了,要代我想个法子。”霍秉龄一听,心中说:“敢情钦差大人真在这里。”
宋起凤一言不发,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说:“霍大爷,我有几句话要在你老人家跟前请教!”霍秉龄说:“不知何事,快请细细说来。”宋起凤便说:“大人现已背来,是杀了好还是放了好?”霍秉龄带笑说:“据我想来,是杀不得的,彭大人官居一品,奉旨查办的钦差,位显爵尊,咱们要把他一杀,他手下能人甚多,纸里包不住火,没有不透风的墙,倘若被他们知道,奏明圣上,调遣官兵把红龙涧一围,谅咱们这弹丸之地,焉能抗敌天兵。”
宋起凤说:“依你这样说,把他放了吧。”霍秉龄说:“放不得,俗话说,擒虎容易放虎难,斩草不除根,终为丧身之本;纵虎归山,长出爪牙定要伤人。你要把他放回去,他记起前仇,调官兵到红龙涧来,那时岂不反受他人之治。”戴魁章说:“宋起凤你听,还是上年岁的人有见识。”宋起凤说:“杀不得,放不得,这怎么办哪?我倒要请教有何高明的主意。”霍秉龄说:“我倒有个主意,你们爷两个商议商议,如若好,就依着我说
的办,如不好,咱们再想。“戴魁章说:”大哥你说吧。“霍爷问道:”现把彭大人搁在哪里?“宋起凤说:”在水牢里。“
霍秉龄说:“你且把彭朋搁一个月四十天的,打听他的办差官都找不着了,散了伙了,皇上家也不追寻了,那时你再把他一杀,这件事够多干净。”戴魁章说:“兄长说的对,你离永城甚近,若有什么消息,给我送个信来。”霍爷说:“就是吧!”
喝了几杯酒之后,霍爷告辞,离了红龙涧,坐船过了河。
回到吕祖庙,见了杨香武、武国兴等人,便把红龙涧之事细细说了一遍。大家设谋定计,要搭救钦差彭大人。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四回 石铸水牢见钦差 刘芳再探红龙涧
话说霍秉龄回至吕祖庙,见了武杰、杨香武。武杰说:“你老人家到红龙涧,可曾探着大人的下落?”霍秉龄把红龙涧之事细述了一遍。武杰说:“这件事可不好办,此时公馆之内没有会水的人。”杨香武说:“高通海呢?”武杰说:“他现在官至提督之职,早就高升了。公馆倒有一位会水的,比高通海水性还好,家住嵩阴县三杰村,名叫石铸,绰号人称碧眼金蝉,盗过皇上的九点桃花玉马。”杨香武说:“不错,我也听说有这么一个人。”武杰说:“二位老爷,如今出了这个岔事,还求你二位到公馆去帮着办理办理。”杨香武同霍秉龄一听武杰的约请,便慨然应允,把吕祖庙一锁,即同武杰来到公馆。彭兴是认得杨香武的,今朝在此地相见,共叙寒温,提说当年之事。
正说着,纪逢春同苏永福、苏永禄回来了,一个个垂头丧气。武国兴问道:“你等出去访拿,可有什么消息?”苏永福说:“我三人出去访查了一天,未知下落。”武杰将他三人向杨香武二位引见,又把前事说了一遍,三人这才明白。正在商议之际,外面有人进来禀报说:“碧眼金蝉石铸来给大人请安。”
众人说:“他来就好办了。”
石铸自从追赶三鬼,累得吐了血,回到三仙庄,才请先生调治好了,伍氏三雄又把他送回三杰村。这一天,他内兄刘得勇也把刘氏送回,在家里刚住了一天,门外有一位道长来访石铸。此人就是他的师父,是教他水性与暗器的,姓董名叫妙清,外号人称银须道。今由北海回来,一瞧石铸,给了他一粒百草金丹,才把吐血治好了。他师父走后,石铸把家中事情安置好了,托贾国栋、贾国梁二人照应。这一天晚上,夫妻对坐吃酒,石铸说:“娘子,我明天要去追赶钦差,家中事就靠你料理。
我受大人知遇之恩,我当舍死相报。“刘氏说:”我把家中安排好了,上仇桑店去住着。你这一去,为的图个功名富贵,我也不能拦你。“石铸说:”大丈夫生在天地间,总要落一个千古芳名。“夫妻谈了几句话,天晚安歇。
次日石铸起来,收拾停当,带上盘川,拿了杆棒,辞别妻子,便起身走了。听说钦差公馆在永城,石铸来到门首,便叫差人进去回话,就说石铸前来给大人请安。里面办差官迎接出来,把石铸接进公馆,大家见礼。苏永福说:“石贤弟,你的吐血病好了?”石铸说:“多承兄长惦念,小弟遇见师父,给我一粒百草仙丹,已将病治好。我在家接到了一封书信,故此不敢耽延。”武国兴说:“石大爷,我给你引见位朋友。”用手一指说:“这位是人称赛毛遂的杨香武,这位是霍秉龄,这位就是盗玉马的碧眼金蝉石铸,你们三位多多亲近。”石铸说:“这就是盗九龙玉杯的杨五爷,久仰大名,今天得会,真乃三生有幸,求老英雄多多照应!”杨香武说:“英雄无岁,江湖无辈,你我不必说这些闲话,现有一件为难的大事!”石铸说:“大事小事,倒不要紧,我既来了,要先给大人请安。”彭兴和武杰说:“大人昨天在公馆丢了。”石铸听了就是一愣,连忙问道:“怎么大人会丢了?”武杰说:“大人来到永城,副
将刘芳请我等前去喝酒,当时公馆没人,大人就丢了;苏大哥先回来的,给我等送信,我等这才知道。今天我出去私访,遇见杨五爷,才知彭大人被宋起凤背到红龙涧,现放在水牢,虽然未死,但恐山贼不定几时就杀了大人,你我要赶快设法搭救。“
石铸说:“你们众位不必害怕,虽然红龙涧四面是水,我能进去把大人救出虎穴龙潭。”接着又对众人说:“这红龙涧的地势如何,那水牢由哪边进得去,哪位知道?”霍秉龄说:“这山涧是由西北直奔东南,里头水深两丈有余,浅地方也够七八尺。南边有闸板,水要落下去,就把闸板放下,截起水来,水牢就在这沟涧之内。戴魁章乃鲁莽之夫,里头也没有埋伏,你要会水,由水路进去,倒可以救出大人。若由旱路进去,那三道寨门防守很严,甚不容易,总由水路进去是为上策。”石铸说:“就是我由水路进去,你们几位也不必嘱咐了。”
石铸收拾停当,带上截肘镰刀和紧背低头锥,便起身顺大路直奔红龙涧。到了那里抬头一看,见北岸有许多船只,明分八卦,暗按五行,上面号灯齐明。他飞身便跳下水去,正行在水师营东边,浮有一里之遥,一瞧这道山涧,必有一股流归大河。仰面往上一瞧,东西山头上俱有房屋,里面灯光闪烁。石铸明白,这必是红龙涧了。他浮水就奔这山涧来,见里面宽处有两丈,窄处七八尺,两旁石头上尽是青苗。石铸又往前浮,见闸板提在半空,水由闸板下直流。进了头道闸板,浮了五里地,又见一处闸板,铁页子包着,也提上去了。往上一瞧,有二十余丈高,当中似一条线路。石铸钻过二道阐板,一直往里浮,又有四五里才到水牢。
这座水牢在水面上,原是山石掏出的一个大窟窿。从北边有一道台阶上去,有十间房,四十名喽兵围在那里该班昼夜巡查。石铸看罢,用手一按,钻到水牢,一瞧大人正在那里闭目
盘膝,坐着睡觉。墙上有一个黄沙碗,有半碗油,点着不明不暗的灯。石铸过来说:“大人受惊了!民子石铸营救来迟,大人急速跟民于归回公馆,再调遣官兵来捉拿这伙贼人。”大人睁眼一瞧,见石铸穿着水衣水靠,便说:“石铸,你怎么知道贼人的下落?”石铸说:“民子在家养病,一接着大人的信,就赶到公馆来了。有人已探访明白,知大人在此遇难,民子故连夜前来。”彭大人说:“你怎么把我救出去呢?”石铸伸手摸出一块油绸来,长有四尺,宽有四尺五六,说:“大人把这块绸子包着七窍,能挡住水,我背大人由水内回归公馆。”大人说:“好!”石铸就把大人背了起来,大人把绸子往头上一罩,拿手拢住了。石铸出了水牢,刚刚来到闸板,说:“大人把眼闭着,拢住绸子,我要钻出水去。”刚一拱身,当的正撞着脑袋。石铸赶紧往上一冒,换了一口气,仰面睁眼一瞧,只听得上头正有人说话:“这个会水的,胆子真是不小,打算要把赃官彭朋救走。你回去吧!就在这水牢内住上两天。”石铸一听此言,便知中了人家的诡计,只吓得惊魂千里!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五回 诉前情求放钦差 暗设计刺杀大人
话说石铸中了计策,闸在水牢之内不能出去,只得在石穴之内把大人放下,气得一言不发。大人说:“这个水牢,由北边往上有条路。”石铸出去往上登着石头台阶,到上面一瞧,见有铁页子上着锁,也不能出去。石铸无奈,回来见了大人,说:“上面不能出去。”大人说:“你我二人暂在这里,等候饿死了吧。”
杨香武等人一夜不见石铸回来,天光已亮,便把副将刘芳请来,有话要与他商议。手下听差之人,奔副将衙门把刘芳请来,到了公馆与众人见面。刘芳问大人的下落,杨香武说:“石铸昨天奔红龙涧,暗进水牢,至今未回。我这里想出一个主意,跟你商议。当初你父亲的拜兄弟四人,你都还记得记不得?”刘芳说:“我记得头一位大爷是神偷王伯燕,第二位是金翅大鹏周应龙,第三位就是我父亲花刀无羽箭赛李广刘世昌,第四位是四头太岁戴魁章。”杨香武说:“你这个四叔就是红龙涧的大寨主。你且穿上官衣,我同霍秉龄跟着你去面见戴魁章,求他把钦差放出来,并且叫你四叔洗手,跟你上衙门,他无儿无女,你就养老送他的终。我想戴魁章不能不依从这件事情。”
刘芳一想这个主意很好,说:“我去换衣服,吃完了饭,你我三人就去,也不用带跟人。”
公馆摆上饭来,大家吃完了,刘芳备上三匹马,三人便骑马起身。霍秉龄、杨香武暗带兵刃,出北门顺路走了二十里之遥,来到红龙涧。船上喽兵一瞧,见刘芳头戴纬帽,三品顶戴花翎,身穿官服,外罩红青八团马褂,肋下佩带太平刀。往常杨香武要来,不用回禀就放过船来,今天却不敢自夸,先进去回禀。
戴魁章这时正在大厅,宋起凤说:“岳父,昨夜晚水牢上拿住一人,我说霍老道是奸细,你还不信,刚走就有人来探水牢。今天吩咐外头嵝兵,若霍老道来,先回禀我知道,不准放他进来。”故此喽兵先进去回禀说:“回禀大王爷知道,外面现有杨香武、霍秉龄,同着永城的副将刘芳来在南岸,要拜见寨主。”戴魁章一听,站起身来说:“我须亲身出去迎接。”宋起凤说:“岳父且慢,今天这来者必有情节,依我之见,还是不叫他进来为妙。”戴魁章说:“你知道什么?这乃是我的两个老哥哥,既同着本地的官长前来,必有要紧之事。”戴魁章亲身列队,迎出寨门,摆渡直到对岸,见了杨香武,过去说:“大哥在上,小弟戴魁章行礼,霍大哥昨天见过了。”又用手一指刘芳说:“此位是谁?”杨香武说:“我给你引见引见,刘芳过来,给你戴四叔行礼。”戴魁章连忙说:“大哥不可,英雄无岁,江湖无辈,肩膀齐为弟兄,哪有这么称呼的?”杨香武说:“老四,你休这样客套,他并不是外人,乃是河南内黄县野马川花刀无羽箭刘世昌之子,名叫刘芳,字德太,绰号人称多臂膀,现做永城副将。他父亲与你是八拜之交,这还是外人么?”
戴魁章说:“你就是刘芳,这可不是外人。”方才同着上船,过了河,来到寨门。戴魁章说:“杨大哥、霍大哥是常来的,刘芳却是初次到这红龙涧,且让他头里走。”刘芳不肯,说:“三位都是我长辈,小侄焉能头里走?”戴魁章说:“恭敬不如从命。”刘芳说:“既是叔父伯父吩咐,小侄就在前头引路。”进了寨门一瞧,两旁都是排队的喽兵。
宋起凤自戴魁章出去迎接,他就拿了一把刀在门后等着,只要他三人进来,便将他等杀死,以除后患。他瞧刘芳进来,照刘芳的脖颈抡刀就剁,刘芳手捷眼快,转身一抬腿,将宋起凤的刀踢飞,又进一步把宋起凤踢倒在地。戴魁章说:“好孽障,我来了个朋友,你就想暗害;我的盟侄来了,你又抡刀就砍,若不是他手捷眼快,竟要死在你手里,你也太不知事务了。”说得那宋起凤闭口无言,半天才说:“岳父有所不知,我跟他仇深似海,当年破宋家堡之时,就有他在内,我跟他有杀父冤仇,不能不报。”戴魁章说:“他是本地的副将,既与你有仇,你本该夜晚背刀,到他衙门内去杀他,你在我这里不能如此。从今以后,再不准你二人记仇。刘芳过来,这是你大姊丈宋起凤。”刘芳过来行礼,宋起凤也只好答礼相还。
众人一同来到分赃厅落座,杨香武先开言说:“老四!我等今天前来,内有一段隐情。要是别人之事,我也不管。刘芳他是本地的副将,是你的盟侄,他今天上庙里去找我们哥俩,说钦差大人一丢,他等即要革职拿问,不知道是哪路英雄办的这事?我二人因知他是你的盟侄,故此把实话告诉了他,今天同他来见你,求你将钦差大人放出来,当面给大人请罪,即可两罢无事。还有一节,刘芳在此做官,你在此地占山,叫别人瞧着也不相宜,打算请你上永城衙门,你又无儿无女,他愿供奉你老人家,送终也有他。人生在世,也无非就是这样。四弟,你想想这件事,我办得算不算粗鲁。”戴魁章听了这一片话,就是一愣。刘芳在旁也说:“四叔,你老人家要这样办理,小侄男就接你老人家去到永城,我单给你老找一处房,叫人候。”戴魁章一听此话,心中犹疑。
宋起凤一听,却怕戴魁章应允此事,放了彭大人。他心中暗想:“有了!我且去到水牢之内,先把赃官杀死,他便答应也晚啦!”宋起凤把主意定了,又一想:“不好!昨日水牢之内,还拿了一个,打算饿他十天八天,再下去拿住他。也罢!
凭我这一身能为,也算行的了,我去杀他两个。“想罢,由兵器架上拿了一口刀,转身下去,方要往东拐,刘芳早已看见,就知道宋起凤是不怀好意,要去杀害大人。刘芳追了上去,伸手拉出太平刀一口,一语不发,手起刀落,就把宋起凤杀死。
前边喽兵一齐呐喊,戴魁章站起来往外一瞧,见刘芳已把宋起凤杀死,勃然大怒,说:“刘芳!你胆子真大!”刘芳恼羞成怒,一声喊嚷说:“戴魁章,我已将狗子杀死,你要替他报仇么!”刘芳总是年轻,伸手由兜囊掏出石子,照戴魁章头上打去。那戴魁章头上有三个粉瘤,故此人称四头太岁,今天被刘芳一石子打在粉瘤之上,打得哇呀呀直嚷,伸手抄起双戟,吩咐喽兵鸣锣聚众,连杨香武、霍秉龄一齐拿住。戴魁章把双戟一摆,直奔刘芳。众喽兵把霍秉龄、杨香武围上,各执刀枪棍棒,齐声喊嚷。
正在这个景况,只见山后来了金花、银花,金瓶、银瓶四位压寨夫人,人称四美,各摆兵刃来至前厅,一齐上前围住了杨香武和霍秉龄。杨香武说:“好戴老四,你真翻脸不认人,我自来没栽过筋斗,今天老哥哥的命不要了,跟你拚啦!”两下动手,正在不分上下之时,只听喽兵说:“姑娘来了。”刘芳动着手,留神一看,见由后院出来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年有十七八岁,身穿桃红色短绸衫,外套镶金边的坎肩,腰系雪青汗巾,葱绿绉绸的中衣,南红宫缎花鞋,瑶池仙子,月殿嫦娥也不如她。这女子一到,刘芳他三人要想逃走,势比登天还难。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六回 刘芳怒杀宋起凤 周庄水牢请英雄
话说刘芳与戴魁章动手,正杀得难解难分。戴魁章虽然勇猛,因瘤子一破,痛得心虚发慌。听到姑娘来了,只见她摆刀直奔刘芳。刘芳本不是戴魁章的对手,又来了一个帮手,便想逃回永城,调官兵来围困红龙涧。刚蹿上房去,那姑娘抖手一飞爪,便将刘芳抓下房来,叫喽兵捆上了。姑娘又奔杨香武、霍秉龄而来,来至近前,掏出墨羽飞篁石子,先把杨香武打倒,霍秉龄亦被她的绊腿绳绊倒。二位老英雄上了几岁年纪,都是力尽精乏,被他们拿住。戴魁章吩咐暂将他们搁在空房之内,等我歇息之后,将他们碎尸万段。众喽兵把三人捆好,抬着扑奔东跨院。在搁大人的水牢北边,上面也有铁叶子,把他三人搁在荆条筐内送下去,两个喽兵也顺着台阶下去,把三个人捆在木桩上,再出来将铁页子盖上,用锁锁好。那上面有三间房屋,由五个喽兵昼夜看守。喽兵回到前寨,早有人把宋起凤的死尸装殓起来。金花给戴魁章上了刀疮药,四个美人把他送往后寨,给他压惊解闷。
刘芳在水牢内说:“戴魁章翻脸无情,我死了不要紧,连累你们二位跟我受罪。”杨香武哈哈大笑,说:“我是洗手的人,生有处,死有地,虽然咱们爷们死了,也落个忠义之名。”
刘芳说:“你我不要紧,还有个钦差大人,要是死在这里,皇上焉能不调兵剿他!”天有初鼓,刘芳心想:“我这个副将得来也不容易,要是死在这里真冤!”他越想越烦,只听铁页子哗啦一响,下来一人,手中拿着红纸灯笼。霍秉龄只当是戴魁章派人来杀他们,仔细一看,这人已有六十余岁,花白胡须,身穿蓝缎裤袄,白袜青鞋。他来在刘芳面前,用灯笼一照,说:“这是刘大人么?”刘芳说:“不错!你要做什么?”那老丈说:“我奉家主之命,前来请你到上头有事。”刘芳问道:“你家主人是戴魁章么?我二人是仇人了,请我做什么?”那老人说:“我家主人并不是戴魁章,大人上去,到我们那里就知道了。”他把刘芳的绳扣解开说:“大人可不能走,这红龙涧如同铁壁铜墙,天罗地网,外头巡查的人甚多,大人走也走不了。”
刘芳说:“是了!我且跟你前去,见你家主人,你前头带路。”
那老汉打着灯笼,刘芳跟随在后,顺台阶出水牢一直拐过两层院子,便是座大花园,内有北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北房中灯烛辉煌。那老丈把帘栊一掀,刘芳进了屋中一瞧,屋内倒也干净,靠北墙有一张花梨木条案,东边摆着乳泉窑大瓷瓶,西边摆着文王百子图的果盘,上有佛手、木爪,当中金鱼缸内,养着龙睛凤尾的淡黄金鱼,两边有两架盆景,墙上挂的四条屏,画着杏林春燕,有一副对联,写的是:业能养身须着意,事不关己莫劳心。
头前一张八仙桌,两张太师椅,桌上用斑竹攒成一只笔桶,旁边有一块端砚及文房四宝。东里间接着落地幔帐,西里间围屏床帐俱全,屋内并无一人。刘芳在椅子上坐下,那老丈把蜡花夹了一夹,去了不大的工夫,端进一个茶盘来,有小茶碗两个,小瓷壶一把,倒了一碗茶,说:“大人在此少坐,我去请我家主人。”刘芳说:“你去吧,急速快来。”老人家便转身出去了。
刘芳在屋中等候多时,听大寨已交二鼓,才见那老丈回来,笑嘻嘻地说:“大人饿了,我给大人预备点饭,我家主人少时就来。”刘芳本来在公馆就吃的不多,此时火也下去,又喝了两碗茶,肚内发空,听老丈说要预备饭,便说:“甚好。”老丈转出去端了几样菜,拿了一壶绍酒来,刘芳也不做假,自斟自饮,吃了个酒足饭饱。刘芳说:“老人家,饭若是还有,到水牢给我们两个难友送一份去,还有我们钦差大人那里,也求你费费心。”那老丈说:“有我去办理,少时就回来。”刘芳说:“你去吧!”
老丈先给杨香武送去两份饭,又来到钦差大人的水牢,见那些看水牢之人俱已睡着,便私自把钥匙盗了,出来把铁页打开,将一壶酒和几样点心搁在小筐内送下去,蹲在上面说道:“钦差大人,这筐内有几样点心,暂为充饥,等半天就来救大人出这龙潭虎穴。”石铸过来把小筐接下去说:“你是谁?”上面答言说:“小人姓周名庄。”说完了话,把下面的筐再拉上来,照旧把铁页子锁上,把钥匙仍放在原处,转身回到后面,一瞧刘芳还在那里吃茶。
刘芳一见他进来,说:“这般时候,你家主人还不来,是什么情节?”老丈说:“我家主人正同压寨夫人在那里说话。”
正说着,听外面有脚步响,老丈说:“我家主人来了!”帘栊一起,进来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怎见得,有词为证:只见香风阵阵,行动百媚千姣。巧笔丹青难画描,周身上下堆俏。身穿蓝衫可体,金钗轻拢鬓梢。销金扇子手中摇,粉面香腮带笑。
仔细一瞧,却是白天拿他的姑娘,进来跪在地下说:“难女白天冒犯虎威,冲撞大人,望乞恕罪!”刘芳说:“你是什么人,见我有什么事?”那老丈也在一旁跪下,二目落泪,痛苦地说:“大人要问,内中有一段不白之冤。我家主人姓王,原籍顺天府大兴县人,名叫王文贵,在陕西做二府同知。只因夜晚出去办案,把腿摔坏了,告了终养,回归原籍。路过此地时,寨主戴魁章的两个拜弟,铁面大王朱义、混江鱼马忠,带领喽兵下山,把主人主母杀死,几个家人也都跑了。我家姑娘那时才九岁,是我苦苦给山贼磕头,才把我主仆二人带进山寨,留我当家人,伺候众位寨主。戴魁章喜爱我家姑娘,他夫妻两个教我家姑娘长拳短打,刀枪棍捧。前年梁氏一死,那戴魁章行同禽兽,竟要收我家姑娘做压寨小夫人。多亏二寨主苦苦劝他,才未成事。我姑娘因为此事,还上了一回吊。后来我把从前之事告诉了她,我家姑娘就惦念着替父亲报仇。今天白昼动手,我家姑娘把大人拿住,回到后面,我对她说,来的都是跟钦差大人的差官,我家姑娘才派我到水牢把大人请出来,打算商议商议,救出大人,里应外合,倒反红龙涧,捉拿戴魁章。”刘芳说:“你们可有什么主意?”周庄说:“有!打算求大人写封信,我亲身送到公馆,去调官兵前来。我把水牢铁页子打开,把钦差和众位救出来,外头官兵往里杀,里头往外杀。只要出去时,大人给我姑娘安置个地方。”刘芳说:“姑娘请起,你拿笔来,我给你写信。”王媚娘起来,在旁边一站。刘芳说:“这信我写了,你明天送到永城十字街前公馆,有一位武老爷,是江南人,你把信交给他。还有一件事,你家姑娘出去,可到我衙门住着,我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你二人是我救命的恩人,我刘芳不能不报。”周庄说:“只求大人收我家姑娘为侍妾。”刘芳点头。周庄把刘芳送回水牢,次日送书信,请群雄大破红龙涧。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七回 见书信群雄定计 谢家沟贼人遇贼
话说刘芳写好了书信,交给周庄,仍回到水牢之内。次日,周庄把书信拿到公馆,对听差的人说:“这公馆有位武老爷,我要见见他,有机密之事。”听差人问他名姓,周庄说:“我姓周名庄,有紧要书信面交。”听差人进去回禀了,出来说:“武老爷叫你进去,跟我来。”周庄便跟着到了里边。
众位英雄正因杨香武、霍秉龄、刘芳上红龙涧,至今未见回来,甚是着急。听到有人来看武老爷,下机密书信,众人忙说:“把他带进来。”周庄进来后,武国兴说:“我就姓武,有书信拿来我看。”周庄把书信呈上,武杰打开一看,上写道:国兴贤弟如晤:昨日同杨、霍二位由公馆起身,来到红龙涧。不料戴魁章翻脸无情,彼此动手,怎奈寡不敢众,我三人被获遭擒,捆在水牢之内。幸有周庄主仆,原是良善之人,系被贼人抢掠进山为寇,晚间由水牢将兄救出,告诉前情,愿为内应,捉拿贼寇,以报前仇。务望贤弟约请众位英雄,攻打红龙涧,你我里应外合,可以救出钦差,幸无迟误为盼!此请升安兄刘芳手缄武杰看罢,与大众诉说此事,然后又问周庄:“你是哪里人?你家主人是怎么一段情节?”周庄说:“小人叫周庄,因我家主人卸任归家,被贼杀死,小人苦苦哀告,才将小人并我家姑娘带进山去。那时我家姑娘九岁,戴魁章夫妇甚是疼爱,教练长拳短打,刀枪棍棒。前年他原配之妻一死,戴魁章就起禽兽之心,要收我家姑娘为妾。多亏二寨主苦苦劝他,始得保住我家姑娘的名节。是我把前情向姑娘说明,我家姑娘想报父母之仇,又怕贼人心怀不良,落在贼人之手。故此请出刘大人,定下计谋,情愿里应外合,逃出火坑,捉拿贼人,倒反红龙涧。”
正说之际,又有听差人进来禀报说:“河南上蔡县葵花寨的铁幡杆蔡庆前来给大人请安,现在门口下车。”武国兴与纪逢春、苏永福、苏永禄、李环、李佩一齐迎接出去。只见一辆太平车,套着两匹黑骡,赶车的人有二十多岁,甚是雄牡。一看蔡庆,头戴马连坡草帽,面皮微黑,身穿青洋线大褂,足下青缎快靴,花白胡须,二目神光满足。车上坐着金头蜈蚣窦氏。
这夫妇两个,由上蔡县葵花寨起身,要奔大同府去看女儿蔡金花。因听说大人在永城,故绕道前来,给大人请安。武国兴过去见礼,说:“老爷、姥姥在上,外甥男行礼。”纪逢春过去就说:“蔡大爷好呀?”武国兴瞪了傻小子一眼,心里说:“混帐东西!讨我的便宜。”李环等行礼,把蔡庆、窦氏让进公馆。
武国兴已叫听差人等给周庄备饭,此时正在那里吃饭。
蔡庆进来,彭兴等过去行礼,都知道是大人的亲家。大家行完了礼,蔡庆说:“大人在哪里?我给大人请安。”彭兴说:“大人你见不着了,我们这里正为难呢!大人夜晚被宋起凤偷着背到了红龙涧。那里的山大王叫四头太岁戴魁章,把大人搁在水牢之内。石铸去救大人,也被他擒了。昨日刘芳同杨香武、霍秉龄前去,也被他人拿住。现时这周庄刚送信来。”蔡庆一听,叫人把信拿来一阅,又把周庄叫过来说:“周庄,你先回去,天至正午时,你把众人救出来,把兵刃给预备好了,我们就到。我与戴魁章素有旧交,我先去说合此事,他如应允,两罢甘休,如不应允,再动手拿他。你先救出众人要紧。”周庄转身告辞走了。
蔡庆说:“我与戴魁章从前相好,武国兴、纪逢春,你二人就说是我的徒弟,李环、李佩就说是绿林的朋友,前去拜望他。苏永福、苏永禄调本处官兵接应。我先跟他说合,他如依从,把大人请出来,两罢甘休;如不依从,再行拿他。”大家商议好了,武国兴请蔡庆用过早饭,再由公馆起身。蔡庆说:“已经吃过。”武国兴说:“既然吃过,你我就走。”
众人暗带兵刃,连金头蜈蚣窦氏一齐上了车。赶车的秃子刘亮,一摇鞭出了北门,二十里地,展眼工夫就到了红龙涧。
来到河沿,秃子刘亮捏嘴一吹呼哨,那边放过两只船来,船上喽兵问道:“是哪路的英雄?来此何干?”蔡庆说:“我乃河南上蔡县葵花寨的寨主铁幡杆蔡庆,前来拜望你家寨主。”喽兵便进去通报。
戴魁章坐在大厅,思想拿住了这些人怎么办,正不得主意,打算等二弟朱义、三弟马忠回来,再行商议,见有喽兵进来禀报说:“铁幡杆蔡庆夫妇,带着朋友前来拜访。”戴魁章想:“这是我知己的朋友,须要出去迎接。”便吩咐喽兵摆队,大开寨门,亲身出来迎接。到了河岸,见蔡庆已下了车。戴魁章说:“蔡庆大哥在上,小弟有礼。我时刻想念哥哥,今日得见,真乃三生有幸。”又赶过去给嫂嫂行礼。蔡庆说:“贤弟久违。”
窦氏说:“戴老四,几年不见,你发福了,一向可好?”戴魁章说:“托福!”蔡庆说:“戴老四,我给你引见引见,这二位是江湖绿林中人,李大爷和李二爷。”用手一指武杰说:“这是我二徒弟。”又指着纪逢春说:“这是我大徒弟,他是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