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公案 - 第 20 页/共 50 页

高通海飞身蹿上房去,越想越生气,复又来至三杰村。先到村外隐住身形,等天黑夜晚,来到石铸门首,由房上跳进去,把六儿吓了一跳,说:“那位怎么从上跳下呢?”又说:“高爷呀!你快走吧!昨天我们大爷说,你是一个办案之人,你是讲交情的,夜内不留神,却被你把玉马盗去。今天你又来了,我家大爷要翻脸把你拿住,依我说你走吧!”高通海伸手把刀一抽,说:“你一嚷,我就把你绑上!我问你,拿住那几个办案的官,都放在哪里,是死是活?你说来我听。”六儿见高通海手中拿着钢刀,便洗:“高老爷别生气,拿住韵几个人都在后院,那里有个人囤。”高通海把六儿绑上,把嘴堵上,放在门房里头,再将门带上,自己奔后院到了人囤,把荆条筐一拉说:“下面的三个人快坐到筐内,我高通海是特来救你等的。”   下面刘芳等一听,心中甚喜,想必高通海已把石铸拿住,大家有了出头日子了。   高通海正在这里叫人,忽听前面石铸赶到,只吓得往房上一蹿。石铸在后面紧紧跟随,追出十里之遥。见前面有一条河,高通海一想,说:“将他诓在河里,可以拿住他。”石铸刚到了小河边,高通海说:“我不活了。”石铸说:“你不用耍花招,你外号叫水底蛟龙,焉有不会水之理,咱俩到水内比比雌雄。”高通海在水里翻着眼睛,看他下水之时是怎样下法,只见石铸翻身落水,在水面真象一个大活蛤蟆,他料想水斗也不能蠃人,便连夜赶回北京城去了。   且说石铸回到家时,笑面虎邱明月正拿着书信来到门首。   六儿自从吃了高通海的亏,石铸将他放开,从此诸事留心,不敢大意。他这时正在门房,听外面有人打门,连忙开门出去一瞧,见此人四十余岁,长得虎背熊腰,黑黑的脸膛。六儿说:“你姓甚名谁?找谁的?说来我好给你回禀。”邱明月说:“我乃大同府元豹山的邱明月,上三仙庄送信,听说伍大奶奶在这里住家,故来此送信。”六儿说:“你是面交,还是我给你拿进去?”邱明月说:“我见了婶娘面交。”六儿转身进去,回禀伍大奶奶说:“有大同府元豹山邱明月前来下书。”石氏一听,连忙叫六儿请进来。六几转身出去,把邱明月带进里面。   邱明月先给三位婶母行礼,见旁边还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媳妇,不知是谁?石氏说:“明月,我给你引见,这是你石大舅母。”   邱明月过来行礼,刘氏答礼相还。只听外面有人说话:“雕崽子来了,这个样是要到我门上来跟我斗斗。”石铸说着来到屋中。伍大奶奶说:“兄弟你回来了,别满嘴胡说,这不是外人。   明月过去见见,这是你石大舅。“邱明月知道是碧眼金蝉,听婶母引见,连忙过去行礼,说:”石大舅,现有我父亲书信在此,一看便知。“石铸接信拆开一看,把脸一沉,说:”邱明月,你爷儿们诡计多端,想要把我诓去,我不能上这个当。今天我先结果你的性命,然后等金眼雕来一比雌雄。并不是在我的家门口,我姓石的不对,皆因你爷们先不对。拿书信请人至剑峰山捉拿五鬼,给你把事办完,不求有功,只求无过,我姊丈在保安遭屈打官司,你爷们知之不管,我一怒才盗了九点桃花玉马。彭大人办差的不能拿我,你又拿书信诓我来了。“说着话,把衣裳一摔,拉出杆棒,就要跟邱明月动手。伍大奶奶一瞧,气往上冲,说:”石铸你可是要反,你要这么不懂情理,我就一头撞死。“石铸用手—指,说:”姓邱的,在我家也不能动手,由这里往北,有个伏牛山钓鱼台,我在那里等你。你去是英雄,不去是鼠辈。“邱明月说:”很好!你在头里等我,哪个怕你不成?“说着话,石铸头前走了。   伍大奶奶对邱明月说:“不准你去,石大舅年轻,你要容忍他。”即将书信扯碎说:“你回去吧,早晚必有官人拿他。”   邱明月说:“婶母只管放心,小侄男决不做无礼之事。三位叔父在保安遭官司,我父子实不知道。后来是高通海送信,我父子才知信息。我父连夜奔往保安州,派我拿书信前来,叫我唤石大舅到京中,有我胜三叔面求彭大人,保管无事。”伍大奶奶说:“贤侄请回吧,我也不留你。”叫家人送上了五十两盘费。邱明月说:“婶母,这里盘费够用,我要走了。”   邱明月出了三杰村,走了有四五里,见前面是一道山岭,半山坡有一块平地,四面有七八十棵松树。邱明月非从此地经过不可,他方才走到树林,见石铸手拉杆棒过来,说:“邱明月慢走,石大太爷在此等候多时。”邱明月一瞧,气往上冲,从腰中拉出杆棒,说:“石铸,你真欺我太甚,你来打大太爷,我怕你么!”石铸说:“好!你既不怕我,快拉兵刃过来,姓石的要不捺你一个筋斗,就不算英雄。”邱明月赶过去方要动手,只见伍大奶奶坐着爬山虎由正南而来,手拿一把刀,说:“石铸,你要一动手,我就自刎。”石铸最怕他姊姊,因他自幼父母双亡,跟随姊姊长大成人,这身功夫又是跟姊丈练的,他一见姊姊要自刎,只吓得自己颜色更变,说:“雕崽子,你回去告诉你老雕,我姓石的要斗斗他。他若敢来,我把他的翎篁给他拔来做扇子,挖了他的雕眼,就怕他不敢来!”邱明月说:“好,你等着看吧!不上一月准来找你。”石铸说:“我等他一个月,如他不来,我去找他。”邱明月听了这个话,只气得浑身直抖。   他下了伏牛山,认上大路,一路上晓行夜宿,那一日到了元豹山。进了厅堂,见胜奎正同他父亲吃茶,便先给二老行礼。   邱成问道:“石铸见了书信,他与你说些什么?”邱明月把石铸所说的话,从头至尾述了一遍。金眼雕一闻此言,气往上冲,要上河南找石铸,水箭打金蝉。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一回 胜奎实心遭诡计 邱成水箭打金蝉   话说邱成一听邱明月所说,气得须眉皆张,说:“我要不找他,不是英雄。”胜奎说:“兄长暂息雷霆之怒,那石铸乃年轻无知之人,不知兄长的厉害。”金眼雕性如猛虎,并不答话,转身到里面带上盘缠,随即换了衣服,下元豹山直奔河南嵩县去找石铸。胜奎连忙追赶,先回到了胜家寨,带上镖囊和金背刀,也连夜奔往河南。   这日到了河南嵩县,离三杰村二里之地,有一个清化镇,西头路北有一德胜店。胜奎进了北上房,净了面,吃了茶,便问伙计说:“这三杰村有一碧眼金蝉,你可知道?”伙计说:“知道,乃嵩县有名人物,无人不知,哪个不晓。你老人家贵姓,找石大爷有什么事?”胜奎说:“我来访访他,吃两杯茶就去。”胜奎问明道路,出了店门,一直奔往三杰村,来到十字街路北,到了石铸家门首,刚要打门,只见一人在门首站立,自言自语地说:“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敢情刚才就是金眼雕来找我家主人,看他未必是我家主人的对手。”胜奎说:“石铸在这里住吗?”六儿说:“不错,你贵姓?找我家主人何事?”胜奎说:“我家住大同府黄羊山胜家寨,姓胜名奎,绰号银头皓首,找你家主人石铸,有几句要紧的话说。”六儿说:“我家大爷被朋友所约,游山玩景去了。”胜奎说:“我住在清化镇德胜店,回来叫他等我。”六儿说:“是了。”胜奎转身回店。   六儿回到门房,想到金眼雕方才来找过,我已经回了,现在又来了个姓胜的。这些人都没有来过,待我们大爷回来,细细回禀,叫他早做准备。正在思想之际,听外头又嚷嚷说:“石铸在这里住吗,我就是金眼雕。”六儿出去说:“还没回,还没回,你在哪个店住?我家主人回来,叫他找你去。”金眼雕说:“我住清化镇西头德胜店,在西院北房。”六儿说:“是了!你老人家回去吧。”   金眼雕走后,石铸才由外面回来,喝了个醉眼朦胧,来在门首,说:“六儿,今天有什么事没有?”六儿说:“方才有一个大同府元豹山来的邱成,到这里找你三次了。还来了一个姓胜的,自称住在胜家寨,他叫胜奎。”石铸一听发愣,见胜奎复又返来。六儿用手一指,说:“这个就姓胜,大爷你看。”   石铸一瞧,这人有七十余岁,白四方脸,慈眉善目,准头方正,四字方口,海下一部银髯,身穿蓝绸长衫,足穿白袜云鞋。石铸此时酒也醒了,说:“来者莫非胜家寨的银头皓首胜三哥么?”   胜奎说:“不错,你是何人?”石铸道了姓名,说:“今天我已酒醉,不能让往家中,有什么话,明天到三杰村后面,有个钓鱼台,从辰到巳,等你两个时辰,准约会,不见不散。”胜奎说:“好!我就此告辞。”   胜奎回店,此时金眼雕已然安歇。胜奎并不知他住在跨院,即回屋中歇息。   天至傍晚之时,金眼雕又至三杰村去找石铸,方到门首,只见家人六儿说:“我主人留下话了,明天到伏牛山半山腰中,那里有一块平地,天至正午,不见不散。”金眼雕说:“好!就是这样,我在那里等候于他。”说罢转身就走。刚走到清化镇十字街,见一群人在一座店门首围得风雨不透。金眼雕分开众人,往里一看,见一人约有二十余岁,生得虎背熊腰,正在那里练石头,足有二百多斤。众人围着呐喊,说:这人力气不小,他名叫马二,乃清真教的人,外号叫做马二愣。金眼雕看他练了半天,无非是些笨功夫,并无出奇之处。金眼雕分开众人进去,大众一瞧,见他年有八十余岁,黑脸膛,须发皆白,二日神光满足,身穿一件白绵绸汗衫褂,青绸子中衣,白袜青缎皂靴,挟着一件青洋绉长衫。马二愣说:“我练的这石头,有二百四十斤,你这个年岁了,趁此躲开,别碰着你。”邱成哈哈一笑说:“你所练这个,无非是孩童玩意。”走过去单臂便将石头举了起来。马二愣一看,惊得目瞪口呆,连忙问道:“老丈贵姓高名?”邱成说:“我乃大同府元豹山之人,姓邱名成,外号人称金眼雕。”马二愣说:“原来是邱老爷子,我常听保镖的人说,你老人家的威名远震。来吧!我给老人家磕头拜为老师,你住在哪个店里头,打发人把行李搬了过来。”   邱爷见马二愣忒志诚,并无半点虚言,便说:“那就派人把我的包裹拿过来吧。”晚上,马二愣预备了炖牛肉,邱爷吃了晚饭,就告诉马二愣所练的软硬功夫招数。马二愣说:“邱老爷子,我们这地方有一石铸,我总赢不了他。我二人在先很好,后来因练功夫练出仇来。他要叫我拜他为师。我又不肯。你老爷子就教给我练点真能为,也叫我出出这口气。”邱爷说:“也好!我明天见见这位石铸。”马二愣转身出来,邱成就睡了。   一夜无话。次日,胜奎因跟石铸定了约,老英雄决不失信,便带刀出店,直奔三杰村,逢脓问钓鱼台在哪里?有人指引,他来到了三杰村后面,眼前有一堆土,高有二丈,方圆有四五尺,周围有几十棵树,名为钓鱼台。台上还有土台一座,瞧瞧倒也干净。胜奎在大树之下将包裹放好,坐在上面等候石铸。   约有两刻之时,只听那边有人说:“一步来迟,胜老丈在此受等了。”胜奎一瞧石铸笑嘻嘻地过来,连忙站起来说:“我今天来此,所为你与金眼雕之故。此事皆因我而起,我要不拿活阎王焦振远,焉能请伍氏三雄。贤弟,诸事皆不可认真,邱成来时,你赔个不是,带着玉马出去打官司,有我照应,决无受累,要叫你受了委屈,也对不起伍氏三雄。”石铸说:“你叫我跟你打官司,还叫我给老雕赔不是,你这是出来说和的吗?   我告诉你说,胜三!姓石的我是个英雄,天塌了有地接着,脑袋掉下不过碗大疤拉。我既敢惹他,我就要会会他。你怕金眼雕,我是不怕金眼雕的。“胜奎一听,这个小子说话讨人厌,就伸手将刀拉出来,把长大衣服一甩,一摆金背刀说:”小辈!   三老爷子没那些话跟你说,我先把你捉住,送到当官治罪。“   胜奎乃家传八卦追魂夺命连环刀,十一刀不容人还手。当年神镖胜英老英雄的这一刀法,传过三个徒弟,大徒弟是江南绍兴府人,人称飞镖黄三太;二徒弟是陕西长安的神弹子火龙驹戴胜其;第三个就是胜奎,父传子受,焉有不尽心之理?当年神镖胜英,仗着迎门三不过飞镖,甩头一子,和这八卦追魂夺命连环刀扬名天下。   今天胜奎施展出这路刀法,石铸如何能敌得了!石铸说:“胜老丈别动手,我输了,情愿跟你前去,你说怎办就怎办?”   老胜奎乃是慈心的人,如何肯赶尽杀绝,自己就往圈外一跳,把刀法一收。石铸累得满头流汗,手拿棍棒,并无还手之力。   他瞧着胜老丈在那里站定,便笑嘻嘻地过来说:“老头,真有你的。”说着往前一凑,抖起杆棒,就把胜奎捺了个大筋斗,按倒就捆。老头本来力气不足,石铸先把他稳住了,如何能防备?石铸说:“咱们两不该,你赢了我,我也赢了你,谁也不算输。”他扛起胜奎便奔伏牛山去找金眼雕。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二回 伍显带罪回嵩县 石铸陷身伏牛山   话说金眼雕离了清化镇,来到伏牛山,见来了一个挑水的,就把他叫住问道:“你挑水一天,能卖多少钱,是甜水苦水,从哪里挑来的?”那挑水之人说:“我们这里多是井水,这水在北边,龙王庙里头有井。”金眼雕说:“你给我挑两挑水,挑到伏牛山半山的那片空地,我给一块银子。”那挑水的穷人一听,乐得心花俱开,长了这么大,还没见过银子,听见金眼雕说给银子,他连连答应说:“老爷子,你头里等我,这就到。”   金眼雕点头,来到半山平川之地,在树林中找一块干净之处落座。原来金眼雕练就了一宗水箭功夫,把水喝到肚腹之内,用混元真气把它托住,一张嘴使这股水出来,厉害无比。今天金眼雕要拿这个来赢石铸。正在思想之际,见挑水的已然来到,金眼雕搬起水桶,喝了一口,站起来走了几步,把水滋出来,又照样来三次。他告诉挑水的,再挑一挑来。挑水的去不多时,又挑了水来。金眼雕给了他一块银子,约有二两多重。挑水的接过来,只乐得欢天喜地。   金眼雕把水喝了,运在肚腹之中,就见石铸扛着胜奎从半山坡而来,来至近前,说:“姓邱的,把你这拜弟交给你吧!”   说罢,将胜奎放下,先把绳扣解开。胜奎站了起来,含羞带愧。邱成一瞧,气往上冲,就说:“一个蛤蟆崽子,邱大爷今天把你扒叉坏了。”石铸抖杆棒过去,邱成说:“你先站住,我要跟你一般动手,赢了你不算英雄。象你这个能为,还搁不住我一口唾沫。”石铸说:“好一个老雕,你不用拿大话吓我,你赢得了石铸,我甘拜下风,跪倒给你磕头,拜你为老师。”邱成说:“好!我在这里站着,你过来使这杆棒兜我一个筋斗,我就给你跪倒磕头。”石铸赶过去,一抖手照老雕就缠。那邱成使千金大法一站,石铸用尽平生之力也兜不动他。石铸心中仍然不服,一连几下,俱都如此。金眼雕往旁边一闪,石铸要往前蹿。邱成说:“石铸你站住,我一口唾沫要啐不倒你,就算我输。”便把口内的水,照定石铸迎面张嘴一啐,白亮亮似水箭一样,正打在面门上。石铸翻身栽倒。邱成说:“我要拿他到京都完案。”胜奎说:“大哥不可,随他去吧!”   说着话,二位老英雄转身下了伏牛山,刚往前要走,只见那边又来了挑水之人。邱成一瞧,正是方才那个挑水的。金眼雕把挑水之人叫住,说:“你把树林之内躺着的那人,背送三杰村石宅。”挑水之人说:“我认得。”金眼雕又掏出了二两多银子给他。那挑水之人接过银子,找个地方把水桶先存好,就把石铸背起来直奔三杰村。   邱成同胜奎回到店中,算还店帐,歇了一夜,次日便上路回京。那一日来到京都地方,住在西河沿高升店。次日换上衣服,邱成同胜奎来到了彭大人住宅。到了门房,有人往里回话。   彭公正在书房之内,听见胜奎同金眼雕邱成前来,连忙吩咐有请。此时,高通海已回来,彭大人正为石铸这一案不能回奏,心中着急。胜奎同邱成来到书房之内,见了彭公施礼。彭公让二位坐下,说:“二位义士从哪里来?”邱成把上河南之故细说了一遍。彭公说:“本部正为盗玉马之案不能复奏,二位义   士有何高论?“胜奎说:”要拿石铸,大人必须递折子奏明,由保安调来伍氏三雄,叫他等带着内大班去往河南,可以把他拿来,派别人去只是枉费跋涉。“彭公一听此言,深以为是。   即派人摆酒款待胜奎、邱成。次日大人递了折子,提说盗玉马之贼,有伍氏三雄知情。可以派人先调伍氏三雄,然后派内大班跟随至嵩县办案。圣上准奏,即派内大班的汤文龙、何瑞生,押着伍氏三雄前去办案。   这日由京都起身,晓行夜住,来到了三仙庄。一打听,石铸此时正在家中养病,因他自从被邱成打坏身体,这时尚未养好。伍氏三雄带着汤文龙、何瑞生来到三杰村,到村里一打门,六儿开了门。大爷说:“你家主人可在家?”六儿说:“在家。”   伍氏三雄直奔书房,就来拿他。及至掀帘进去,见房中无人,又连忙把六儿叫过来问道:“你说你家大爷在书房,此时哪里去了?”六儿说:“白日就在房里睡觉看书,小人此时并未见他,你老人家可在前后各处找寻吧!”伍氏三雄到里面去见伍大奶奶,提说石铸之事。伍大奶奶说:“是在书房。”伍大爷说:“既在书房,现在必是逃走了。”正在说话之际,家人来报说:“石大爷到那边把二奶奶、三奶奶房中的东西全给碎了。”   此时西院的贾国栋、贾国梁也都过来了,对伍氏三雄说:“石铸在家中歇了几天,惹了祸啦,听说后头还有个人囤。”伍大爷把六儿叫进来,说:“后头人囤放着人么?”六儿说:“有人,有三位办差的老爷,被我们大爷拿住了放在里面。”   伍氏三雄赶紧到里面把三人救出来,一问刘芳、苏永福、苏永禄,才知道从前之事。贾国栋、贾国梁说:“如今他到三仙庄把东西碎了,你们何不前去找他?”伍氏三雄就同二位班头和办差官前去捉拿石铸。方到了三仙庄,见王伯燕从里面出来,说:“石大爷走了,他把二奶奶、三奶奶房中的东西全给   碎了。“伍大爷一想,他必然是跑了,决不敢回家来的。贾国栋、贾国梁说:”他跑了我知道,他所去的地方我也知道。我三人时常在一处,他这一走,必然是上青龙山、伏牛山的峡谷间,那里有座三清观,有一老道刘道元跟他是拜兄弟,他准往那里去了。“伍氏三雄说:”咱们到家中歇歇,回头再去找他。“   先叫厨子做点菜喝酒。刘芳、苏永福、苏永禄都是河南瓜,大家叙了些闲话。正在说话之间,家人来报说:“石大爷跑到贾大爷、贾二爷家中去了。”众人一听,连忙站起,又回到三杰村。到了贾国栋、贾国梁家中一瞧,二人气得半响不能说话。   原来,贾国梁之妻为人忠厚,素常与石铸论着兄嫂,也说一言半语取笑话。如今他竟把贾国梁之妻抹上一脸锅烟子,把贾国栋之妻捆在树上,还将衣服剥去。家人说:“我等已把二奶奶放开,石大爷他打完闹完就定了。”贾国栋、贾国梁说:“好,我拿住了他,焉能与他善罢甘休?今天晚上到伏牛山去找,那里准能把他找到。”众人说:“也好。”气得伍大爷浑身直抖,说:“石铸你气死我也!我自幼教他武艺,叫他做正大光明的事情。不想他任意胡来,惹下这等大祸,叫我跟他着急。我自今以后,与他誓不两立。你们几位跟我来,先到伏牛山去找他。”   众人来至三清观叩打庙门,里面刘道元出来迎接,一见是伍氏三雄,连忙往里让。大爷说:“我们不进去了,石铸在这里没有?”老道说:“没来,石大爷这一向都没来过。”伍氏三雄说:“既然如此,我们走了。”候至天黑,众人复又来至三清观,把庙一围,伍氏三雄蹿过墙去,只听得石铸正与老道说话。大爷一声喊嚷,石铸便由后窗户逃走。伍显赶紧就追,石铸一低头,打出了紧背低头锥,只听大爷“哎哟”一声!未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三回 哭丧计捉拿石铸 遇故友义结金兰   话说伍氏三雄追赶石铸,刚出了三清观,石铸回身照定那伍大爷的咽喉一锥,只听“哎哟”一声,伍大爷翻身倒地。后面众人说:“好石铸,你竟敢把姊丈打死!”各摆兵刃追赶石铸。伍二爷到来,把大爷背回了三仙庄,又派人把伍大奶奶接回来,说:“大爷被石铸打死了。”伍大奶奶回来一瞧,见伍大爷挺在床上,摸摸身上冰凉,不禁放声大哭,口中不住地直骂石铸,又派人到外头瞧了一口棺木。贾国栋、贾国梁立刻去讲棚,伍元、伍芳找和尚讲放焰口,一家人穿白挂孝。   那石铸与庙里的老道相好,听到他姊丈叫他,一害怕就跑。   他姊丈追来,他冷不防一锥,也没想到竟把姊丈打死了。听伍元、伍芳说把他姊丈打死,他还不信。候至天光大亮,他便改换了衣服,来到了三仙庄。在村口一探听,只见有人三三两两地坐在一处说闲话,说:“伍大爷在此庄中居住多年,没得罪过人,平生所学能为,都传授了他内弟石铸。谁知那石铸盗来玉马,惹下大祸。他姊丈来拿他,竟被他一锥打死。今天家中办事,石铸这厮真是丧尽天良。”石铸一闻此言,五内皆裂,心中又想:“且慢,我姊丈诡计多端,怕他其中有诈,待我访真了再说,别中他的计。还是先回三清观改扮行装,细细访知,   如果是实,我再去不晚。“石铸到庙内换衣,心想:”我本无心把你打死,你老人家一死,小弟决不活着,我要活着,只恐千载落个骂名!“   他痴迷了半晌,又复回三仙庄。在伍家的大门对过,有个茶馆,他拿手巾把脸一蒙,进了茶馆,倒杯茶摆在桌上,偷眼瞧大爷家的门口,正在搭吹鼓手棚,又听见喝茶之人也提这回事情,说:“石铸丧尽天良,不该做出这无情无义之事!”开茶馆的掌柜,姓杨名泰。这人爱说爱笑,跟石铸素常也爱开玩笑,听众人这样说,他便答了话,说:“石铸竟做出这件事来,人人骂他,我现在给他起个外号,叫贼鬼子。”石铸听见,一声不言语,站了起来就走。他来到姊丈门口,推门进去,到了院中一瞧,棺材就在那里停着。他放声大哭,说:“姊丈,我石铸服罪。”正在痛哭之际,棺材盖一起,伍大爷蹿出来便把石铸拿住。   书中交代:此乃是伍大爷见石铸狡猾,自己就翻身栽倒,他对过来的伍元、伍芳说:“你二人就说我死了,我闭气装死,可以拿他。”伍元、伍芳这才大嚷起来,说:“伍大爷死了!”   石铸和贾国栋、贾国梁、刘芳等,都一概不知是诈,连伍大奶奶和家中的女眷,也都不知道伍大爷是假死。今天石铸一来,伍大爷便由棺内蹿出,将他揪住。石铸说:“好!你们这条计真高,官司我打了,拿家伙来把我锁上吧!”何瑞生说:“贤弟,又何必锁上呢,你跟我们人都打官司就得了。”伍显说:“我来给你引见,这汤大哥和何大哥,当年也是绿林中的朋友,现在京都充当内大班,奉圣旨押着我三人前来拿你。大丈夫作事敢做敢当,方是朋友,我三人打这场人命官司,也是自行投案的,就是身受国法,死在云阳市口,也是自作自受。”石铸说:“姊丈既然说到这里,我今日做这件惊天动地之事,也是   为的留下英名,传于后世,虽刀斧加颈,并无半点惧色,咱们今天就此起身,我姓石的决没有什么儿女情长,家中事情自会有人照应。“伍氏三雄一听,说:”很好!汤二哥,你们把家伙给他带上!“   石铸说:“你们几位先跟我到对过的茶馆拿点东西。”大家跟随进了茶馆,石铸说:“杨泰!我盗来的九点桃花玉马交给你了,拿出来吧,跟我去打这场官司。”杨泰一听,吓得颜色更变,浑身直抖,说:“石大太爷别开玩笑,我怎么见着你的九点桃花玉马?”伍氏三雄也知道杨泰是个好人,决不会做这个事,便说:“石铸,这是怎么回事?你不可诬赖好人。”   石铸说:“我实在是把玉马交给杨泰的呀!”杨泰只得给石铸跪下,说:“石大太爷,我从此再不敢跟你开玩笑了,你饶了我吧!”石铸说:“饶你也成,把你媳妇给我叫过来,给我个乖乖。”杨泰是新成家的,夫妻还不错,要不这么办,只得打场官司,他知道这是刚才说话叫石铸听见了,石铸这个人说得出来,做得出来,莫若跟媳妇商量,给你一个乖乖,完了这回事,只得说道:“石大爷,我去叫她来给你个乖乖。”站起来到后头跟媳妇商量,媳妇不愿意,当着大众怕害羞。杨泰又出来给石铸跪下去,说:“石大爷,我知道方才说错了,我是贼兔子,你老人家再骂我几句。”石铸哈哈一笑,说:“杨泰,我叫你认识认识我,背地里不准骂人。”   说罢,出了茶馆,带着众人到三杰村把玉马取来。此时天色已晚,大家都住在伍爷家中,贾国栋二人告辞回家。伍大爷晚上把石氏叫来,对坐谈心,说:“娘子,我和你是半世夫妻,总算和美,我这一人都中,吉凶未定,你我从此分手,只怕不能再见了。倘若我死之后,你同两位弟妹要合作度日,不可争闹。”石氏说:“丈夫请放宽心,贱妾所不放心者,就是丈夫   和石铸历作之事,都是命盗案子,罪在不赦,倘若彭大人不念旧情,你四人准有性命之忧。“伍大爷道:”凡事皆是天定,不由人算,我此去如京中平安,不到一月之内自有回音。“说罢安歇。   次日净面吃茶,在书房之内,又叫进王伯燕来。伍显说:“王大哥,你我孩童厮守之交,我三人此去凶多吉少,国有王法,律有明条,杀人偿命,我等倘若身受国法,你在家中要多多照应。”王伯燕说:“何瑞生大哥,京中神力王府有咱们一个朋友,叫飞天豹武七鞑子,他现在家中作何事故?”何瑞生说:“飞天豹武七鞑子在老王爷府中,得了庄园处总管。后来他得了一场病,在家里教了一个小徒弟,叫费德功,练得倒很好,就是五官相貌长得太凶,怕的是后来不安分。现在他移居在京东三河县武家庄,算是王府的皇粮庄头。京中老朋友死了不少,前门外大栅栏开镖局子的何云龙何二哥也死了,老四霸天之内,飞天鹞子贺兆熊也死了,真是不堪回首忆当年。”王伯燕说:“你哥俩个京中熟识,伍家贤弟到了京里,请多多照应。”汤文龙说:“彼此都是自己兄弟,何须叮嘱,想当年在山东德州镖打窦二墩之时,都是少年英雄,到如今已是须发皆白了。”正说话间,厨房摆上饭来,大家吃完饭,套上了车。   石铸与伍氏三雄便装打扮,家伙都放在车上,由三仙庄起身,晓行夜住,饥餐渴饮,非止一日,来到京都。到了彰义门,伍氏三雄说:“绕道走平则门,我去瞧个朋友。”众人坐着车辆,来到平则门外,见路北有一座黄酒馆,字号是秘香居。伍氏三雄说:“咱们把家伙带上。”跳下车来,进了秘香居。群雄大闹秘香居,龙虎风云会。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四回 武登科慈心招祸 侠义心拯危救贫   话说伍氏三雄到秘香居黄酒馆门首,忽然想起一事,跳下车来,各带刑具进了酒馆。   书中交代:秘香居掌柜的,姓武名叫登科,在东华门外金鱼胡同住家。父母在日,久走苏杭二州,贩卖绸缎为生,在前门外鲜鱼口开了一座德昌泰绸缎店。武登科娶妻王氏,乃是崇文门内苏州胡同珠子王家的女儿。夫妇两个自父母死后,用了十数个男女家人。武登科念了数年书,下了两次场未中,也无心求取功名,就在家中度安闲岁月。   这一年冬至天气,他吃完早饭,信步出了前门,天气甚是寒冷,滴水成冰。在前门外桥头,见有几个穷人,正蹲在地下斗骨牌。武登科站在一旁,瞧这几个人身无棉衣,甚是单寒,看了多时,问道:“你这几个人,天气这样寒冷,为何还在此地赌钱,太不知世务了。”这几个穷人一瞧,见武登科年方二十有余,白净脸皮,俊品人物,知道是一位富豪子弟,连忙说道:“大爷有所不知,我们这几个人,拿副骨牌在这里解闷,把冷饿就忘了,哪能够象大爷,天冷了多穿上两件。”武登科一听说:“你几个人为何不想营生?都是二三十岁,正在青年,何至冻饿而死。”这几个人说:“要有两三吊钱,护护身体,还   可以寻亲找友,找个正事。“武登科道:”每人我给你两吊钱,跟我拿去吧!“这四个人说:”谢过大爷,不知大爷贵姓?“   武登科通了居处姓名,带着那四人到德昌泰来。走在半路之间,那前门外的穷汉甚多,一见这四个人,便跟随他等,问明武大爷是舍钱的,全都欢喜。武登科到了铺子门首,说:“你几个人站着,我叫人给你钱。”跟来的那些穷人说:“怎么给他等钱,不给我们呢,舍钱还挑着人舍吗?”武登科一听,说:“不要嚷,每人给你们两吊钱。”就叫店中先生开付德昌泰门外的穷人。只见人越聚越多,店中先生说:“点点人数,先给个字条儿,再来领钱。”共合五百八十七人,每人给钱两吊。武登科在铺中吃了晚饭,放到三更天,穷人尚未散尽。登料无可如何,说:“明天再放吧,铺子该关门了。”好容易把穷人赶散,才关了门。   次日天光一亮,穷人又围满了。这真是善门难开,善门难闭。武登科由店中坐车回来,众穷人又跟到金鱼胡同,堵着门口直嚷直闹。武登科打发家人去告诉他们别嚷!来了多少人,每人给两吊钱。家人查点数目,照数放了。次日,穷人比先前更多,舍了不到半月,把一座德昌泰绸缎铺也卖了。后来又把家中囊内所存财物,全折变尽了。不到一月之间,家中四壁皆空,落得一无所有。夫妻对坐闲谈,登科说:“明天穷人又来,该当如何?”王氏说:“我倒有个主意,明天来了,就说五天放一回,今天来了一概不给。”至第五天,武登科又把家中房屋变卖。舍了两三个月,就剩自己住的这处房子了。   他有一个表兄,叫赵得福,原先在钱铺做买卖,后来铺子关了,改行跟官,跟了个姓庆的,乃是织造,在外头几年,很不得意,姓庆的已被参,回来时仍一无所有。这天来找武登科,放声大哭,说:“兄弟,你得救我,现在我身上无衣,肚内无   食,一无所有。现有朋友给荐举在白大人那边看门房,这个事可以熬得出头来,现需一百银子,兄弟你得救我。“武登科说:”我这两天正为难,家里已一无所有,产业都被我舍了。我身底下这处房有红契,你拿去押了吧,你拿一百,剩了给我。“   他们对过住着一家街坊,姓苟,家里开了纸铺,很有些钱,使把房契在对面押了一千两。他表兄拿了一百两,给他九百两。   那赵得福临走时说:“兄弟,你等着吧,我发了财必还你。”   打这赵得福走了,他舍了两天,钱又没有了。   大奶奶到娘家见了二位哥哥说:“家中有急用项,暂借二三百银子。”他哥哥说:“倒是二百还是三百?姑奶奶永没张过嘴。”王氏娘子本来是闺中弱秀,听哥哥一问,脸就一红,说:“哥哥,借多少是多少。”大爷叫帐房赶紧称三百两银子来,留姑奶奶吃完了饭,送王氏回家,便把银子带在车上。武登科一瞧借了银子来,叫家人搬到银铺合钱,次日一舍就完。   王氏这天与武登科谈心说:“借了钱一舍就完,这一回该当如何?”武登科说:“我跟他们说没钱了,他们都不信,大家都齐呼我财神爷,下回你再到你娘家去借。”果然到了舍钱的日子,又让王氏借了一百两银子来。如是者三次,到第四次又去借时,王大爷说:“姑奶奶,我供不起你舍,你们家里三四万银子都舍了,你又坑害我来了。没钱。”   王氏生气回家,对丈夫说了。武登科一想:现在自己没钱舍了,使人家的又指什么还?次日,穷人来了几千,武登科出去说:“我实在没有钱了,众位不信,就请进来看,等我有钱时再舍吧。”央说了半天,那善心的穷人就走了,那恶心的穷人开口就骂。武登科晚上到了苟宅,将自己住的五十余间房卖了三千两,剩下九百两之数,夫妻两个赎赎当,把家人辞退,每人给银十两,慢慢谋事。   夫妻二人便搬到京西离城二十里他家的坟地去住,那里就有看坟的,单有一处阳宅,于是把看坟的搬在别处住,自己置了些粗糙的应用物件。这房是北房三间,东西各有配房,倒也整齐。看坟的姓赖,叫赖天生,素日就不法,时常卖树木,有祭田二百亩也叫他给卖了。本来武登科自幼就不懂营运,坐吃山空,自端午节后搬出城来,住到过八月节,把这点余资又花了有一半。这一天,夫妇因多吃两杯酒睡沉了,次日起来,所有的银钱钏镯首饰衣服,又被贼人挖了窟窿,偷盗去了。夫妇彼此埋怨,并无一点主意。天气寒冷,夫妻两个度日如年。偷去他这些财物的,原来并非外人,乃是赖狗赌输了,看他主人老实,夜晚就挖窟窿盗去了财帛。武登料无法,到九月时候,想起他的表兄,何不进城找他去呢。次日,告诉大奶奶找点东西当作盘费,说要进城去找赵得福。王氏还有一件半新不旧的蓝布褂,也不过当上三四百文。   武登科家中的早饭是碎米稀粥,他随便吃了,拿起小包裹便直奔平则门,进了城,打听到白大人住在后门外金丝套胡同。   到了那里,一瞧路北大门里头,挂着许多官衔牌。他来到门房说:“辛苦!我找赵二爷,劳驾把他叫出来。”众人说:“你等等吧!”不多时,赵得福从里面出来,人也改了样,衣裳架弄着,又白又胖,真是人得喜事精神爽,一见武登科,说:“兄弟你来了,今天我忙,要跟大人上衙门去。你搬到哪里去了,我总没见着你。”武登科说:“现在京西坟地里住,剩了几个钱都丢了。”赵得福说:“你等着,我进里边去。”不多时拿出一吊钱,说:“给你做盘费吧,这里还有十两银子,你垫办着过日子,过腊月二十再来,我给你二十两。”武登科回家,到了腊月二十二又来这里找他表兄。只瞧见白大人封了门,奉旨抄家,连他表兄都交刑部了。无奈回去,到家中把表兄打官   司的事述说一遍,王氏也是无法了。到二十三祭灶,都说两句吉祥话,他夫妻两个说:“灶王爷,我们过了年,人家都说好人相逢,恶人远离,开市大吉,万事亨通。我们是恶人相逢,好人远离,开市大吉,万事恒宁。”正说之际,只听房上有人答言说:“我乃恶人相逢!”又一个说:“我乃好人远离!”   又一个说:“我乃开市大吉!”扑通一声,扔下一宗物件。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五回 访知己义结金兰 献珍珠替友赎罪   话说武登科同着王氏祭灶,正说恶人相逢,好人远离,开市大吉,万事恒宁。只听房上有人说:“我乃恶人相逢!”“我乃好人远离!”“我乃开市大吉!”扔下一个包裹,竟自去了。   他夫妻拣起来,觉着沉重,到屋中打开观看,里面竟是黄白之物。   武登科说:“暂且把这些都装在炕洞之内,留下十数两银子,换了过年。”王氏说:“你先作一个好买卖,然后慢慢的往外换银子。”武登科说:“也好!我买一个筐儿,过年卖瓜子为生,倒也不错。”不多天转过年来,便置了一个筐儿,在干果铺买了些黑白瓜子,进城去做小买卖,带着换了儿两银子回来。他天天如是,要在西四牌楼黄酒馆子喝一遍酒。人家做买卖都要赚钱,他做买卖却赔钱,如取两吊钱货,他一卖就剩一吊本了。他做着这买卖,也无非遮掩身子,不过为了慢慢的兑换银子。他天天在黄酒馆喝酒,总在吊数。前一两天,黄酒馆子不解其意,日子一长,可就留了神。大家想:他做小买卖能剩多少钱,天天在这里吃几吊钱?瞧此人甚是安稳,喝了酒举止端详,并不象浮浪子弟。   这天那个掌柜的过来说:“客官你贵姓?”武登科说:“姓   武。“又问他在哪里住家?武登科说:”现在平则门外坟地,原是金鱼胡同人。“这个掌柜的又说:”咱们还是当家,我也姓伍。“武登科说:”我是文武之武,叫武登科,你是哪个武?“   山东人说:“是行伍之伍,我乃山东登州府福山县人。先前在东华门做买卖,金鱼胡同的一家财主,开德昌泰绸缎庄的,天天舍钱,就是你么?”武登科说:“不错,是我。”那山东人说:“我叫伍振纲,久仰你的大名。你做这小买卖,能赚多少钱,天天在这里吃一吊多钱,赚得出来么?”武登科说:“我这是无事拿它消遣,真指着靠它吃饭,如何能行?现时我有个亲戚,在外头做官,回头给我些钱,叫我做买卖。我以卖瓜子为名,要访能人开个买卖。”伍振纲说:“我有一个买卖,在平则门外北驴市口,也是黄酒糟坊,现在关了。开着的时节,还放西四旗的帐,现在因东伙不和,把买卖就收了,我在这玉泉居算是白帮忙。”武登科说:“要开个黄酒糟坊,得用多少钱来?”伍振纲说:“要不放帐,有一千两银子就好做买卖;要放四旗的帐,本钱就要多了。”武登科说:“你带我到平则门瞧瞧这个地方成不成?”伍振纲说:“很好。”   说着话,会了酒钞,出了酒馆,二人顺大街到了平则门外。   来到那座酒馆门首,便推门进去。这里面有看房的,见二位进去,连忙让坐,倒了两碗茶。武登科说:“伍大哥,你今年多大年岁,咱们哥俩换换帖,结为金兰之好。”伍振纲说:“我今年二十九岁,你既不嫌弃,咱两人磕头。”两个谈说些闲话,晚饭就一同吃了。伍振纲自己回铺子,武登科回家。   次日,伍振纲起身到武登科家中,给王氏引见了,哥俩就在家中神前结拜。伍振纲年长,武登科是兄弟。武登科把自己所存的黄白之物,叫伍振纲拿到金店去换,择日子将平则门外的铺子开张,起的店号是秘香居。铺子后单有一所院子作住宅,   把王氏娘子接来,就在后院居住。这买卖日见兴盛,用着七八个伙计。   这一天,武登科正在柜上坐定,回思父母在日,家大业大,后来因我一时荒疏,把一份家业全都舍了,穷得一无所有。也是上天有眼,得了邪财,却不知道是何人周济我的?总算是祖上有德,还可以护住身衣口食。这二年买卖又大得利息,打算在城里头再开一处。正在思想之际,只听外面一阵大乱,帘板一响,进来几个犯罪之人,都是项上带锁,腿上砸着铁镣,手上戴着手捧子。头一个进来的说:“好一个秘香居,今天在此吃两杯酒,也该算算帐了,这个买卖是我开的。”武登科一瞧是四个犯人,有两个内大班班头和几位办差官跟随。他一听话里有话,连忙赶过去问道:“你们几位从哪里来?尊姓大名?”   伍显说:“大爷我叫恶人相逢。”伍元说:“我叫好人远离。”   三爷说:“我叫开市大吉。”武登科知道是周济自己的恩人,连忙说:“此处不是讲话之所,你们几位跟我到雅座。”众人跟武登科到雅座之内落座。武登科说:“恩公尊姓大名,倒是怎么一段情节?”伍氏三雄自说了姓名,又说了那一年在京中之财,我三人知遭索皇亲乃是当道权臣,在京访他。见你正白舍钱,后来变房卖屋,知道你是善良之人受了穷困。我三人平日乃绿林人物,偷不义之财,济贫穷之家,杀贪宫,诛恶霸,我等偷了索皇亲一些金银,共有三千多两,一半是黄金,那日扔在你的院中。现今我三人遭了人命官司,故来到这里,把话说明。   伍振纲这时从外面进来,说:“我已听了多时,既是三位兄弟,这也是前世宿缘,你我今天在此结义为友。兄长的官司不要紧,我慢慢的托人情,给兄长办理,不知三位兄长意下如何?”伍氏三雄说:“也好,就是我五人结义为友。”五人是   伍显、伍元、伍芳、伍振纲、武登科。按次序行礼已毕,请伍氏三雄到了里院,王氏出来给三位兄长见礼磕头。伍氏三雄每人脱下一件贴身穿的棉紧身,递与武登科说:“贤弟,你把这三件衣服叫弟妹拆洗拆洗,我等官司大概是秋后处决,到临出来时,你把这衣服给我等送去。”武登科接过衣服,送到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