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剑十三侠 - 第 14 页/共 23 页

第97回 探路径密记情形 发号令进攻山寨   话说尤保故意向王老么说道:“还是请你同我们各处去走一趟,不然又有许多阻隔了。”王老么道:“你得了罢,如有人拦阻你,你就说我叫你去的,有谁来说话!”尤保道:“既是这样,我们就去了。”说着,就与徐鸣皋往各处游玩。   徐鸣皋所到之处,无不将路径切记在心。到了后山那条小路,徐鸣皋望下—看,果然险峻非常,真算得是蚕丛鸟道。望下走了一节,只见两旁荆棘荒芜,绝无人迹。徐鸣皋着了一回,心下暗想:“所幸这条路离大寨甚远,还有法想,只须如此如此,便易为力了。”心中想罢,又同尤保到东首那条路去看。不一刻已到,二人走下山去,果见迎面一条小河,岸旁泊了十数只船。徐鸣皋当下便悄悄问尤保道:“这条河可通那里?”尤保道:“这河名唤七湾溪,离此十八里有座枣木林,就是这七湾溪的要道。由此出去,非走那里,不能通到各处。”徐鸣皋听罢大喜。山上的路径俱已看过,将所有的要隘又紧记了一回,然后便与尤保下山。到得寨研门口,还到王老么那里说了一声,这才下山而去。尤保又将出螺丝谷的路径指点了一遍,徐鸣皋又切记了一回。然后二人慢慢走出谷口,仍到尤保家内住了一宿,徐鸣皋这才回营。   进了大帐,当有杨小舫接着。徐鸣皋坐定。便将剩头寨的路径如何险峻,如何深固,细细说了一遍。又将螺丝谷如何进去,如何出来,又告诉一遍。杨小舫听罢,说道:“若非那尤老儿仗义帮助,设计同行,如何破得此寨?为今之计,既知道那里的情形,兵贵神速,不可久待了。”徐鸣皋称是。当下已是日午,各人用膳已毕,徐鸣皋便在营内挑选了五百名校刀手,五百名长枪手,即刻又命心腹将尤保请来。   当下先将三军勉励了一番,然后便向尤保说道:“老丈,奉烦今夜三更时分带领五百长枪手,前往枣木林暗暗埋伏,以防贼人暗渡,断其出路。明日晌午时分,自有大军前去接应。今有令箭一枝,与老丈带去,如有各兵丁不听号令者,即请老丈以军法从事,者丈勿得推托。大事成功,当再重谢。”尤保欣然得令。   又与杨小舫道:“贤弟可拨轻骑一千,各带弓伙之物,于三更时分衔枚疾走,直入螺丝谷放火。切记:进谷时皆向右手转湾,不可舛错;随后出谷,务向左手转湾。放火之后,山上必有人来接应,贤弟万不可以力敌,临时须设计擒之,不可有误,要紧要紧。愚兄却要带领五百名校刀手,抄到山后,以攻其背。也约四更时分,贤弟在谷口,但见山内火起,红光烛天,便掩杀进来。那时愚兄也可杀出,彼此夹击,众贼可擒矣。设若仍有漏网,该贼定从七湾溪暗渡,好在尤老丈已带领兵丁在枣木林埋伏,断其去路。你我一面将浰头寨攻破,仍可分兵驰往枣木林接应。”杨小舫答应。   徐鸣皋又留一千名兵卒看守营寨。吩咐已毕,便命各营现在暂且安歇,黄昏造饭,初更出兵,如违令者立斩。各兵得令而去。徐鸣皋、杨小舫、尤保三人,也就暂去歇息,以便夜间奋勇争先,前去杀贼,暂且按下。   诸君看到此处,就有人说我做书的不顾露出马脚,但知说得高兴。徐鸣皋与杨小舫带了三千轻骑,前来征剿浰头寨,这样一座大营扎在那里,浰头寨的强盗连个影儿都不知道。一点防备皆没有,就坐在寨里,听他们前去放火捣毁巢穴,那些强盗甘心束手待缚,你这做书的不是信口乱说?此话也甚有理。但其中有个缘故,说出来诸君就明白了,也不怪我做书的信口乱讲,信笔乱写了。你道那浰头寨的强盗何以全无防备呢?只因徐鸣皋虽然带了三千轻骑,一路上皆是衔枚疾走,又从间道潜入。及到了此地,高浰头寨尚有五六十里、便安下营寨,又不虚张声势。浰头寨上的强盗虽然知道有官兵前来剿灭他,又因前数次那些官兵到此,皆大败而回,因此将这官兵视同一律,即使明明知道徐鸣皋已于五十里外安下营寨,他又自传山势深险,不知路径者如何能来,就便进了谷口,只须将他引入埋伏的所在,不必说三千轻骑,便是三万轻骑,也不能使他得胜,所以有恃无恐。不过那些强盗未免仗势太甚,过于大意,也断不料有个猪户尤保肯代官兵作奸细,将徐鸣皋带至山上,使他察看路径。总之,这伙强盗恶贯满盈,合该要灭,也就阴错阳差,神差鬼遣,使他昏昧无知,死在徐鸣皋这一起人的手内了。   闲话体表。且说徐鸣皋到了黄昏时分,便传令各营造起饭来,各兵卒饱餐一顿。时已初更时分,便令尤保率领五百名长枪手,暗暗的衔枚疾走,直望枣木林而去。接着,徐鸣皋亲带五百名校刀手,各藏人种,一个个皆短衣紧扎,徐鸣皋也不穿盔甲,一律紧身短袄,出了营门,间道疾走,便如风卷残云一般,直望浰头寨背后而去。到了二更时分,杨小舫也就率领一千轻骑,各带火种,望螺丝谷进发,也是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   话分两头。先说徐鸣皋与那五百名校刀手,走到二更时分,已至浰头寨背后。徐鸣皋便身先士卒,拔出钢刀,率领着五百名校刀手上得山来,沿路斩荆砍棘,皆削得一片平阳。众兵丁急急走上。虽然如此,也还走了一个更次,才到山顶。徐鸣皋当先带路,复由山顶上走下山来,真个是鸟道蚕丛,崎岖突兀,亦不亚蜀道之难。又走了半会,已下了山顶,所幸一个喽兵皆未遇见。徐鸣皋即带了十数个心腹的小军前去放火,便命大队皆伏在山洼以内,但见火起,便一齐喊杀出来,以乱贼心,逢贼便杀,务要奋勇。各兵丁得令,便在僻静山洼里面藏躲起来。   徐鸣皋便与那十数个心腹小军悄悄走到大寨后面。徐鸣皋便一纵身飞上屋顶,蹑足潜踪,直向聚义厅而来。到了厅屋上面,便轻轻的走到屋檐,一伏身将身躯倒挂下来,向厅上去看。只见那厅房以内并无灯火,也无声息。徐鸣皋知道那些强盗已去睡觉,便又将身子一缩,复行上了屋面,直向厅后而来。越过一进房屋,来到后面,见是五开间一所高大的平房。徐鸣皋又将身子伏在檐口,倒垂下去,向里观看,但见左首房内尚有灯光闪烁,又听有妇女喋亵之声,徐鸣皋知道此处是强盗的住房。观看已毕,急在身旁取出一大包硫磺焰硝之类,皆是引火之物;又将火种取出,正欲将那一大包硝磺点着,就在屋上放起火来,忽见下面一片声喊报进来:“大王爷,大事不好!不知那里来了无数的官兵,进入螺丝谷,杀进来了!”徐鸣皋在屋上听得清楚,知道杨小舫已进了谷口。又听那房里喊道:“快去再探是那里来的官兵。”一面说,一面好似起来。徐鸣皋还未放火,又见下面一片声喊道:“大王爷速速出去迎敌,螺丝谷内四面火起了,官兵全杀进来了。”   话又未完,只听吱的一声,各处房门俱已开了,从上首房内跳出一人,正是守山虎,手执钢刀,喊声如雷,泼口大骂。此时徐鸣皋看得真切,一纵身跳到对面屋上,即将那一大包的硝磺引着火,认定守山虎劈面打来,徐鸣皋也就随着跳下。守山虎正向外走,忽见迎面抛下一个火球,有碗口来大,就这一吓,不觉望后一退。徐鸣皋已到了面前,举手一刀,直向守山虎砍去。欲知守山虎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部分 第98回 徐鸣皋火烧浰头寨 卧山虎被困枣木林   话说徐鸣皋在聚义厅屋上,见对面房间里跳出守山虎,手执钢刀,正欲出去,徐鸣皋急将那一包硫磺焰硝之类,取了火种引着,认定守山虎劈面抛去。徐鸣皋也随着火种,跳下屋面,拔出刀来,急急砍去。守山虎正望外走,忽见对西屋上抛下一个火球,有碗口来大,直向自己面门打来,不觉一惊,望后便退。那时可实在飞快,徐鸣皋也就跳到守山虎面前,手起一刀,连肩带背砍下。守山虎先被那火球一吓,已是吃惊不小,瞥眼间徐鸣皋的刀又到,急欲招架,那里来得及,早被一刀连肩带背劈分两半。   徐鸣皋方将守山虎砍死,那屋内火已大着。正欲冒火跳出,早见从右首房内接连又跳出两人。徐鸣皋急跳至院落,大声喝道:“俺乃总督军务征讨江西草寇都御史王大元帅麾下先锋将军徐鸣皋在此!尔等众寇向那里走!眼见死无葬身之地。”那右首房内跳出两个强寇,正是飞山虎、镇山虎,一听此言,急急跳到院落,正欲举刀与徐鸣皋对敌,忽听寨后喊声大震,自己的住宅火又着了。又见一阵喽兵急急跑来,高声喊道:“大事不好,各处火皆起了。寨前寨后,不知有多少兵马杀到。螺丝谷房屋已烧得干干净净,请大王速速定夺。”飞山虎、镇山虎这一听,可实在吃惊不小。徐鸣皋听得真切,复又喊道:“徐将军在此,速速前来授首!”说着舞动钢刀,只望飞山虎、镇山虎杀来。飞山虎与镇山虎也就急急招架。徐鸣皋力战两贼,毫无惧色。三个人且战且走。   一霎时,聚义厅又复延烧着了,只听见满山内喊声震地,火光烛天。飞山虎与镇山虎正与徐鸣皋拚命死战,又见一起喽兵高声喊道:“出山大王在螺丝谷口被敌将杀死了。”接着又有一起报道:“守山大王也伤命了。”飞山虎、镇山虎一面与徐鸣皋死战,一面听了此话,心中暗道:“我等五虎,已伤二虎,恐怕今番不能取胜了。”正各暗想,飞山虎稍一出神,手中的兵器略慢一慢,徐鸣皋看得真切,早一刀将飞山虎砍倒在地。镇山虎知道不妙,不敢恋战,急急向外逃走。此时俱已出了聚义厅,那厅屋已变成灰烬。徐鸣皋见镇山虎逃走,也就急急追杀出来。   合该镇山虎恶贯满盈,万难逃脱此难。正往外跑,不料迎面来了一阵喽兵,也是狂奔进来报信的。镇山虎只知性急向外逃命,就这一出一进,皆是跑得飞快,两下一撞,不提防将镇山虎撞跌一交,栽倒在地。那些喽兵不曾看得清楚是自家寨主镇山大王,反误认为敌将,当下不分皂白,合力将他按住,群起乱殴。镇山虎倒在地下,也不知是自家喽兵。也误作官兵前来厮杀,便大声喝道:“尔等这一起牛子,潜入山来,各处放火,咱爷爷误中你等诡计。不要走,吃咱一刀!”说着,一转身从地上爬起来,手舞钢刀,才砍死了两个喽兵,徐鸣皋早又赶到,见他们在那里自相践踏,实在好笑,却又不敢怠慢,冷不提防飞至面前,认定镇山虎一刀,早结果了性命。当下便大声喝道:“你等喽兵听着:现在山中共有精兵两万,大将十数员。你家五虎已被我军杀死四虎,尚有一虎,大概也被杀死了。尔等此时顺我者生,道我者死。要命的快快请降!倘若仍然执迷,本将军定然杀你鸡犬不留,那时侮之晚矣。”正在招呼众喽兵归降,杨小舫已带领各军掩杀进来。接着,那五百名校刀手也一齐杀到。徐鸣皋一见杨小舫,彼此欢喜无限,当下合兵一处。   徐鸣皋说道:“这山中五虎,愚兄已杀死三虎,闻得贤弟杀死一虎,还有那卧山虎,贤弟可曾将他捉住么?”杨小舫道:“那卧山虎,小弟当放火烧螺丝谷的时候,他与出山虎前来抵敌。出山虎被小弟一刀砍死,那卧山虎与小弟战了十数合,听见喽兵报知大寨火起,守山虎被敌将杀死,他就无心恋战,望着小弟虚刺一枪,拨马逃走。小弟急急赶去,只见他转了几个湾,不知去向。小弟因此地路径不熟,那时螺丝谷的树木尚未烧毁尽净;又因火光烛天,照得各处一色通红,不辨路径,小弟不敢深入险地涸此不曾追去,只督率着小军各处放火,呐喊助威,并搜寻那些喽兵砍死。现在,山上的喽兵,十分之中已杀有八分了,还剩二分,小弟实在不忍再杀,故此急急来与吾兄合兵一处,听候调遣。”   徐鸣皋听说大喜,复又说道:“那卧山虎虽未捉获,他定由七湾溪暗渡去了。贤弟可辛苦一趟,急急带领所部驰往枣木林,前去接应尤保,吾料卧山虎必至此处。枣木林虽有五百名长枪手在那里埋伏,怎奈该处没有主将,尤保恐不能督率众兵。又闻卧山虎本领也非平常,但有五百长枪手,恐不足以拦截。贤弟急往该处,俟彼到来,务要将他捉住,万不可让他脱逃,以免遗孽。”杨小舫当下答应,也就急急率领所部精兵一千,如风卷残云一般舞下山去,直望枣木林去了。   且说卧山虎与杨小舫正在酣战之际,忽听守山虎又被杀死,当下不敢恋战,急急虚晃一枪,拨马便走。沿路遇着败逃的喽兵,闻说镇山虎、飞山虎俱已杀死,大寨烧得干干净净,他这一吓,真个是魂飞天外,魄散九霄,那里还敢耽搁,便带了数十名败残喽兵,急急走到七湾溪,上得船,飞掉而去。   此时已有四鼓,七湾汉离枣木林尚有五六十里,又是逆水。常言道:“顺水行舟。”行船走顺水,要快得多了;若是逆水,比如顺水每日可行百里,逆水只能行六七十里;那时又当落潮的时候,更加行不快。看看已是日出,只不过行了十余里光景。卧山虎恐防有人追下来,即命喽兵并力向前荡去。他断不料枣木林那个地方有了埋伏,实指望走到枣木林便有了生路,因此急急直向枣木林荡去。   约有晌午的时候,已离枣木林不远。那树林内的代兵,远远听见摇橹之声,渐闻渐近,知道是贼人逃走来了。当下一声暗号,五百名长枪手便预备起来。不到片刻,只见有五六只小船泊至近岸,船内的人,大家纷纷弃舟登岸。尤保在树林内看得真切,便道:“那浓眉怪目、矮短身躯的,便是卧山虎。”众兵丁一听,立刻一声呐喊:“不要将强盗放走呀!”喊声未完,那五百名长枪手早出了树林,一字儿摆开,拦住去路,大声骂道:“你这狗强盗的卧山虎!咱们奉了将令,在此等候多时。你向那里走,快快俯首受缚!”卧山虎正自暗想:“到了此地,有了生路了。”忽听一声呐喊,从林子内冲出这许多兵来,这一惊可实在不小。复又想道:“不如与他决一死战罢。”心中想定,便大喊一声,口中骂道:“尔等鼠辈,敢拦截爷爷的去路,看爷爷的刀罢!”说着,飞舞前来,势不可当。众兵丁一见来势凶猛,复发一声喊,将卧山虎团团围住,手执长枪,奋勇来刺。卧山虎一见,毫无惧怯,只见他飞动钢刀,将长枪削断的不少。怎奈各兵了围绕甚严,如铁桶一般,左冲右突,只是不能杀出。官兵却也不敢近身,只是在那里围裹着,不放他走。卧山虎杀得性起,大喊一声,急将钢刀一摆,向四面一阵乱砍,只见那些枪杆纷纷抛落在地。各兵丁看看有些要望下退,忽听背后人喊马嘶,当先一骑飞入阵来,举戟就刺。不知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部分 第99回 枣木林卧山虎丧身 大瘐营徐鸣皋报捷   话说卧山虎在枣木林被官军围困得水泄不通,他便左冲右突,奋力死战,将官兵长枪砍截了无数。官兵渐渐有些要退下来,忽听后面人喊马嘶,如翻江倒海一般杀到,彼此吃惊不小。在官兵疑惑浰头寨的强盗前来接应,卧山虎却知道是官兵前来。一那官兵正在疑惑,忽见一骑马飞入阵来,舞动方天画戟,便向卧山虎刺去。官兵一见,认得是杨小舫。大家见有了主将,个个精神陡长,齐声喊道:“咱们杀呀,不要把强盗放走呀!”一片声喧,复又围绕上来,奋力争杀。   卧山虎见杨小舫杀入阵内,暗道:“我命休矣!在前并无大将,方且冲突不出,现在又添了这一员大将,随后还不知有多少军马,即使我再勇猛,常言道‘一手难抵双拳’,而况这千军万马,前后不能活命,不如与他拚了罢。”一面暗想,一面招架杨小舫的画戟。只见他两人一个马上,一个步下,卧山虎的那把钢刀,只不离杨小舫的马前马后,团团的乱砍;杨小舫那枝画朝,也是顾前顾后,顾人顾马,绝不使卧山虎的刀近身。二人这一场恶战,只杀得烟尘蔽地,日色无光。   彼此战了有二三十合,卧山虎忽然一刀,从马腹下搠进。杨小舫看得真切,说声“不好”,两脚急离了踏镫,左腿一会,一蹿身已跳落马下,脚踏实地。再转头一看,卧山虎的那把刀已洞穿马腹,那匹马跌倒尘埃。杨小舫一见大怒,当即一戟向卧山虎当胸刺来。卧山虎即将钢刀架住。杨小舫心中暗想:“他是短刀,我是长戟。若在马上,是我取巧;现在步战,我这画戟许多不便。不着也与他短兵相接,才可取胜。”主意想定,急急虚刺一戟,回身一转,说时迟那时快,已将画戟抛在一旁,急掣腰间所佩的龙泉剑。这剑却是杨小舫防身之物,寸步不离,而且锋利异常,也不亚青河之类,真可削铁如泥。杨小舫将龙泉剑执在手中,一转身复又杀来。卧山虎见杨小舫抛了画戟,知道他要短兵相接,就在这点工夫,便想送杨小舫性命,急急一刀砍来。却好杨小舫转过身躯,接着又战。卧山虎遮拦格架,杨小舫漏空抽噹,二人又战了十数个回合。到底卧山虎不能抵敌,只见杨小舫一剑砍来,卧山虎将刀望上一架,不期用力过猛,杨小舫的剑又锋利,两般兵器向上一靠,只听“噹啷”一声,卧山虎的刀已谢为两段,抛落在地。杨小舫见卧山虎的刀被自己的宝剑削为两段,便急抽回宝剑,复一剑砍去。卧山虎躲避不及,正中肩背,就将卧山虎一只右膊割了下来。卧山虎跌倒在地,杨小舫割了首级,挂在腰间,便大喊道:“有喽兵愿降者,早早前来受缚!”喊了两声,无一个答应。原来,卧山虎所带的败残喽兵,全被这一阵杀了个尽绝。再点所部兵丁,幸喜有十数个受伤,其余俱尚无恙。   此时,尤保已从树林内出来,当下望杨小舫贺道:“将军神勇,小人敢不佩服!但不知浰头寨那一伙强人,全行扫灭了不曾?”杨小舫道:“徐将军力斩三虎,那出山虎某已在螺丝谷斩了。此时所斩者,乃卧山虎也。山上的大寨巢穴,已被捣毁一空,焚烧殆尽。现在徐将军还在那里搜寻余孽,扑灭余火。因老支在此,恐逆贼经过,众兵丁不能奋勇,老丈又难于压服,因此急遣某前来接应。幸喜逆贼既除,山寨亦毁,非老丈暗助之力,这道贼尚不知何日就擒呢。逆贼荡平,不留余孽,此皆老丈之功也。”尤保赶着谦谢道:“将军等上为皇家出力,下为百姓施恩,捣破贼巢,以安黎庶,皆将军等神勇所致,与小人何与哉!今而后,这周围百里,可以高枕无忧矣。小人方谢之不暇,何敢劳将军挂齿。”杨小舫又谦逊了一回,这才收军回营而去。按下不表。   再说徐鸣皋在浰头寨焚毁了山寨,又带了所部五百名校刀手,各处搜寻了一回。所有投降的喽兵不足七八十名,其余杀死的杀死,烧毁的烧毁,还有那被刀砍伤的有头无足,被火烧坏的烂额焦头,不可言状。但是这一起被刀伤火伤的,虽尚未死,亦绝难活命。徐鸣皋看罢,实在也有些不忍,因命所部兵丁,先将已死者掩埋起来,其将死未死者再作计议。看看已将日午,那些已死的尸身俱已掩埋清楚,再来看那些将死未死的,亦皆全行死了。徐鸣皋又命人掩埋起来。又去盘查寨内的银钱粮草,却也烧毁殆尽。诸事已毕,徐鸣皋即命所部拔队回营。各兵士得令,即刻排齐队伍,按队下山,回营而去。   日已西下,才到大营。徐鸣皋即命掌起得胜鼓来。只听战鼓咚咚,角声呜呜,好不得意。徐鸣皋下了马,进入大帐,早见杨小舫、尤保二人迎出帐来。彼此一见,好不欢喜。徐鸣皋即向尤保谢道:“今日得以荡平山寨,捣毁贼巢,皆老丈指点之力也。某见了元帅,当竭力言之,请元帅奏知圣上,以嘉其劳。”尤保道:“将军神勇,荡平贼寇,小人已受福多矣,何况妄邀旷典,请将军无烦挂心。”徐鸣皋道:“非老丈无以有今日,今日之所以我战则克者,皆老丈之力。老丈既有此力,而不加之以功,何以酬勋劳、励士气乎?老丈幸毋固让,某当力赞之。”尤保道:“虽蒙将军厚爱,恐小人无福消受耳。且小人已将就本,何必担此虚名?”徐鸣皋听了这话,知道尤保的甩意,要想给他儿子尤能请赏。徐鸣皋道:“老丈之意,某已知之。俟某回见元帅,当代贤父子一并请赏便了。”尤保大喜,当时便谢了徐鸣皋,又谢了杨小舫,这才坐下。后来徐鸣皋回至大营,见了元帅,便将他父子两人一并保举,王元帅也就代他奏请圣上,赏赐了两个指挥使的官职,趁此交代。   徐鸣皋此时心下十分喜悦,一面写了捷书,飞差往大庚报捷,并呈明养兵三日,即拔队回军。当日便大排筵宴,犒赏三军。合营将士,无不欢呼畅饮,直至二鼓方才席散。到了次日,周围百里之内所有村庄镇市,皆知道官兵破了浰头寨,杀死五虎,烧毁贼巢,各处便聚集了多人,牵羊担酒,前来劳军。徐鸣皋也再三相让,并慰劳了一番。众百姓个个欢呼,人人喜悦,争颂徐鸣皋等破贼之功。怎见得?有诗为证:      蠢尔荒山贼,将军一扫平。闾阎从此乐,鸡犬永无惊。   旗卷风云疾,弓开日月明。凯歌齐唱处,归路马蹄轻。   却说徐鸣皋见合境乡耆,牵羊担酒,前来劳军,当下再三相让,慰劳了一番,众乡民欢呼而去。徐鸣皋又留龙保在营盘桓了一日,尤保不便推却盛意,便耽搁一日。次日天甫黎明,即辞了徐鸣皋,奔回家中,将上项事说了一遍。他妻子儿媳,这才知道那日来的是个将军,合家无不欢喜。尤保即命儿子尤能立刻出去,在各处打了许多野味,连夜的率领着儿子,带了野味,趱赶到大营而来。却好到了大营,前队才走,徐鸣皋、杨小舫尚未起程。尤保便命尤能谢了徐鸣皋、杨小舫二人代他保举,然后将野味献上,聊作犒军之敬。徐鸣皋见他来意甚殷,不便推却,只得收了。当下拔队起程,直望大庚进发。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部分 第100回 咨诹野老元帅尊贤 试探贼情将军诱敌   话说徐鸣皋焚毁浰头寨,杀死五虎,周围百里乡耆人等,皆牵羊担酒,前来犒师。尤保亦猎取许多野味,带领儿子尤能前来,半为犒劳之意。半为致谢徐鸣皋、杨小舫二人,答报保举他父子。徐鸣皋见他来意甚殷,当将野味收下,随即升炮拔队起程,直望大庚进发。   话分两头。且说王守仁自在半途分别饬令各将,各带轻骑,分驰俐头、华林、漳州等诸贼寨进攻去后,便自统大军,带领狄洪道、周湘帆、李武、徐庆、罗季芳五人,进攻大庚,也是间道潜入。这日已离大庚不远,当即传令安营。也不升炮擂鼓,为的是不使池大鬓知道,可以暗暗进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那里知道早有细作报进山去,池大鬓当即传集寨内大小头目,说道:“现在王守仁带领大兵,前来攻打山寨,现已离此不远,我等当合全力抵拒,不能使官兵得胜。先给他挫动锐气,使他不敢小视我等。”当有胡大洲说道:“大哥但请宽心,如王守仁这厮前来,我等当合全力,杀他个片甲不回,都要使他知我等的利害。”池大鬓大喜道:“皆赖众位兄弟的大力,同为相助。”大家听了,个个摩拳擦掌,专等王守仁兵到,以便厮杀。   原来池大鬓寨内,有五个大头目,十个小头目。那大头目就是胡大渊、任大海、都大江、卜大武,连同池大鬓五人,却皆结拜为兄弟,个个皆有万夫不当之勇。还有十个小头目,亦皆武艺超群,率领着合山喽兵,共有三五千人,在此打家结寨。其余如浰头、漳州、华林等离,亦皆大庚寨分布各处,总以池大鬓为首。故此王守仁分兵进攻,以期神速。   这日王守仁安营已毕,暂歇一日。次日,即令狄洪道向各处搜寻土人。不一刻,狄洪道寻了两三个有年纪的土人,带进大寨,见了元帅。王守仁当即赐以酒食,殷勤问道:“尔等是本地的良民,本帅今使尔等前来,有两句要话,要与尔等问个明白,尔等可不要含糊。”只见那些土人禀道:“元帅有话,但请吩咐,小民等知道不知道,总是直言不讳,不敢撒谎的。”王守仁道:“本帅此次奉旨督兵,前来剿灭大庚贼众,为尔等地方上除害。但不知这大庚岭如何上去,究竟山势如何险峻,池大鬓如何利害,尔等须一一说明,好使本帅知道,以便定计攻山。”内有一个年纪最大的,唤作王远谋,当下禀道:“承元帅动问,小民等知无不言,言无不实。但有一件,元帅若但以兵力进攻贼巢,非小民仗贼之势以减元帅威风,恐仍不足以成功。原因大庚岭地势深险,极易负隅,而况池大鬓骁勇非常,更加他四个兄弟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元帅带兵远来,各将士究竟不免辛苦,彼却以逸待劳,以主待客。劳逸之形既别,主客之势又殊,再加不识地理,深入险地,若徒以兵力从事,虽谋士如云,猛将如雨,恐亦难胜。所幸池大鬓等勇则有余,谋则不足。元帅若设计以饵之,先使其大胜,以骄其气,使彼轻而无备,然后再以火攻之,则山寨可破,巢穴可捣,贼众可擒矣。小民盲瞽之论,尚乞元帅主裁。”   王守仁听说,正合心意。又见王远谋出言不俗,议论明通,知非平常庸碌之辈,遂改容让道:“老丈尊姓,某尚未请教。顷闻老丈这一番议论,使某茅塞顿开,钦佩之至,足见老丈胸储经济,养志山林。某不识高明,多多得罪,尚望宽宥为幸。”王远谋见说,因道:“老民姓王,名唤远谋。僻处穷乡,识见浅陋,虽曾读书,亦不过粗知大意。既无仕进之志,又无荣辱之心,惟疏懒性成,素有酒癖。既置理乱于不问,复以寒素为可安。平日家居,惟与野老村夫日逐酒肆,沽瓮春头,领略壶中岁月。顷者又复买醉,不期为元帅呼唤,故冒昧言之,乃即见重于元帅,极蒙奖誉。老民毫无知识,何敢邀此谬奖哉?”王守仁听了这番话,知道他是个隐士,更加器重,因道:“老先生隐居求志,必能行义达道。高贤在侧,某不能尽待贤之礼,是某之罪也。”说着,便与王远谋行下礼去,王远谋亦再三谦逊。彼此行礼已毕,王守仁又命设宴款待,并令同来的一齐入席。同来的那三四个土人,再三告辞,不肯入席。王远谋也再三辞却,王守仁那里肯行。王远谋只得暂留大营,先命那三四个土人回去,于是便与王守仁入席。   三巡酒过,王守仁又问道:“既蒙老先生赐教,已将大庚情形大略见示,但如何设策骄敌,如何纵火焚攻,还请逐细指教,俾某得以法守,使悍贼从速剿平,皆仗老先生相助为理,幸勿吝教为幸。”王远谋见王守仁虚心下士,情不可却,只得说道:“元帅可如此如此,不患悍贼不擒矣。”说罢,又索纸笔。王守仁即命人取出纸笔来,王远谋立刻将大庚山形势绘成一图,注明何处进兵,何处埋伏,何处截断去路,一一注写明白,递与王守仁者视。王守仁接过,细细看了一遍,当下大喜,说道:“某但知大庚山势险恶,路径深阻,尚不知有如此艰险。今观此图,天既生此险阻之地,无怪悍贼藉此负隅,官兵屡剿不易。若非先生明以示某,便是某也要复蹈故辙的。现既有此图本,又得先生注明方略,某便可易于措手,而悍贼亦可就擒。惟先生臂助之功,俟某平贼之后,再当具奏请奖。但某此处剿平之后,还须进剿南安、横水、桶冈诸寨贼首谢志山等,彼时尚拟请先生一行,俾某得以敬闻方略,不知可否俯允?”王远谋道;“此事却不敢便允,容与老妻商之,再定行止便了。”王守仁唯唯。   当下复又入席,殷勤劝酒。彼此虽然邂逅相逢,却皆情投意合。在王远谋,见王守仁虚怀下士,不愧大臣之风;在王守仁,见远谋求志隐居,实有高士之概,而且胸储韬略,实非碌碌者流,是以王守仁更加钦佩。二人直饮至日落,方才席散。当时王远谋即欲告辞,王守仁道:“现已日落,尊居距此尚远,回府恐已不及,何如暂屈一宿,借作长夜之饮,某亦可多领教言。”王远谋道;“老民本可奉陪,奈老妻稚子毫无知识,而又胆小如豆,闻老民为元帅见招,想已恐惧万状。再见诸父老业皆回去,而独有老民留在此间,更不知恐惧何似。若老民再留此不归,则老妻稚子恐不免有意外之想。今与元帅约,五日后当来与元帅庆功便了。”王守仁也就不敢不从,勉强相送出营而去。一宿无话。   次日,即命狄洪道带领一千人马,进攻大庚山东山盘谷,以李武为后应;罗季芳也带领一千人马,进攻大庚山西山夹谷,以徐庆为后援;周湘帆带领一千人马,进攻大庚山前山。皆要虚张声势,许败不许胜,如违令者斩。众将得令,当即带队出营,直望山前进发。   且说周湘帆到了山前,所部人马一字儿排开。周湘帆立马横枪,向山上喝道:“尔等众喽啰听者:速报尔贼首池大鬓知道,现在王元帅奉旨督兵,前来剿灭,速令他大鬓下山受缚。若再迟延,本将军即刻冲上山来,踏平尔等巢穴了。”三军听了主将这一番话,也就呐喊起来。山上喽兵不敢怠慢,便即刻报进大寨,禀道:“启大王,山下现有官兵到来,声称奉旨到此剿灭,若再迟延,便欲冲上山了。请大王速速定夺。”池大鬓正欲回答,又见东、西两山守山的喽兵,亦是如此报来。池大鬓大怒,即命胡大渊、任大海拒敌盘谷兵马,郝大江、卜大武拒敌夹谷兵马,自己迎敌前山兵马。五弟兄提了兵器,上马飞下山来。毕竟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部分 第101回 运筹帷幄三次骄兵 决胜疆场一番出令   话说池大鬓等五个贼首,一齐分头下山,迎敌官兵。先说池大鬓一马飞到山前,但见周湘帆立马横枪,率领着所部官兵,在山前叫骂。池大鬓一见大怒,便飞舞点钢叉,如旋风般向周湘帆刺来。周湘帆赶着将枪接住,喝道:“来者可是贼首池大鬓么?”池大鬓也喝道:“既知咱爷爷大名,何故前来送死?”周湘帆怒道:“好大胆的逆贼!今日天兵到此,尔就该俯首受缚,本将军或可免尔等一死。尔不知悔罪,反敢前来抗敌,只是自讨其死了。”池大鬓也大怒道:“尔这狗官无须多言,快报名来,咱爷爷叉下不杀无名之卒。”周湘帆喝道:“逆贼听了,若问本将军姓名,乃王元帅麾下随营指挥使周湘帆是也。”话犹未定,池大鬓举起点钢叉,已当顶刺下。周湘帆赶即招架,觉得颇为沉重,果然利害。周湘帆使劲将叉掀在一旁,也就还了一枪。池大鬓将叉望下一磕,周湘帆见他来势凶猛,这一磕下来,枪杆子虽不折断,也就要抛落下去,当下赶紧将枪收回。池大鬓一枪磕了个空,因他用力过猛,险些从马上倾跌下来。此时不觉大怒,随即又是一叉,望周湘帆刺来。周湘帆也不迎敌,便将马一拍,望刺斜里而走,池大鬓一叉又刺了个空。周湘帆见池大鬓一叉又落个空,急急将马兜回,就在池大鬓右肋下刺进一枪。他大鬓并未防备,见枪已刺进,说声“不好”,赶将手中叉望枪杆上一隔,拨在一旁。周湘帆怕他回叉来刺,必然勇猛,又把马一拍,直跳到池大鬓的左边,顺手又是一枪。池大鬓急切不好转身招架,也只得将马一夹,望前跑了十数步,让过周湘帆的那一枪。于是彼此一来一往,约战了有十数个回合。周湘帆见池大鬓杀得兴起,竟有死战之意,心中暗道:“这死贼囚果然勇悍非常,只可智取,不能力敌。莫若且败下去,再回明元帅,明日以计擒之。”主意想定,便虚刺一枪,拨马便走。池大鬓那里肯舍,急急追来。周湘帆跑下有四五里远,却好罗季芳、狄洪道、徐庆、李武等五个人也一齐诈败下来,便合在一处,回营缴令。   池大鬓见周湘帆已跑得甚远,追赶不及,也就回山。到了大寨,胡大渊、任大海、郝大江、卜大武四人也得胜而回,聚合一处,大喜说道:“我道奉旨的官兵有什么三头六臂、万夫不当的本领,也不过是一伙小卒,他也要前来征剿咱等。今日且饶了这一些犬羊的性命,明日若再前来,定然杀他个片甲不回。”于是五个贼头即命摆酒庆贺,大家欢呼畅饮,这且不表。   再说认洪道等五人回至大营,缴令已毕,便将接战情形说了一遍,大家因道:“池大鬓等果然有勇无谋,只可智取,不能力胜,王远谋之言一些不差。末将等拟于明日再去索战,还是诈败,爽性将这伙悍贼的心志骄足,然后改设奇计,便可一鼓而擒了。”王守仁道:“诸位将军之言,正合本帅之意。且回本帐歇息,明日再行出战便了。”狄洪道答应着,当即退出大帐,各回本帐去了。   到了次日,王守仁即命狄洪道攻打前山,罗季芳、徐庆攻打盘谷,周湘帆、李武攻打夹谷。三路兵出了营门,直奔大庚山而去。不一会皆至山下,守山喽兵飞报进泰。池大鬓仍令胡大渊、任大海去盘谷迎敌,郝大江、卜大武去夹谷迎敌,自己仍迎敌前山兵马。   下得山来,池大鬓一见来将,见非昨日那个姓周的,又换了一个,当下喝道:“来者快通下名来,好使咱爷爷取尔的狗命。”狄洪道便喝道:“逆贼听了,本将军乃狄洪道是也。尔亦通下名来,本将军刀下不斩无名草寇。”池大鬓喝道:“尔问爷爷名姓,可认得本山大王池大鬓么?昨日被本大王杀败一个,今日又换一个,终久是无名小卒,不是咱爷爷马前数合之将。尔快放马过来送死!”狄洪道大怒,举刀飞马,直奔池大鬓一刀砍来。池大鬓急用手中点钢叉相迎。二人一来一往,约战了八九个回合,狄洪道故意卖个破绽,虚砍一刀,拨马就走。池大鬓哈哈大笑道:“如此无能之辈,也要前来进剿,岂不可笑!咱爷爷不追尔了,尔可回去,叫你家有本领的前来会我。”狄洪道虽然听说,实在心中气忿,却抱定了“小不忍,则乱大谋”的话,只当不曾听见,先自败回大营。   周湘帆与李武攻打西山夹谷,与郝大江、卜大武战不数合,也是诈败而走。罗季芳、徐庆攻打东山盘谷,与胡大渊、任大海接战,也是如此。四人诈败回营,缴令已毕。   次日,王守仁又命罗季芳攻打前山,狄洪道、李武攻打夹谷,周湘帆、徐庆攻打盘谷,还是只败不胜。战不数合。败走回营。话休烦絮,一连三日,皆是如此。却好地大鬓等五人正中其计了。   且说池大鬓等战了三日,见一日换一个,皆是本领平常之辈,于是大家议道:“照这样的官兵,不必说这几个人,就便来有两万,也不足为惧。但是实在讨厌,每日前来攻山,却又不能取胜。明日不来则已,如果再来,必得将这起无名小卒擒捉过来,早早送他归阴,免得每日前来烦絮。”因此池大鬓等便将狄洪道等人毫不放在心上,以为总是无能之辈,他那里知道是用的诱敌之计。这且不表。   且说王守仁见诈败了三日,当即派了细作,前往探听池大鬓等情形。细作回报:“大庚众贼团官兵连败三日,以为皆是没有本领,贼众便毫不防备。现在寨中杀牛宰马,大吹大擂,大摆筵宴,饮酒取乐。”王守仁听说,大喜道:“果如此,破贼必矣。”   到了次日,又密令细作前往探听,回报仍如前言。王守仁愈加喜悦,道:“此天助我成功也。”因命狄洪道道:“将军可带精锐三千,各藏火种,由山后羊肠谷而进。进入山谷,即命小军分头去各处放火,无论树林寨栅,皆放起火来。复由山内杀出,里外夹击。今夜四更拔队,五更驰抵谷口,天明进谷,辰牌时分各处放火,不得有误。”狄洪道得令退出。   又命周湘帆道:“将军可带精锐二千,以一千各藏火种,一千为护军。五更拔队,天明驰抵东山盘谷挑战,务要将贼目诱出,远离谷口,便命各藏火种之一千精锐,于盘谷四面放火。贼日见谷内火起,必然惊恐,无心恋战,赶回谷内救火。那时可急急杀之,不得有误。”周湘帆得令而去。   又命徐庆:“也带二千精锐,以一半各藏火种,一半为护军,前往进攻西山夹谷。也是五更拔队,天明驰抵,务要诱出贼目,远离谷口,然后于夹谷四面各处放火,再于此时急急反击贼众,不得有误。”徐庆得令退下。   又命罗季芳、李武道:“二位将军可各带精锐二千,分为两队,也是五更拔队,天明驰抵,务要与池大鬓轮流交战。譬如罗将军战十合,急急退下;李将军便去接战,约战十合,罗将军再去相换。如此轮战较为省力,又可使池大鬓久战不歇,究竟不免吃力。若果池大鬓拚命力战,二位将军万万不可与他死敌,仍宜诈诱为是。但听山内及东、西两谷有人来报火起,池大鬓必然惊恐,赶紧回山救火,将军等那时可再合全力反击之,乘其无备,逆贼可擒矣。”罗季芳、李武得令退下,各会预备。   王守仁也就退回后帐,独自想道:“若再得一枝兵为往来接应,则更万无一失了。”正自暗想,忽见探马进帐禀道:“启元帅,探得徐将军已克复浰头寨,大队离此不远了。”王守仁见报大喜。欲知徐鸣皋何时可到,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部分 第102回 徐鸣皋奉令助三军 池大鬓枵腹敌二将   话说王守仁见报徐鸣皋已由浰头寨得胜而回,心中大喜,即令原探持了大令,飞马调取徐鸣皋,限今夜五更,率同所部驰抵大寨。探子持令而去。   不到二鼓,徐鸣皋、杨小舫已到,当即安营已毕,进帐见元帅缴令。王守仁先慰劳了一回,复又问了前情,徐鸣皋也细细说了一遍。王守仁大喜,复奖励道:“非将军神勇,不能如此神速,真乃国家之福也。”徐鸣皋又谦逊道:“承元帅栽培,末将何劳足录。”因问道:“此间胜负如何,池大鬓想已就擒否?”王守仁便将以上各节又告诉了一番,因道:“本帅刻已分别派令各位将军,于今夜五鼓进攻,惟虑尚少一枝兵往来接应。正虑无人可使,却好将军驰回,再没有如此巧法。今夜便烦将军与杨将军二位,仍率所部各兵,亦于五更拔队,天明驰抵大庚山。杨将军可分兵一半,抄出大庚山后,在羊肠谷一带往来接应狄洪道。但看山内火起,便催兵入谷,与狄洪道合兵一处,杀出前山。徐将军却于前山及东、西两山盘谷、夹谷往来接应,但看山内火起,及东、西谷火势大炽,便令各兵呐喊助威,遥为声应,使贼众惊疑不定。却再与周湘帆、罗季芳、徐庆、李武合兵一处,并力夹击。贼众见各处火起,必然惊惶,将军等可乘其乱而击之,则贼众不难立杀矣。本帅静候捷报。如首先杀贼,驰报进营者,便为头功。务各奋勇争先,本帅是所厚望。”徐鸣皋、杨小舫一声得令道:“元帅放心,末将等当效死力。”当下退出大帐。   此时已将三鼓,不及与狄洪道等人叙别,只往各处略一看视,随归本营。传令各兵:四更造饭,五更拔队,天明驰抵大庚山剿贼。又与各兵激励一番,令其不可退缩,总要奋勇争先,灭贼之后,自然论功升赏。各兵也欢声雷动,个个愿效死力。本来徐鸣皋与杨小舫所带部下,深得兵心,故此所部亦愿同甘苦,毫无退缩之意。   闲话休表。且说狄洪道带领精锐三千,各藏火种,先自进发,个个街枚疾走,直望羊肠谷而去。接着,杨小舫亦率领所部一千五百兵作为后队,也是衔枚疾走,望羊肠谷而来,暂且按下。   再说周湘帆等人各率所部前往大庚山及东、西两谷前进,却好天明均已驰抵,便将所部摆成阵势,向山上挑战。当有守山喽兵飞报大寨。池大鬓等五个贼目方才起身,一闻飞报进来,连饮食都来不及吃,池大鬓便往前山迎敌,胡大渊、任大海前往东山盘谷,郝大江、卜大武往西山夹谷,各自分头率领喽兵,一齐冲下山去。   池大鬓到了山下,一见罗季芳,哈哈大笑道:“你等这一起杂种,不必说一日换一个,就便都来与爷爷厮杀,又何足惧哉!”罗季芳听罢大怒,也不打话,立刻举枪就刺,池大鬓赶着用点钢叉去迎。这番来战,却不比前三日那种情形。在官兵,务出死力,总要今日破山;在贼众,也想今日将官兵杀个尽绝,免得日日讨厌。因此,罗季芳便用尽平生之力,一枪刺去,恨不能就将池大鬓挑下战马来。无如池大鬓猛勇过人,罗季芳不易为力。池大鬓见一枪刺进,赶着用手中叉向上一磕,也是用尽平生之力,恨不能将罗季芳的枪就这一叉磕下,折为两段,然后复一叉结果了性命。无如罗季芳的本领虽然不能如徐鸣皋等人,也还可以战十数个回合,所以池大鬓也不能易于为力。两个人交上手,叉来枪往,各尽平生之力,死斗了有十二三合,罗季芳渐渐抵敌不住。   李武在旁看得清楚,一声大喝道:“罗师伯,你老可退下,待咱来取这狗贼的性命!”说着催开坐马,摇动大刀,直杀过来。罗季芳见李武前来助战,他便虚刺一枪,拨马退下。李武即赶上前去,抡开大刀,望池大鬓砍来。池大鬓正欲追赶罗季芳,见李武杀上,也就撇了罗季芳,来迎李武。彼此交上手,你一刀,我一叉,只杀得喊声大振,尘土冲天。两个人又战了十数合,李武仍不是池大鬓的对手。罗季芳在旁,见李武有些支持不住,也就摇动长枪,复杀上来。李武又虚砍一刀,拨马退下。由此轮流接战,池大鬓却毫无惧怯之意。   却好徐鸣皋接应的兵已到,一见罗季芳与池大鬓对敌,深恐罗季芳非敌人对手,便大喝一声道:“罗大哥,你且暂歇,待徐鸣皋取这道贼的首级!”话犹未完,马已到了阵上来,即从刺斜里手起一枪,向池大鬓刺来。池大鬓见来势甚为利害,赶着撇了罗季芳,来接徐鸣皋。两人接上手,这才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却好杀个对敌。若论池大鬓的勇力,却比徐鸣皋似乎高一着,因他因是枵腹,又兼与罗季芳、李武战了好一会,究竟有些力乏。徐鸣皋却是才到,又是饱餐而来,所以比池大鬓占了二分便宜。彼此杀了有二三十合,罗季芳、李武不肯使徐鸣皋一人用力,恐怕力败不能取胜,因又各舞兵器,齐杀过来,将徐鸣皋换下,使徐鸣皋退在一旁,暂且歇息。   池大鬓见罗季芳、李武二人复又上来换战,当下怒道:“尔等这一起无名小卒,不必说是轮流接战,就便一起围拥上来,咱爷爷若有半点惧意,也不算是池大鬓的本领胆略。好小子,看爷爷的家伙!”说着用了十二分力,飞起一叉,直向罗季芳刺来。罗季芳见这一叉来得凶猛,如泰山压顶磕了下来,知道自己的力量断难迎敌,说时迟,那时快,赶着将坐下马紧紧一拍,向刺斜里跑出圈外。池大鬓这一叉刺来,实指望将罗季芳刺于马下,不料不曾刺中,反因用力太猛,在马上连摇了两摇,险些儿倾跌下来。李武看得清楚,就趁池大鬓凑手不及,复进一刀,当顶砍到。池大鬓说声“不好”,赶忙将叉望上一架,也就趁手掀在一旁。   池大鬓正欲还刀,只见一骑马如旋风般从山上飞到,高声喝道:“请大王速速回山,现在山内各处火起,不知有多少兵马从羊肠谷杀进来了。”池大鬓闻报,这一吓非同小可,几乎在马上跌落尘埃。正要回山,接连的几报:东山盘谷火起,西山夹谷火起,请令定夺。池大鬓接连闻报,格外惊慌,到了此时,也就无心恋战。知道山寨已毁,无路可归,便思逃走。争奈李武、罗季芳二人闻说山中火起,心中大喜,一声呼喝,即令所部各兵围拥上来,将池大鬓困在当中,任他左冲右突,冲不出去。更兼罗季芳、李武两人抖擞精神,并力死战,池大鬓已是强管之末,渐渐的就有些支持不住。   正在危急,忽见胡大洲冲入重围,手执两柄六角铜锤,逢人便击,意欲将池大鬓救出。争东罗季芳、李武二人虽然力不能敌,却拚命死战,那里肯将池大鬓放走。又兼各兵卒个个争先,无一人退后,虽然胡大渊出其不意杀进重围,所部各兵却不肯因此稍退。正在喊杀连天之际,池大鬓手起一叉,击中罗季芳马腹,那马负痛,当即狂奔冲出重围。李武又被胡大渊的铜锤,打伤右臂,也就败逃出来。池大鬓、胡大渊见罗季芳、李武二人受伤败下,此时那敢怠慢,也就跟着冲出,并非有心追赶罗季芳、李武二人,却是要赶紧逃命。徐鸣皋在旁看得清楚,说道;“若于此时再将这两个恶贼逃走,见了元帅,何以缴令?”因即将马一催,杀入阵来。迎面见着罗季芳、李武带伤败出,当下也来不及问话,放过二人,急急迎了上去。正遇池大鬓、胡大渊二人欲杀出来,徐鸣皋大喝一声:“逆贼望那里走!”手起一枪,直刺过去。毕竟池大鬓、胡大渊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部分 第103回 徐鸣皋力新二寇 任大海独战三人   话说胡大渊、池大鬓正欲冲出,却好徐鸣皋掩杀过来,大声喝道:“逆贼往那里走!本将军前来取你的首级。”话犹未完,手起一枪,直望池大鬓刺到。池大鬓正向前跑,忽被徐鸣皋拦住,已是心急如焚;又见一枪刺到,真个是措手不及,欲待招架,万万无此闲空,欲待躲让,徐鸣皋的长枪已近胸前。只得拚命一着,急将右手认定徐鸣皋的枪杆一把抓住,说声“不要走”,那枝枪杆已被池大鬓执在手中,用足十二分力量,先向自己怀内一拖,满想将徐鸣皋拖下马来。那知徐鸣皋见手中的枪被池大鬓夺住,也即双手执定枪杆,亦用足十二分劲,就此一抖,只见池大鬓手略一松,那枪杆便有斗大的花头,直射得池大鬓眼花缭乱,二目一瞪,早被徐鸣皋分心一枪,挑于马下。胡大渊急急来救,已被官兵枭了首级。   胡大渊见池大鬓已死,也就手舞双锤,拚命来敌徐鸣皋。鸣皋此时杀得兴起,见胡大渊抢杀过来,他便舞动花枪,直望胡大渊卷杀进去。胡大渊先还可以遮拦隔架,到后来不知从何着手,只见一片白光,如梨花飞舞,浑身罩定,知道不妙,急急格开一枪,便想舞动双锤杀透重围而去。那知徐鸣皋是何等神勇,已将敌人战到这步地位,还肯让他逃走么?正战之间,忽见胡大渊虚晃一锤,知道他不敢恋战,急急欲待败走,徐鸣皋也急急紧了一枪,大喝一声:“好恶贼,还不下马,等待何时?”一声未完,那枪杆已刺杀进去,正中胡大渊咽喉,落马而死,当由官兵急急割了首级。   徐鸣皋将两颗首级挂于马下,一面使人先往大营报捷,说贼首池大鬓、贼目胡大渊业已刺死。手下人当即驰往报捷。徐鸣皋复又督率所部精锐,驰往东、西两谷接应徐庆、周湘帆二人。   却说徐鸣皋到了东山盘谷,远远在马上望见,只见狄洪道、杨小舫、周湘帆三人围住一个贼目,在那里混战。徐鸣皋见周湘帆已得着接应,料不至有失,遂即舍了此地,拨转马驰往西山夹谷,接应徐庆去了。暂且按下。   先说狄洪道与杨小舫二人,何以来至盘谷接应周湘帆、混战任大海呢?原来狄洪道自从进了羊肠谷,却好正交天明,便令各军取出火种,节节放火。凡遇树林深处以及房屋,只要引得着火的所在,皆放起火来,一霎时已有十数处火起。那时,贼首池大鬓已得着前山消息,分头去下山接战,所以狄洪道率领各军在后山放火,如入无人之境,只烧得各处房屋、寨栅一律焦土。及至前山、东西两谷得着信息,胡大渊急急下山,与池大鬓报信,见池大鬓已被官兵围在那里厮杀,他便突入重围,前去接应,现在两人已被徐鸣皋杀死。当胡大渊驰往前山之时,盘谷尚未有火。走未一刻,周湘帆所部各军见后山火势滔天,也就于盘谷四面树林放起火来。任大海知道不妙,便思逃走,却好周湘帆拚命力战。正在危急之际,狄洪道已由山内杀出,正遇周湘帆与任大海对敌,渐渐抵敌不住,他便抢杀过来,在那里混战。   杨小舫率领后队驰到羊肠谷,已见山内火焰腾空,当下便命各军蜂拥而进。走入山内,但见狄洪道所部各军,有的还在那里四处搜寻放火,有的任意赶杀喽啰。杨小舫见着这般光景,也觉有趣。正要率领所部四处搜掠,忽见从山外冲进一骑马来,马上坐着一个贼目,手执烂银镋,一见杨小舫,也不打话,舞动烂银镋,即便交战。反是杨小舫问了那贼目的名姓,原来是郝大江。他本在西山夹谷,也因闻报山内火起,他便急急赶回,准备救火。那知他才入山来,夹谷四面又是火起,却又遇见杨小舫接住厮杀,战不数合,被杨小舫一戟刺于马下。若论郝大江的武艺,并不亚杨小舫,怎奈此时是惊弓之鸟,又是心悬两地,记念着前山池大鬓不知胜负如何,又不知山上大将共有几人,精兵若干,因此心慌意乱,所以战不数合,被杨小舫刺死。如果平心定气与杨小舫对敌,不但杨小舫不能取胜,还恐战不过郝大江。这也是这伙强盗恶贯满盈,应该今日遭劫。   当时杨小舫将郝大江刺死,随即枭了首级,从里面直杀出来。本意杀往前山,争奈路径不熟,却误杀到盘谷,正好遇见狄洪道、周湘帆在那里混战任大海,他也就冲杀下去,与狄、周二人合兵一处,三个人混战。   那知任大海的本领果然出类超群,真有万夫不当之勇。手持两条竹节钢鞭,上下左右飞舞盘旋,真个如生龙活虎。虽有狄洪道、周湘帆、杨小舫三人战他一个,他却毫不惧怯,仍是猛勇异常。只见他那两条竹节钢鞭,架开刀,撇开枪,格开戟,遮拦格架,将自己的身躯、坐下的战马,保护得风雨不透。四个人,四匹马,只杀得尘头大起,日色无光,两边小军呐喊之声震动山岳。狄洪道等三人见他如此悍勇,却是暗暗中心想道:“有如此神勇,若果不入邪途,真是国家一员大将。可借甘心为贼,也算是明珠暗投了。”一面暗道,却一面厮杀,足足战了有一百个回合,仍是不能取胜。狄洪道、周湘帆、杨小舫三人杀得兴起,便各人抖擞神威。只见狄洪道摆动大砍刀,用了个泰山压顶的架式,直望任大海当头砍来。任大海将右手鞭向上一架,掀开大砍刀,左手一鞭,认定狄洪道右背打下。狄洪道正要招架,那边杨小舫已一戟刺来,任大海收回右手鞭,复将右手鞭望朝上一磕,趁势用了个水中捞月,将杨小舫那枝画朝格在一旁。正要翻起左手鞭来打小舫,不料周湘帆的枪又分心刺来。任大海即将左手鞭望上一翻,却好正碰在周湘帆那枝枪杆上面。只听一声响亮,周湘帆那杆花枪已被任大海的鞭打折两段。周湘帆在马上这一惊非同小可,所幸狄洪道的大刀又砍了进来,接着杨小舫的画戟又复刺到。周湘帆急急将手中折断的半段枪杆抛在一旁,便从腰间掣出双股宝剑。原来周湘帆这口宝剑,虽不能削铁如泥,也还锋利无匹,当下便舞动双股剑,复杀上来,只见两道寒光,不离任大海前后左右。   此时任大海料难取胜,满想打死他们两个,就便自己死于非命,也还扯过直抵。争奈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刀之力,任他勇猛,徒唤奈何。看看抵敌不住,便虚击一鞭,拨转马头便走,打算杀出重围,落荒而走。不料战马气力已乏,忽然马失前蹄,将任大海从马上翻跌下来。狄洪道一见好不欢喜,也就急急赶到前面,手起一刀,正要砍杀下去,只见任大海大喊一声:“马失前蹄,此天亡我也!”遂拔出佩剑自刎而死。当时有小军上前割了首级。狄洪道、周湘帆、杨小舫三人见任大海已死,便传令所部各军,直望夹谷接应徐庆。   再说徐庆力战卜大武。这卜大武固然骁勇,他还有个绝技,使两柄软索铜锤,能于百步之内打人,百发百中。徐庆与他战了有四五十合,彼此皆不分胜负,只急得徐庆暴跳如雷。“如此一个强盗,我都战他不过,还算什么一员大将,岂不可耻!”当下便大喊说道:“逆贼听了;本将军若不将你这泼贼碎尸万没,誓不回营!你敢与本将军战一百合么?”卜大武哈哈大笑道:“好小子,莫说一百合,就便一千合何妨!只要胜得我手中刀,我便甘心受缚。”徐庆闻言,便又大杀起来。毕竟徐庆果能取胜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部分 第104回 徐将军义勇兼施 王元帅恩威并用   话说卜大武与徐庆力战,不分胜负。徐庆杀得兴起,便要与卜大武战一百合,卜大武也就答应说道:“你能胜得我手中的刀,我便甘心下马受缚。”徐庆闻言,心中暗道:“我若将此人胜了,他能甘心受缚,或者可以在元帅前讨情,请元帅宽恩,赦其死罪,将他留在营中效力,也可为国家一员猛将。不知这人果肯改邪归正否?若能如我所愿,那就大幸了。”心中想罢,便举起金背大砍刀,复与卜大武杀起来。   你来我往,又战了有四十余合,忽见阵外一骑马飞来,高声喊道:“好大胆的泼贼,还敢在此抗敌,你家贼首池大鬓及贼目胡大洲已被本将军杀了,现有首级在此,你可细细观看。若知进退,早早下马受缚,免得目前死于非命。”说着已经飞入阵中。徐庆闻言急视之,乃徐鸣皋也,心下大喜,见有人来接应,胆量愈壮,即刻精神百倍,抡动大砍刀,奋力杀进。卜大武正与徐庆力敌,忽闻徐鸣皋这番言语,又见他马下挂着两颗首级,确系池大鬓、胡大渊的头颅,又因徐庆一人尚难取胜,禁不得再加一人,料非敌手,不免心中一慌,不觉手中的刀略慢一点,早被徐庆一刀砍中马足,那马登时壁立起来,将卜大武掀翻在地。卜大武手中的刀已抛落一旁。当有小军急急上来,割取首级,徐庆急止道:“且将他捆了罢,解进大营,听元帅发落,此时不得有伤性命。”卜大武见徐庆如此,心中暗道:“难道这人有释我之意么?不然,我已跌下马来,不必小军前来割取首级,就是他再紧一刀,已可结果我性命,为何他既不杀我。又令小军不得伤我性命,解请元帅发落?此中定有用意。且到大营看是如何。若果元帅有释放之心,我便归降便了。”当下小军就将卜大武捆绑起来。   正要解往大营,忽又见三骑马如旋风般飞来。徐庆视之,乃狄洪道、杨小舫、周湘帆三人,率领着所部前来接应,瞥眼间已到阵上,一见徐庆,便齐声问道:“贼目曾捉住么?”徐庆道:“现已捆了,正要解往大营,候元帅发落。诸位所办如何?”狄洪道就将任大海落马自刎情形说了一遍,又道:“现有首级挂在马下。”杨小舫又将郝大江杀死的话,也说了一遍,大家大喜。卜大武在旁,知道五弟兄已杀死四个,因复暗想道:“我就便不为所缚,还在这里与他们力战,也落得个孤掌难鸣,而况终久不免一死。若此去大营饶我不死,我当甘心投降便了。况且这‘强盗’两字,终久不妥。”主意已定,专候解往大营,听候发落。只见上来几个小军,将他抬起来,随即解往大营而去。   徐庆、徐鸣皋、狄洪道、周湘帆、杨小舫五人,也就合兵一处。计点人马,死者不过数人,伤者亦不足百十名。惟有喽兵死伤甚众。当下徐鸣皋就派了一千名精锐在此守山,并监守未死的喽啰,然后命各军掌起得胜鼓,一同回营缴令。   此时已日过午,大营内元帅早已得了头报,知道徐鸣皋将池大鬓、胡大渊两个贼首杀死,心中甚是欢喜。顷又接着探子去报,声称杨小舫杀死郝大江,狄洪道、杨小舫、周湘帆三人合战任大海,已经战败,该贼落马自刎身亡。元帅更是喜悦。惟有西山夹谷徐庆,尚未来报。正在盼望。只见探子报道:“禀元帅:贼日卜大武在夹谷力战,经徐将军猛勇杀敌,已将该贼目擒住缚了,少时即解回大营,听元帅发落。”王守仁见报,好生畅快,因暗道:“多年巨寇,一旦成擒,因为地方上除害,也可免朝廷宵旰之忧了。真乃国家之福,得了徐鸣皋等这一般英雄,不然,这伙巨寇尚不知何时才可剿灭。”正自暗想,忽闻金鼓齐鸣,各军已经收队。王守仁即出营门,亲去迎接。   却好徐鸣皋等已到,一见元帅亲迎出来,大家一齐下马。王元帅上前慰劳道:“诸位将军克奏肤功,未免辛苦了,且请帐内歇息罢。”徐鸣皋等谦逊一番,当下随着元帅进了大帐。王守仁便命人先给徐鸣皋立了头功,然后挨次录功已毕。徐庆便鞠躬说道:“贼目卜大武已为末将擒获,现在营外听候元帅发落。惟该贼日猛勇异常,末将微窥该贼情形,颇有投诚之意,若蒙元帅加恩,免其死罪,收录营中,令其效力,命他将功折罪,末将看卜大武似不致再有异心,将来或可为国家收一猛将。且不日往剿南安,可令其作为奸细。剿灭之功,即得于此人身上也未可料。末将为爱才起见,是否有当,尚乞元帅主裁。”王守仁见徐庆如此说项,心中也有收服之意;当命将卜大武带进帐来。   只听一声答应,不一刻已押解进来,跪在下面。王守仁将卜大武上下一看,见他身长八尺,虎背熊腰,豹头环眼,两道长眉,一双大耳,大鼻梁,阔口,黑漆漆面皮,生得颇为不俗。王守仁看毕,不觉暗暗羡慕道:“此人若肯归顺,将来不愧为国家栋梁。”因道:“卜大武,本帅看你有这样一表人材,理应一心向上,图个出身,为国家建功立业,才不愧天地生人的道理。为何甘心为寇,显干国法?今既被捉,你尚有何话说?”即喝令推出营门,斩首来报。只听手下吆喝一声,走上前来推卜大武。当有徐庆上前,代他讨饶道:“元帅且请息怒,末将冒死有一言容禀。卜大武甘为强寇,本应罪不容诛,姑念现已就擒,请由末将劝令归降,令他在营效力,将功折罪,以观后效。尚望元帅赐以不死,卜大武定然仰感元帅活命之恩,死心图报,勉为国家出力。”王守仁见说,因转言道:“本帅虽可看将军一再求饶,免其一死,特恐他志向不专,反覆无常。与其将来多费周折,不着直截了当将他斩了,免留后患。今既据将军如此讨情,可问明他来投诚之后,是否死心死力,图报国家,勉立后功,藉赎前罪?”   徐庆正欲向问,只见卜大武跪在下面说道:“罪犯如蒙元帅宽某既往,勉某将来,赐以不死,人非草木,岂不知感仰元帅之恩?元帅但请宽心。某倘蒙开恩,自当竭力报效,以期赎罪。况某当日亦非甘心为贼,只因我父为奸臣所害,一家九口,死亡殆尽,某无处栖身,只得到此,暂为落草。身虽为寇,心实难甘。其迹虽恶,其情可悯。”王守仁听了卜大武这番话,因问道:“据尔所言,尔父为何人所害?尔祖居何处?尔父何名?可细细禀来。”卜大武道:“某祖籍河南固始县,父亲名唤卜建仁,曾为甘肃知县。因那年旱荒,擅开义仓赈济百姓,平时又与本省督抚不善逢迎,因此督抚嫁词奏参,还勒令赔偿仓谷。某父亲居官清正,一贫如洗,因此自尽身亡。彼时一家九口,见父亲已死,以为此项仓谷可以免追。无奈上宪追呼,迫不可缓,仍勒令家属赔补,因此全家悉数自尽。某因此仇不共戴天,只得逃亡在外,以期将来报复。现闻该督抚已死,某又无家可归,所以甘就大庚山托足。今者天兵所指,已将大庚巢穴焚毁殆尽,某又为擒缚。本非所愿,而况就擒,自当革面洗心,勉为好人,尚不失官家之后,尚请元帅宽者。”   王守仁听说这一番话,因道:“你既如此,本帅姑念你从前为寇是迫于无可如何,今既有心归诚,本帅当免你一死,以观后效。”说着,便命人代他解缚。当有徐庆上前解开绳索。卜大武又谢了元帅。王守仁即令随营效力,俟后有功,再行赏职。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四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