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剑十三侠 - 第 12 页/共 23 页
话说仇钺虚砍一斧,拍马落荒而走,徐庆在后紧紧追来,大叫:“逆贼体走!”仇钺那里答应,没命的催马前奔。看看追下有二十余里,前面有座高山,山下有座古庙,仇钺到了那里,四面一看,见无人行走,即跳下马,高声望后喊道:“徐将军体很穷追,某有话奉禀。”徐庆闻言,也就跳下马来,走到仇钺面前,将手一拱说道:“有何见教,某当洗耳恭听。”仇钺道:“此庙无人,颇堪说话,某等且到里面叙谈便了。”徐庆答应。
当下二人将马牵入庙内一旁拴好,二人重新见礼已毕,席地坐下。仇钺首先说道:“某方才有犯虎威,出言不逊,尚乞原谅。”徐庆道:“彼此彼此。”仇钺道:“将军以某为真助反王谋叛耶?”徐庆道:“将军忠义素著,某亦闻名久矣。今者如此,岂迫于势不得已,姑为牵就,以待将来,不识将军之心是否如此耶?”仇钺道:“将军之言,是真得某之本心矣。某所以姑为牵就者,欲待其时,以报恩于主上也。某自高、曾以至今日,世受国恩,虽粉骨碎身,不足报朝廷于万一。岂以安化王谋叛,某便忍心害理,不顾朝廷累代之恩,但思目前富贵,某虽不才,断不忍而处此。而况此等富贵,名不正,言不顺,即使官居极品,独不怕万世遗臭,为人唾骂?某又何忍忘厥本来,致祖宗饮恨于黄泉,某留骂名于万世乎?某当叛王谋逆之时,即拟拚着一死,上报国恩。然一再思维,与其徒死于国家无益,不如忍辱苟活,或可报恩于国主耳。区区之心,实本于此。今将军雄师直抵,某不难壶浆簟食以迎王师。第叛王耳目甚多,若疾遽为之,恐画虎不成,反受其害。故仍不得不暂为隐忍,以待叛王其势之衰。区区之心,想将军亦可曲谅。为今之计,叛王现据巩昌,杨元帅大兵已直达彼处。某昨闻宁远、西和已经克复。叛王虽现据巩昌,不久当亦为杨元帅所破。即使负隅死守,叛王知某部下尚有兵数千,必来召调,那时某阳为奉调,阴实进攻,蠢尔叛王,当于彼处擒之。那时将军可一面急急分兵来取安化,此城可唾手而得矣。不识将军以为然否?若以某为不谬,则某固大幸,亦国家之大幸。倘不以为然,或以某为虚谎之辞,搪塞之语,某请明心迹于将军之前,使将军知某非偷生之辈、畏死之人也。”说罢,即将所佩宝剑掣出,便欲自刎。徐庆赶着止道:“将军忠义,神人共鉴,顷蒙见教,亦皆金石之言,幸勿轻生,某当遵命便了。”仇钺听说,便收回佩剑,复向徐庆说道:“既蒙洞鉴,铭感难忘。某还有一言,愿呈尊听,幸将军俯而纳之。将军此回可诈称受伤不出,一面急遣心腹,星夜前赴杨元帅大营,将某所呈各节赛禀元帅,仍请元帅檄调将军回赴巩昌,并力进攻逆贼。叛王一至危急,势必前来调取,那时某当赔助将军成功便了。”徐庆大喜。
二人说毕,出了庙门,飞身上马。徐庆故作受伤之状,在前狂奔,仇钺在后紧紧追赶。徐庆走到离营不远,在马上大叫道:“俺误中过贼利斧,大败而回,速来救我!”各官一闻此言,蜂拥上前,将徐庆救回本营去了。仇钺也就回城,两边也就各自罢兵。次日,仇钺出城索战,徐庆吩咐坚守营门,不许出战,须俟创伤稍愈,再与交锋。仇钺一连攻打了几日,只是攻打不下,也就各自按兵不动。徐庆自那日回营,诈称受伤不出,却急急暗差心腹,写了书信,星夜驰往巩昌,将仇钺所言各节禀告元帅,暂且不表。
再说杨元帅统率大兵,离巩昌府三十里下寨。安营已毕,即命杨小舫带领三千人马,前去城下挑战。寘鐇正在城中与李智诚说道:“宁远、西和两县,迄已多日,为何总不见报捷,难道那两处有什么变卦么?”李智诚道:“宁远知县郭汝曾、守备赵尔锐,皆肝胆忠义之士。所虑他预有准备,死守不战,而且城中粮饷丰足,若坚守不出,虽周年亦难攻破。但愿他急急出战,则宁远可唾手而得矣。至于西和,主公倒不必虑。闻得西和县令暗弱无能,虽守城宫稍有智谋,亦卑不足道,得吴将军前去,其破必矣。所虑者杨一清已统大兵前来,万一中途闻知宁远、西和两处皆有兵攻取,他便分兵驰往救援,急切就难必得了。”寘鐇道:“便是孤亦虑及于此。宁远、西和离此不过百里,何以胜败绝无音信,孤甚属不解。”
正在那里谈论,忽见巡门官进来报道:“今有宁远县逃回小军,报称敌将徐鸣皋,暗约宁远县令里应外合,夹击大营,全军覆没。现在左将军已被敌将徐鸣皋生擒活捉去了。”寘鐇闻报大惊,即令巡门官将逃回小军唤来问话。巡门官答应出去,即刻将逃回小军带进大帐,跪在下面。寘鐇问道:“左将军如何被敌将捉去,你可细细奏来。”那小军便将宁远县如何坚守,左天成如何攻打,后来徐鸣皋如何头次诱敌,左天成如何识破,徐鸣皋又如何暗约宁远县令合兵夹击,左天成不曾防备,如何被捉,细细说了一遍。寘鐇又问道:“你知这徐鸣皋是何官职?”那小军道:“闻说是杨一清部下的先锋。”寘鐇听说,便大骂道:“杨一清呀,孤与你向无仇隙,尔何得败孤大事,使徐鸣皋生擒孤家的大将。孤与你誓不两立了!”说罢,便令小军退下,寘鐇犹痛骂不已。李智诚道:“参谋之意,左将军既已被擒,亦无法可想,惟虑西和兵力太单。宁远一城,杨一清既分兵驰救,西和亦必分兵前往救援。若再如宁远里外夹击,如之奈何?主公宜急加兵星夜驰往,以厚兵力,方觉妥当。”寘鐇闻言,甚觉有理,因道:“孤现在部下大将不过数员,还要防备杨一清统兵到此,但此去谁可胜任呢?”
正在疑虑,又见巡门官进来报道:“今有探马来报,西和县城已被吴将军攻破,县令亦已阵亡。现在吴将军已将所部兵丁,移驻城内去了。”寘鐇闻言大喜,便令巡门官退出,又与李智诚道:“吴方杰既得西和,可不必加兵前往。”李智诚未及答言,又见巡门官匆匆进来报道:“今有探马来报,杨一清自统大军十万前来攻取,已离巩昌只有六十里路了。”寘鐇闻言,即令探马再探。不到半日,又有探马来报:“探得杨一清所统大军十万,已离城外三十里下寨了。”寘鐇闻言大惊,便与李智诚道:“似此如之奈何?”李智诚道:“主公勿虑,自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此一定不移之道。可即传令各营火速出城,乘其初到安营未定,奋勇攻击,虽不能伤他的大将,也可先挫他锐气,然后徐徐图之。以逸待劳,断无不胜之理。”寘鐇闻言大喜:“军师之言,正合孤意。”遂即传令各营奋勇迎击。
各军得令,正在预备出城,忽见守城官飞马来报:“敌军已离城下不远,请今定夺。”寘鐇闻报,即刻披挂上马,率同后军都指挥王文龙,参将温世保、薛文耀,游击魏光达、高铭、孙康、刘杰并裨将等众,带领三千兵马,飞出城来,早见敌军已列成阵势,在那里挑战。寘鐇便顾左右问道:“那位将军前去交战?”只听答应一声:“末将愿往!”寘鐇视之,乃游击高铭也。寘鐇道:“将军此去,务要猛力挫动他的锐气才好。”高铭一声得令,手举八角铜锤冲出阵来。杨小舫一见,也就提刀飞马杀到。毕竟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部分
第81回 高铭智败杨小舫 刘杰弹打周湘帆
话说高铭手提八角钢锤飞出阵来,直望敌军冲杀过去。杨小舫一见,也就提刀飞到阵上,大喝一声:“逆贼休得猖獗,待俺老爷前来擒你。”高铭当即将马勒定,高声问道:“来者何人,快通下名来,俺老爷锤下不击无名之辈。”杨小舫喝道:“这贼听了:俺乃总督兵马杨元帅麾下随营指挥杨小舫是也,你亦须通过名来。”高铭也喝道:“俺乃安化工驾前行军游击高铭是也。”杨小舫当下骂道:“朝廷不曾薄待尔等,有恩不报,胆敢助纣为虐。今日天兵到此,也该及早归降,或者可免一死;乃不思悔悟,仍敢口出狂言。安化工造反,皆尔等怂恿而成,若不先将尔等碎尸万段,何以扫除叛王?逆贼休得狂言,看老爷的刀罢!”说着舞动大刀,如泰山压顶般直望高铭砍下。高铭一见,说声:“来得好!”即将右手的锤向上架住,抡动左手锤向杨小舫击来。杨小舫赶着抽回大刀,将高铭左手锤拨开,顺势一刀背,直望高铭背心打下。高铭急将马头一领、跳在一旁,认定杨小舫肩头一锤打下。杨小舫赶紧让过,也就乘势复一刀砍来。二人一来一往,只杀得族旗减色,日月无光,两边喊杀之声震动天地。彼此战了有三四十个回合。
杨小舫正在酣战之际,忽听贼兵队里鸣起金来。高铭一闻金声,当即虚击一锤,跑回本阵。杨小舫也不追赶,亦令鸣金收军,回到大营缴令,杨元帅便命他偏帐休息。高铭回至本营,缴令已毕,便与安化王说道:“末将正与敌人酣战,眼见敌人要败下去,何以王爷鸣金收军?”安化王道:“孤见敌将甚为骁勇,恐怕将军有失,因此鸣金收军。且待明日上阵再擒他便了。”高铭道:“末将却有一计,明日阵上,等末将与敌军酣战之时,王爷可吩咐如此如此,敌将包可擒矣。”寘鐇闻言大喜,当下收军回城不表。
次日一早,杨小舫便又提兵前去索战。寘鐇吩咐放下吊桥,率领大队到了阵上,排成阵势。高铭当先出马,两人一见,更不打话,即交战起来,两边的鼓声果真震动天地,彼此又战了二三十合。忽闻贼军中又鸣起金来,杨小舫不知是计,只以为又如昨日那般光景,也就预备喝令鸣金收军。那知高铭就在这个工夫,先把马一拍,故意望本阵退去。杨小舫见他退回本阵,便抢杀过来。只听一片金声,响得振耳,杨小舫也就不赶,退回本阵过来。那知高铭出其不意兜转马头,飞奔杀到杨小舫背后,举起双锤,连肩带背打下。杨小舫说声“不好”,幸亏杨小舫工夫纯熟,急将坐下马一夹,略带偏缰,让了过去。此时杨小舫杀得兴起,复兜转马头,望贼队中冲杀过来。高铭接着杨小舫,且战且走,看看到了本阵,忽听鼓声一起,一声呐喊,贼兵团团的围拥上来,将杨小舫困在垓心,四面拥杀。
杨小舫自知中计,当下便抖擞精神,飞动大刀,左冲右突。那些贼兵,被杨小舫的大刀如砍瓜切菜般,杀的实在不少。无如贼兵太多,杀了一层,还有一层,只是不能杀出重围。又听贼兵四面八方齐声喊道:“不要放走敌人,务要将他捉住,以报我家左将军之仇呀!”杨小舫看看抵敌不住。正在十分危急,忽见东南角上贼兵纷纷倒退,外面一枝兵杀到,当先马上坐着一人,高声喊道:“杨贤弟勿惧,我来助你!”说着长枪一摆,只见那些贼兵抵挡不住,立刻让出一条路来。徐鸣皋杀进重围,正欲与杨小舫并力杀出,忽见高铭手执铜锤,又杀进来。徐鸣皋一见,也不打话,当即从刺斜里手起一枪,直望高铭刺去。高铭只顾抢杀,不提防斜刺里一枪刺到,高铭闪躲不及,正中大腿,不敢恋战,负痛走出阵外去了。杨小舫趁此与徐鸣皋二人,也就杀了出来,回归本阵。即此一阵,杨小舫虽然被困,徐鸣皋救出重围,却不曾受一点微伤,倒反将贼兵杀死数百,又刺中高铭一枪,还算大胜。杨小舫便令军中掌起得胜鼓,回营缴令。你道徐鸣皋如何晓得来救杨小舫?只因他从宁远得胜回来,走此经过,闻得杨小舫被困,他便急急前去解围。
当下二人进了大营,杨元帅一见徐鸣皋回来,甚是大喜,因将宁远情形问了一遍,徐鸣皋也细细说明。杨元帅将他慰劳一番,便令于偏帐安歇。徐鸣皋复又说道:“贼将左天成,已经末将生擒过来,打入囚车带回,现在末将军中,侯元帅示下。”杨元帅便命枭首,号令辕门。徐鸣皋这才退下。当即回至本营,将四车打开,拖出左天成,即在军中斩了首级,又将首级带进大帐,请杨元帅验过,这才号令出去。徐鸣皋回到本营,暂且安歇。少时,众兄弟也就前来探问,徐鸣皋接着,大家叙谈了一番,然后备回本帐安歇。一宿无话。次日正预备出战,忽见小军报道:“慕容真与王能已从西和回来,现在营外候令。”杨元帅当即传见,问了一遍,大加慰劳,遂命将吴方杰的首级号令营门。
此时早有细作报入城中,寘鐇一听,不禁大怒,随即统率全军,奋勇杀出城来,到大营讨战。杨元帅闻报,也就亲统大军,出了营门。两边排成阵势,各射住阵脚。只听贼兵队中鼓声响处,寘鐇早在门旗内飞马出来,大叫:“杨一清前来会话!”杨元帅也就飞马来到阵上,不等寘鐇开口,便先大声骂道:“逆贼寘鐇,尔系藩王,受思深重,虽肝脑涂地,不足上报朝廷,乃敢潜蓄异志,图谋不轨。今本帅奉旨帅师,特来问罪,尔应该痛海前愆,自缚请罪,才是道理,还敢拒敌工师,实属不法已极。负恩的逆贼,该死的匹夫,有何面目见先人于地下乎?”说着,向左右一呼:“那位将军代我将这逆贼擒来问罪?”话犹未毕,早见周湘帆一声答应:“末将愿往。”说着手执长枪,飞马出来。寘鐇被杨元帅大骂了一顿,只见他怒目圆睁,咬牙切齿,也向杨元帅骂道:“杨一清,你休得狂言,孤便谋反,是夺取姓朱的天下,与你何干?你站稳了,待孤前来擒你,将你碎尸万段!”正欲自己出马,早见刘杰飞马出来,大声说道:“此等无名小卒,何须王爷动手,待末将擒来便了!”一面说着,已经飞马到了阵前。却好周湘帆已到,彼此通了名姓,刘杰也是用的枪,二人搭上手,便大战起来。只见两杆枪犹如两条蛟龙,在那里乱舞,一来一往,足足斗了有二十余个回合,彼此不分胜负。我军队里却恼了一枝梅,立刻舞动镔铁点钢刀,飞马杀至阵上助战。贼兵队里见有人助战,王文龙手执丈八长矛,也就飞马出来,敌住一枝梅接战。两对儿刀枪并举,煞是好看。这一场恶战,只杀得旌旗蔽日,尘土冲天,好不利害。
看看刘杰抵敌不住,要败下去。周湘帆那里肯让他逃走,枪这一紧,将刘杰紧紧裹住,不能分身。此时刘杰欲走不能,欲战不得,只有招架之力,并无还枪之工,只杀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再战一会,一定要送性命了,万万不能再战下去。只得拚命将周湘帆的枪急急架开,两腿把马一夹,虚刺一枪,逃下阵来。周湘帆见刘杰败走,那里肯舍,也就紧紧追赶下去。刘杰此时见周湘帆赶下,忽然急中生智,暗道:“我何不如此如此,虽然不能将他擒过马来,也叫他知道我的利害。”主意已定,随将手中的枪按在鞍韁上面,即在腰间掏出个弹子,觑定周湘帆来得切近,出其不意,反身一弹打来,正中面门。周湘帆“哎呀”一声,跌于马下。毕竟周湘帆有无性命,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部分
第82回 周湘帆中弹昏沉 鹪寄生送药解救
话说周湘帆追赶刘杰,被刘杰掏出弹子打中面门,周湘帆登时跌于马下。刘杰回马来抢,早被我军救回去了。一枝梅见周湘帆受伤,不禁大怒,当下大叫一声,举起大刀,竭力向王文龙砍去。王文龙赶着躲闪,坐下马已被一枝梅砍了一刀,那马负痛狂奔去了。一枝梅仍欲追赶,杨元帅在门旗下看得真切,急令鸣金收军,两军各自回营。一枝梅回到营中,急会周湘帆帐内看视,只见他卧在铺上,呻吟不已。一枝梅又仔细将他面门受伤处看了一回,但见不红不肿,只现紫黑色。一枝梅看罢,知道是中了药弹,随取丹药给他敷上,以为必有效验。那里知刘杰这个药弹却与众不同,是用毒药锻炼而成,平时不肯轻用,若遇万分危急,才将此弹发出。只要打中人,并不红肿,只发紫黑色,人即昏迷不醒,到了七日,就要一命呜呼了,所以那些平常丹药解救不得的。一枝梅将丹药给他敷上,一众弟兄轮流看视。
到了第二日,一枝梅以为都要轻松少许,那里晓得仍然如此。一枝梅等心下着急,正欲设法解救,忽见小军来报:“营外贼将王文龙,指名将军出马交战。元帅令下,令将军即刻出马。”一枝梅听说,顾不得周湘帆,当下就披挂全齐,提刀上马,出营而去。这里徐鸣皋等也就吩咐小军小心伏伺,一齐上马出营观阵去了。
到得营外,早见两边立成阵势,王文龙坐在马上,耀武扬威,只索一枝梅出战。一枝梅听说,那里忍耐得住,即刻手举大刀,一马飞出,直向王文龙,连肩带背,如泰山压顶,一刀砍下。王文龙见来势甚猛,赶着将丈八长矛架住。两人搭上手,就大战起来,一个似归山猛虎,一个似出海怒蚊.两边鼓角之声,震撼得山摇地动。这一场大战,只杀得飞沙扑面,尘土冲天。二人一来一往,战了有四十个回合,只是不分胜负。我军队里却恼了徐鸣皋,大叫一声:“贼将休得猖獗,我来取你的狗命!”说着手执银枪,飞马过来,举枪便刺。贼队中见有人助战,参将温世保也就飞舞钢叉,直杀过来,接住徐鸣皋厮杀。徐鸣皋奋勇争先,不遗余力,杀到有十数个回合,忽然大叫一声,一枪刺去,正中温世保马头,那马登时壁立起来,将温世保掀于马下。徐鸣皋急急赶上一枪,正要结果他性命,忽见迎面一个黑影儿飞到,徐鸣皋知道有暗器,赶着将头一偏,躲避过去,不曾遭打。就在这个闪电穿针的工夫,温世保已被贼队中抢了过去。
你道徐鸣皋看见那个黑影子,是件什么暗器呢?在徐鸣皋固然知道,就是我做书的也知道,特恐看书的不甚清楚,与其令看书的掩卷猜详,何如我作书的直截了当说出来,使看书的早为明白。却原来这个黑影子,就是刘杰打周湘帆的那个弹子。刘杰在门旗之下,见温世保的马被徐鸣皋一枪刺中马头,温世保从马上跌下,他便一马飞出来救。又恐赶救不及,被徐鸣皋结果性命,因此急急的掏出弹子,直望徐鸣皋打来,实指望徐鸣皋也如周湘帆那样,被他打中一弹;那知徐鸣皋眼快让过。就在这个工夫,刘杰一马冲出,将温世保救回本阵去了。徐鸣皋见温世保已被人救回本阵,复转身来助战王文龙。那王文龙可是寘鐇面前第一个猛将,虽有一枝梅、徐鸣皋二人夹战,他却毫无惧怯,那一枝丈八长矛不亚当年长板坡张桓侯的利害。只见他架开刀,格开枪,不但招架,还要复刺。三个人在那战场上,只杀得团团乱转,两边小军齐声呐喊助威。杨一清在门旗下,看见王文龙如此猛勇,也甚是暗暗喝采。自辰至午,战了有两个时辰,不分胜负。王文龙见不能取胜,杀得兴起,遂大叫一声,先将一枝梅的刀急急架开,顺手就是一矛,直望徐鸣皋刺到。徐鸣皋冷不提防,躲让不及,大腿上中了一矛。徐鸣皋拨转马头,负着痛并不回营,也趁王文龙出其不意,刺他一枪,中他的肩膊。王文龙不敢恋战,拨马逃回本阵去了。这里徐鸣皋也鸣金收军,与一枝梅回归本阵。
徐鸣皋回至本帐,将铠甲卸下,用敷药将腿上的创伤敷好,又用旧绢扎缚起来,幸喜受伤不重。杨元帅便命徐鸣皋好生养息,等创伤全好,再行出战。徐鸣皋等却不放心周湘帆弹伤如何,便一齐来到湘帆帐内。但见周湘帆仍睡在那里,昏迷不醒,日渐沉重。看看已有了三日,徐鸣皋等好生着急,知道这弹伤非平常丹药可治,杨元帅也焦急非常,不知用何丹药可治。
大家正在忧虑,无所措手,忽见有个小军到大帐内报道:“启元帅:现在营门外有个道士装束,叫什么鹪寄生,要见徐先锋,有要紧话说。他已经进了营门,小的们恐他是个奸细,不准他进来。现在营外候示,请令定夺。”杨元帅闻言,即命将徐先锋传来,有差官答应,即刻将徐鸣皋传进大帐。杨元帅问道:“现在营外有个什么鹪寄生,要面会将军,有要话说,不知将军可认得此人否?”徐鸣皋一听大喜,当面禀道:“禀元帅:这鹪寄生是末将的师伯,他乃七剑十三侠中的道友,惯使飞剑,能在十里之外取人首级。前者赵王庄大破迷魂阵,也有他在那里。今特来此,必有用意,还求元帅请他进来,或者就因周指挥面受弹伤,势甚沉重,特来医治,亦未可料。”杨元帅听说,即命请他进来。差官一面去请,杨元帅就一面下帐迎接。
少刻鹪寄生进来,杨元帅将他上下一看,果然生得仙风道骨,满面的剑侠之气。杨元帅当即迎上,拱手说道:“不知高士远临,有失迎迓,尚望勿罪。”鹪寄生也就拱手答道;“山野村夫,怎敢劳元帅的虎驾。”说着,杨元帅就将他迎入帐内,分宾主坐下。徐鸣皋等一众英雄都上来见过礼,鹪寄生便对杨元帅说道:“久仰元帅威名,如雷贯耳。今幸得见,实慰平生。”杨元帅也让道;“本帅尸位素餐,毫无建立,今者奉旨提兵到此,全赖诸位将军帮助之力,为朝廷锄恶除奸。前者问得高士在赵王庄,因宁王潜谋不轨,特遣妖人摆设迷魂阵。幸赖高士等仗义除妖,大破迷魂毒阵,使宁王丧胆寒心,不敢遽行起事,则皆高士等上为朝廷,下为百姓。本帅实深钦佩,久与徐将军谈及,亟思一见姿颜。旋据徐将军言及,高士邀游四海,无所定踪,至今犹以未见颜色为憾。今幸惠临,实慰平生之愿了。”
鹪寄生谦让了一回,因问道;“周湘帆现在那里,为何不见前来?”杨元帅道:“周将军昨为贼将刘杰弹子打伤面门,日来颇觉沉重,虽经敷药,毫无效验,现在人事颇觉昏迷。本帅正虑无所措手,今蒙高士远临,不识高士尚有灵丹可治否?”鹪寄生道:“便是贫道也为周湘帆中弹而来。昨在天台,偶尔与傀儡生对弈,忽见玄贞子飞剑驰书,详称周湘帆被贼将刘杰用药弹打伤面门,此弹非寻常丹药可治,他这药弹用毒药锻炼而成,只要打伤皮肤,并不红肿,只发紫黑色,只要七日,毒气攻心,虽神仙也不可治。玄贞子特命贫道用仙露明珠丹解救,故此贫道奉了玄贞子之命,特地赶来。现在既已昏沉,必须赶治才是,就烦元帅差徐将军,同贫道前去一看如何?”杨元帅闻言大喜道:“难得高士可以解救,非特周将军之幸,亦国家之幸也,本师就陪高士一行。”鹪寄生道:“徐将军带领贫道前往足矣,何敢劳元帅玉趾。”杨元帅笑道:“高士尚能不远千里而来,本帅不能奉陪么?断无此理。”说着便站起身来,向鹪寄生道:“当得领道。”一面说,一面就抄在前面,领着鹪寄生,到周湘帆帐内而去。
不一会已到,杨元帅将鹪寄生让进。鹪寄生走至周湘帆卧处,先将他面色一看,只见满脸发青,额角上有钱大一块紫黑色的伤痕,又见他两目紧闭,人事昏迷。鹪寄生便在身旁取出一个小葫芦来,将塞子拔出,倒出一粒丸丹,约有红豆大小,掐在手中。命人取了一盏开水,将丹丸研开,给周湘帆徐徐灌下。不知周湘帆果救得活命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部分
第83回 鹪寄生力辞杨元帅 王文龙巧激一枝梅
话说鹪寄生将丹丸与周湘帆服下,不到两刻,说也奇怪,只听周湘帆腹内骨碌碌响了一阵,忽然翻转身,向着床外口一张,哇的一声,吐了许多黑水,登时清醒过来。二目睁开,但见鹪寄生坐在一旁,周湘帆一见,便开口问道:“师父,你老人家何时来的?”鹪寄生便将上项的话说了一遍。周湘帆才知自己的命多亏鹪寄生救活,登时便要下床叩谢。鹪寄生忙止道:“不可闹此虚文,还须静养三日,方可全愈复元。你且卧下静养,我们到外面坐罢。”杨元帅也止住周湘帆,不可劳动,周湘帆只得说了一声“再谢”。杨元帅便留王能、李武在那里照应,于是又一同来到大帐,仍然分宾坐下。
杨元帅向鹪寄生致谢道;“周将军多蒙解救,本帅实是铭感难忘。”鹪寄生让道:“此乃贫道分内之事,何足挂齿。所幸周将军现已无碍,贫道也算不虚此一走。”杨元帅便命设筵款待,鹪寄生再三辞谢道:“贫道尚欲云游,就此告别,日后再会便了。”杨元帅道:“难得高士翩然而来,本帅东道未伸,那有就去之理。本帅还有一言奉告:方今干戈扰攘之秋,正志士有为之日。叛王未获,众过未擒,某识浅才流,还乞高士不弃,以国家为心,共图道贼,则国家幸甚,某之幸甚。高士何可惠然而来,幡然遽去呢?”鹪寄生道:“贫道疏懒性成,正如野鹤闲云,到处栖息。现在叛王气数业已将终,得元帅与诸位将军共力锄奸,不日行将珍灭。惟叛王有个心腹的贼将,名唤周昂,现在尚未到来,不久必到。此人武艺高强,智谋深远,将来到此,必有一番恶战,那时元帅务要小心。然亦不过萤火之光而已,断不能成其大事。彼时自有人暗助元帅,生擒于他。为今之计,贫道预存丹药数粒,设有需用,可照贫道那样治法,必然有效。贫道话尽于此,不敢再饶舌了,望元帅宽宥,即便放贫道出营,以遂本愿。”说着,就将丹药取出,交给杨元帅收好,便即告辞。杨元帅道:“高土既如此高尚,某本不敢强留,惟东道未伸,务要屈留半日,聊敬地主之谊,其他断不敢再拂雅意。不识高士尚蒙俯允否?”鹪寄生见杨元帅如此殷勤,不便再拂盛意,当下答应道。“既蒙元帅如此厚待、贫道当遵命便了。”杨元帅大喜,即刻命人摆出筵宴,大家痛饮了一回,俱各尽欢而散。鹪寄生也就于席散后,告辞出营去了,杨元帅等人送出大营而别。
再说寘鐇见连日攻打,两军皆不分胜负,便与李智诚道;“似此相持,何日才可得手?诸君有何妙计,不妨各抒所长,俾早日将杨一清这班匹夫置于死地,便可长驱大进。不然师老无功,如之奈何!”只见王文龙上前说道:“末将却有一计,明日可急急分兵两枚,暗暗埋伏城外。末将便去挑战,诱他前来攻城,那时便合力围去。虽不能令他全军覆没,也可伤他两员大将,聊挫锐气,然后再另设计谋擒之。”寘鐇闻言说道:“将军此计虽好,但敌军惯用诱敌之计,恐不能瞒过他来,这便如何是好?”王文龙道。“王爷如以为然,即令分兵前去埋伏。末将明日若不能使敌人中计,愿甘军令。”寘鐇大喜,遂即传令出去,令薛文耀带领一千挠戈长枪手,暗伏南门外关帝庙内,只听城头上号炮一响,便冲杀出来,围裹来将,务要合力擒提,如违令者斩;又命魏光达带领五百弓箭手、五百校刀手,在北门外雌鸡坡埋伏,但听城中号炮一响,即便拥杀出来,校刀手在前,弓箭手在后,以断敌军接应,务要奋力接杀,如违令者立斩。薛文耀、魏光达得令而去。到了半夜,即将两枝兵悄悄的偷出城来埋伏。
次日,王文龙便去索战。一枝梅即披挂上马,随后杨元帅也率同各将一齐出来。内中即有周湘帆、徐鸣皋因枪伤未曾全愈,其余狄洪道、杨小舫、王能、李武、徐寿、包行恭,皆披挂出来。两阵对圆,各射住阵脚。
一枝梅手抡大刀,当先出马,向王文龙骂道;“杀不退的逆贼,尔又前来送死么?俺老爷今日若不将你擒住,劈尸万段,以报前日徐先锋一矛之仇,誓不回营!”说着抡起大刀,冲杀过来。王文龙接着就杀。两人交上手,战有十数个回合,王文龙便虚刺一矛,拨马便走。一枝梅暗道:“这厮并无破绽,何诈败而去?其中必有诡计。”一枝梅便按兵不赶,口中大喊道:“逆贼!你之诡计,俺老爷已经识破,不足为奇。你敢再来对敌么?”王文龙闻言,便拍马跑回,口中亦大喊道:“匹夫,俺便与你对敌,又谁怕你来?”说着就是一矛刺到,一枝梅将刀格开,即便还他一刀。两人搭上手,又战了七八个回合,王文龙又走,一枝梅还是不赶。王文龙又拨马回来,哈哈大笑道:“我道你有惊天动地之能,出鬼入神之技,原来是一个小胆的匹夫。我家王爷看错人,临出阵时,我家王爷还那样谆嘱,向俺说道:敌军中惟有慕容贞一人不可轻敌。自我看来,不过如三尺孩童,毫无知识。我不过将你作耍,试验你胆量何如,你便以我为诱敌,连追也不敢追了。天下之事,得请耳闻,实在不如目见,以此观之,亦徒有虚名耳。”说罢,复大笑不止。
一枝梅被他这几句话一激,只气得三尸冒火,七孔生烟,大叫一声:“逆贼坐稳了,你休得口出大言,看俺老爷来取你狗命。不必说你那些七零八落的残兵,就便千军万马,又何惧哉!俺老爷今日不将你贼碎尸万段,誓不回营!”说着把马一拍,飞赶过去。王文龙见他赶来,心中大喜,暗道:“此番被我激上了。”当下便勒马持矛,又大笑道;“好小子,速来,我与你战一百合。”一枝梅大怒,一马冲到王文龙面前,手起一刀,便向王文龙连肩带背砍去。王文龙急架相迎。一枝梅抖擞雄威,奋力厮杀,恨不得一刀就将王文龙败为两段,方泄胸中之恨。争奈王文龙武艺精通,枪法高妙,膂力过人,不能取胜。此时一枝梅杀得兴起,一刀一刀裹将进来,王文龙暗暗喝采。两人又战了三四十合,王文龙拨马又走,一枝梅看看赶上,王文龙接着又战。一枝梅心中早已明白,知道他是诱敌之计了,却不肯说出反齿话来,惹他取笑。只是一件,明知前面有埋伏,居心又要在元帅前显显自己本领,偏向有埋伏的处所杀了去,足见自己胆识过人。因此一枝梅奋勇赶去。
看看赶到城下,忽然王文龙不知去向,一枝梅便在马上大骂。忽然抬头一看,见寘鐇在城头上望下笑道:“来将莫非慕容贞么?你如识时务,即早归降,孤定然另眼看待;倘仍不悟,可不能怪不放你生还了。”一枝梅大骂不止,只见寘鐇在城头上将令旗一招,忽听一声炮响,一枝梅说声:“不好,今番却中他计了。”说着兜转马头,拍马就走。才过吊桥,只见四面八方不知多少兵马,团团拥杀上来。左右薛文耀,手执大刀,飞马杀到;右有魏光达,手执长枪杀来。只听一片喊杀之声,皆道:“不要放走敌将呀!”一枝梅与薛文耀、魏光达两人大战不已,撇开刀,架开枪,还要还刀去杀,真个如生龙活虎一般,被那一千长枪手团团围住,好似铜墙铁壁。
一枝梅左冲右突,只是不能杀出。忽然心生一计,从马上直跌下来,一只脚还挂在踏镫上。薛文耀一见,以为一枝梅受伤落马,便抢上前,想要一刀结果他性命,那里晓得他是用的个金蝉落马计。一枝梅见薛文耀来得切近,出其不意,便从马腹下翻起,一刀直向薛文耀挥去。薛文耀真个不曾提防,竟被一枝梅一刀挥为两段,跌下马来。一枝梅复将身子向上一缩,又上了马,大杀起来。毕竟一枝梅如何出得重围,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部分
第84回 李智诚献书诈降 杨元帅运筹决胜
话说一枝梅用了金蝉落马计,杀死薛文耀,复又跳上马,与贼兵厮杀,抡动镔铁大砍刀,便如砍瓜切菜一般,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那些贼兵,碰着的皆作无头之鬼。魏光达此时腿上也中了一刀,不敢恋战,急急逃出重围走了。王文龙见魏光达败走,薛文耀被杀,他便奋勇又杀进来。一枝梅见了王文龙,恨不能生啖其肉,又舞动大砍刀,与王文龙对杀起来。
正在难解难分之际,忽见贼兵纷纷倒退,冲进两骑马来。一枝梅瞥眼看见包行恭、徐寿杀到,一枝梅在马上大喊道:“速来杀贼,我们可奋勇去抢城。”说着,只见包行恭、徐寿那四把刀,真是神山鬼没,杀个不了。三人便会合一处,大杀起来。王文龙见势不好,死力接战,反被包行恭等三人围住,不能脱身。那些贼兵又纷纷退了下去,只站得远远的在那里呐喊。寘鐇在城头上,远远看见王文龙反被敌人围住厮杀,急令温世保、高铭、孙康、孙杰出来接应。王文龙正在危急,幸亏温世保等杀出城来,将他救出重围。一枝梅等三人复又赶杀了一阵,这才呜金收军。这一场恶战,只杀得尸如山积,血流成河。一枝梅等大获全胜,掌了得胜鼓回营。当下杨元帅代他三人记了功,便令各回本帐安歇,不表。
且说王文龙大败而回,见了寘鐇,好不羞耻。计点兵丁,已伤了十分之七。王文龙因此大败了一阵。便被自刎,寘鐇忙拦道:“今日之败,非将军之过也,实在敌人勇猛过人,难于取胜。为今之计,怎么设个法儿,才可将敌军打败呢?杨一清一日不死,孤一日难安。”李智诚在旁说道:“主公放心。某有一计,管教主公稳据巩昌,杨一清束手待缚。”寘鐇道:“军师有何妙计,便请见教。”李智诚道;“今日虽大败一阵,其计即出于此。某明日便遗书诈降,暗约杨一清里应外合,再以利害说之,他必深信无疑。等他前来攻城,那时可出奇兵将他擒住。主将既已遭擒,众将尚何足虑,然后再另设计图之,大事可定矣。”寘鐇听罢大喜,随即将书写好,差了心腹小军前去投递。
此时业已天晚,那小军急急出城,跑到大营,先与守营官说明原委。守营官进帐,与杨元帅禀道:“今有城中小军,前来投书,云有机密事面禀。”杨元帅闻言,即令传他进来。守营官退下,走到营门外,将投书的小军带了进去。那小军一见杨帅,便跪在下面,口中说道:“小的奉了军师之命,前来下书,求元帅观看,万万不可泄漏。”元帅道:“书在那里?可呈上来。”那小军便在身上掏出,就递上去。杨元帅将书拆开一看,只见上写着道:
行军参谋李智诚谨再拜上书于杨大元戎足下:某以一介书生,本不敢心存异志,乃迫于叛王之势,强为参谋,明知画虎不成,反受其害。今者军麾鴻止,某早拟投诚部下,借赎前愆。惜未得其便,故不敢卒然趋前。日间一战,已足令叛王丧胆,兹者各将俱有退志。某敢布微忱,明日三更,便请大兵直捣,某当令心腹开门迎接,刀矛所指,叛王可擒矣。谨布区区,聊当赎罪,如蒙传谕,乞告来人。匆促仓皇,书不尽意。谨白。
杨元帅将书看过,便与来人说道:“你回去上覆你家军师,就说书中之意,本帅已经知道,叫他切切不可误约。”
那小军答应着,回城去了。到了城中,将杨元帅答应的话说了一遍。李智诚与寘鐇大喜,随命魏光达带领五百校刀手埋伏月城里面,但见杨一清进城,即便将他围住,能捉活的更好,不能务要将他杀死,算你头功;又命温世保、高铭各带兵马二千,暗暗出城,明日三更,等敌营各军前来攻城,你便前去劫他的大寨,然后再回兵掩杀,不可有误;又命孙康、刘杰,明日务要与敌军混战,先挫他的锐气。诸将答应,各去预备不表。
再说杨元帅自投书小军去后,便传齐众将,并与张永议道:“今者敌人有降书献来,暗约本帅明夜三更前去攻城,李智诚即为内应。诸位之意以为如何?”张永道:“此皆敌军因屡次失利,明知逆王难成大事,故有此举,元帅径去何妨。”徐鸣皋道:“老公公所见虽是,但某犹有虑者,其中必有诈降情事。因连日屡战屡败,将欲乘此机会,前来暗约。彼必料我大胜之后必有骄意,彼即乘此诈降,使我无疑,率兵前往,彼却阳为内应,阴实欲于进城时,出其不意图之。我若信以为实,是中彼之计矣。以某之意,不若将计就计,巩昌可唾手而得矣。不识元帅与老公公之意下如何?”杨元帅道:“徐将军之言是也。某昨日已乘投书的小军,暗约下他了。虽然如此,但需两人预先进城,作为内应,不知那两位可愿去一行?”
当下一枝梅与包行恭二人应声答道:“末将愿往。”杨元帅大喜道:“如慕容将军与包将军愿去,大事成矣。”因与一枝梅、包行恭二人说道:“明日我军前去挑战,务要与敌军混战,就中抢他数名小军回营,当即将他号褂脱下。慕容将军、包将军即可随时穿了,其余的号褂即分给心腹小军穿上。各带火种,暗藏兵刃,仍即时杂在贼军队中,一齐混入城去,却暗暗埋在僻静所在。吾料城里面必有埋伏,三更将近,可就彼处放起火来,一面诈称已得了此城,先乱他的军心,一面便去开城,放我军直入。再乘此时,出其不意,将他领兵官杀了,使各兵无主,自相错乱。务要机密,不可有误。”一枝梅与包行恭得令下去。
杨元帅又道:“吾料贼军明夜必来劫寨,狄将军与杨将军可各分兵三千,在大寨两旁埋伏,但等贼军到来,即便两路杀出。大寨中须要预先让空,使他来中我计。我料敌军必以我之大寨空虚,出其不意来劫我寨,狄将军、杨将军务要小心,不可轻敌。”狄洪道、杨小舫唯唯退下。又命周湘帆、王能、李武三人说道:“你三位将军,可各带精锐二千,往来接应。”又命徐鸣皋、徐寿二人说道:“两位徐将军,可随本帅前去攻城。”徐鸣皋、徐寿二人亦唯唯听命。
杨元帅吩咐已毕,各人俱皆大喜。张永在旁,也大喜道:“元帅如此运筹,其决胜疆场必矣。”杨元帅道:“某料过藩是巩昌一失,必潜往兰州去投周昂。能再得一人于兰州要隘把守,逆藩经过该处,就彼处擒之,则大事定矣。可惜徐庆尚在安化,某虽械调回营,计算路程,尚有两日耽搁。”当下张永复又说道:“何不于往来接应这三枝兵内,分出一枝前去邀截呢?”杨元帅道:“老公公有所不知,这三枝兵虽为往来接应,临时还另有他用,故不便分开耳。”张永道:“元帅既另有别用,只好如此。但愿逆藩明日就于城中擒住最好,否则再作计议便了。”杨元帅吩咐已毕,各将退出,仍回本帐而去,一宿无话。
到了次日,杨元帅即传齐各将披挂齐全,督令全队前去挑战。却好寘鐇也是全身披挂,领着各贼将出得城来。两阵对圆,杨元帅就于门旗下一马冲出,向着寘鐇故意说道:“逆贼,眼见你死在头上,尚不知耶?”寘鐇闻了此言,暗道:“杨一清,你今番却中孤家的妙计了。你死在头上,并不知道,还要反笑孤来!”心中想罢,口中也就大骂起来,随顾左右道;“你等今日可与那匹夫决一死战。”只听答应一声,各贼将蜂拥而出。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部分
第85回 一枝梅弹打魏光达 徐鸣皋枪挑王文龙
话说寘鐇吩咐各将与杨元帅决一死战,大家答应一声,个个奋勇争先,杀出阵来。这里杨元帅也命各将一齐杀出,真个兵对兵,将对将,好一场混战。就中一枝梅与包行恭,早已抢得五六个贼兵回营去了,当即将贼兵一刀一个,全行杀死;将所穿号褂脱下,自己与包行恭两人穿换起来,其余的号褂,即命心腹小军赶着穿好,仍暗暗出了营门,杂入贼军队里。复乱杀了一阵,只听两边鸣金收军,一枝梅、包行恭二人及心腹小军,一齐混入城去。到了城内,即在僻静处所隐伏起来。等到天色已晚,便各处巡探了一回,果然东门月城内,有五百校刀手在那里埋伏。一枝梅、包行恭及心腹的小军,却暗暗藏在月城相近的地方,只待三更相近,好去行事。暂且按下。
再说杨元帅回至大营,到了初更时分,即命狄洪道、杨小舫各带精兵,前去埋伏。又命细作探听,城中如有兵暗地出城,速来禀报,细作也答应前去。到了二更时分,细作来报,城中已有兵马暗暗出城,皆在西南两门埋伏。杨元帅闻报,又吩咐周湘帆道:“此去西南三里,有名槐树湾,尔可率领所部去往那里埋伏,但听大寨喊杀之声,即便抄到帐后杀去,与狄洪道、杨小姑夹击贼众。”周湘帆得令而去。又命王能、李武道:“你二人率领所部,可去离此东南五里象鼻嘴埋伏。但听城中连珠炮响,王能即率所部抄到巩昌西门,去截杀逃走的贼众。如遇寘鐇,务要生擒过来,不得有误。李武可即率所部赶到东门,往来接应,如遇逃回各兵,即拦杀上来,以断归路,不得有误。均在明早一齐进城。”王能、李武得令而去。
看看将近三更,一枝梅、包行恭二人伏在城内,即将外面所穿的号衣脱去,又命那几个心腹小军暗暗混入月城,以便接应。一枝梅便与包行恭穿着夜行衣靠,手执单刀,悄悄的走到月城外面,一伏身跳上营房,便将火种取出,就在营房上面放起火来。原来那些营房皆是上覆茅草,引火就着,一连放了数处,登时火焰腾空,照得各处一片通红。那月城内埋伏的贼兵,一见火起,就大喊救火。此时一枝梅带来心腹的小军,见外面已放了火,也趁着杂乱之时,取出火种,放起火来。里外一片声喧,皆喊“有火”。魏光达知道有变,即刻传令各兵不可妄动,如妄动者立斩。此令才传下去,只见一枝梅、包行恭二人飞舞单刀,不间情由乱杀进来。那几个心腹小军,也就从里杀出。一枝梅大声喊道;“尔等贼众听者:你家道贼去献诈降书,我家元帅早已识破。现在城中已埋伏下数于精兵,西南两门俱已夺开,大兵已进城了。尔等如果要命,可速速将逆贼擒来,还可免尔等一死。”一面喊,一面乱杀。那些贼兵听见一枝梅这些言语,个个惊慌无措,便自相践踏起来。又见各处火焰通红,真不知城内埋伏了多少人马。
此时包行恭已将东门夺开,正要杀出城去,只见杨元帅大队人马已拥杀到来,走到城门边,一声炮响,所部各兵一齐拥入进去。杨元帅坐在马上,才穿过月城,忽见魏光达手持长枪,迎面杀到。杨元帅说声“不好”,正要躲让,只见徐鸣皋的枪早已接住,就在月城外面大街上厮杀起来。正在难解难分,忽见魏光达手中的枪抛落在地,徐鸣皋一见,登时一枪刺魏光达于马下。你道魏光达的枪,好端端的如何抛落在地?原来一枝梅见徐鸣皋不能急切取胜,却暗暗放了一弹,正中魏光达手腕,因此魏光达手一松,登时将手中的枪抛落在地。
闲话休表,再说寘鐇正在帐中,专等魏光达前来报捷。忽见小军纷纷来报,先说各处火起,寘鐇已知有变;接着来报东门已被敌人打开。报事的尚未退出,又有人来报魏光达已被敌将刺死。寘鐇此时只吓得惊惶无措,望着李智诚说道:“事急矣,如之奈何?”李智诚道:“主公可急急上马,逃出城去,再作计议。”寘鐇不敢久待,登时飞身上马,只带着王文龙、孙康、刘杰三人保护前行,直望西门而去。此时杨元帅在城内,一面分兵令将余火救熄,一面带领徐鸣皋、徐寿、一枝梅、包行恭四人,分头去擒寘鐇等贼众。先至巩昌府搜寻一遍,杳无踪迹;又去贼营内寻找,仍无下落。杨元帅知他已经逃走,即命徐鸣皋向西门追赶。一枝梅、包行恭分向东北两门追赶,只杀得满城中百姓鬼哭神号,纷纷的携儿挚女,向城外逃命。
却说寘鐇逃到西门,正欲出城,忽见小军跑到马前,跪下说道:“禀大王:西门是出去不来了,现在敌军已在城外拦住去路。”寘鐇闻言,回马便向北门而去。才至北门,只见包行恭杀到。王文龙等一面保护寘鐇,一面与包行恭接杀。包行恭奋勇当先,手舞双刀,将孙康的右臂砍下一条,孙康负痛夺路,向南而走。寘鐇在马上只吓得魂飞魄散,带着王文龙、刘杰、李智诚三人,也向南门仓皇逃走。正向前进,远远见徐鸣皋手执长枪,迎面杀到。王文龙一见,即向寘鐇说道:“主公可急脱去外服,杂在百姓中,赶紧逃走罢,迟则恐误大事。末将当首先开路。”寘鐇闻说,达命要紧,那敢怠慢,即刻脱去外衣,跳下马来,杂在乱民中,与李智诚只望南门逃走。王文龙当先,刘杰断后,走未移时,徐鸣皋已经杀到。王文龙接着死战,刘杰在后,也就上前来助王文龙接杀。徐鸣皋杀得兴起,拨开王文龙的长矛,顺手就是一枪,认定王文龙当胸刺到。王文龙心内一慌,手中一慢,不曾招架得及,已被徐鸣皋一枪刺中胸膛,挑于马下。回头还要来战刘杰,此时刘杰见王文龙又被徐鸣皋刺死,万万不敢再战,只得拍马狂奔,飞达出城去了。所幸不曾受伤,出得城来,他也跳下马来,脱去铠甲,杂在百姓中,去寻寘鐇、李智诚。好容易寻了一会,这才寻到。
此时已将天明,三个人便落荒而走。不知不觉,又走到向兰州那条路去。看看天已明亮,只见前面有座古庙,三人走得实在困乏,便走到那古庙中暂为歇息。喘息甫定,忽听庙外人喊马嘶,渐渐离庙门不远。寘鐇此时吓得以手加额,望着李智诚道:“先生,敌军若再寻进店来,我等头颅皆难保矣。”李智诚亦大惊失色,因勉强说道:“主公勿忧,敌军虽多,断不能寻找到此。”刘杰也道:“如果敌军前来,末将拚着一死以保主公便了。”寘鐇道:“将军此言差矣。将军虽勇如猛虎,其如手无寸铁何?”刘杰被这句话提醒了,他也不觉惧怕起来。
三人正在相对欷歔,忽见庙外走进两个人来,大叫:“在此了,把我等寻得好苦呀。”寘鐇一闻此言,真是三魂少去二魂,七魄只有一魄,只是坐在那里活抖。还是刘杰向那二人一看,因大喊道:“温将军、高将军,你二位为何也到此地?前去劫寨,难道也中了敌人的计么?”温世保、高铭二人齐声答道:“一言难尽,险些儿连性命都没有了。”瞥眼见着李智诚坐在旁边,因指着恨道:“这才是我们军师的妙计,要去献诈降书,约人家前来,人家来是来了,却把我们赶走了;还要前去幼寨,人家的寨却不曾被我们劫得,我们的巩昌城倒被人家夺去。这真是军师妙计安天下,陪了城池又折兵。”欲知李智诚听了此言,说出什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部分
第86回 寘鐇败投兰州城 鸣皋暂领巩昌府
话说温世保、高铭寻到庙内,见了李智诚,将他责骂了一番,只羞得李智诚惭愧无地。此时寘鐇惊魄已定,见着温世保、高铭二人,即站起来,向着二人说道:“有累将军大败至此,皆孤一人之罪也。李先生非不尽心竭力,但未能知己知彼耳。”李智诚听了此言,更觉立身不得,只得强忍着向大家谢罪道:“某一时见料不及,致累全军覆没,某实惭恨。然尚望主公与诸位将军,念某并无他意,误中诡计,随后再竭力图报,将功折罪便了。”
寘鐇等也无可如何,只索罢了。因又问温世保、高铭二人道:“你们前去劫寨,怎么也败得如此而回?”温世保道:“末将奉了军师之命,各带所部去城外埋伏。等到三更时分,便暗地赶到敌营,一声喊奋勇杀入。主公呀,杀是杀进去了,进得大寨,但见灯火不明,毫无声息,只听帐外隐隐有衔枚疾走之声。末将等知道不妙,赶着就要退出。那里知道一声炮响,伏兵齐出,左有狄洪道杀来,右有杨小舫杀来,也不知有多少人马,将末将等团团围住,犹如铜墙铁壁一般,左冲右突,只是不能杀出。好容易冲出重围,向帐后败走,不到半里,迎面又杀出一枝兵来,前后夹击。末将等又死战了一阵,死伤兵丁不计其数。直杀到四更以后,指望城内必有兵来接应,那里晓得眼望穿、头望断了,连一个兵都不曾来。末将那时心下就更加惊慌了,暗想道,难道城中真个以假成真了不成,不然何以一枝接应兵不来呢?正在那里一面死战,一面暗想,忽听小军喊道:‘将军,我们速速夺路走罢,城池已被敌军攻破了。’末将等一闻此言,只吓得魂不附体,几乎从马上跌落下来。那时只得舍命杀出重围,还指望复杀进城,杀他个反风灭火,那里知道离城不远,忽又迎面杀出一枝兵来。末将等又与他死战了一阵,正待夺路而走,后面的追兵又掩杀过来。那时末将等只得率领残兵,夺路向西而走,幸亏敌军不曾追赶。沿路走来,只见纷纷败残的小军齐声说道:‘我们快逃命呀,主将等已被敌人杀死了。王爷已不知去向了。’末将等在马上听得此话,好生着急。心中暗想,大约是微眼杂在败军之中,逃出城了;又想此去高兰州不远,光景是向兰州而去。因此末将只奔此路,沿路探听主公消息,或者遇见也未可知。方才走至士瓦冈,见了一起土人。末将等就问他,可曾见有从城内败出来的人躲在什么地方。后来那一起土人疑惑末将等是敌军,便说道:‘刚才见有三四个人,躲在前面东岳庙里去了。’因此末将到此看看,果然主公在此。但是末将等身受重伤,此地也非久居之地,万一敌军赶来,那便如何是好?此去兰州只有百里之遥,一日便可直抵。以末将等愚见,还是请主公速到兰州,见了周将军再作计议,或再起大兵来复巩昌府,或去攻打他处便了。”
寘鐇闻言,当下说道:“为今之计,只有两处可去,除兰州而外,便是安化。但安化路途遥远,不若仍是前去兰州较为便当。”说着,即站起身来,同着李智诚、刘杰、高铭、温世保四人一齐,出了庙门一看,见还有二三百名败残的小军,并十数匹马。寘鐇就挑了一匹马,又叫刘杰、李智诚牵了两匹马过来,一齐上马飞奔,直望兰州进发。按下不表。
再说杨元帅克复了巩昌,当夜命一枝梅等各处搜寻寘鐇,不见踪迹,知道他已杂在败军中逃走去了。一面吩咐将各处遗火扑熄,一面将巩昌府所有的仓库,命人看守好了。杨元帅就在巩昌府署暂住下来。一会子,徐鸣皋前来缴令,向杨元帅说道:“末将奉命前去搜寻逆贼,不知去向。走至南门大街,却遇道将王文龙逃走出城,已被末将一枪刺死,现在已割了首级在此,请元帅验视。”杨元帅复慰劳道:“将军虽不曾擒获过贼,已将逆将王文龙刺死,魏光达亦为将军所刺,其功也就不小了。”徐鸣皋道:“魏光达被刺,实非末将之功,系慕容贞暗助之力。”杨元帅道:“如何是慕容将军之力?本帅倒有些不明白了。”徐鸣皋道:“若非慕容将军打了他一弹,断不能如此易擒。所以刺死魏光达,实慕容贞之功也。末将不敢冒功,还请元帅鉴谅。”杨元帅道:“若非将军明白说出,不但本帅不能明白,还要有屈慕容将军,那时如何令人心服?将军真乃忠直,可敬可敬!”
正说之间,一枝梅、包行恭,徐寿三人也前来缴令,皆道:“逆贼不曾擒获得到,尚乞元帅恕罪。”杨元帅道:“某料这贼已微服杂入败军之中,逃走去了,只好再作计议。诸位将军且去外面歇息歇息罢。”徐鸣皋四人答应退下。一会子,狄洪道、杨小舫、周湘帆、王能、李武俱皆前来缴令,又有小军抬了许多旗帜器械,皆系贼兵之物。狄洪道等便将如何围杀,如何贼将死战突围而去的话,细细说了一遍。杨元帅道:“贼众虽已逃脱,幸喜克复了巩昌。即此一点,已足令逆贼丧胆了。诸位将军战功卓著,俟将贼众讨平回朝,再请圣上加酬勋绩,现在且去歇息歇息罢。”狄洪道等大家退出。杨元帅又命人将张永接入城中。
此时业已天明,杨元帅也略加歇息。一会儿又复起来,忙着出榜安民,又写了表章,飞驰进京报捷;又将仓库点查清楚;又命人将死的兵卒并归降的贼兵,暨所得旗帜器械,一一查明实数;又命徐鸣皋、一枝梅等仍然各率所部,驻扎城外,听候探明逆王下落,再行进兵;又命将城中受灾百姓暨焚毁的房屋查明,以便赈济。诸事已毕,先行养兵三日,随后再行进剿。却好徐庆、罗季芳已由安化回来,当下杨元帅即将徐庆唤至城内,问明一切。徐庆便细细将仇钺所说的话禀告明白,杨元帅大喜,即命徐庆仍回本帐。
这日探马来报:“这藩寘鐇,与贼将温世保、高铭、刘杰、李智诚等,均已投向兰州去了。”杨元帅闻报,复聚众将商议道:“逆贼现已投往兰州,本帅即日就要进兵前去征剿,惟此城不可一日无人镇守。徐鸣皋老成谙练,拟留徐将军暂权府事,不识众意以为何如?”张永便道:“元帅所见极是。留徐将军镇守此城,我等进兵也可放心得下,巩昌亦可保无意外之虞。”徐鸣皋闻言,即赶着谢道:“末将知识谫陋,万不敢领此重任,还请元帅与老公公斟酌另留旁人,末将仍随元帅前往。”杨元帅道:“徐将军言之差矣。本帅以将军可托,故敢以重任托将军,若将军固执不受,是有意避重就轻了,窃为将军所不取。况此城关系甚大,若无的实可托之人,本帅便不敢擅离此地,势必待有人领此府事,然后才能进兵。虚延时日,逆贼又何日才可讨平呢?逆贼一日不平,则本帅一日不能奏捷,虚糜饷项,师老无功,纵圣上未必加罪,问心得毋自安乎?有将军权任府事,本帅便可进兵。直抵兰州,惟期早日讨平,上既免宵旰之优,下亦免军士之苦。将军忠义素著,当亦有鉴于此。本帅之意已决,幸勿再辞。”
徐鸣皋见杨元帅说出这番话来,不敢再有推让,只得谢道:“末将蒙元帅如此错爱,其实才疏识浅,惧不能胜。惟愿元帅早奏大功,巩昌领事有人,则因末将之幸了。”杨元帅见徐鸣皋答应,甚是喜悦,便留三千人马与徐鸣皋守城,其余带赴兰州。即日传令拔队起程,直向兰州进发。毕竟何时克复兰州,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部分
第87回 拒王师周昂设毒计 审奸细元帅探军惰
话说杨元帅将徐鸣皋留守巩昌,即日拔队直望兰州进发。在路行程不过两日,已至兰州境界,杨元帅即传令离城三十里下寨。各营得令,当即放炮安营已毕。
早有细作报入兰州,寘鐇即聚众议道:“今杨一清又提兵到来,当以何策拒之,使他不能长驱直入?”当下周昂说道:“主公勿虑,末将早已设下计策准备擒他了。”寘鐇道:“不知将军有何妙计,可胜敌人?”周昂道:“今杨一清以战胜之兵直抵我境,彼必以为战无不克,攻无不利,未将即以此二意败之。明日被必来索战,我兵只可败,不可胜,先骄其志,使彼毫不防备,然后城上虚设旌旗,著作弃城而走之状。一面再密令细作扮作工人模样,布散谣言,就说城中不足一千人马,且皆老弱无用,诱彼前来攻城。第二日便诈称主公等知势不敌,已于夜间率领各将出城,轻骑间道,潜投安化。敌军虽闻此言,断不敢轻信,须使细作进城探听。主公等可急急移驻北城外十里玉泉营屯扎;末将再与温将军二人,分兵前往东城外五里凤尾坡埋伏;刘将军、高将军二人,亦即分兵前往西城外七里三家甸埋伏。一面飞檄调取仇钺,火速提兵前来,以厚兵力。等杨一清来取兰州,即便放他大队入城,然后我以大兵围之。兰州粮草本不丰足,我再将所有搬运出城,彼困城中,粮尽必死,此不战而自胜也。”寘镭闻言大喜,当下夸奖道:“将军之计,可谓高出萧何、远胜诸葛矣。”于是密传号令,使各营预备。又于营中挑选老弱小军千余名,以为诱敌之用。诸事已毕,专等敌军前来索战不表。
且说杨元帅安下大营,即聚众商议道:“兰州一城本不难破,惟周昂智勇过人,谋略深远,尔等众位临阵时务要小心,万万不可轻视,如违令者立斩。”众将唯唯听令。暂息一日。次日,即命各军前赴城下讨战。当下众将皆是全身披挂,随着杨元帅齐赴阵场。只听大炮三声,出了营门,一字儿排开阵势,直望兰州城下而去。
不一刻已至,杨元帅便命三军列成队伍,射住阵脚,当令一枝梅前去讨战。一枝梅答应,即便带领精兵二千,飞马跑至城下,大声喊道:“尔等听着:速报道藩寘鐇知道,叫他早早开城,纳降受缚。倘再执迷抗拒王师,一旦大兵踏破城池,必致玉石不分,生灵涂炭,那时可悔已无及了。”话又未完,只听一声炮响,城门开处,早冲出一枝兵来。当先马上坐着一员大将,手执方天画戟。一枝梅抬头一看,但见他盔甲歪斜,身躯疲惫,满脸的委顿之气。再看后面那些兵卒,个个皆是老弱无能之辈,所有的旗帜器械亦复东倒西歪,毫不齐整。
一枝梅看罢,心中暗道:“闻得周昂谋略兼人,智勇足备。今观如此,只是一个卑不足道之辈:岂有如此老弱,可以敌得战胜的王师?莫非此人不是周昂,即不然其中或有诡诈,倒要小心试验他一阵。”正自暗道,忽听马上那员大将高声说道:“来者何人,胆敢口出大言,目空一切?快快通过名来,待俺老爷擒你。”一枝梅见问,便大怒道:“贼将听了:俺乃总督兵马右都御使杨元帅麾下行军运粮都指挥慕容贞老爷是也,尔可是周昂么?”那马上贼将道:“既闻老爷大名,还不快快下马受缚!”一枝梅大怒,随即飞舞镔铁点钢刀,冲杀过来。周昂即将画戟接着,二人搭上手,便交战起来。周昂故意毫不用力,只得与一枝梅慢慢的厮杀。战了不足十合,便卖个破绽,虚刺一戟,拨马就逃,回头向一枝梅说道:“俺老爷战不过你,毋得追赶。今且回城,明日再战罢。”说着,已回到本城去了。一枝梅看见那种光景,也不追赶,当即鸣金收军。
回至大营,杨元帅问道:“尔观今日敌将之情形乎?”一枝梅道:“便是末将也甚疑惑。若以周昂而论,断非如此军械不明,队伍不整。但与交战,遂将又毫不着力,不足十合,便自败回本阵,莫非其中有诈么?”杨元帅道;“以本帅观之,其中必然有诈。某料这将周昂必然料我以战胜之兵来攻此城,一定内含骄意,毫不防备。彼即故示委顿,以诱我军前去追赶,他再出奇兵胜之,此骄敌之法也。以后将军等出阵,务要小心防备,不可中了他计,慎之慎之!”
一枝梅道:“元帅所见极是,末将等当临阵时格外谨慎,偏不叫中他计便了。但有一件,似此旷日持久,则兰州何日可得呢?”杨元帅道:“本帅却有一计在此,明日可急急飞檄驰往安化。调取仇钺,使他星夜前来,诈称探悉寘鐇败退兰州,提兵前来助战,寘鐇必不疑虑。可于那时使仇钺出其不意,以擒逆藩。逆藩既擒,周昂便不足虑,我等可不战而定矣。”一枝梅等皆道;“此计甚是高明,但遣何人前去?”杨元帅道:“说不得还要劳徐将军辛苦一趟才好。”徐庆答道;“末将愿往。”罗季芳也便喊道:“末将也愿与徐庆兄弟同往。”徐庆正要拦他,杨元帅当即止道:“军中毋得乱言。此去用你不着,尔在军中,本帅自有差遣。如违军令,定按军法从事。”罗季芳见元帅如此威严,也就不敢开口,只得唯唯退下。当下杨元帅即写了书札,付与徐庆,饬令前去不表。
次日又命一枝梅去城下讨战,周昂并未出战,却换了刘杰出马。在阵上战未数合,刘杰仍然败去,一枝梅也就收军。第三日又去讨战,周昂出来,仍是如此,战不上十合,倒又败回本阵,一枝梅仍不追赶。一连三日,皆是如此。一枝梅好不纳闷,心中暗道:“每日如此,那里是冲锋打仗,分明如儿戏一般,便战上一年,兰州总难克复。”到了晚间,忽然听得各营中三个一堆,五个一起,唧唧喳喳,悄悄说道:“我家元帅不晓得为什么那样胆小,贼军那样委顿,皆是老弱之辈,要照在巩昌的那样并力与人家接仗,这两日兰州早已克复了。现在弄得战又不战,退又不退,不知是何缘故?”一枝梅听了,也觉有理。
忽然传说大帐里捉到奸细。一枝梅听说,便急急来到大帐。却好杨元帅已在那里审问,但听捉住的那人说道:“小的实在不是奸细,是城中的百姓。只因早间出城,往小的亲戚家去借贷些银两,买些柴米回城,那里晓得不曾遇见,又等了半日,才赶回来。不意城门已关,不能进去,误被元帅手下的人捉住。小的实是良民,并非奸细。可怜家中尚有老母妻子,元帅将小的照奸细杀了,小的一家数口全行没命。总要求元帅开恩,放了小的回城,那就积德不浅了。”说罢痛哭不已。
杨元帅见了,也觉不是奸细,因问道:“尔既说是城中百姓,尔可知寘鐇部下共有多少兵马,可实对本帅说来,或可饶你一死;若有半字虚言,定即斩首示众。”那细作道:“元帅既问,小的实不敢隐瞒。城中现有兵马,不足三千之数,而且皆是老弱之辈。据小的看来,安化王才来了几日,却不曾知道他是什么性格。若论那个周昂,终日奸淫妇女,不问军事,城中的百姓实在受害不浅。但凡人家稍有姿色的妇女,都不敢出来,若被周昂见了,他便抢去奸淫。所以现在城中百姓,只望天兵到来,将周昂杀了,好代合城百姓除害。还有一层,这周昂以为安化王重用他,他便肆无忌惮,无所不为。即如城中只有二三千人马,他瞒安化王说有五六千。昨日还传闻安化王见他出阵的那枝兵皆是老弱之辈,便问他为何如此。他说什么先以老弱的兵出去诱敌,然后再出精兵,叫元帅中他的妙计。偏生安化王相信他的话,不知是什么缘故。”说罢便磕了个头,仍然跪在帐下。毕竟杨元帅能否察出真情,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部分
第88回 杨元帅误困兰州 徐指挥踏翻贼寨
话说杨元帅听了那细作一番言语,真是将信将疑,便令人将他先监禁起来,“俟本帅打听明白城中果是如此,再去放他回城。”下面答应,即将那个细作拖了下去。那细作还极口呼冤道:“说了真话,还是不放我回城,这不是白说了吗?”一路呼冤,出了大帐,自有人将他收禁起来,不必细表。
杨元帅当下即命人也扮着百姓,混入城中,细细探听。一夜无话。次日一早,便有小军进帐报道:“顷有探子来报,口称昨夜兰州城上已虚设旌旗,连刁斗之声都不曾有,不知是何缘故。”杨元帅听罢,即命探子再探。不一刻,又有小军来报,口称:“城内百姓纷纷出城,皆说逆贼昨夜三更时分,察知周昂所部之兵不能济事,又恐元帅大兵前去围城,不能抵敌,兰州一破,必成齑粉,因此连夜反王与贼将皆逃走出城,向安化去了。现在城门毫无拦阻,听凭百姓纷纷出来。”杨元帅听了,更加疑惑,即令一枝梅、徐寿、包行恭、杨小舫四人火速进城,细探的确,回来禀报。
一枝梅等答应,即刻进城细细打听,到了晌午时分,大家回来,皆说城中果然无一兵一卒,寘鐇等皆于昨夜三更时分逃走出城去了。杨元帅听说,还不敢委决,因道:“周昂智谋深远,断不肯弃城而逃,其中一定有诈,且再探听的确,再行进城。”一面又使细作去城外各处,细加探听有无埋伏。打听了一日,复又回报:“果无一兵一卒,实系逃往安化去了。”杨元帅听罢,便命大兵一齐进城。到了城中,又各处搜寻,恐有埋伏火药之类。细细查了一遍,也果然绝无埋伏。杨元帅便将心放下,又命人将监禁的那人放了,不可冤屈百姓。扬元帅还不敢疏忽,仍命众将勤加防备,也算是慎之又慎。
那里知道当杨元帅进城之时,早有细作去报周昂,将以上各情细细说了一遍。周昂闻言、大喜道:“杨一清呀,任你这老匹夫深谋远虑,今番也要中我的计了.”当下即分命各营所有埋伏的精兵,务于两日后三更时分,衔枚疾走。火速飞往兰州围城,不得有误;如有稍形退后者,立即斩首,以正军法。各营得令之后,俱备预备两日后三更前去围城,暂且不表。
再说杨元帅在兰州城中,看看又过了一日,并无动静,那些众将及各营守城军士,俱有些懈怠起来。杨元帅见已过了两日,毫无一点疑虑之处,暗料寘鐇与周昂等人光景,实因兵势不敌,潜投安化去了,也就略为松懈。拟再停兵一日,仍然拔队前往安化进攻。这日夜间,上自元帅,下至小军,大半皆去因卧不表。
却说周昂等各贼将到了两日后三更时分,便一齐拔队,直望兰州而去。真个是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如风卷残云,不到两三刻的工夫,全到了兰州城下。一声炮响,鼓角齐鸣,呐喊之声,震动天地。片刻间已将一座兰州城围得铁桶相似,真个是水泄不通。各贼兵齐声笑骂道;“杨一清呀,你还做什么元帅?我家周将军不过聊施小计,便将尔等所有兵马困在这兰州城内了,看你怎样出得此城?”
不必说各贼军笑骂不绝,且说杨元帅正在大帐打盹,忽听城外一声炮响,鼓角齐鸣,呐喊之声震动天地,猛然惊悟道:“某之不明,带累三军受苦了,此敌人饵钓之计也。”正自悔悟,忽见看守各城门小军纷纷来报道:“禀元帅:大事不好!贼众已将此城围得铁桶相似,不知有多少兵马,请令定夺。”杨元帅急急便令小军飞速上城,如贼将前来攻打,可急将擂木炮石一齐打下,不可有误。小军得令,才退出去,一枝梅等各各进来,向元帅说道:“现在贼众已将此城围住,末将等愚见,可乘此时贼众尚未大定,急急带兵开城杀出,或可聊济于万一;若再迟延,赋众再加兵前来,更加生困了。”杨元帅听说,向众说道:“一将无能,三军受累,某之不明,一至于此。诸位将军既愿决战,只是好极了,但恐不能突出重围,这便如何是好?”众将道:“末将等愿与决一死战,幸而有成,则固大幸,否则再作计议便了。”
杨元帅听罢,即命众将合力攻打西门。众将得令,遂即率兵开城,并力杀出。但见贼营中旗帜密布,毫无间隙可攻。众将看了一遍,也不管他铜墙铁壁,便一声呐喊,如天崩地塌一般,合力冲杀过来,抡刀就砍,举枪便刺,虽杀得那些贼兵神号鬼哭,还是不退,蜂拥围裹上来,杀了一层,还有一层。一枝梅等左冲右突,奋力死战,但见杀到东,贼众围到东,杀到西,贼众拦到西。自辰至百,整整杀了一日,总不能杀出重围。贼兵虽折伤不少,却无一人退后,好似愈杀愈多。一枝梅等不但俱身受微伤,也觉异常困乏,只得仍退回城。杨元帅见了众将,好生叹息,便命各将且去歇息,再作计议便了。
过了一日,杨元帅又聚齐众将商议道:“贼军围困,甚是危急。本帅之意,今日拟用声东击西之法,再去力战一阵。幸而能成,则固三军之幸;若再攻打不出,本帅惟有一死,上报朝廷、下慰三军便了。”张永道:“元帅此言差矣。敌军围城不过两日,元帅何得遽存轻生之意?万一元帅有了意外,不但逆贼无人征讨,上负朝廷付托之重,便是众将及三军人等,就穷无所归了。元帅还请三思,总望以朝廷三军为重,则国家幸甚,三军幸甚。”
杨元帅听罢,便悄悄与张永附耳说道;“老公公你有所不知,城中不足十日之粮,若十日之内杀退贼军,还不妨事;倘若不然,必有内变。即无内变,则三军又将谁食,某所以急不可缓者,正为此耳。”张永道:“虽然如此,即连今日计算,尚有八日。安知这八日中,不可以退敌军么?今日即照这声东击西之法,仗诸位将军之力,且去再战一阵,或者人定胜天,也未可料。设再不能成功,再另设法。好在徐将军前往安化,计日也可到来,说不定仇钺也会一同提兵到此,那时何患贼众不能退乎?”各将听说,皆道:“老公公之言甚是有理,元帅请宽心,末将等情愿死力出城攻打。”杨元帅道:“虽承将军等同心同德,但某实在抱惭无地了。”众将道:“末将等感元帅大恩,虽肝脑涂地,也不足报于万一。而况冲锋打仗,皆末将等分内之事,元帅切不可顾惜。但愿早早突围,讨平这贼,就是末将等之幸了。”说着,大家告退出去,各归本帐,又将所部各军勉励一番。幸喜兵心甚固,皆道:“小军等深蒙将军看待,愿效死力。”各将大喜,随即分兵前往,一枝梅带领三千人马独出西城,攻打贼众,却是虚张声势;其余狄洪道等却暗暗攻南北两门城外贼众。
且说一枝梅出了西门,一声呐喊,直直攻入贼围,刀枪并举,剑戟齐施,左冲右突,奋力攻杀。那些贼兵仍然奋勇围裹上来,合力死战。真是愈杀愈厚。狄洪道等也在南北两门城外,并力死战,总不能杀出重围。一枝梅虽然骁勇,怎禁得贼兵死战不退,看看已抵敌不住。却待回城,忽见贼军后队渐渐倒退下去。瞥眼间,只见一人手舞双刀,飞马杀进,只可怜那些贼兵,碰着的,不是头开,便是脑碎,耳中只听齐声喊道:“我们快些让呀,这位将军是从天上杀下来的呀!碰着了就要送命的呀!”只听得一片声喧,纷纷让开一条大路。那些贼兵自相践踏,死的也不计其数。一枝梅再仔细一看,见是徐庆,不觉喜出望外,也就抖擞神威,杀了出去。毕竟如何杀出重围,且听了回分解。
第三部分
第89回 上密书元帅得消息 托疾病游击设奇谋
话说一枝梅攻打西门外贼众,正在看看抵敌不住,却待率众回城,忽见贼等后队纷纷望下倒退,杀进一个人来,手舞双刀,杀得那些贼兵一片声喧,人头滚滚,倏忽间已让开一条大路,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一枝梅再仔细一看,见是徐庆,不禁喜出望外,也就抖擞神威,将镔铁钢刀向后一挥,那些所部兵丁,一个个精神百倍,呐喊一声,奋勇随着一枝梅杀了出去,接着徐庆左冲右突,如人无人之境。杨元帅在城上看得真切,一见徐庆杀人,一枝梅又接着杀出,不觉大喜,也就飞令狄洪道等人一齐杀出城去。诸公请教,这一起生力军一齐杀出城来,又兼狄洪道等人个个武艺精强,本领出众,周昂等虽再猛勇,敌军不过这四五员猛将,我辈倒有十位英雄,已是寡不敌众,而况狄洪道等十人皆是死战不过的人,一得了势,自然是生龙活虎一般,谁可抵敌?闲话体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