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宫砂 - 第 15 页/共 21 页

此时大家已齐集前厅,李广对众曰:“ 今日天气很热,大家何不去到后园荷亭之上,以消炎夏?” 大家称好,遂一同至后园,皆在荷亭坐下。张珏见云璧人斜坐竹椅,默默不语,仍有不豫之色。此时张珏一肚子的话,实在忍纳不住,再不说出来,似要在肚内作怪一般。遂嬉皮笑脸,走到璧人面前,伸手把璧人左手执定,含笑曰:“呵呀,云兄!你不必烦恼,我劝你看破些罢。他本是一位英雄女将,独战沙场,不惧分毫,岂有一匹有胆有力的战马,容人共跨呢?这也难怪他一声狮吼,顿时吴楚交锋。而况他这胭脂虎久有大名,其猛甚锐,今又值端阳佳节,正是得令之时。怪你自不小心,有触虎怒,怎怪得他雌威乱逞,叱燕嗔莺?吾劝云兄一忍为佳,不必任意呕气了。况且你今虽被虎威所伏,不日定要加封风虎云龙,此乃大吉利之兆也。这封号小弟早代你预料定了,君王必在将军上加封你一个都元帅之名。小弟送你一个美名,‘可怜虫’三字既确且当。得此两个头衔,尚患不能荣耀一世吗?” 言罢,大笑不止。璧人、听了他这一番嘲笑的话,恨不能立刻钻入地洞之内,面红过耳,羞愧难禁。众人见张珏向云璧人鬼鬼祟祟说话,心中纳闷,问道:“张贤弟,你向云贤弟说些什么?” 张珏见问,便向大众曰:“我与璧人兄痛谈他的家事。”大家皆说:“他的家事与你何干?”张珏曰:“虽然不与我相干,但我既知之,不得不尽情劝慰。”大家问:“劝慰何来?”张珏便将云璧人、吴又仙之事,如此如彼一说,言道:“你们想想,我既知道,焉能不劝他,一尽朋友之道吗?” 大众闻言,满座之人皆拍手大笑。惟有桑黛笑得跌足弯腰,口中说道:“再不料吴娘如此忍心,如此利害,可枉屈云兄了。吴娘呀,吴娘!你可知云兄自秦淮一见,朝朝暮暮思念你,何日忘之。好容易天从人愿,偿了相思,应该你爱我怜,我恩你爱,方不负云兄当日思慕之切。不意郎自情深,女多意傲,未逾半月,便将吾兄心上一对玉人儿任意摧折,你道可恼不可恼,可怜不可怜呢?虽然胭脂虎骄傲,也是云兄惹下这风流罪孽。并非小弟刻薄,你从此也算温柔乡里的一位囚人了。一束柔丝把你缚住了,无论何事亦只好唯夫人之命是从。堂堂七尺之躯,见缚于美妇娇妻之手,岂不大可叹,大可笑吗?” 这一夕话只说得云璧人越发羞愧,立身不得之际,忽听身旁一人大喝一声:“气煞我也!”大家一怔,未知怎样?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六回 颦卿忿怒暗护哥哥 文俊嘻皮笑谈嫂嫂   一场秋雨一场寒,梧桐飘洒叶凋残。   金风吹起离人怨,寂寞难消泪暗弹。   话说楚云闻桑黛这一番话,暗想:嫂嫂如此不贤,必累我母生气。想至此,不由的柳眉直竖,杏眼圆睁,立起身形,手拍雕栏,一声大喝:“岂有此理!吴又仙也是宦家之女,连‘无违夫子’ 之话皆不知。进门未及半月,便自反目相争,如此行为,令人可气。就便是未娶正妻,先行纳妾,这也是宦家常事,不足为奇,怎么便存妒心,任意吵闹?桑兄长一娶三妻,闺中和好无妒。若像吴又仙,岂不闹个天翻地覆,人鬼不安吗?云兄呀,云兄!可笑你太无用了,眼见如斯,你将他轻轻放过。若我遇此事,立刻将两姬唤入别室,另眼相观,还怕他大逞雌威,将你吞了?今已让了他,他不识你免生闲气,反疑你真个魂销。以后再嚣张,我看你怎好与他白头相守?” 言罢,怒犹未息,李广“ 嗤”的一声笑曰:“这真奇了,楚贤弟为何这样动气?云贤弟自怕弟夫人,不干你事。且天下朋友没有管人家闺中私情。你又非云贤弟的公亲,你真算好管事了。” 张珏又说:“ 颦卿之言,也不过是矫情之论。河东狮吼,无人知之。你道他真有此胆量吗?”楚云曰:“张贤弟,不要如此说,你小看愚兄。我毫无纳妾之心,若有此心,或为拙荆所阻,我必将阿娇匿在金屋,他能奈我何?”桑黛接言:“楚兄莫如此说嘴,所幸我那嫂嫂不在此间,任你辱舌如刀。倘我那嫂嫂知道,恐亦不免风流棍一条,请君消受。” 张珏口呼:“ 桑兄你占尽人间之福,一房三美,其乐无涯。在小弟看来,美满之中稍有缺憾。三美相思之债已偿,所憾者还有姐姐卿卿素琴,不知何日才令他抱衾与稠呢?” 桑黛曰:“这却不难,欲行则行,何云‘缺憾’。我不似云兄,已成之事,得意之人,一旦蕙拆兰摧,忍而处之。” 大家你言我语,不休不止。楚云便向喻昆曰:“啊!喻兄,令表妹所作,未免太过些,竟敢毁谤姑嫜,似乎于妇道大有亏损。若归宁时,喻兄须劝他改过,孝敬姑嫜,顺从夫主,宽待两姨,方是正理。今日幸亏皆是同盟兄弟,虽然谈笑,不要紧。倘若远#出去,被外人知道,就嗤笑云兄夫纲不振,令表妹难免被人议论不贤良,就便喻兄似亦不能解脱的。” 喻昆点首称是,说:“ 舍表妹如此行为,实为令人难下。可惜他未娴母训,以致有此性情。等到归宁,我定要痛说他一番。” 遂至璧人面前,深深一揖,告罪曰:“ 舍表妹作事荒谬,尚祈云兄看小弟薄面,勿须气恼。俟舍表妹归宁之日,我必痛痛教训他一番。令他敬重姑嫜,顺从吾兄,优待两位宠姬便了。” 璧人见喻昆如此,倒反过意不去,因也谢道:“ 难得喻兄鉴此情形,一切皆仰仗鼎力。但冀室家和乐,不再猜嫌,便感激不尽了。”李广在旁鼓掌笑曰:“ 这真好看煞人也。表妹缺礼,表兄赔罪,表妹丈过意不去,表舅子竭力挽回,毕竟皆系亲戚之谊。惟有一个置身局外绝不相干的外人,偏要置身局中,争大理,讲纲常,动怒含嗔,津津而言,还要扯出人家一位表舅子来问罪。这等打抱不平的人,却也罕见罕闻,真算一件风流奇谈了。” 说得众人大笑不止。楚云也就大笑起来。却好家丁酒肴摆齐,大家坐定,却少了一个徐文炳。李广便问:“文炳贤弟那里去了?”文亮说:“他言身上不爽回去了。”李广问:“几时去的?”文亮说:“去已多时了。” 张珏接言:“ 岂是身上不爽,他是陪嫂嫂去了。” 文亮闻言,不由嗤的一声笑。张珏问:“文亮何笑之有?” 徐文俊插言曰:“ 吾想二哥不笑旁人,必笑大哥过于情重。” 张珏问:“你何以知道?”文俊曰:“大哥自从娶了嫂嫂,终日寸步不离内室;即每日去到母亲前请安,亦必携手同行。大凡嫂嫂梳妆,大哥必代挥扇。嫂嫂理鬓,大哥必代画眉。闲时并肩谈笑,再没有像我大哥痴情的了。” 张珏笑曰:“ 你是一片胡言,大哥虽钟于情,亦未必如此。而况兄嫂之事,你何从知之?”文俊笑曰:“我虽不曾目睹,有婢女言之弟妇,弟妇告知小弟而得知。却有一件目睹之事,那日母亲命我去唤大哥,我方走到嫂嫂房外,见嫂嫂坐在窗前,手中拿着一颗明珠,不知他俏语低言说些甚么。见大哥春风满面,向着嫂嫂左一揖,右一揖不知作了许多揖,我不晓得所为何事。我在外边痰嗽了一声,嫂嫂红涨着脸,退进里面去了。吾大哥赶着掀帘出来,言语支离,面带赧色,此是亲眼目睹,并非捏造谣言。此时大哥什么身体不爽,定是又陪嫂嫂去了。”众人闻言,大笑不止。桑黛曰:“我倒不知一个好好先生竟能如此多情,善于事妇?但不知三弟与弟妇,这私房燕婉又将何如呢?” 文俊曰:“不瞒兄长说,在先虽不如我大哥那种恩爱,却也不薄。现在已经怀孕,他又刻刻遵守胎训,还说什么燕婉私情呢?”张珏向文俊用手羞道:“你这般老脸,真是罕见罕闻,得意凿凿而谈,当作一件正大光明之事,自不知耻。” 文俊说:“这有什么不正大不光明,育女生男人人应为之事。而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与其担不孝之罪,何如作尽孝之人呢?” 大家又笑不止,桑黛笑说:“ 想李大哥完娶已久,至今如何尚未闻梦入熊罴,倒是你这小娃娃竟争得后来占先。” 只见张珏在背后伸出 三 个 指 头,口 呼:“桑兄你还在梦里呢,仲冬李大哥便要弄璋了。” 桑黛闻言,笑问曰:“贤弟你又从何处听来?”张珏曰:“吾听丫环小使闲谈,故而知之。” 桑黛闻言,走到李广面前,深深一揖:“恭喜大哥将有弄璋之兆。”李广正欲答言,楚云曰:“可喜可贺!原来嫂嫂有喜。但不知在于何时可得扰喜酒蛋的?”张珏抢言道:“这个自然不能少的。但是汤饼筵开,娇儿学语,我等自然忝为伯叔,不知将你作何称呼?仔细想来,惟有称你作‘姨娘’ 二字,最切当。” 楚云闻言,面上一红,啐张珏一口:“你要嚼断舌根。” 二人正谑言之时,忽听胡逵大笑说:“有趣,有趣!俺家老婆也有孕了,也是冬月临盆。那时倒要与大哥比一比育女生男,看是谁强谁弱!” 摇头晃脑,得意非常。众人见胡逵之情形,更是大笑不止。好容易大家止住笑口饮酒,张珏将徐文亮一扯,附耳低言,笑说:“今日难得如此盛会,你我想法将他们灌醉,莫让他们好好回去。谁 教 他 们 平 时 只 恋 妆 台,将 咱 疏 落。你 看 可否?”文亮闻言,含笑说:“咱就去行,倒也有趣。” 他二人便一执玉壶,一执银盏,去向众人面前劝酒。毕竟醉倒几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七回 蒲红榴绿开筵坐花 美景良辰飞觞醉月   造酒原来是杜康,刘伶醉倒青莲狂。渊明畅饮篱菊忆,浩然踏雪解愁肠。话说张珏、徐文亮二人计议已定,遂执壶把盏,从李广起,周围各敬三杯,遂复位落座。文亮说:“今日既是朱明大宴,大家相聚,很是有趣。小弟却要出酒令,上按一句《诗经》;中按一曲牌,或词牌,或俗语;下接一句诗,这诗不必泥定成语,自撰者亦可,惟要一气,虽带嘲笑不妨。其有不能文墨者,各饮五大觥。” 众人皆言很好。张珏说:“还缺一人,必将好好先生寻来,方可有趣。而况他是殿撰公,若少他,大家就无兴致了。” 桑黛接言:“甚合吾意。”便令徐文俊去请。文俊是小孩习气,只知闹里取哄,即离座,一口气跑回家中,把文炳拖来。众人一见文炳,自然嘲笑一番。文炳无言可答,只得入座。桑黛将行令的话又言一遍。张珏便执杯斟酒,送到李广面前曰:“ 这令要即景生情。”李广不能推却,只得把门面杯饮干,想了一刻,口中言曰:   忧心忡忡,可怜虫,吼声安敢望河东?   李广令罢,桑黛斟了一觥酒,送到云璧人面前曰:“请君饮之,聊破烦恼。”璧人只得饮干,遂即口中言道:   君子好逑,上小楼,彻夜无眠话不休。   桑黛曰:“云兄休妒,小弟饮一觥。” 文亮曰:“ 真爽快。”桑黛饮酒毕,随言道:   我心悠悠,好姐姐,何时卿可入温柔。   言罢,便又斟酒送到璧人面前,使璧人饮。璧人曰:“为何令我饮?分明你想素琴,才有此语。我若饮此酒,岂不是素琴要归了我么?”桑黛曰:“我是指瑶枝、玉佩而言,代你隐恨。”李广曰:“桑贤弟,我非助璧人,却是你自己想扳人,反弄到自己身上来。这三句话照语意聆来,你莫胡赖。‘我心悠悠’,是未曾到手,但可望而不可及之意,因此思念甚深,故情急而呼‘ 姐姐’,既呼之,而又不能不存奢望,所以有‘何时卿可入温柔’之句,这是要你吃酒。” 桑黛无言折变,只得饮一觥酒。徐文俊曰:“我也想出,恐不妥帖,说出来可用则用,如不恰,算罚我一小杯,何如?”李广说:“可矣。”文俊遂曰:   之子于归,懒画眉,个人心事太依依。   张珏拍案叫绝:“好一个‘个人心事太依依’。” 忙斟一觥,送到文炳面前,令文炳立饮。文炳问:“ 为何派我饮?” 张珏说:“你饮了我再说知。”文炳曰:“岂有如此作剧乎?我诚不知其所谓也。” 张珏笑曰:“倒底是状元公,脱不了之乎者也。你也不必文了,我实告诉你,你那日给你家夫人做一画眉夫婿么?又一日给我那范氏嫂嫂作揖连连,这还算不得个心事依依么?你快饮了罢,免耽误人家的酒。” 文炳曰:“岂有此理,捏造谣言,令我饮此一觥。” 楚云插言曰:“不必争论了,我代你改一句,你可不必推却了。将这‘ 个人心事太依依’改为‘状元归去马如飞’ 的成语罢。” 李广曰:“的确座中无第二个状元,徐贤弟不可再赖了。” 文炳没法,只得立饮而尽。心中怀恨楚云,口呼:“楚贤弟,你先饮一觥,我知说出令来,令你无词以对。” 楚云说:“ 那有这等酒令?你的令未出口,便令人家饮酒,我知说的是不是?”文炳说:“如果不对,,当罚我一觥。”张珏说:“讲的公平。楚兄你就先饮一觥,他若令出不恰,我们大家都在此为证见,那怕他不饮。” 众人也接言对。楚云只得饮了一觥,徐文炳说道:   颠倒衣裳,骂玉郎,云雨巫山枉断肠。   遂向楚云笑曰:“可是也不是?”楚云曰:“胡言,一些也不对,你受罚一巨觥罢。” 文炳曰:“为何不恰,我且解说明白,你方肯心服。自从大哥与你相识之后,朝夕相亲,寸步不离,如胶似漆,情致缠绵。及至大哥娶了嫂嫂,他去恋嫂嫂,将你抛弃。你想至那‘ 颠倒衣裳’ 之时,岂有不骂玉郎之理?因何骂玉郎呢?亦只恨云雨巫山不能遂你之愿,枉自断肠耳!这令确切之至,你若说我不深知你之意,你就辜负我的苦心了。” 说得众人大笑不止。楚云不由两颊晕红,向他啐了一声曰:“你好好一个文气冲天的人,也学张珏促狭鬼的心迹。非罚你一觥不可,可别怪我灌你。” 文炳笑曰:“罚我一觥酒是小事,可惜你‘ 云雨巫山枉断肠’,未免令人代你叹息。如此一个玉郎,眼睁睁被人夺去,能不痛哭流涕长太息么?” 随斟酒一觥,立饮而尽。忽听胡逵大声喊道:“俺不懂你们这之乎者也,这么骂玉郎,云咧雨咧,谈得津津有味,实令人不乐,竟吃闷酒太厌烦。我有一主意,大家可以共乐。将令改为击鼓催花,鼓声住,花在谁手,谁饮酒,免得作耍取笑,弄得戚戚不休。” 接着喻昆、甘宁、蒋豹一齐说:“很有趣,就是这么办。” 李广等皆言很好,命小书童取了一面鼓来,又折了一枝花,便由李广传起,传了有十七八起。座中以桑黛吃得最多,楚云次之,文炳又次之。大家皆有醉意,惟有桑黛、徐文炳、楚云三人醉得利害。三人中,惟桑黛醉得太甚。李广见大家皆醉,即命撤筵,将大家送回各府。   云璧人到了家中,见吴又仙独拥香衾,犹含怒色。璧人趁着酒兴,一片花言巧语,将吴又仙哄得怒气全消,同入罗帏,共结鸳鸯好梦。只有瑶枝、玉佩不能亲近。且言桑黛饮得酒醉如泥,来到家中,却好三位夫人皆守候。一见书童搀扶将军进来,见他醉眼(),玉山倾倒,便知醉饮归来。便问书童:“将军在何处饮醉?”书童回道:“在英武伯府中共赏端午,众位将军皆是醉得如此。” 遂将桑黛扶在沉香榻上坐定,三夫人方近前相问。只见桑黛一张口,哇一声吐了一地,酒气醺人。头上乌纱跌落在地,身上罗袍已被吐出酒菜所溅。三位夫人皆掩鼻笑曰:“何必吃得如此?” 依然又吐出,素琴见了这样光景,急忙去熬醒酒汤。众丫环打水的打水,拧手巾的拧手巾,纷纷忙乱。素琴已将醒酒汤熬得,端进屋来,又用两个碗,次第倾倒十数次,醒酒汤已凉。晋小姐接过,殷小姐扶着桑黛,骆小姐取来调羹,慢慢给他灌下去。不知酒醒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八回 大醉如泥将妻作友 小星在抱纳婢为姬   朝夕花下且含怀,摘去簪冠归隐逸。   冷观世情无滋味,不如田里耨山谿。   话表桑黛喝了醒酒汤,未有半刻工夫,哇的一声吐出来了,口中呼:“ 张,张,张贤弟,我和你再饮三大觥,你,你,你看我我醉不了。” 三位夫人同笑曰:“ 醉得这样,还要贪杯,真算是酒痴了。” 遂向桑黛耳畔唤道: “ 将军醒来。”唤了数声,只见桑黛醉眼微睁,向三位夫人大笑了一阵,遂将丽仙玉手挽定,口呼:“ 颦卿!这酒令陈语翻新,不算奇异。咱们还是来猜单双,那倒有些意味。” 又向惊鸿、秋霞二人口呼:“ 徐二贤弟,张贤弟,为何空立在此?快斟酒同饮。”说着站起身,那知头重腿软,身形一歪,随倒在殷丽仙身上。丽仙立脚不稳,被桑黛一压跌倒,压在身上。惊鸿、秋霞二人不由的笑个不了,遂近前先将桑黛扶起,又将丽仙扶起。丽仙被跌,怒向桑黛啐道:“就是好吃酒,须少饮如何?醉到这样,真是黄汤灌多了。” 桑黛心中酒醉糊涂,向丽仙呵呵笑称:“李大哥,为何动怒,我也未灌颦卿的酒,不劳你厉声动无名火。就便是灌颦卿酒,大哥也不可袒护。” 又大笑不止。骆秋霞曰:“ 吃到这样光景,真是罕见罕闻。不要理他,若再理他,他的话越发多了,不如将他扶上床去睡下。” 殷、晋二位夫人齐称是。桑黛就在这晋惊鸿房中床上睡下。殷、骆二人各自回自己房去。这桑黛躺在床上,鼾睡如雷,正是“ 事大如天醉亦休”,任什么皆不知。惊鸿小姐遂和衣卧在床边。   次日天明桑黛醒来,颇为诧异。此时晋夫人尚未睡醒,桑黛将他推醒,问曰:“我昨日什么时候回来的?” 惊鸿见问,便将昨晚醉态述说一遍。桑黛闻言,又好笑又惭愧。二人正然喁喁私语,只见殷、骆二人走进房来,喊道:“桑郎醒否?”桑黛从幔帐内出来,即望丽仙一揖,口呼:“娘子,昨晚卑人已醉,多多得罪,尚望娘子宽恕。” 丽仙见他如此赔礼,反觉不好意思起来,曰:“这有何得罪,吃酒也不可吃到那份,吃多了必伤身体。” 桑黛曰:“ 从此当得遵命。”秋霞曰:“二姊之言是良言,以后再不可吃得现丑。就昨晚你与二姊跌伤身体,因贪杯伤身体,这是何必?” 此时惊鸿也下了床,从旁说道:“这酒能乱性之言不假,他昨晚那般光景,令人又气又恼又好笑。二妹妹固然吃了苦,还带累着我一夜未睡安稳觉。”丽仙接言:“罢咧,你一夜未曾得安,总比我好多了,我还陪着他跌一交咧!姐姐若因一夜未睡安隐,今晚命桑郎多补你一夜何如?” 晋惊鸿满脸飞红,遂笑骂道:“你说好了,我愿桑郎有日吃得大醉而回,还教他再压你跌一交。” 桑黛不等说完,插言说:“ 你们不必如此,总是我的不是。我从今夜起,一一补报你三个人便了。” 三人一闻此言,一齐啐道:“谁听你说这混话,以后你再醉得如此,我姊妹三人再也不来理你了。” 却好素琴走进房来,桑黛说:“你们不理我,理我的人来了。” 殷、晋、骆三人回头一看,却是素琴。惊鸿便触起一件事来。见素琴先向桑黛请了早安,随后向三位夫人请安,已毕。又问桑黛曰:“姑老爷今已醉醒否?”桑黛说:“昨晚承你不弃,代我熬醒酒汤,今日你家小姐与殷、骆二位小姐说,我以后再吃得如此大醉,他们就不理我了。我万一再醉的如此,你理我不理?”素琴说:“ 三位小姐可以说这话,我何敢说这句话?”桑黛说:“你究竟愿意不愿意呢?”素琴说:“理所应该,有何不愿意?就便不愿意,只可暗自怀恨,终不能明说出来,况且也没有什么不愿意。” 殷丽仙曰:“我看定是愿意。当日那样设法相救,今日岂有公然作事倒不愿意起来?本来你姑爷也是愿意你的,平日常言你救命之恩尚未报,我看这恩是不可不报的。” 遂问桑黛:“你时常要报他之恩,倒底几时才报他的恩?” 桑黛说:“我久有心意报答,恐三位夫人不允诺,是只可干说两句话罢了。” 殷丽仙、骆秋霞齐曰:“我们未曾不允,只恐大姐姐有些不允。”晋惊鸿曰:“我早有此意,劝桑郎纳素琴为侧室。现在听他二人如此说法,正合我意。惟恐二位妹妹不乐意,不敢启齿。二位妹妹言及此,我就与二位妹妹细商量,一遂他二人之愿。二位妹妹之意如何?” 丽仙曰:“姐姐如果宽恩,小妹乐从。” 秋霞曰:“小妹亦允。” 惊鸿曰:“ 既是皆乐意,我就择吉期。” 殷、骆二人说:“理当。”便向桑黛曰:“你以后尽管吃醉罢,可有人理你了。”桑黛便向他三个人作揖相谢。此时素琴听他们所言,早已溜出房外。移时,素琴进来,问他们吃什么早点?秋霞便向素琴道喜曰:“以后可多要理你家姑爷才是。”素琴闻言,面红过耳,一言不发,掉转身跑出房外。却好小丫头送进面水来,桑黛梳洗已毕。殷、骆二位就在惊鸿房中一同梳洗。桑黛坐在一旁看他三人梳发,抹粉涂脂,修饰已毕,一同出来用早点。大家用毕,惊鸿便取了通书细加检看,择定初十良辰。桑黛闻言暗喜,秋霞便寻着素琴,将他作耍。三位夫人当日就代素琴料理收拾新房,又赶着做了几件簇新的衣裳,以及床帐被褥,皆预备周到。   前三日桑黛写了请帖,去请众家同盟兄弟。大家得着请帖,也就各人预备礼物。到了初十这日,大众皆来贺喜,桑府热闹了一日,直至将尽三鼓,方散去。是夜,晋、殷、骆三人在新房中摆了一桌酒筵,惊鸿南面坐,殷、骆东西相陪,新姨坐在下面。正在传杯弄盏,甚乐之际,忽见桑黛走进房来,三人起身口呼:“将军请坐,且待新姨敬你一觞。”桑黛谢曰:“本当陪三位夫人痛饮,奈已微醉,若再贪杯,恐蹈端阳笑话,只好敬谢不敏罢。” 忽听殷丽仙一声唤道:“沁香你也太胆大了,主母之言,你竟敢违背,还不待我快过来。我们每人赏你三杯,你且坐在素琴姐姐旁边。” 桑黛闻言,情不自禁,遂走至丽仙身旁,将他玉肩一拍曰:“既如此我与卿并坐一处,今夜我不伴新姨,偏要相陪主母。”说着附在肩下坐定。于是三妻一妾又饮了一回,晋、殷、骆三位夫人便命撤去残肴,一齐告辞而退,让桑黛与素琴同遂于飞之乐。毕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九回 众英雄受室毕良姻 红毛国兴兵犯中国   无花无酒过清明,兴味萧然似野僧。昨夜邻家乞新火,小窗分与读书灯。话表桑黛自纳素琴之后,真是娇妻美妾,夫倡妇随,较之云璧人大有天渊之别。璧人因此不免短叹长吁,自恨偏遇河东狮吼。   光阴迅速,所有各家新娘俱已满月,于是次第回门,各人的泰山泰水见着快婿佳儿,欢乐无极。当下触动了两三家的心事。范相因骆照尚未受室,闻协办大学士郑峰有两位小姐,一名素娥,一名湘娥,皆是才貌双全,德容兼备。因倩武提督达眷,英武伯李广为媒,求素娥匹配骆照。蒋逵闻听此事,就挽殷霞仙、桑黛执柯,求湘娥给蒋豹为室。郑峰俱允诺。武提督也有两位小姐,长名丽娟,次名秀娟,俱待字闺中。因见郑学士两位小姐俱已字人,也动了顷平愿念。遂请李广、殷霞仙二人作伐,以长女许配木林,次女许配傅璧芳为室。殷、李二人闻命,遂分头去说。傅璧芳、木林皆已应允。这四家皆下聘礼,择吉迎娶,自有一番热闹,勿庸细表。其余如甘宁、郑九州、左龙、左虎也次第聘了宦家之女。只有洪锦须待葬父之后,方可娶亲。杜老夫人只可随他之愿。徐文亮因念史锦屏,后再计议。数月以来,男婚女嫁,俱已成就良缘,温柔乡中,流苏帐内,快乐非常。这且不表。   再表刘瑾等篡逆未成,遂带家小逃往红毛国安身。这红毛国王平日与刘瑾有交谊,见刘瑾逃入本国,便十分优待。于是刘瑾等终日花言巧语,煽惑国王,皆谓南朝如何繁华,如何富丽。国王听信这一班奸贼胡言,便动了夺取中原之心。尚未决计,复与刘瑾等熟商了数次,刘瑾等又怂恿了数次,红毛国王便决计兴师夺取南朝天下。拨了十万雄兵,猛将多员,即以刘瑾等为向导,渡过大洋,竟犯广东境界。这广东巡抚料难抵敌,只得闭关谨守。一面写了告急表章,申奏朝廷,请旨发兵剿伐。   这日正逢七月初一,天子临朝之期,文武各官朝参已毕,文东武西站班。只见黄门官捧进一道表章,在金阶跪下,奏曰:“ 叩启万岁,现有广东巡抚告急表章,吾主览阅。”当驾官接过,呈上御案。武宗皇帝览表已毕,面含嗔怒,遂将表章与范相观瞧。范相接过看了一遍,跪奏曰:“臣启陛下,这红毛国素性强暴,久已不来入贡,加之刘瑾等一班奸党前去煽惑怂恿,兴兵犯境,公报私仇。今既犯境,谅这小丑跳梁,不足为忧。天兵一到,指日成擒。臣保李广一 班 武 臣,必 克 奏 虏 功。” 武 宗 闻 奏,龙 颜 大 悦 曰:“据卿所奏,甚合朕意。朕派楚云为招讨元帅,率领众将,挑选雄兵,即日前往平番。” 范相复奏曰:“臣闻众将军平日皆推李广为尊,如以楚云为帅,惟恐人心不服。且以李广素娴韬略,晓畅戎机。若以李广为帅,楚云副帅,藐尔番奴,定难负隅,大获全胜必矣。陛下若纳臣言,天下幸甚,国家幸甚。”武宗喜曰:“足见卿代朕忧勤,经心擘画,当依卿奏。”随宣李广、楚云上殿,又遣内侍宣诏萧子世、广明入朝。众家将军等一同俯伏金阶,山呼已毕,分班站立。武宗将红毛国兴兵犯境之事传下,遂降旨曰:“朕封李广为天下都招讨平蛮大元帅,楚云为平蛮副元帅,萧子世为军师,其余将军随征,悉遵元帅差遣。明日朕令首相奉兵符将令,在校场授与元帅收执,候钦天监选良辰出师。诸卿务各努力,克奏虏功,毋负朕意。” 李广率众谢恩。朝散,众人各回府第,各府父母妻子皆已知晓,奉命征伐番邦。各家太夫人、少夫人暗中担忧。况值新婚之后,燕尔正笃,伉俪方浓,忽遇此远征,皆是闷闷不乐,无可奈何。   李广等皆是佼佼丈夫气慨,不以为意。次日早晨,只见正元帅李广头戴金盔,身披锁子黄金甲。内衬蜀锦红袍,腰束玲珑玉带,背插八面绣鸾旗。左挂雕弓,右悬羽箭,腰佩宝剑,足穿花脑头战靴,跨下一匹黄骠马。副元帅楚云头戴凤翅银盔,珠抹额,身披柳叶镀银战铠。内衬白绫绣蟒战袍,八面绣鸾旗背后高插。左挂弓,右插箭,斜佩龙泉,脚蹬银脑战靴,跨一匹白马。萧子世头戴一顶金丝盘顶九纶冠,身穿八卦风云紫绛道袍,轻摇拂尘。齐往校场而来。不移时,炮响三声,早见众英雄偏裨将士两旁迎接。二位正副元帅及军师一齐下马,步上演武厅。又三声炮响,鼓乐齐奏,正副元帅、军师按次序坐定。众将参见已毕,两旁分立。   忽闻营外三声炮响,鼓乐齐鸣,只见范相手捧黄金帅印,郑协办捧着尚方宝剑,殷翰苑手捧先锋印,武提督手捧军师令旗令箭,一齐步上演武厅。遂将金印兵符送上,李广、楚云、萧子世三人当即三跪九叩首拜受印信,复又望阙谢恩已毕。李广三人便让范相、郑协办、武提督、殷翰苑四位钦差落座。范相曰:“惟愿元戎一战成功,早平丑虏,老夫当即静候捷音。” 李广三人谢曰:“某等自愧樗材,辱蒙保荐,敢不尽忠竭力,上报君上之恩,下酬知己之德。惟愿托庇早定厥功,班师有日。” 范相等又谆嘱数句,即便告别而去,上朝覆命。   李广三人送范相等至演武厅下,复又归坐。一众英雄偏裨牙将,皆上厅参见候令。李广三人谦让了一回,遂向众将又三令五申,吩咐了一遍。遂传令:桑黛、徐文亮二人为左右先锋,各领精兵一万,俟钦定吉日一到,即随同开兵。逢山开路,遇 水 叠 桥,不 可 有 误。桑 黛、徐 文 亮 应 声“ 得令”,退下。又令下洪锦、傅璧芳二人各带精兵五千,为随征督粮使。军中以粮草为本,万不可有误。如误,定按军法从事。洪锦、傅璧芳应声“ 得令”,退下。其余一众英雄,皆为随征将士,遂将花名兵册逐细阅了一遍。当即挑选了十万雄兵,驻扎校场,只待吉期出征。吩派已毕,李广三人仍各乘马回帅府。   次日钦天监送来出师吉期至帅府。李广奉到钦定七月初八日出师征讨,即刻传知各将士预备,至期拔队。因此各府内眷俱各收拾行装,准备随征。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 八 十 回 大元帅奉旨讨蛮寇 两英雄斩贼立奇功   斗大黄金印,瓢样多白玉瓯,珊瑚树似车轴。走珠履三千客,聚春风十二楼。终日家锁眉头,怎似我吟诗吃酒。———右调《梧儿》   话表英武伯李广至初八日早,便全身披挂,拜别母亲,嘱咐妻孥代拙夫侍俸。遂一揖而出,府前上马,扑奔校场。来至校场,只见副元帅并军师众随征将士迎接元帅,演武厅前下马。升座点名已毕,即刻祭旗。金鼓齐鸣,炮响三声。李广传令左右二先锋即刻拔队起程。桑黛、徐文亮遵令,率领本部人马拔队先行。李广随后,同副帅并军师统率十万雄兵出城。   一路浩浩荡荡,直往广东进发。所过之处,秋毫不犯,真是号令严明。在路行程,不止一日。这日已至广东境界,早有探马报进城中。广东巡抚韩本忠,正是被番兵屡次攻城甚急,闭关紧守,日夜盼望救兵。今日忽闻天兵已到,即刻率领在城文武各官,出城迎接。   李广已安营毕,韩巡抚即进营参见,彼此行礼,分宾主坐定。李广问曰:“这数日番兵怎样动静?敌营共有若干人马?尚乞一一示明。” 韩巡抚躬身答曰:“ 自从番兵到此,只与他战过两次,因寡不敌众,万难争衡,只可闭关紧守。以冀元戎率军到来,扫灭贼氛。彼国之兵,约有百万,战将约有千员,所以下官不敢与之对敌。” 李广复问曰:“ 番国兵将之多,固不待言,但他主帅何人?先锋怎样?尚望详细示悉。”韩巡抚曰:“ 下官探得敌营提兵主将名唤萨牙叉,副主将名仇三赞,先锋孙鹤麒麟凯。还有大将四名,兄弟四人,一名唤合奇萨里东,一名萨里西,一名萨里南,一名萨里北,俱 有 勇 战。其 余 众 将,不 计 其 数。” 李 广 闻 言 曰:“谅彼偏邦,竟敢藐视天朝,目空一切。本帅既到,管教他转瞬皆亡。”遂传令即日拔营,移驻城内。将校遵令,起队进城。就在教军场安下营盘,歇兵三日。   第四日,正帅、副帅、军师一同升帐,打起聚将鼓,众将上帐参见。李广令下:“ 营规务要整肃,不准戏言谑浪,临阵不准退缩,擂鼓奋勇前进,鸣金须要回营,军令森严。如违令者,定按军法斩首。” 众家弟兄,随征将士,俱各唯唯遵令。李广又曰:“今日与番奴初次交锋,务要先挫他的锐气。那位 将 军 前 去 讨 战?” 一 言 未 毕,只 见 广 明 答 应:“洒家愿往。” 在帐前躬身。李广一见,不由眉头一皱曰:“初次交兵,务要胜他一阵,方不失本帅之英名。妆既愿去,万不可粗心致败。今付汝三千兵马,出城讨战,务必小心。”广明遵令退下。李广又问:“那位将军愿去掠阵?” 忽听一声应曰:“ 末将愿往。” 视之,乃骆照也。李广悦曰:“贤弟愿去,本帅放心。广明轻而无谋,贤弟与他合力,务必取胜。”骆照遵令,同广明带领三千雄兵,响炮出城。李广同楚云、萧子世及随征众将,一齐上了城头。但见番营内旌旗密布,剑戟森严,杀气腾腾,阴风习习。李广笑顾左右曰:“番兵虽多,队伍不齐,多半乌合之众。若用奇兵,必获全胜。”众将称是。   且表番营主帅萨牙叉,探闻天兵已到,便聚集众番将,议论御敌之策。又向刘瑾、史洪基曰:“ 日来据探马报道,中华特派李广为帅,带兵前来。这李广韬略本领皆如何?乞二位明白示知。” 刘瑾曰:“ 原来是李广为帅!这厮年轻,却是英勇,他有一班结义兄弟,皆是勇战之辈,元帅留意,不可轻敌。” 萨牙叉闻言笑曰:“老千岁是惊弓之鸟,吓破胆头。依本帅听之,是些乳牙未脱,胎毛未干一群小娃娃,何足为虑?老千岁竟长他人的志气,灭却我国的威风。请看本帅今日出阵讨战,杀他片甲不存,方知本帅之勇。” 正谈论间,忽见番兵报道:“启元帅,现有蛮兵在营外讨战,请令定夺。”萨牙叉闻报,遂望下问:“ 那位将军出营会战?”忽听一声答应:“末将愿往。” 闪出一员将,帐前控背。萨牙叉见是偏将荒山虎,遂即吩咐:“ 即带你本部兵马会战,务要小心在意。”荒山虎领令出营。萨牙叉随带兵将出营掠阵。   荒山虎来至战场,见一和尚耀武扬威讨战。荒山虎大喝:“ 秃驴!少要张狂,快通名来,好让本将军结果你性命。”广明抬头一看,见番将生得蓝面红须,断鼻梁,凹眼,形如怪兽,遂喝道:“番奴听着,俺乃天朝都招讨大元帅李麾下大将广明是也。尔是何名?速通名来,俺刀下不斩无名小卒。” 荒山虎闻言,哈哈大笑曰:“ 自称尔是大将,不过是一个酒肉头陀,竟敢在本将军前夸口。若问我名姓,俺乃红毛国大元帅萨麾下偏将军荒山虎是也。” 广明大怒,遂抡牛耳泼风刀,直向荒山虎搠去。荒山虎舞双钢鞭迎抵,一来一往,约有三十余合。广明遂将左手刀向荒山虎拦腰砍去,荒山虎以鞭将刀隔开,趁势一鞭向广明当头击下,广明把右手刀向上一¥,急起左手刀去砍番将肩头,番将把鞭落下来迎。广明急起右手刀向番将左肩砍去,番将招架不及,右肩头着了一刀。荒山虎说声“ 不好”,翻落马下。广明抢步近前,手起刀落,把番将首级取下。   番邦元帅萨牙叉见荒山虎阵亡,随把令旗一摆,众番卒一齐喊“杀”,拥上前来,将广明围裹厮杀。广明毫不惧怯,飞舞双刀,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番帅见头陀僧骁勇,难以取胜,又命偏将沙里金上前助战。番将遵令,出马向阵中冲来。忽闻迎面大喊:“ 番将那里走?俺骆将军来也,取尔之狗头。” 抡双锤向番将砸下。沙里金措手不及,被骆照一锤打死,尸身翻落马下。骆照抡动双锤冲上去,打死番兵有二三百人。正要杀入重围,去助广明,忽听城上鸣金收兵。番营也鸣金收兵回营。骆照、广明收兵回城。此时李广已下了城,见广明、骆照得胜回城,赞道:“可喜二位贤弟,初见头阵,杀死两名番将,挫动番邦的锐气,这件功劳非轻。”即命军政司在功劳簿上记了头功。又令兵丁昼夜严守城池,且忌懈怠。是日军中大排筵宴,准备明日出征。毕竟后来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一回 桑先锋飞马斩番奴 李元帅运筹埋伏兵   曹公饮马天池日,文采西园感故知。   至竟心情终不改,月明花影上旌旗。   话表广明、骆照杀了两名番将,李帅代他二人上了功劳簿。是日大排筵席,一宿无话。   次日元帅升帐,诸将参见已毕。李广向左右二先锋曰:“二位贤弟,今领两千兵马,去与番将决一胜负,本帅亲自掠阵,察看敌人虚实,好用奇兵破之。” 桑黛、徐文亮二人遵令,即带本部兵马,三声炮响,开城冲出,直奔番营。元帅随带众将,亲自出城,列成阵势。只见桑黛一马当先,驰到番营前,高声喊道:“ 呔!番营听真,尔等快报你主将知,就说天朝大元帅麾下左先锋桑将军索战,叫他出营受死。若稍延迟,本将军就要杀进营去。” 番卒不敢怠慢,飞报进去。萨牙叉正坐军帐默思,初次交兵折了两员战将之事。忽见番卒飞报进来,不由大怒:“好大胆的南蛮,竟敢藐视我军。”遂问:“那位将军去擒敌人?” 忽闻一声:“ 末将愿往。” 萨牙叉见是正先锋孙鹤麒麟凯,遂曰:“ 孙将军须要小心。”孙鹤麒麟凯遵令,出帐乘骑,手提大刀,带领番卒一声呐喊,冲出营来。萨牙叉也出营观阵。桑黛见番将冲营来,头戴铁盔,身披铁甲,身高丈二,面如蟹豸,须发皆蓝,手提一柄大刀。桑黛大喝:“番奴少要前进,俺桑将军久候多时了。”孙鹤麒麟凯正往前进,忽闻迎面招呼,勒马观瞧,对面敌将头戴银盔,身披银甲,手托方天画戟,坐下白龙驹,像貌堂堂,亚赛当年三国吕布。喝问:“来将通名。”桑黛曰:“问我?听着,我乃天朝大元帅李麾下左先锋桑黛是也。尔是何名?” 孙鹤麒麟凯曰:“俺乃狼主驾前扫南大元帅麾下,正先锋孙鹤麒麟凯是也。” 桑黛曰:“ 尔国无故兴兵,侵犯天朝边疆。今天兵到此,尔等不思请罪,竟敢抗敌。待本先锋取尔的狗命。” 一抖方天戟,直望孙鹤麒麟凯刺来。孙鹤麒麟凯急用大刀相抵,二人大战约有五六十合,不分胜负。两边金鼓之声,不绝于耳。这边徐文亮观战,见番奴与桑黛二人正是棋逢对手,匠遇良材。恐桑黛恋战不能取胜,暗抽出一枝箭,搭上雕弓,对准番将射去。番将正与桑黛相抵,未防暗箭射来,躲避不及,正中左腮。孙鹤麒麟凯一怔之际,桑黛趁势用戟刺中番将咽喉,翻身落马。徐文亮见番将已死,乘势挥兵杀将过来,只杀得番卒四散奔逃。萨牙叉正欲出马助战,忽闻敌军队中鸣金收兵,只得按兵不动,率众将回营,明日决一死战。   桑黛、徐文亮、李元帅率众皆回城中,代二先锋上了功劳簿,二人得意非常。李元帅便向韩巡抚曰:“本帅欲查看本省地势,祈大人将地舆图赐我一观。” 韩巡抚闻言,即命人去取来地舆全图,送与李广观看。李广展开细阅一遍,便向军师萧子世,副元帅楚云相商曰:“按此地图而论,如某处某处可以埋伏兵马,愚意欲就此数处,设奇制胜,去破番营,可以获胜。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萧、楚二人一齐曰:“元帅之略甚精,若照此行之,其敌必破。”李广闻言大悦。   次日,三人升帐,李广居中,左萧子世、右楚云,坐定。众将参见已毕,各立两厢。李广向萧、楚二人议曰:“愚见拟如此如此调拨,可尽善否?”萧子世曰:“如此甚合机宜。”楚云曰:“如此必获全胜。”李广遂传令洪锦、傅璧芳、左龙、左虎:“汝四人带三千兵马,抄至番营左边,但听连珠炮响,一齐杀出,攻其营左。” 四将遵令退下。传令甘宁、郑九州、木林、喻昆:“汝四人带三千兵马,抄至番营右边,但听连珠炮响,一同杀出,攻其营右。” 四将遵令退下。传令左先锋桑黛、右先锋徐文亮:“汝二人领本部兵马,抄至番营之后,但听连珠炮响,便由番营后杀入番寨,会同左右埋伏的兵马,夹攻番奴,不可有误。” 桑、徐二人遵令退下。传令骆照、蒋豹:“汝二人领三千兵马,距城十里雁门山左侧有一飞雁谷,在谷内埋伏,天明时必有番兵从此所逃,劫杀他一阵。” 蒋、骆二人遵令退下。传令广明、云璧人、胡逵:“汝三人带领三千兵马,距城二十里东海附近扎营,多带火把。待番兵到,断其归路。此系第一要紧关隘,必须小心努力,不可疏忽。” 三将遵令退下,各行其事。李广口呼:“萧贤弟同韩大人守城,我同楚贤弟、张贤弟出城搦战。”萧、韩二人遵命。李广挑选五千兵卒,同楚云、张珏响炮出城,列成阵势。早有番卒报进寨内,萨牙叉正在帐中筹思,忽见番卒报:“启元帅,现有南朝发兵,列阵在营外挑战。”萨牙叉闻报,“哇呀呀”一声大吼道:“今日与南蛮决一死战,誓不回营。众将官同本帅一齐出营会敌。”众番将遵令,即刻跨马发兵,一齐冲出营来。李广望见番将列阵,遂纵马提刀,一声大喝:“来者可是番营主帅萨牙叉否?”萨牙叉纵马大喝:“你是何人?快通名来?” 李广见来将身高九尺,面黑眉黄,一双凶恶碧眼,头戴金盔,身披铁甲,手持狼牙棒,在对面威风凛凛,遂答道:“本帅乃天朝都招讨英武伯李广是也。我中朝与你家狼主平时并无仇恨,亦甚和好。皆因逆贼刘瑾等逃窜尔邦,尔邦狼主听信刘瑾等蛊惑之言,以致兴师动众,枉劳士卒,空费钱粮。刘瑾等是穷无所之,借此诬妄之言,以惑尔之狼主,彼且借此公报私仇。尔之狼主不明,误信诡计,公然犯境,失了两国的和睦。为今之计,尔等可速退兵,将刘瑾等一干奸贼捆送我邦,本帅代尔国奏明天子,言尔狼主误为刘瑾等所惑。天子见本帅之本,断不加罪尔之狼主,而且和好如初。若执迷不悟,尔可知我天朝兵强将勇,那时尔邦玉石俱焚,悔之已晚。”萨牙叉闻言,怪眼圆睁,双眉倒竖,大吼一声:“ 好南蛮,休要巧言,我国狼主久想中华天下,岂肯听刘瑾等所言。而况尔邦昏君不修朝政,朝臣各恋女色,人民怨恨已极。我国狼主宽厚慈仁,正可为尔邦之主,代天伐罪,拯救万民。尔若识时,归降我国,将来不失封侯之位。若妄自尊大,眼见强兵直入,踏破尔的城池。” 李广不等他说完,即令张珏出马。不知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