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宫砂 - 第 17 页/共 21 页
竹篱茅屋野人家,水外孤村兴趣佳。
半亩荒园浇菜蔬,多栽树木少栽花。
话表桑黛手掣防身剑至床前,举剑欲杀。见飞云海棠正足,酒晕红润,睡态娇柔,可怜可惜。至此不由杀气顿消,观此花容难下毒手。因又叹道:“我见你如此温柔,花容月貌,我不信你有狠心辣手,杀死亲夫。若有此事,足见你爱我情浓,方肯背义灭伦。我若把你摧红碎绿,我何忍为?为我而来,复为我而死?” 想至此,不由手一软,不觉当啷一声,剑已落地。桑黛大吃一惊,急弯腰把剑拾起来,即在床前小杌子上坐下,暗自沉吟,如痴如醉。忽听外面击柝之声已交三鼓,自己猛省,暗想:“ 我自管心中犹疑,不能决断。时已三鼓,若再迟延,他若酒醒过来,其事不成,反贻后悔。桑黛呀,你真个被他迷惑住。若说他百美千娇,不忍下此毒手,他既能灭伦背义,忍杀亲夫,我又何不可独具狠心,诛此淫妇?而况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他虽不是乱臣贼子,与二者又有何异?我今斩了这淫妇,吾料仇里红死而有知,当亦感我代他报仇冤。人患不能仗义,我杀此淫妇,也算仗义而行。而且我了却情魔,尚可留一当世美名,我又何乐不为呢?” 复又举剑,抢近床前,举剑欲砍。那知剑未落下,早又臂软筋酥,手无缚鸡之力。遂把心一狠,把手中剑向飞云项下一横,尽力去切,总是手软不能损伤他。桑黛自恨自己连一懦弱女子不能斩却,我昔日英雄而今安在哉?正自暗恨,忽然一阵阴风从床下而出。桑黛惊骇退步,那知咪飞云也被惊醒,慢吐莺声,倦眼迷糊,口中说:“醉煞我也。”言罢,两手把剑一抱,口呼:“ 桑郎我和你共作鸳鸯,以遂平生之愿。” 一言未了,已血溅罗帏,魂归地府去了。可怜一片痴心,竟为桑黛而死,也算了却平生之愿。但是桑黛欲杀不能,忽然阴风顿起,岂其仇里红借此报仇乎?若果如此,吾竟不能谓飞云死于桑黛,实系死于仇里红之手。不然桑黛何以欲前又却,终不能为桑黛所杀。迨至阴风顿起,咪飞云紧搂佩剑,自刎而亡。岂非仇里红借桑黛之剑,而阴魂有以报之欤?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冤冤相报了。闲言少叙。
且言桑黛见飞云抱剑自刎而亡,不由心胆俱碎。定了定神,口呼:“飞云公主呀,你可休怪我,是你自己自刎的。”则见白罗幛一片鲜红,遂忍着心肠用剑把飞云首级割下,提着开了房门,向外面走来。走到前厅,却好云璧人等四人尚未困睡,正痛饮杯中物,桑黛口呼:“众位兄弟且少饮,可随我到大帐,面见元帅去。” 云璧人等四人闻言,心中诧异:“为何深更半夜见元帅,有何事?” 举目一看,见桑黛左手提一颗首级,右手提剑,不由惊骇问道:“这是何人首级?”桑黛厉声说:“这是灭伦杀夫淫妇被我杀了,我欲去见元帅。”四人闻言,同声赞道:“ 壮哉,吾兄!居然有这样见色不迷之志气,我等当共敬一大杯。” 桑黛接过酒来,一饮而尽。四人陪着往大帐而来。
且言李广、楚云、萧子世三人在大帐,晚间饮酒闲谈。楚云问李广曰:“大哥今日所作之事,似乎于理上有些说不去。一个背义灭伦之女,怎么勒令桑黛与他成亲,将一位有名的先锋,竟陷于不义?即使先锋有意,大哥尚可谏阻,不但不阻,反送他前去,这是何意?小弟不明。” 李广口呼:“贤弟有所不知,桑贤弟断不与他成亲。愚兄所以纵之者,实欲成桑贤弟之英名,非陷他于不义。且待片时,自有消息。”楚云曰:“恐未必然,即使吾兄有此心,桑贤弟断不能有此事。自古以来,有多少鲁男子、柳下惠见色不迷?而况桑黛 性 本 风 流,何 能 毫 不 沾 染,未 之 有 也。” 李 广 曰:“贤弟有所不知,吾观桑黛今日面带杀气,不但不致沾染,恐咪飞云有陷身不测。” 楚云不信,只是争辩不休。萧子世笑曰:“我有一言,两君容纳。何必争论,依我之见,各人写下一张赌状,如果先锋与飞云竟成眷属,大哥必须傅粉涂脂,作一个须眉巾帼;若果无此事,楚贤弟也当作个巾帼须眉。我便与你二人作证,何如?” 李广曰:“ 我当遵命,决不食言。”楚云闻言,便惊愧交集,暗想:“ 此话系双关,分明预算我是一女子,却作此隐而不露之言。我从今以后,可不能在这人面前多言,免得他道破我的行径。” 遂随口答曰:“ 事之成与不成,是与不是,与我何干?不过偶尔闲谈,又何必赌这输赢呢?”
正在谈论之间,忽见小校进帐报道: “ 桑、云、徐、张、蒋五位将军进见元帅。” 李广正欲开言,桑黛等五人走进帐,桑黛呈上飞云首级,将各节禀明。李广、萧子世赞叹不已。楚云不待李广开言,便言曰:“ 实在佩服大哥卓识。不然打赌,小弟要扮一个须眉巾帼了。” 李广遂向桑黛曰:“吾弟如此惜名,真不亏英雄本色。明日可将仇里红首级并飞云尸身,饬人一并送回番营,使番王知我等之仁慈,亦显吾弟之志气。”遂令桑黛等五人坐下,痛饮一回酒,然后各去归寝。次日即命人把咪飞云尸身、两颗首级并十名番女,一同差派数名小校送回番营。又吩咐小校些个话,众小校唯唯遵令,抬着尸骸直往番营而去。
此时红毛国狼主咪花青早已知道仇里红被飞云杀害、放走擒来四将投降南朝,大骂逆女飞云灭伦背义,怒气不息。忽见小番进帐报道:“启狼主,现有南营兵卒把驸马首级、公主的尸身一并送来。并据来人传说,南朝元帅嘱令我主速写降书降表,就此罢兵,免得两国干戈不息。” 咪花青闻报叹曰:“我欲夺南朝天下,虽知天朝有人,难得大明元帅如此仁慈仗义,全了我逆女的名节,令人可感可敬。” 遂令番兵把尸身首级抬进营来,用榇收殓。遂痛哭一番仇里红,又骂了飞云一顿。收殓已毕,咪花青又向众人曰:“可敬天朝元帅仁明英武,如此行为,一则使孤逆女未曾失身,二则使驸马及逆女尸骸得回我邦。孤以此想来,何必与他国争天下?不如修道降表,与他议和,永远两不相犯。众卿意下如何?”刘瑾、史洪基奸贼等一闻此言,只吓得心惊胆裂,暗道:“完了,完了!”忽闻非非道人奏曰:“狼主不可。李广奸诈百出,鬼计多端。即此一事,分明假仁假义,口出巧言,羞辱我邦。大王若受其愚,是堕其术中,岂不令我国人民耻笑大王之懦?请大王三思。如大王不想夺取中原天下,臣亦不敢屈大王之意;若思中原人民之富,物产之美,则请大王不可生此退意,以失众人之心。非是臣敢夸大口,那怕李广项生三头,并有六臂,只须臣聊施一阵,令他片甲不回。”刘瑾奸贼等一旁美言曰:“军师之言不谬,若将李广这一班人杀斩尽,中原垂手可得。”咪花青曰:“是孤不明,若非众卿指教,几乎误堕他计。请问军师用何妙术,可以歼灭李广?”毕竟非非道人说出什么计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 九 十 回 妖道大摆混元阵 诸军误中落魂旗
独坐楼头月色明,看花舞蝶道情真。
丹炉自有长生火,鹤唳迢天一望新。
话表红毛国主咪花青听了非非道人之言大悦,问曰:“不知军师用何妙术,可以歼灭李广等众?尚乞示明。” 非非道人曰:“臣拟摆混元一气阵。此阵内按八卦相生相克,再加六丁六甲、奇门遁甲之术。阵一摆成,便约李广等前来打阵。他虽胸藏韬略,无如兵书未载,虽诸葛亮再世,亦不能识阵中奥妙,何况李广等?此阵系臣独出心裁,穷搜神妙,内竖一杆落魂旗,任他英勇无匹,只须将他等诱入阵中,把落魂旗招展一次,他等必陷在阵内,十日之后,一定有死无生。臣有图在此,请主公细阅,便知此阵奥妙。” 言罢,将图呈上,番王遂细阅了一遍。但见中设一台,高数丈,外分四面,按东南西北。中列黄旗按中央戊巳土,东阵门属木立青旗,南属火立红旗,西门列白旗属金,北门列黑旗属水。又分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卦,实是井井有条,奥妙难测。看罢大悦曰:“据此看来,孤虽不知此中神妙,必定变幻离奇,请军师努力相助。即日摆阵毕,孤便下战书,约他来打阵。” 非非道人曰:“三日后便可摆成。若南军前来讨战,请主公不可派将出战,但须把免战牌高挂。约他三日之后,再行开战,以省将士之力。” 咪花青当即令人把免战牌挂出。非非道人便去筑台摆阵。
此时就有天朝探马入城报禀:“番营不知何意,高挂免战牌。”李广闻报,便向萧子世议曰:“本帅料他断非因今日杀了飞云,送去尸骸,挂的免战牌,其中必有诡谋,必须派侦探探明。” 萧子世曰:“ 无须侦探,三日后便见分晓。某闻番营内有一非非道人,系番王的军师,定是此妖道有什么诡计。自古邪不胜正,任他百端诡计,我以正制邪,又何惧哉?”
不言李元帅、楚副帅、萧军师议论,且言非非道人急命番卒,连夜的筑起高台,即令仇思赞为诱阵官,又令合奇萨里东守东阵门,萨里南守南阵门,萨里西守西阵门,萨里北守北阵门,各带番兵二千,中军自掌,并令萨牙叉助之,以五千兵护台。各番兵将遵令去,各按各汛地驻扎把守。非非道人将混元一气阵摆妥当,便请番王前去观阵。咪花青来到阵门,看了一遍。见旌旗密布,剑戟森严,遂入阵中,先绕观四阵门,随后走上中央法台,向四下了望。但觉杀气腾腾,阴风飒飒,心中大悦,口呼:“军师如此妙阵,真是亘古未有之奇阵。非军师独具心裁,何以能使李广等歼灭?”遂向南营骂曰:“李广等这些畜生,任你跋扈非常,英雄盖世,令尔等片甲不回。” 遂哈哈大笑,遂拊非非道人之背曰:“将来孤得有南朝天下,必封军师为开国神机妙算广大法师,以酬今日之功绩。” 随大笑不已。番王回至大帐,令人摘却免战牌,遂写下战书,差番卒送在南营。
番卒遵令,不多时,来到城下说明。入城至帅府,在大帐呈上战书。李广看了战书,曰:“战书批明,令番卒带回去。”番卒去后,便向萧子世议曰:“ 据来书所写,这混元一气阵,自古以来,所有兵书之上,向未载有此名,其中必有左道之术。既批明日打阵,请问军师有何调度?尚请示知,以便预备。” 萧子世曰:“ 据某看来,阵中不免邪术,然以仗元帅之威,主上之福,又何足虑!但请自主调度便了。”李广向楚云曰:“前去打阵,非同小可,必须贤弟同走一趟。”楚云曰:“自当随行。” 李广便传令:“ 桑黛、徐文亮带兵三千,从东阵门冲入;骆照、云璧人带三千兵,从阵西门冲入;颦卿、广明带兵三千,从北阵门冲入;本帅同张珏带兵三千,从南阵门杀入。务各同心,努力奋勇当先。任他妖术横行,千军万马踏为平地。其余各位将军皆在城下掠阵,但见他阵脚一乱,即便带领全队去踏番营,以期一战成功,早平番逆。”众将遵令。惟有萧子世暗暗叹息,心知众人皆有七日灾难,万不能免。
次日清晨,用了战饭,各各戎装,提兵刃乘骑,皆随元帅之后。鼓角齐鸣,炮响三声,一齐出城,竟奔阵去。不一刻来至阵前,众将各认定各阵门前去攻打。桑黛、徐文亮二人直奔东阵门而来,迎面萨里东手执铜叉迎来。桑、徐二人并不答话,枪戟齐施。萨里东略战几合,拨马进阵。桑、徐二人紧紧追赶入阵,转了两三个弯,忽觉阴风惨惨,日色凄凄,模糊不辨路径,不晓敌将那里去了。只见遍地树枝桠杈拦阻马脚,又闻怪鸟悲啼,猿猴怒啸,不由心中惊恐。回头一看,随征的兵卒,连一个人影儿皆无。欲退出阵,寻不着阵门,二人相商曰:“这分明是妖术,且不管他。自古邪不胜正,何惧之有?” 二人按定心神,一声大喝,举动枪戟,仍然奋勇争先。那知这一声大喝,果然云散天开,毫无奇怪之状,遂各自抖擞精神,枪戟齐施,横冲直撞杀去。忽见萨里东由阵内转出,大喝:“南蛮往那里去?” 桑、徐二人一见萨里东复又来战,大喝:“番奴是你自来送死!” 枪戟齐下,向萨里东刺去。二人加攻萨里东,战未到三合,被桑黛一戟刺中咽喉,抛叉翻身落马。徐文亮复一枪,结果了性命。忽见自己随征的兵卒依然跟来,遂率兵卒冲入中央。非非道人在法台上见东阵门内之法术未能擒获敌将,急把落魂旗向桑黛、徐文亮二人招展两次。桑、徐二人登时只觉头重脚轻,坐不住鞍桥,跌下马来。三千兵卒也是个个身不能动,犹如酒醉一般,躺卧在地。
再表骆照、云璧人二人带三千兵奔西阵门,遇见萨里西迎敌。云、骆二人见了番将,并不答话,举动兵刃,两下交战,未及数合,萨里西拨马走入阵中。云、骆二人紧紧追入阵内,也是茫茫不知去路,但觉阴风侵骨,一霎时有许多冰雹砸将下来。二人心知是妖术,却也不放在心上,还是乱往前冲,杀得高兴,一声大喝,忽然日照当空,寒风顿息,冰雹全无。只见萨里西复又杀来,骆、云二人双战番将,骆照以回马铜锤把番将萨里西打得脑浆迸裂,死在阵内。骆、云二人奔中央杀来,非非道人忙把落魂旗招摇两遍,云、骆二人一阵昏迷不省,倒在阵中。
再表楚云、广明二人带领三千兵卒杀奔北阵门,忽听一声炮响,从阵内出来番将萨里北。广明抡泼风刀接战,不知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一回 小张郎救将帅出阵 史郡主奉师命下山
桃杏花放日正长,红莲不觉满池塘。梧桐叶上潇潇雨,一树寒梅又吐香。话表广明大战萨里北,楚云勒住战马,将兵刃挂在鸟翅环,遂抽弓拔箭,认定番将“ 嗖” 的一声射去。萨里北并未防备,一箭正中肩头,翻身落马。广明见番将跌下马来,趁势抡刀将番将砍为两段。楚云见番奴已死,便挥军冲入阵中。见阵内一片大水,波浪涛天,茫无际涯。正在惊惶,忽觉一阵香风,将一片波涛吹的无影无踪,心中暗喜,复并力杀入中央,也被落魂旗迷倒,陷在阵内。
再表李广杀入南阵门,杀死萨里南,忽见阵中烈焰飞腾,火势甚大。正自着急,忽见自己所披金甲,顿放金光,将一片烈焰冲散,立刻闯入中央。见法台上站立一个妖道,焚符念咒。李广一马当先,闯至台口,大吼一声,急举金背大砍刀,望法台上砍去,“咔嚓” 一声,把法台砍折一角。非非道人大吃一惊,退了数步,急展落魂旗,向李广招来。李广昏倒在地,众兵卒皆迷在阵中。张珏一见,吓得魂飞胆裂。幸亏身带着乾坤宝袋,所以护住身体,未被落魂旗迷倒。遂按定心神,即腾立空中,望下一看,但见阵中黑气沉沉,阴风惨惨,神嚎鬼哭,惨不忍闻。暗想:“元帅困在阵中,大约打那三处阵门兵将必然也困在阵中。我且将元帅救出阵方好。”复又望阵内看,黑暗暗见不着元帅在那里,正自作难,黾见下面起一道金光,直冲上来。张珏便顺着金光望下看,只见李广头枕金刀,昏昏沉沉睡在地上。我何不就借这金光下去,用乾坤袋把他救出?方欲下去,忽见东南上又起了一道金光,张珏凝神一看,见是徐文亮昏睡在地,一旁立着黄骠马,并未迷倒。张珏遂打开乾坤袋,入阵内,把李广收入袋内,复到东南金光处,又把徐文亮收入袋中。那黄骠马见主人被人救出,那马也腾空而起,跟了出来。原来这匹马乃是仙产,所以不能迷倒。张珏手提宝袋,直望本营而来。但见各将士驻扎城外,预备去踏番营。忽见张珏回来,后跟随一匹黄骠马,众人认的是徐文亮坐骑,大众口呼:“张贤弟,你为何独自回来,元帅现在那里?为何徐贤弟战马独自而回,有何缘故?” 张珏曰:“ 诸君不必细问,且鸣金收兵,一同入城,自有分晓。” 众人心知凶多吉少,遂鸣金收军,一同入城。
张珏进大帐,将阵中之事禀明。军师萧子世叹曰:“此系注定,不可挽回,应该他等有此灾难。张贤弟可速把元帅与徐家二弟放出,使他二人早早安身。” 张珏随把乾坤袋一抖,李广、徐文亮现出。派人将他二人扶入后厅,遂灌了些姜汤,二人又迟片时,方苏醒过来。忽闻李广先呻了一口气,两眼微睁,停了一刻,方睁开二目。望左右一看,心中纳闷。又见张珏在旁,口呼:“ 张贤弟,我在阵中一时昏迷,神魂无主,好似倒在阵中,我怎么卧在帐中,这是何故?”张珏便 将 救 出 阵 之 话 言 了 一 遍,李 广 方 晓。问 曰:“前去打阵诸君,未晓陷入阵否?” 张珏又诉明一切。李广闻言,心中一急,大叫一声:“天丧我也。” 只觉一阵腥咸,忍不住“ 哇” 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大家这一惊非同小可,萧子世安慰曰:“ 元帅不必着急,五位将军虽陷在阵中,并无凶兆,就有七日灾难,候到七日,必有人前来破阵,将五人救出。”李广闻言,尚在半信半疑。此时文亮亦苏醒过来,当下谢过张珏。
大家正然谈论阵中之事,忽见小军来报:“城外有番奴前来催索破阵。” 李广闻报,欲去打阵,萧子世拦阻,口呼:“元帅不可。小不忍则乱大谋,且休暴燥。” 遂令木林前去知会番兵,七日之后必然打阵。木林遵令登城,将此话向番兵说明。番兵大笑,回番营报与非非道人。非非道人却是又悲又喜,喜的是南朝大将皆困在阵内,悲的是合奇四将皆阵亡。感叹不已,便下了法台,在阵内巡查一遍:“南朝兵将皆困在阵中,惟有李广、徐文亮眼见落在阵中,难道他二人有人救走?此阵如铁桶一般,怎能逃脱?除非腾空而去。若果如此,就是不凡之人,必然有一场恶战。但是我已在狼主前说了满话,李广逃脱,如何回奏?不若权且隐瞒,再作道理。”遂令人把合奇四将抬去棺殓,又令番兵谨守阵门,休动南朝兵将,七日之后,必然身亡。吩咐已毕,自到大帐奏明狼主:“合奇四将皆已阵亡。” 咪花青闻奏,悲悼不已,遂饬把四将棺殓掩埋,俟回国带回故土。这且不表。
且言李广终日思念陷阵五位兄弟,便向萧子世口呼:“军师,你言七日内难满,自有人来破阵解救,为何杳无消息?若再无人前来解救,陷阵的众兄弟性命就难保了。” 萧子世劝慰曰:“ 元帅切勿忧虑,吾算定自有人来。今方五日,还有两日工夫,这两日内定然有人来解救。” 李广半信半疑,只得依军师之言,暂释愁闷。又过了一日,乃是九月二十日,皆在大帐,大众正在纳闷之际,忽见军校进帐报:“启元帅,城外现在有五位道姑,自称系从仙山而来,要见元帅有军机相商。在外候示,请令定夺。” 李广尚未开言,萧子世喜曰:“解救星来了。果然郡主下山来,可喜。” 李广惊问曰:“是那个郡主?”萧子世曰:“兄岂忘却,就是与兄比邻而居的那位郡主。” 文亮插言曰:“莫非是史锦屏郡主否?”子世笑曰:“然也。足见徐二弟记念甚切,可谓念兹在兹。就烦徐二弟前去迎接。” 徐文亮遵命,前去迎接出城。遥见史锦屏迎面而立,见他虽是道姑装束,那体态娇媚,尤胜于前,遂含笑口呼:“ 郡主请了。某特奉元帅之令,军师之命,前来迎接郡主入城。” 史锦屏闻言,仔细一观,见是徐文亮。虽然是心上郎君,却不免娇羞万状,随口呼:“ 徐二公子请了。念锦屏奉师命下山,奉烦二公子传禀,就说史锦屏前来请元帅安,在此听令。” 文亮答应,便先进城。却好元师又令张珏出来迎接,一见史锦屏,便深深一揖曰:“小将与郡主久违了。今日何缘又得相逢。小将奉元帅命令,请郡主进城,大帐相见。元帅已出帐相迓。” 史锦屏一见张珏,暗想:“ 怎么今日又与这鬼混之人同在一起?”没奈何,只得答了个万福,便随张珏进城入帅府。不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二回 萧子世出令遣将 史锦屏破阵除妖
种黄花尽稠,酿血初就,晓风晴雨碧山秋。向东篱会友,风流不落英雄后。心肠不改冰霜旧,魂梦不到凤池头,太平时野叟。———右调《醉太平》
一曲话表史锦屏进了大帐,向李广打一稽首,口尊:“元帅在上,史锦屏参见。”李广曰:“郡主少礼,一旁请坐。” 锦屏口呼:“ 元帅,锦屏不敢落座。罪女深隐在山,不知始末。今奉师命差遣,下山除妖破阵,方知家严身犯大逆,理应九族全诛。犯臣之女,尚乞元帅宽恕一二,焉敢在元帅面前对坐。”李广曰:“坐下无妨,好议军情。你父虽然罪犯天条,而且家无全犯。”萧子世插言口呼:“郡主不必心焦,与国家能出大力,破了此阵,他日奏知圣上,不但郡主无罪,就便令尊也可减轻一等。今日且请偏院歇息,明日待贫道调兵遣将,同郡主去破阵以立奇功。” 便令人领郡主往偏院歇息。史锦屏遂谢了元帅、军师,退出大帐,带着烟柳、如霜、轻红、软翠四名使女,向偏院而去,一宿无话。
次晨李广同军师升坐帅厅,打起聚将鼓,众将进帐参见,站立两旁听候差遣。只见史锦屏带领四婢前来,参见已毕,立于帐下。萧子世口呼:“诸位将军听者,番营所摆这座混元一气阵,系按五行阴阳造化之理。向者之所以不能破阵者,因史郡主未到,未有抵妖道之人,并且困于阵中诸将应有七日灾难。今者史郡主已到,诸将灾难已满,自当以相克之法破之。诸位将军务各努力,奋勇向前,须遵贫道调度。若有不遵军令者,定按军法从事,决不稍宽。其各凛遵,勿犯军令为幸。” 只闻众将齐声曰:“末将等谨遵军师差遣,不敢违令。”萧子世令傅璧芳、木林二人带领三千人马,皆穿银盔银甲,手执白旗,按西方庚辛金,打他东阵门,以取金克木之意,二将遵令。又令左虎、胡逵二人带三千兵马,皆穿铁盔铁甲,手执皂旗,按北方壬癸水,攻打他南阵门,以取水克火之意,二将遵令。又令左龙、郑九州二人带三千兵马,皆穿红盔红甲,手执红旗,按南方丙丁火,攻打他西阵门,以取火克金之意,二人遵令。又令徐文亮、张珏二人带三千兵马,皆穿金盔金甲,手执黄旗,按中央戊巳土,攻打他北阵门,以取土克水之意,二人遵令。又令甘宁、洪锦二将带三千人马,皆穿蓝袍蓝铠,手执蓝旗,按东方甲乙木,攻打他的中央,以取木克土之意,二人遵令。又令史郡主可带四婢分护四阵门,以防番营妖法。郡主自向中央抵敌非非道人,破其妖术。史锦屏遵令。萧子世遂口呼:“诸位将军入阵之后,切切不可妄动。须各按地段妥为把守。俟郡主把妖道制住后,再行冲踏妖阵。那时自有元帅率同蒋豹、喻昆督兵前来接应。阵中如有妖法等事,诸位将军且忌大惊小怪,自有史郡主对敌,毫无妨碍。汝等克奏肤功,早平番奴,班师授赏。” 众将唯唯退出,整顿兵马,以便破阵。
史锦屏待众人走后,遂跪在帐前口呼:“元帅、军师在上,锦屏哀乞,念家严大逆降番,理应碎尸万段,但念锦屏一点孝意,情愿破阵除妖,为家严将功赎罪。待破阵后,锦屏代家严粉身碎骨,我也心愿不辞。惟求元帅、军师大发恻隐之心,广动仁慈之意,顿开法网,格外宽恩,恳乞上奏天庭,乞留家严残生,不惜微躯自代。若蒙允许,锦屏舍死忘生,冲锋破阵。设以家严为万无可赦之法,锦屏当既请罪于帐下,免致他日目睹家严身首异处。况今破阵,即家严就擒地步,锦屏又何忍哉?为与其事后抱恨终天,不若事前请一死罪,虽不得一忠字,却可尽一孝字之名。” 言罢,痛哭哀求不已。李广尚未开口,萧子世遂赞曰:“郡主真乃忠孝双全。但请放宽,不必悲苦,破阵之后,令尊如果不为番奴所害,以前一切大罪,某协同元帅力保减轻,不负郡主一片忠孝之志。郡主请起。” 史锦屏闻言,收泪叩谢,站起率领四婢出城破阵去了。元帅李广口呼:“ 军师方才对锦屏之言,情理不通。史洪基是欺君大逆首罪,如何能赦?岂因他女破阵,就能将功折罪?如此乱臣,如何依他女儿之言保奏?”萧子世口呼:“元帅有所不知,史洪基为大逆首罪,断不能生还。某所以遽允锦屏者,以安其心,使彼竭力破阵也。”李广闻言点首,遂站起,带领兵马,率同蒋豹、喻昆二将跨上征驹,出城而去掠阵。
且言史锦屏同着十位英雄,来至阵前,见引阵番将仇思赞已在阵前巡风,一见敌将拥至,急勒战马进阵,引众敌将入阵。那知众将恪遵军令,皆按各阵门方向攻打,果然以相克进阵,并无惊险奇怪等事,一齐冲入中央。在四面立定了队伍,即有番将前来厮杀。各将不离方向,只与番将团团战斗而已。非非道人在法台上,见南朝众将一律打着五方旗帜,皆冲至中央,各按方位站立不动,心知不妙,非是前番那样错乱。暗想:“若不先发制人,恐遗后患。” 遂即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忽然天昏地暗,飞砂走石从空而下。众多番兵、番将齐声呐喊:“ 南蛮落马,命归地府。” 呼号之声,震动山岳。众将虽然心惊,遵守军令,将心稳住。
忽见史锦屏一马当先,冲至台下,念念有词,一口法气吹去,顷刻间,砂平石净,天地清朗,大喝:“妖道!竟敢使弄左道旁门邪法,迷惑众人,你可认的仙姑否?” 非非道人闻言,只吓得面如土色,暗想:“我的法术被他所破,此女不凡,须要仔细小心。” 妖道见史锦屏头戴道冠,身穿八卦藕丝袍,白绫折叠裙,腰束鹅黄丝绦,手执青钢剑,生得千娇百媚,真有出尘之概。看罢,又动了一片邪心:“我把他生擒过来,带回本国,与他结为良缘,不负为人半世。”想罢,便把落魂旗执在手中,向史锦屏摇来。史锦屏先已防备,并不昏迷倒地。那随来将士,神魂不定,方欲落马。史锦屏大喝:“妖道!尔敢班门弄斧,欲以落魂旗扰乱众人的魂魄吗?”便在法宝囊中掏出一粒锁魂珠,执在掌中。但见锁魂珠万道霞光,射于空际,已将众将士魂魄锁定,一个个神智如初。非非道人见自己法宝又被人破了,只气得三尸冒火,七孔生烟,大喝:“好贱婢,待本法师把你碎尸万段!”手舞宝剑,跳下法台,向史锦屏一剑劈来。史锦屏一见,只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大喝:“ 妖道!死在本仙姑之手,你也不知仙姑之厉害。” 遂伸开玉指,作为剑诀,口念敕令:“疾!”那非非道人手中剑不知不觉竟自坠落在地上。非非道人不由已被他念解脱咒,剑落在地,心知不妙,遂将左手二指向空中一指,说声“ 疾”,忽见狂风卷地,走石飞砂,直向史锦屏打来。史锦屏笑曰:“好妖道,想你是计穷术尽了。你用这小术在本仙姑面前卖弄。” 遂将左手掐雷诀一伸,忽然平地起一声霹雳,不但飞石走砂顷刻消灭全息,那些陷在阵中五位英雄并兵卒皆已镇醒,个个魂归于舍。非非道人见史锦屏又破了自己法术,心知万敌不过,方欲逃走。史锦屏料他欲逃,遂大喝:“妖道!休要梦想逃脱,本仙姑不能恕你,送你归阴城去罢。” 遂又是霹雳一声,向非非道人打来,登时非非道人魂归那世。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三回 众英雄踏平番寨 红毛王议进降书
且尽杯中物,烦来花底歌。上蔡公只为功名大,淮阴侯只为兵权大,石季伦只为家私大。因此上提葫芦,沽了又还沽,寒号虫得过随时过。———右词《寄生草》
话表史锦屏用雷打倒非非道人,随赶近前一剑结果了妖道性命。众将士见妖道已死,大家呐喊一声,便一齐冲杀过去。却好陷阵众将被史锦屏的掌中雷震醒,各个爬起,奋勇一齐去杀。只杀得番兵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仇思赞见阵脚已乱,军师已死,即便逃生。方至阵门,遇见蒋豹。蒋豹大喊一声,抡动双锏打去。此时仇思赞正在心惶之际,躲闪不及,被蒋豹一锏打得脑浆迸裂,死于马下。楚云五人杀出阵来,正遇李广前来接应,又见破阵的众将及史锦屏杀出阵来。李广一声令下,合兵一处齐踏番营。早有逃走的番卒跑入番寨,进大帐报禀:“狼主得知:阵被南蛮破了,军师死在阵中。南蛮堪堪前来踏营,请狼主速速逃命要紧。仇副帅并各将皆已阵亡。” 咪花青闻报,只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旁边吓坏了刘瑾、史洪基、花球三人,众番将也是束手无策。咪花青仰天叹曰:“兵尽矢穷,丧师折将,孤有何面目回国?不如自尽,以免国人耻笑。” 遂拔剑方欲自刎,萨牙叉急近前,将剑夺过,口呼:“主公勿要如此,胜败乃兵家常事。虽然军师阵亡,尚有臣等愿以死力保护主公暂避其锋,再整雄师,以报其仇,以雪其耻。” 一言未了,忽闻明军四面八方冲进,萨牙叉急忙保护番王拚命奔逃。此时刘瑾等一班奸贼从后营逃命,尚未出营,迎面撞见楚云拦阻去路。刘彪只得出马相战,楚云一颤梨花枪,分心刺去。刘彪自知非是楚云敌手,心中一慌,已被楚云刺中前胸,抛刀落马身亡。刘瑾等只吓的落荒而逃,楚云正要追杀,迎面来了一员番将。番将大喝:“好小辈,竟敢伤吾国大将。你认得本帅萨牙叉否?你且吃我一棒。” 舞动狼牙棒,迎面打来。楚云并不答话,急横枪招架,未及数合,抽空拔出佩剑,右手擎枪架过狼牙棒,两马一挫镫,左手执剑反背剁去,正中萨牙叉肩窝。萨牙叉负痛拨马败走,楚云随后追赶。只见李广从对面杀来,阻住番帅去路。手举大砍刀,一刀将萨牙叉劈于马下。楚云、李广兵合一处,追杀番奴,只杀的番营片甲不存。番兵哭声震地,尸积如山。李广遂动恻隐之心,大声喊曰:“尔等番奴听真,尔家狼主听信奸言,兴师动兵,犯我边疆。尔等何辜,致遭涂炭。今日妖道已诛,妖阵已破,番王顷刻就擒,尔等若肯弃刃纳降,尚可免其一死,放尔等归国;若执迷不悟,尔等皆作刀下之鬼。” 众番兵闻言,皆弃甲抛戈,跪在地,皆愿纳降。李广传令:“已降者退立一旁。”降者约有三万余人。李广遂鸣金收军,众将齐队收兵,向城而退。早有萧子世在城下迎接,向李广等众含笑曰:“ 恭喜今日大功已成,不日既可班师回京。” 李广、楚云二人率领众将进城,帅府下马。惟有史锦屏面上血染花容,愁眉不展。李广升帐,即向史锦屏口呼:“郡主不必忧心,今日仰仗郡主大力,成此大功,岂有不设法相救令尊之理?只等令尊来营,本帅定然舍命相救。请郡主且回偏院歇息去。”史锦屏谢过元帅,带领四婢往偏院而去。李广复向楚云等陷阵的五人慰劳一遍,各回本帐安息。是日大排筵宴,犒赏三军,遂将功劳簿分别代众将士记上功劳。真是三军痛饮,其乐无涯。暂且不表。
再言番王咪花青及番将人等,被这一阵杀的胆裂魂飞,直退至飞雁谷,方将残兵聚在一处。计点数目,已折伤三股之二,余存褊裨牙将。如张千斤、李八百、刁龙、恶虎等死者不计其数。就连史洪基儿子史逵,也死于乱军之中。刘瑾、史洪基、花球三人却随番王逃出性命。但是痛子情深,嚎啕大哭。番王一见,不由大怒,喝曰:“孤悔不听娄相之言,致被尔等百端煽惑,以至今日折将丧师,败到如此地步。尔不过一个义子,一个残废之子,尚且如此悲痛,这三军之命便是应该的么?尔等速退去,免孤家斩尔等之首。”刘瑾等一闻此言,心内恐惧,满面羞惭,踉跄而出。走至僻静之处,思索无处栖身,进退维谷,皆自刎而亡。
番王见刘瑾等退去,独自闷坐。左相娄英奏曰:“主公切勿焦愁,我国本无背叛中国之心,只因刘瑾一班奸贼煽惑而成,又因萨牙叉不明大义,只知贪天之功,以致如此。今萨牙叉已经阵亡,自无庸议。惟有刘瑾、史洪基、花球三个贼臣,在中国卖国求荣,欺心篡逆,所谋败露,逃至我邦,复又紊乱我国朝纲,百端煽惑。为今之计,只把他三人绑赴南朝,再进降书,必然见允。那时两国仍不失和好。若主公还想报复此辱,则我国灭亡即在旦夕。请主公三思之。” 番王听了这一番言语曰:“ 孤当初不听卿之言,致有今日之败。若今日再不依卿之言,是孤甘蹈灭亡之祸了。即望卿传孤旨意,饬令三军把刘瑾、史洪基、花球三人即刻绑缚前来,听候献与明营,求和修好,毋任远扬逃脱。” 娄英遂领王旨,吩咐三军捉拿刘瑾、史洪基、花球三人。一声令下,众番兵皆恨他三人煽惑,致遭此颠险,一闻此令,便各处搜寻。不多时,有两个小番至番王帐前禀报:“现今刘瑾、史洪基、花球三人业已自刎身亡。” 番王闻报,即命娄相去验,果然是实。娄相覆命,番王命把刘瑾等三人割下首级,用木笼装了,好去献首报降。娄相遂命人遵旨去办,随写了降表,准备明日往明营投纳。一宿无话。
次日一早,娄英带着数名番卒,抬着三颗首级,轻骑前往明营。不多时,已至明营外,遂弃骑向小军言明来意。门军不敢怠慢,报进城去。正然李元帅遣派探马去探番王消息,前去剿灭番邦。萧子世含笑口呼:“ 元帅勿庸遣人去探,某料午前番营定有人前来投降,又何劳再发兵呢?” 李广闻言,半信半疑,随口呼:“军师虽然料敌如神,某想番王桀骜不驯,野蛮性成,必不甘心。不若先发制人,较为得势。军师既如此说,某当以待半日。若停午无音,某再发兵进剿不迟。所 谓 擒 贼 必 擒 王,擒 住 番 王,他 方 肯 低 首 心服。”萧子世口呼:“元帅,某包管必来降服。” 一言未毕,只见门军帐前禀道:“ 现有红毛国右相娄英,特奉番王之命,带来刘瑾、史洪基、花球三人首级,前来投献降书降表,现在城下守候,请令定夺。” 不知李广怎样发放?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四回 献首级番丞相求降 见亲尸史郡主痛哭
新绿渐长残红稀,美人清泪沾罗衣。
蝴蝶不管春归否?只趁菜花黄处飞。
话表李广闻番相前来纳降,曰:“ 唤他进见。” 小军遵令出去。不移时,番相趋跄而入。瞥见大帐外兵卫森严,心中钦佩。窥见大帐内,两旁站立诸将,各各神威显露,雄壮非常。见元帅李广,更是英武逼人,不严而肃。娄英进帐,双膝跪倒,口呼:“ 大元帅在上,红毛国右相娄英参见元帅,冒死前来投诚。小邦向服天朝,本无谋叛之志,只因逃亡奸贼刘瑾、史洪基、花球等窜入我邦,以簧鼓之舌,百般煽惑,我国狼主遂误信奸言。又因妖道助纣为虐,摇唇弄舌,以致我国狼主堕其术中,遽动大兵,侵犯天朝边境,悔之无及。所幸一班奸贼,皆临阵而亡,以此狼主俯志降心,但求元帅宽恕前愆,不加挞伐。故特遣娄英把刘瑾、史洪基、花球三人首级献与麾下,上求元帅不咎既往,俯准纳降,则我国狼主当感洪恩不尽矣。” 言罢,叩头不止。李广闻言,故作发怒,把惊堂木一拍,喝道:“ 好大胆的番奴,敢以巧言蒙混。尔主行此大逆,自恃强固,久不入贡,我主宽慈仁厚,不即问罪。尔主不自量力,擅敢犯我边疆,今既兵败将亡,又复巧语花言,一用诡计,怎瞒本帅?诸将官,速把他斩讫,辕门示众。”众将答应“是”,方要近前捆绑,番相见元帅动怒,只吓得胆裂魂飞,叩头不已,复又哀求。萧子世、楚云故意劝解,娄英叩头哀告曰:“小邦狼主如蒙元帅姑容,自此以后,定然岁岁来朝,年年入贡,不敢再生谋叛之 心。尚 乞 元 帅 宽 恩。” 言 罢,叩 头 不 止。李 广 曰:“姑念尔一再哀求,又得军师与副元帅竭力为尔解脱,尔可速把刘瑾等三人首级献上,待本帅验明 是 真,方 恕 尔 君臣。”娄英闻言,遂立起走至帐外,把三颗首级献上帐来。李广逐一验明,果然是真,遂令娄英曰:“尔速回去说与尔主,令他即日备齐贡物,修好降书,亲自前来交纳。若再玩视,延误时日,可莫怪本帅率领雄兵渡洋,踏平尔邦。” 娄英唯唯答应,叩头相谢,退出。
元帅李广即令人将史锦屏请出。不移时,锦屏来到,参见已毕,李广赐坐。瞥见公案上摆着三颗首级,锦屏纳闷,口呼:“ 元帅呼唤犯女有何见谕?尚乞示明。” 李广见问,叹气咳声曰:“本帅请郡主前来,非为别故,只因你令尊惧罪,业已在番营内自刎而亡。今据番相娄英割取首级,前来请罪,借以求降。本帅故请郡主奉告一切。请郡主将尊翁之首看视一回,以尽郡主孝心。但是郡主切勿悲伤,须知令尊翁是自刎身亡,较之明正典刑,尚有区别。” 话犹未了,只见史锦屏面如土色,立起身来,走到案前,把史洪基首级拿来抱在怀中,大叫一声:“ 我的爹爹呀!” 登时气闭倒地,不省人事。只吓的众将手忙脚乱,又不便近前救护。徐文亮一见,心急如焚,也顾不得什么羞耻、旁人嗤笑,大踏步近前,把史锦屏扶起,坐地盘膝,就将史锦屏靠在自己胸前,遂不住口呼唤:“ 郡主醒来!郡主醒来!切勿如此伤感。”史锦屏因痛极气闭昏过去了。徐文亮一叠气连唤不已,尚未还过气来,急得徐文亮险些流下泪来。帐下众将看着徐文亮煞是好笑,见史锦屏光景着实可怜。徐文亮不知众人窃笑,只顾左郡主右郡主喊个不已。好容易唤的史锦屏转过一口气来,仍然紧闭二目,哭一声:“爹爹呀!是你不孝的女儿害了你的性命了。”大家见史锦屏醒来,一齐用言劝慰。史锦屏心中方明白,见自己坐在地上,好似背后有人,自己靠在那人身上。心知是倚在四个婢女身上,睁眼一看,见那婢女俱立在面前。扭头不看尚可,这一看,是倚在徐文亮身上,真是悲痛之余,又生出羞愧。遂牙关一咬,耸身站起,离开文亮身躯。用力太猛,已将徐文亮扛跌在地。大家一见,不敢笑出声,只是抿嘴捧腹。徐文亮也觉羞惭无地,站起身一溜烟退出帐外去了。史锦屏将他父首级向案上一摆,顺手把腰中佩剑拔出,即欲自刎。四个婢女急忙夺过来,李广、楚云、萧子世等人互相劝慰,史锦屏仍是要寻死之心。所幸四名婢女不离左右的护卫,尚不致有意外之事。史锦屏痛切骨髓,又哭晕了数次。四个婢女缓缓而劝,口呼:“郡主不必寻此短见,岂不闻仙师之言,我家太郡尚住尼庵,须待郡主前去事奉。若郡主今日痛极身死,不但太郡无人过问,郡主背仙师之言,弃太郡不顾,就是不孝。而况郡主有此一番功劳,班师回朝,奏明圣上,求请圣恩。圣主必然恩宽,准赐大人入祖茔安葬,那才是郡主忠孝两全。此时遽尔身亡,于大事有何补益?请郡主再思再想。” 李广接言:“ 此话实是不错。以叛臣而论,不但明正典刑,应该诛灭九族。今郡主有破阵之功,本帅回朝,自然奏明圣上,恳求圣上,准予令尊入祖茔安葬。若郡主立意欲寻自尽,惟恐天子喜怒不测,彼时见郡主已死,无从念及功劳,不但令尊有应得之罪,且恐令祖母还要在所不免。请郡主三思,本帅之言是否?如蒙本帅之言为不谬,本帅当令番营将令尊尸身送还,先行棺殓,暂寄庙内,俟班师之日,带回京师。” 史锦屏闻听这一番话,方将自尽的念头暂且撇开,只得允诺。
李广令人至番营,将史洪基尸身要回,遂令人将首级缝上,备棺盛殓,寄在庙内。史锦屏哭祭一番。合营将士因看史锦屏分上,皆去祭奠一番。徐文亮是不必说,此时虽未揭晓,史锦屏究竟是否匹配与他,他却百折不回,心中只有一个史锦屏,因此亦与史洪基祭奠。史锦屏见他这番诚心诚意,也甚感激,所以心心相印,两两关怀。此亦人情之常,不足为怪。惟有同盟诸兄弟,除李广、楚云、萧子世三人不说戏言,其余皆所不免。独桑黛、张珏二人最爱戏谑。当徐文亮祭奠之后,他二人就嘲笑一回。所幸尚碍着军人,不好过于放肆。徐文亮亦只好俯首无言,听之而已。这数日,锦屏在庙内居住,四个婢女陪伴,守护灵柩,聊尽孝思,此亦绝不可少之事。这徐文亮暗想:“自己的姻缘,虽据仙师曾有前言,只有我与锦屏二人知道,将来总不能我与他二人自配。不若面求大哥作伐,俟班师回京,面奏圣上赐婚,何等不妥。”想毕,便暗地求楚云向李广说知。楚云应允,代他转说。李广亦允,只候班师回京,奏明圣上,成就良缘。徐文亮暗自欢喜。连日军中皆是大排筵宴,只候红毛国王咪花青亲送降书降表,即便班师回京。李广遂修了一折表章,差人驰送捷奏,以慰圣怀。毕竟番王献纳降书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五回 番王入贡元帅班师 圣主加封英雄受赏
国士桥边水,千年恨不穷。
如闻桂厉叔,死报莒敖公。
话表这日却是十月初一日,元帅李广正与诸同盟兄弟在大帐饮酒,忽见小军报道:“红毛国王带领诸番臣并贡物,现在城外候令。” 李广闻报,即令大开城门,排齐队伍接迎。小军遵令,传下去,先把城门大开,众将带领兵卒排列两旁。李广左有楚云,右有萧子世,整了冠带,出城迎接。
三声炮响,一棒金声,军中奏起鼓乐。只见一名军卒飞跑出城,大声喊道:“元帅有令:请红毛国王进城,在帅府厅相见。”番王闻令,遂带领众番臣趋跄而入。至厅,李广等三人口呼:“狼主请了。”番王谢罪曰:“元帅请了。念小王犯罪之臣,何敢劳元帅动问?” 言毕,便欲下跪。李广曰:“君侯虽为犯罪之王,亦系一国之主,何劳屈膝。” 遂进大帐。番王复又施礼,随后众番臣参见,李广均以礼相待,然后分宾主坐下。番王献上降表贡物并犒军银两,元帅一一收毕,当将银两分别犒赏了三军。遂设筵款待番王君臣。筵宴之间,又勉励了番王君臣一番。宴毕,所有那些降卒并番女等,皆命番王带回国。
诸事已毕,便择日班师。届期放炮出城,拔队进发回京。史锦屏遂将史洪基灵柩带回京师。在城文武各官,皆送十里,方回城中。真是:鞭敲金蹬响,人唱凯歌还。
这日军队正行之际,洪锦忽然遇见谋害洪太太、骗卖洪锦云的那客店费五同妻刁氏。迎面来了两辆大车,一辆上坐着费五,一辆上坐着刁氏。洪锦一见,不由的怒目圆睁,跳下马,抢步上前,大叫:“费五!你可认的俺否?也有碰见俺的日子。”便耸身近前,把费五从车上拉下,刁氏不知是洪锦,在车帘内喝道:“好大胆的强盗,明明世界,朗朗乾坤,胆敢白日抢劫。”一言未毕,已被洪锦伸手把他抓下车来,一手一个,挟着直奔中营而来。见了元帅,说明一切,李广即令暂时安营,把费五、刁氏押进帐,二人跪倒。李广喝问:“费五、刁氏,你二人将洪太太并洪小姐如何谋害?”费五抵赖,李广饬令掌嘴。费五抵赖不过,一一招供。李广便令就地正法。不移时,刀斧手把费五、刁氏之首级献上,大众称快。这正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元帅吩咐拔营。
这日已离京师不远,探马报进城去,武宗皇帝谕饬范其鸾、郑峰出城劳师,迎接出征将帅。范、郑二相奉旨,即至十里等候。未及半日,大军已到,早有蓝旗官报进行营。元帅李广闻报,即刻同楚云、萧子世三人乘骑出营,只见二相拱立路旁,李广等三人急忙弃骥,趋至范、郑二相面前,请了圣安,然后向二相行礼。曰:“念李广等何德何能,劳动二位相爷迎接?”范、郑二相答曰:“劳师之礼,自古皆然,而况系奉君命。” 李广等复又望阙谢恩。范、郑二相口呼:“元帅,今日且请就城外安营,俟老夫二人覆命,候旨宣召,再入朝覆命。” 言罢告别。李广遂传令三军,安营下寨。三声炮响,安营已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