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宫砂 - 第 11 页/共 21 页
料理两日,即率阖宅家人仆妇并张千斤、李八百一同下船,往京师而去。在路行程非止一日,这日已至京师。进了相府,先与史洪基磕头请安。洪基命他坐下,便问:“你祖母为何未来?” 史逵便将前项之话言说一遍,史洪基怒道:“你这无用的畜生,你祖母不来,尔当劝解来京才是,怎么反言你祖母执拗?” 史逵依着万事通之言说道:“孩儿也曾竭力相劝,曾奈祖母绝计不来。爹爹明鉴,祖母之命爹爹尚且不敢违拗,孩儿是更不敢违背。” 史洪基闻言甚是有理,只得说:“可笑你祖母有富贵不会享,反去尼庵修行,只好由他自便罢了。”史逵又将带来众人禀明,史洪基吩咐令他等上来参见。即刻万事通、张千斤、李八百众人等皆来参见。史洪基便将万事通留下,其余皆退下。又令史逵去到内堂,自有史洪基姬妾及丫环、仆妇、家丁人等参见史逵。
话不繁叙,再言刘瑾写了书,暗暗通知永顺王,信去多日不见回音,心中暗虑:“难道永顺王是一忠心之人?若果如此,我就画虎不成反为大害。不然为何不见回音呢?” 遂将史洪基、花球请来相商。洪基、花球口呼:“千岁请放宽心,某等观永顺王断非范其鸾一类,且请耐候,不日定有好音。”
又过数日,永顺王驰奏进京。这日差官到刘瑾府,门官通报进去。刘瑾便出来,迎接至内厅。差官呈上永顺王书信,刘瑾接过拆开一看,正合己谋,不由大喜,留差官饮酒。在筵席间,问了些世子朱乾如何英勇,皇叔如何计谋,差官回答了一遍。席散之后,留差官在府中住宿。
次日五鼓便带差官一同上朝。各官朝参已毕,刘瑾退班奏道:“今有永顺王使臣驰奉进奏,呈上御案候旨。” 正德皇帝闻奏,即传旨召见。只见差官高捧表章,跪在丹墀,山呼万岁。有近侍臣接过表章,呈上御案。正德览表,喜动天颜,便向众臣曰:“朕久思皇叔亲觌一面,今幸皇叔奏请观灯,又逢皇叔千秋寿诞,朕应该亲往河南祝寿,以敦伦常之道。”刘瑾一旁奏道:“此实陛下仁孝之意。”正德大悦,当即降旨:新月初二起銮,饬令沿途地方官一体知悉,随时预备迎驾。忽见左班中范丞相出班曰:“臣有本祈陛下俯准。”正德口呼:“爱卿有本只管奏来。”范相奏曰:“臣闻朝中不可一日无君。今永顺王奏请观灯,陛下欲尽伦常之道,亲往祝寿,此诚陛下仁孝之意。但观灯一事究属荒淫,况圣驾出巡,沿途各地方官莫不穷奢极侈,以备供帐。究其资财所出,明为动用国帑,其实必剥削民之脂膏。若再有贪劣有司,借此为名,在百姓身上任意勒索。勿论旁事,就是沿途农户良民,一经地方官差派,那个敢不来应当差使?即有不愿充差,经不起有司迫胁,差役苛求,不得已抛弃正业,荒废田畴,去充苦差。在陛下高拱銮舆,一时高兴,那些黎民百姓虽不致失业,必然农事荒芜,劳民伤财,殊为可惜。且永顺王虽为陛下皇叔,并非日侍陛下,其居心究竟何如,臣不敢逆料。请陛下当爱国爱民为重,游观之乐是非圣君所为愿乐之者。臣愚昧之见,仰乞陛下俯如所请,收回成命,则举国幸甚!臣民幸甚!” 奏罢,俯伏金阶,候听降旨。正德闻奏心中不悦,曰:“ 据卿所奏,不宜出行。朕思人生在世,须及时行乐。民间百姓尚且如此,况朕身居九五,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即使稍费资财,亦不为过分。况且永顺亲王是朕皇叔,远处异地,朕久思一叙天伦。难得幸逢永顺亲王六十寿辰,即使皇叔不奏请前来,朕尚拟前往祝寿,况今驰章奏请,正合朕意。如卿所奏,未免拘执成见,不合时宜了。朕意已决,卿勿多言。卿预备行装,随朕以往。” 此时刘瑾、史洪基、花球三个奸党一闻范相所奏,不免心慌,恐正德准奏,不往河南。及闻正德这一番言语,只乐的他三人不知所为,险些手舞足蹈起来。三人心中暗骂:“昏君,你今日入了我们圈套。” 又暗骂:“范其鸾老匹夫,任你百般忠直,吐胆倾肝,极口谏阻,曾奈昏君良言不入。你鲠直不阿,你非死在奸王之手不可。” 各官朝散。正德退朝,便将随驾诸臣名字开送出来:首相范其鸾、协办大学士郑丞相、翰林院殷霞仙、九门提督伍将军,由内阁抄传,俱预备随扈。
次日早朝,正德当殿传旨,所有朝内一切要政,交与玉清太子管理。并着刘瑾、史洪基、花球三人协办。这三个奸党见了这道谕旨,更是乐不可支。暗道:“ 真是天命交归,不谋而合了。”朝散。
光阴迅速,腊尽春来。过了元旦,随驾各官俱已预备停当。初二日一早,随驾前幸河南,一路上龙凤旗飘,香烟缭绕,威严已甚。
且言萧子世在李府,已至腊月中旬,大家皆已料理清楚。萧子世向李广言道:“为时已近,我等俱要起身,好去建功立业。”李广便传谕,众人择定腊月二十日起身,限正月初十日驰抵河南行省,等候救驾。众人答应各去预备自已所用等件。不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 五 十 回 三门街公子去勤王 天宝寺英雄议救驾
独倚斜阳荒草径,小桥流水漾寒清。
高人自乐矶头钓,岂料羊裘应客星。
话表十二月十九日,大家齐集。楚云禀明母亲,楚老夫人不忍离开,只得坚嘱几句沿途保重,临阵小心的话。李广与母亲言明,李老夫人也有一番谆嘱。李广又至自己房中,与洪小姐言:“明朝我同大家动身前往河南救驾,卿在家务宜珍重,毋须时念远人为最。母亲全倚卿服侍,宽慰亲心。我此番前去勤王,指日功就名成,定博得一副紫诰花冠奉赠,以偿昔日为我那番辛苦。” 洪小姐听了这番言语,意欲回答,不知从那里说起,只觉两颊飞红,双泪齐下。李广忙携玉手,口呼:“ 卿卿不必如此,虽然抛却恩爱,去博功名,但大丈夫志在四方,且以忠孝为本。今君王有难,正是臣子尽忠之时,而且拙夫此去为日无多,不过两三个月就可回来。那时夫贵妻荣,再与贤妻曲尽绸缪之乐。现时不可烦恼,若烦出病来,反使拙夫在外不安。” 洪小姐闻言,长叹一声,曰:“妾非虑君归期远近,只为君冲锋上阵,恐非经惯之身。妾素胆小,所虑在此。一闻君语,不免惊心。但愿马到成功,衣锦还乡,妾之忧心已却。至于母亲面前,君勿过虑,妾自当小心侍奉,以代君劳。君家此去,远路风霜,必须格外保重,免妾之悬心。” 李广口呼:“ 贤妻万安,卑人此去,定然衣锦还乡。” 洪小姐说:“ 但愿如此,妾就谢天谢地了。”时已三鼓,二人俱各就寝。
次晨李广便自起来,洪小姐亦不肯再睡,随着也起来。梳洗已毕,用了些早点心,便辞别岳母、母亲。李老太太、洪老夫人不免恋恋不舍,又谆嘱沿途保重之言。李广又去拜别徐老夫人,并托徐大弟照应家中一切。徐老太太嘱托照应文亮,李广遵命退出来。至大厅,众弟兄俱已等候。李广吩咐,分别水陆并进。
在路行程不止一日,于正月初九日,已到河南。大家同赴天宝寺,有行童报与知客师。知客僧走出迎接,向大众合掌口念:“阿弥陀佛,贫僧问讯了。请问众位大檀樾,尊姓大名,从何而来,到此有何贵干?” 李广答言:“ 我乃杭州李广,我等 原 非 一 起,大 半 不 约 而 同,特 来 贵 处 赏 看 花灯。”知客僧闻言说:“久仰大名,今幸相会,小庵增光多矣。但敝处皇叔大放花灯,圣驾昨已到此。天下人民前来观花灯的实在不少,小庵中还有二位英雄携着家眷来此观灯。”知客僧引领众人,择了一所五开间宽大房屋。院落极大,后面还有一片空地,尽好养马。两旁也有厢房,以便安住家丁。李广看毕,甚为趁心,即定了房价。众家丁已将行李搬入,知客僧退去。
众人进房,方落座,忽见西墙门内走出三个人来,含笑说道:“大哥已来迟了,弟等前日到此。” 李广闻言,举目一看,原是胡逵、郑九州、甘宁三人。李广等遂让入屋内坐下。桑黛笑问:“ 胡大哥,尊嫂十二姑与你可曾婚毕否?”胡逵笑答道:“俺是去年十一月十五日已经成就花烛了。已将拙荆带来了,少时令他出来相见。” 甘宁遂向李广说道:“家母已送至尊府,将山寨已焚,所有三千喽兵,皆屯扎离此十里竹山坡地面,听候调度。”李广点头说:“好。” 此时楚云便向胡逵口呼:“胡兄请尊嫂出来相见可否?” 胡逵说:“有何不可?只是礼貌不周,望祈诸位兄弟包涵才好。” 言罢,便去招呼十二姑。
不移时,只见十二姑走来,一双九寸长的金莲,满头金丝黄发,两鬓插着两枝黄腊梅花,一双怪眼,两道扫帚眉,尖鼻梁,凸嘴血盆大口,满口黄牙,身穿一件大镶大滚元色湖绉外袄,一副梅红色袖,下穿扎脚衩裤。甘十二姑大踏步走入房内,口呼:“ 诸位伯伯叔叔,奴家母夜叉甘氏万福了。”随向上深深一拜,李广等答礼相还。见礼已毕,十二姑回自己寓所去了。众人正然闲谈,忽见暖帘一动,走进一少年。但见他头戴一顶茜色包巾,斜遮着羽帽,身穿窄袖狐皮素袄,腰系丝绦,斜佩防身剑,足踏粉底乌靴,凤目蛾眉,樱唇杏脸。忽闻他俏语口呼:“众位,此中谁是杭州三门街徐君文亮?”徐文亮见问一愣。楚云一旁见来者非是男子,好像妇女形容,心中略有成见,随接言说:“这边坐着的就是徐文亮,尊驾莫非是北通州飞凤山白艳红否?” 白艳红闻言一愣,见问话者也是亭亭玉立一位少年,而且姿容绝世。心中暗想:“曾记临行之时,徐郎曾言众友中最是楚云姿色出众,莫非就是此人?” 因笑问:“ 楚颦卿就是足下?”楚云闻言,口呼:“徐三弟妇何以知之?” 白艳红面带羞容,含笑说:“曾闻徐郎道及,久仰大名,今得相见,果然名不虚传。”李广见他二人一问一答,好生欢喜,因向文亮口呼:“贤弟,楚贤弟之眼力很真,正是你三弟妇了。” 当时白艳红先与文亮见了礼,然后文亮指向众人,代通名姓。白艳红一一见礼已毕,遂向文亮说:“去腊底奉到来信,三少爷当与家母赴杭州,弟妇不敢迟延,奉命赶紧到此,听候大哥差遣。所有山上喽兵,途遇甘家寨兵马,现在驻扎在一处。”李广闻言,便向甘宁口呼:“贤弟,令白小姐可同令妹一室居住。”甘宁答应,引领白艳红去会十二姑去了。大众用了晚饭,各自安歇。不知次日议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一回 救圣驾萧郎初发令 扮村姑桑黛再乔妆
万顷烟波一钓丝,深山树密白云居。
得鱼沽酒茅亭下,尘事纷纷总不知。
话表众人安歇一宵,到了次日天明,大家起来梳洗已毕,用过早饭,萧子世便传命出去,将众人传齐伺候,令仆人将外门关闭,男女各位英雄分列两旁坐定。萧子世说:“今日事出于公,在下斗胆,有僭众位了,还望诸位弟兄宽宥勿罪方是。” 李广首先说道:“贤弟过谦了,此为保驾除奸,总望贤 弟 尽 心 指 使,倘 有 不 遵 号 令 者,定 按 军 法 从事。”大家齐声说:“ 大哥所言甚是有理,我等皆遵军令。”萧子世遂令:“李大哥率同云贤弟、楚贤弟、徐二弟、张贤弟,你四人明日清晨,各令家丁暗带盔甲、兵刃、马匹,在行宫左右埋伏。候至二更,换上盔甲,但听号炮,即可越墙而进,保护圣驾,奋勇救出行宫。那时自有兵将前去接应。救驾之时,务须留神,非同小可。初次立功,慎勿有误。”四人遵令。萧子世向桑黛口呼:“贤弟,有件功劳须得贤弟去办。永顺王之子名唤朱乾,十分骁勇,真是万夫无敌。奸王大逆无道,是仗此子膂力,他自称无敌大将军,诸位兄弟皆非他之敌手。只因朱乾生平好色,非用美人计不能赚他,须仗贤弟改扮女妆。胡逵夫妇同你前去,令胡逵声称带领妻妹逛灯,混入奸王府内。务要使朱乾将贤弟赚入内宅,临时见机而作,将他杀死。” 桑黛闻言,不由两颊飞红,向子世口呼:“先生忒亦奇了,何计不可用,偏用男扮女妆?若用美人计何不另派他人,为何竟派小弟 呢?” 萧 子 世 口 呼:“桑贤弟切勿推辞,各人有各人责任。” 李广口呼:“ 桑贤弟,先生既有号令,吾弟相违不得。” 张珏口呼:“ 桑兄何必推辞,不思在晋家庄女扮者独非兄么?彼时尚属青衣,吾兄甘心处之,况现在因公起见,不可推辞。成功之后,但将此情不必奏闻,只奏朱乾为兄所杀。” 桑黛只得遵令。萧子世即将信炮交付与他,说:“ 俟将朱乾杀后,便将号炮放起,使众人周知,好去接应。” 又吩咐胡逵夫妇:“ 各将兵刃带在身旁,但听号炮一响,即抢入里面接应。” 胡逵夫妇遵命。又命白艳红:“明早将竹山坡所屯兵卒,令其陆续进城,分为两队,在行宫前后埋伏。但听号炮响,齐集接应。事成之后,即刻改为官兵,使奸贼分辨不出,便好于中取事。白小姐在王府将身藏定,奸王有一亲女,名唤飞鸾,骁勇无匹。但闻号炮一响,便入内将他敌住。务要生擒,不可伤他性命。”白艳红遵令。又吩咐甘宁、蒋豹:“ 你二人可将桑黛衣甲随身带定,混入王府,但闻炮声,便闯入府里接应桑黛更换衣甲,协力杀出,不可有误。” 甘、蒋二人遵命。又唤广明、郑九州:“紧随我走,不可相离,另有机谋用你二人。” 复又嘱云璧人:“到了三岔路口,虽至万分危急,切莫丢弃范相,自有夙缘人前来相救。” 云璧人遵令。众人皆佩服萧先生,依令而行。
李广令家丁开了院门,把早膳摆上,众人用毕。到了日夕,桑黛向白艳红口呼:“弟妇,愚兄奉了军师之令,不敢违背,也难顾须眉巾帼了。奉借衣衫首饰一用可否?” 白艳红说:“这有何难?这一双大脚鞋子可向甘十二姑借便了。”言毕,随将衣衫首饰取出来,十二姑也将一双九寸长元青翠绣花鞋送出。桑黛接过鞋子、衣衫、首饰放在一旁。大家用过晚膳,各自安歇。次晨,众人各用了早餐,白小姐留一名婢女代桑黛梳妆,其余皆随身带往城外。传知两家兵卒,陆续混进城去。此时婢女将桑黛改扮已毕,桑黛将防身剑贴身藏好。婢女笑说:“打扮得并无破绽,认不出是壮士,分明是乡村一位绝色大姑娘。” 桑黛来到外面,众人见桑黛头挽盘龙髻,低压一枝金钗,两鬓斜插许多梅花,耳坠一对点翠环,淡搽脂粉,浅画弓眉,手执红绢,身穿一件葱绿羊皮布袄,加一件藕色湖绉半背,元色百折裙,满绣三蓝翠花,嫩黄色丝绦紧束在腰际,装作行动轻盈,扭头飘眼装娇卖俏,楚楚动人,谁人不爱?桑黛口呼:“众家兄弟,看我装扮的何如?” 楚云一旁说道:“ 似此风流,也算世间少有其匹。惟有一件,裙下双钩几欲盈尺难看。” 张珏笑说:“ 那贼子朱乾一见,必然魂消魄荡。”萧子世喝令:“休得胡言。” 又令将甘十二姑唤出,大众见那母夜叉十二姑打扮得稀奇古怪,与众人不同,那里是妇人,分明是妖精活鬼。胡逵三人辞别众人,一同出了天宝寺而去。萧子世令李广、云璧人、楚云三人同行,出寺而去。然后陆续离了天宝寺,前去埋伏。众人进了城,但见甘家寨、飞凤山两处兵,三五成群,已经混入城内。白艳红带了四婢,也打扮像村姑模样,进得城来。大家见面彼此会意,只待晚间行事。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二回 正德君加恩祝寿诞 俏哪咤故意卖风流
恍然四季世人愁,转眼光阴亦白头。
惟有两般不能改,青山隐隐水东流。
话表李广等众在城内闲游,但见六街三市,锣鼓喧阗,宝马香车,络绎不绝,家家结彩,户户悬红。各店铺内高搭彩棚,罗列名画古玩,制就各样玲珑灯彩,点得遍地通明。那十字街头高搭着一座彩亭,两旁柱上盘着两条五爪金龙,点得光明彻地。亭子当中供设着一座万岁灯牌,四面扎就五色细绢,许多灯彩顶上是五龙盘顶,也点得光耀半空。大家看毕,又望行宫走去。不移时,来至行宫门外。但见扎就一座鳌山,剔透玲珑,奇巧无比。上面是八仙庆寿,王母开筵,孙悟空大闹蟠桃会。下面是龙宫献宝,水怪朝参,猪八戒误入水帘洞。正是:
千层临风舞结彩,一片光明耀目寒。
行宫头门内外有许多侍卫,手执红棍,威喝拦阻闲人,把守宫门,若干官员纷纷出入。众人正在观看,忽闻一声传呼,圣驾已经排銮亲临王府拜寿。不移时,圣驾出行宫。众人远远观望,见向奸王府而去。大家在后跟随,倏而已到奸王府前。早有永顺王率领世子朱乾及各官跪接。正德皇帝入王府,与永顺王拜寿已毕。永顺王谢了圣恩,当即闹锣演戏,以伸敬意。正德皇帝观了一出戏,饮了三杯酒,起驾回行宫。永顺王率领世子各官跪送如仪。不必细表。
永顺王回到内殿,便唤世子朱乾、郡主飞鸾,吩咐道:“少刻为父往行宫侍宴,尔等可在府监察军民人等来府观灯,不许民人生事。只待三更时分,可各领兵马前往行宫左右,先将那些随驾各官全行诛戮。然后抢入内宫,帮同去弑昏君。左右二相,自有为父与左天雄、左天保二位将军行事。令郑天雷带领兵马,在三岔路口接应,毕天虎在行宫接应。诸事务宜小心,不可大意疏忽。如事成后,明日为父即是九五之尊了。”计氏王妃从旁闻言,不由两眉双锁,暗恨他父子三人谋逆不道,不思报恩,反想九五之尊。必然有败无成。屡次相劝,总是执迷不悟,眼见得事起仓卒,我岂肯独生。拚着这条命,以死以报国家重恩。这且不表。
再言永顺王见日落占山,遂赴行宫侍宴。此时六街三市,灯火齐明。李广望见桑黛、胡逵、甘十二姑三人走来。桑黛卖俏装娇,袖掩香唇,四下观看。右手牵着胡逵之衣袖,问张问李,悄语低声,缓步而行,好似风前弱柳,更兼媚眼斜飘,十二姑在后随行。因此一妍一媸,却哄动了许多少年子弟,跟在后面,言三语四,议论不休。桑黛三人与李广彼此目中会意,仍然各自散去,寻了酒饭店,饱餐饮食毕,已是初更之时。大家各遵号令,前去埋伏。
且言桑黛三人,来至奸王府门首,但见府内甚是热闹,人山人海,拥拥挤挤,一片灯光,直接银安殿上。慢慢挤至银安殿,见殿左右柱上盘着两条金龙,檐前挂着满堂红一副彩幔,殿内四壁挂着各色花灯,中间设着宝案,银台并列,画烛高烧。正在观望,忽听府外锣鼓齐喧,人声嘈杂,有无数奇巧之灯,拥进府来:有狮子夺绣球灯,有八仙上寿灯,有十二月花神灯,有昭君和番灯,一起一起,各尽所长。在王府顽耍一回,桑黛四下观瞧,见银安殿接绕回廊,西廊下低放珠帘,不晓何人坐在里面。见东廊却坐着小奸王朱乾,廊柱拴着骏马,旁有兵器架,上插着刀枪。桑黛看毕,绕至东廊,离朱乾不远,故意卖动风流,娇滴滴喊了一声:“哥哥,你瞧这 上 面 画 丝 描 金,是 个 什 么 所 在?” 胡 逵 答 道:“这就是王爷的银安宝殿。”桑黛俏声呼唤:“嫂嫂,你看这就是银安殿。”十二姑说:“姑娘休得聒繁,问长问短,被旁人听见岂不笑话咱。”
三人故意问答,惊动了朱乾,抬头看见是一二八绝色女郎,虽是村姑,那一种风流体态,认为红楼女子,画阁娇娃。朱乾好生迷恋,忍不住吩咐家丁:“ 可将那一女子唤来,孤有话问他。” 家丁答应,遂走至桑黛面前,带笑口呼:“这位大姑娘,你的造化到了,我家小千岁唤你问话。”桑黛闻言,故意问:“谁是小千岁,唤我何故?” 那家丁指着朱乾说:“那就是王世子小千岁。真是姑娘好造化,随我去见。”桑黛闻言,向胡逵、十二姑口呼:“ 哥哥、嫂嫂,那边小千岁唤,我去否?” 胡逵、十二姑说: “ 去去快回来。”桑黛点首,即卖动风流,俏步袅袅婷婷走到朱乾面前,轻抬翠袖,慢举红绡,低屈柳腰,捏着姣音,口呼:“千岁在上,乡村女子万福了。” 深深万福下去。朱乾一见,只乐得心花开放,双手抱住,细看花容,不亚月里嫦娥降世。笑问:“姑娘姓名?住居何处?家中尚有何人?谁人带你进城观灯?”桑黛将袖掩口,以眼向朱乾一瞟,含笑说:“奴家姓萧,名沁香。父母早已亡故,家住段家桥。奴家未进过城,今因大放花灯,奴的哥嫂将奴带进城来看花灯,观热闹。那边站着的是奴哥嫂。” 朱乾闻言,向外一看,不觉笑说:“ 姑嫂二人一妍一媸,令人骇见骇闻,实在奇怪。”桑黛说:“有何奇怪,一母生九子,尚且不同,而况非一母所生呢?”朱乾说:“ 所言有理,你看此灯彩好否?” 桑黛说:“实好,我们乡村中那有这样灯看?”朱乾说:“这外面灯彩不算出奇,里面灯彩比这光耀十倍,你随孤到里面一观,便知分晓。”桑黛说:“难得千岁见爱,这是小女子的造化了。” 说着回头向胡逵说:“哥哥,千岁带妹子到后面看灯,哥嫂在此等候一会,我就出来。” 十二姑口呼:“ 妹子带着我去看。”胡逵拦道:“不可,且在此等候罢。妹子早些出来,好出城回家。”桑黛回答:“妹子晓得。” 即随朱乾进内去了。那些看灯的闲人,见桑黛随朱乾向里面去了,皆替着急,是中了千岁暗谋之计。那里晓得朱乾死期已至,将一活阎王请入这西廊内。飞鸾郡主恨朱乾将一件天大之事置之度外,竟带女子进内取乐,又不好拦阻,暗自切齿。且言朱乾携着桑黛手同行,来到花园书房,彼此坐下,朱乾即命使女端整酒筵。有分晓,只因爱色引进丧门吊客。毕竟如何?下回分解。
第五十三回 假村姑巧使美人计 奸世子误恋温柔乡
恨不移山傍此湖,飞来云作一峰孤。
杯倾绿叶乘时涨,谁邀柳色上帘钩。
话表朱乾吩咐使女:“派厨房快摆筵宴,孤家好款待美人萧沁香,聊表孤家之意。” 使女答应出去,桑黛即接口谢道:“ 千岁此举,奴不敢当。惟求千岁派两位姐姐相伴奴家,到各处去观一回花灯,奴家早些回去,恐哥嫂在外等得不耐烦。”朱乾闻言,含笑口呼:“芳卿今已来此,休想回家。孤与卿有夙缘,少停酒饮合欢,趁此佳节良宵,好与卿成就团圆好事。” 桑黛假意含羞,口呼:“ 千岁言之差矣,奴乃一乡村丑女,如何能伴玉叶金枝?况且千岁后宫俏丽佳人,芳容 美 女,定 然 不 少,何 得 顾 及 村 姑?千 岁 休 要 取笑。”朱乾闻言,更加喜悦,口呼:“ 芳卿休得太谦,宫中虽多,无如芳卿容貌,数为第一。” 桑黛闻言,将秋波一转,深深万福下去:“多谢千岁抬举,奴岂敢违命。但恐奴无福消 受,必 折 损 阳 寿 了。” 朱 乾 大 笑 不 止,桑 黛 口 呼:“千岁既承错爱,还求千岁传知奴之哥嫂,好令他欢喜,早早回家,免得在此久等着急。” 朱乾说:“ 芳卿莫急,少时必有大动干戈,且令你哥嫂今夜暂在此歇宿,明日回家也不迟。不要出外乱行,恐有许多不便。孤与卿且饮酒取乐,赏此良宵。”桑黛一面道谢,一面口呼:“ 千岁,当今承平之际,如何又要动干戈呢?况今宵灯彩辉煌,正是共庆升平,与民同乐,那有干戈之说?” 朱乾说:“ 卿且莫问,少时自见分晓。” 桑黛暗想:“ 萧子世果然算得不差。今宵杀他,非是冤枉。”他正自暗想,见自外面将酒筵摆进,朱乾即与桑黛并肩而坐,畅饮起来。此时朱乾怎禁得桑黛百端献媚,万种娇态,将朱乾引得三魂少了二魂,七魄走了六魄。将一个万夫不当的朱乾,被桑黛之美人计弄得他死在头上,尚且不知。桑黛饮了两杯酒,便立起身躯,轻抬玉手,高举金杯,低声口呼:“千岁在上,贱妾今宵幸沾雨露,兹有喜酒求千岁莫要推辞,从今以后,凤友鸾交,相共百年之乐。”朱乾闻言,暗想:“ 不料乡村女子有此美貌,更兼吐属绝佳,莫怪苎萝村有那绝代西施。” 遂笑呼:“ 卿卿,孤家今夜还有要事,只可和你先饮三杯,便去缔鸾交之乐,少刻失陪,芳卿莫怪。事毕之后,孤任芳卿取乐何如?” 桑黛闻言,暗暗切齿,外面故意含羞,说:“ 今宵花好月圆人寿,千岁幸勿推却。今宵不醉,辜负贱妾一片诚心。请先将这三杯饮了 再 说。” 朱 乾 只 得 接 酒,连 饮 了 三 杯。桑 黛 又 说:“人生几何,对酒当歌。今贱妾幸得承恩,蒙千岁宠爱,又兼良宵美景,古人云‘无歌助兴,辜负良宵’。贱妾虽生于乡村,俚曲村歌,尚可一献其丑。妾当敬歌一曲,为千岁寿何如?不过嘈杂呕呀,祈千岁勿须嗤笑。” 朱乾闻言,呵呵大笑:“ 难得芳卿会唱,更好极了。” 即命使女递上红牙。桑黛又斟了三杯酒,先请朱乾饮毕,然后轻敲檀板,宛转歌喉,慢慢的依着板眼,唱了一曲《 浣溪纱》。真是江语闲关,声音欲碎,说不尽音堪裂帛,响遏行云。唱罢,那些侍女、宫娥人人喝彩。朱乾连连称赞不已。说:“不料芳卿有如此妙音,孤要把芳卿作心肝一般看待。” 桑黛即借赞美,又斟了三杯酒,送在朱乾面前,说:“既蒙错爱,还请再饮三杯。贱妾再将玉箫吹弄一番,索性作成声色双绝。” 朱乾立将三杯饮尽,侍女递上玉箫,桑黛接过,便按定宫商,吹弄起来。高下抑扬,轻柔宛转,虽弄玉再生,也不过如斯。朱乾侧耳细听,击节叹赏。听到妙处,不觉自斟自饮,连饮了数杯,萧声暂歇。桑黛装出娇态,佯作温柔,眉目含情,轻抬玉手,持壶满斟三杯酒,送到朱乾口边,媚眼斜飘,低声口呼:“ 千岁,再饮此三杯,好去温柔乡,共遂鱼水之欢。”朱乾口呼:“芳卿,孤已经大醉,不能再饮,望乞芳卿早归罗帐,了却佳期。” 桑黛装出媚态,掩口笑说:“ 奴不信千岁酒醉,若不将这三杯饮尽,誓不与你同床共寝。”遂将右手搭在朱乾肩上,说:“ 你赏奴一个脸罢,快些饮干,好去睡觉。”朱乾见此情景,情已难禁,便将桑黛抱坐膝上,拥入怀内。桑黛趁势与他胡闹了一番,将那三杯酒令他饮尽。遂口呼:“千岁,你能再饮三杯,奴舞一回剑与你看。”此时,朱乾已有九分醉意,含糊说好。桑黛便斟上三杯酒,朱乾立饮而尽。那些宫娥、侍女见桑黛如此轻狂,都暗论:“那是乡村女子行为?分明是婊子派。” 此时,朱乾被桑黛一连劝了六大杯,已是坐立不住,手扶案几,头晕眼花,大有飘飘欲仙的光景。
桑黛见他已大醉,暗想:“此时不下手,等待何时?立刻脱去外衣,露出银红色贴身密扣短袄,把腰束了一束,把罗裙分两边拽起,亮出防身剑,掣在手中,寒光四射,冷气逼人。众宫娥、侍女心惊纳闷,怎么乡村女子为何带剑入宫呢?此时桑黛舞剑,但见一片寒光,如同瑞雪,不见人形,只见光芒。朱乾连声喝彩,忽见桑黛就地一滚,猛然向上一跳,只见一道寒光,向朱乾颈上飞去。可惜朱乾一个万夫不当的王世子,连个‘ 哎呀’ 都未喊出来,头已落地,死尸望后一仰,跌倒尘埃。桑黛即取了朱乾首级,众宫娥、侍女只吓的乱奔乱跑,飞报出去。桑黛不忍再杀众宫女,即刻把号炮放起,一声响,犹如从地上发了个霹雳。此时胡逵夫妇已经朱乾赐与酒食,正在偏室吃得大饱,早已问明门路,只待进内厮杀。忽闻号炮声响,胡逵夫妇各执兵刃,走出偏室,奔花园而来。一路喊道:“桑贤弟在那里?” 桑黛正提着首级闯出园来,三人会面,欢喜无限,各执兵刃,抢入中堂。早有宫娥、太监惊惶失措,报与王妃、郡主知道。又闻号炮之声,心知有变。立刻操枪,吩咐众人切不可放走乡村女子,务要加意严行巡察。言未毕,忽见从府门外闯进众多英雄,杀进府来。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四回 白艳红独力捉飞鸾 武提督拚命拒奸贼
柳密荫浓渡岸头,持竿欲上钓鱼舟。
身闲名利无关索,醉饱优游笑五侯。
话表飞鸾郡主闻连珠炮响,自知有变。又见从府门外闯进许多英雄,正欲上马迎敌,见灯光中闪出一员女将,头戴凤翅金盔,身穿锁子黄金甲,跨下白马,手持银枪,大喝:“飞鸾休走!白艳红在此,特来擒你,还不下马受缚。” 飞鸾并不答话,拧金枪向白艳红刺来。白艳红用枪相迎。见飞鸾生得比甘十二姑稍胜一筹,大喝:“丑女,竟随你父兄谋为不轨,竟作奸犯科。你姑太太今朝不将你擒缚,誓不为人。”飞鸾闻言,直气得怒目圆睁,双眉倒竖,说:“ 何处丫头,竟来送死。”拧枪又刺,白艳红急用枪迎架。自觉飞鸾之枪颇重,暗想,须加小心。彼此二人来往战斗。可怜那些看灯的百姓,死伤不计其数。又兼蒋豹、甘宁携带桑黛等三人的衣甲,前来接应,闯进王府。不分皂白,手持兵刃,横冲直撞,杀入王府,寻找桑黛、胡逵、甘十二姑三人。王府中虽有侍卫亲兵,难抵这如狼似虎一班的勇士。蒋豹等一直杀到后堂,恰遇桑黛三人并力杀出。蒋豹、甘宁即将衣甲递给桑黛、胡逵、十二姑三人,更换已毕,复行杀到前殿。见众喽兵牵马过来,桑黛等不及上马,遂吩咐喽兵在府门牵马伺候。喽兵答应而去。桑黛等五人即在内殿左冲右突,直杀得那些掌宫太监、值殿官员,人人魂散魄消,遂击动聚将鼓。只见王府内的将士各执兵刃,前来迎敌捉人。及至一见桑黛五人骁勇,人人害怕心惶,各自暗想:“千岁的计谋用空了,大事已去。”忽听五人大喊说:“飞凤山众英雄在此,特来擒尔等这一班奸贼,如若早早投诚,尚可免尔一死,牙崩半个不字,教尔等皆作刀下之鬼。” 桑黛手提朱乾血淋漓的首级,大声言道:“尔等河南将士听真:永顺王大逆,父子欺君,谋为不轨,罪大恶极,罪不容诛!我等乃系招英馆众家英雄,带领十万雄兵来此救驾,捉拿永顺王父子,为国除害。朱乾已被诛戮,尔等若执迷不悟,难免玉石不分。”那王府将士不由胆裂魂飞,人人无恋战之心,皆已退缩。
这飞鸾郡主正与白艳红杀得难解难分,忽见朱乾首级,兄妹情肠不由一阵心酸,两眼落泪,手中枪法已乱,白艳红觑得真切,趁此刺一枪去,飞鸾用枪相迎,还一枪来。白艳红用枪将飞鸾战杆往外一拨,逼近飞鸾肩下,右手一伸,抓住飞鸾拌甲丝绦,趁势一提,把飞鸾轻轻提过马来。向地下一掷,喝令:“绑了!” 随征婢女,用麻绳把飞鸾绑讫。可怜一个金枝玉叶的郡主,随父兄叛逆,被获遭擒。王府众将士见郡主遭擒,料难取胜,众将士不约而同一哄而散。一霎时,王府兵将跑得一清二静。桑黛口呼:“ 胡兄长同胡嫂嫂、徐嫂嫂在此看守飞鸾郡主,不许兵丁进扰内庭,小弟同蒋兄、甘兄奔行宫接应大众。” 胡逵答应。三人向行宫而去。
且言萧子世候到三更时分,带领广明、郑九州二人来至一座土地庙内坐下,遂低声吩咐:“ 你二人各带号炮数枝,在行宫左右燃放。之后,郑九州急到东门旁侧埋伏,将近五更时分,便有一青衣小帽单骑飞行之人,那便是永顺王。把他捉了,解到王府听圣主发落。广明可在行宫左右接应李广兵马。我在此守候,候尔等成功,再行相会。” 广明、郑九州二人答应,各执兵器飞奔前去。当即分头放了号炮。李广、云璧人、楚云、张珏、徐文亮五人早在行宫悄立守候。正等的心焦,行宫内毫无动静,猛闻号炮一声,李广飞身上马,手持长枪立马鳌山背后。行宫内外各官,皆知今宵谋逆,虽见李广,只疑是河南将士,故不在意。
楚云等四人一闻号炮之声,即到行宫后面,飞身越上围墙,穿房越脊,顺着灯光,来到后殿对面房上,伏在黑暗之处,望下观瞧。但见正殿之上,一顺五桌华筵,高烧红烛,毡毹铺地,清歌妙舞,在阶下演唱戏文。正中一筵上,坐正德皇帝,上首筵席是永顺王相陪。其次三席,皆是三公宰相。正德皇帝笑容可掬,欢喜无限,徐饮金樽。这永顺王忽闻炮声,一皱眉头,暗想:“为何外面先有炮声?莫非其中有了变更?若果如此,就是画虎不成反被犬害。莫若趁此先将昏君杀死,作一个先发制人。” 主意已定,立刻将袍袖一拂,把金杯抛掷在地,“当啷啷” 一声响,站起身,飞步入内而去。正德皇帝见此光景,心知有变,不由天容震怒,忙呼:“皇叔何得酒后无礼!” 首相范其鸾说声“ 不好,此中必有奸谋”。又见一班女乐全行散去,忽见两廊下闯出左天龙、左天保,各执兵刃,大声喝道:“昏君从今休想回京都了。”说着抢步杀来。正德皇帝直吓得心胆俱丧。范其鸾方欲上前遮拦,只见提督武忠唤范相、翰苑郑峰、殷霞仙三人保护圣驾,躲避凶锋。自己手内无有寸铁,便将筵席上面所有杯盘,望左天龙、左天保二人脸上掷去。左家兄弟二人见那些杯盘如雨点一般抛来,不能前近,只得稍待,等候杯盘掷完,再行杀上,不怕他飞上天去。看看杯盘掷尽,武提督急拆下两根花梨桌腿,持在手中。左天龙兄弟二人见没有了杯盘,大喊一声,杀上前来。武提督把桌腿飞舞,盘旋如两条龙上下飞腾,拚力死敌。曾奈一人抵不了二人,看看要败下风,又见那些兵丁纷纷拥进,忽见左天雄向正德皇帝一刀砍来。毕竟正德皇帝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五回 楚颦卿有心救圣驾 吴又仙无意解郎围
桃花如火树间红,嫩柳含烟共草青。
又是一番春至也,幽人独伴月明中。
话表左天雄抡刀抢进一步,向正德皇帝砍来。楚云等在对面房上看得真切,说声“不好”,大喝一声:“休要无礼!吾等来 也。” 便 如 飞 燕 穿 帘,四 人 一 齐 蹿 下,各 舞 宝 剑:“吾等特来救驾。” 左家兄弟闻言,吃惊非小,回身便来迎敌。楚云走到正德皇帝面前,口呼:“万岁!民子等救驾来迟,急切不能参驾,但请圣上宽心,自有小民等保护。” 遂口呼:“众家兄弟,快来保圣驾出行宫要紧。” 楚云首先保定正德君,手舞青锋,杀开一条血胡同。云璧人保定范相,徐文亮、张珏护定郑峰、殷霞仙,左冲右突,杀出殿外。左家兄弟并力杀来,一执双刀,一执大斧,奋勇喊杀。楚云舞剑迎敌,众兵纷纷倒退,更兼张、徐、云三人奋勇乱杀,左氏兄弟亦难抵敌。永顺王看得真切,忙传号令:“务要拚力围绕,勿放他君臣出行宫!” 众兵将遵令,又一齐围裹上来。楚云并伍忠五人,见那些兵卒一层层围得铁桶相似,又保护正德皇帝君臣四人,杀出重围颇不容易。
此时楚云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咬牙切齿,大呼:“诸位兄弟!不趁此奋勇杀出,更待何时!” 徐文亮等闻言,一齐拚命向外而闯,只杀得兵卒如切菜一般,往外直闯。左天保一退身躯,绕到后面。张珏瞥见,挥剑向左天保砍去。左天保未提防,被剑砍倒,登时死于非命。左天雄见兄弟已死,不敢恋战,退让下来。楚云等趁此光景,保护着正德皇帝君臣四人,当先杀出。那些兵卒碰在剑上,不是头分便是脑裂,只杀得血流成渠,尸积遍地。武提督夺了两把刀,帮同四人拚命杀出。
此时永顺王见此光景,暗说“ 不好”,密传号令:“ 将外面伏兵全行调进,务要围困他君臣,休令逃出行宫。” 外面伏兵得了密令,众伏兵正自抢杀进去,来到行宫门首,只见一人立马宫门,手擎金背大砍刀,一声高喝:“ 尔等听真,今有杭州玉面虎李广在此救驾,奸王父子已被我等诛斩,尔等 到 此 何 为?莫 非 要 助 奸 王 为 虐 吗?来 得 好,看刀。”把金背刀一摆,杀死兵卒十余名,众兵卒不敢向前对敌。忽见毕天虎冲杀过来,大声喝道:“好一无知小辈,胆敢在此任意猖狂,阻挡宫门,却是何故?若知时务,快下马投降,不失封候之位。倘若执迷不悟,立刻教你作刀下之鬼。”李广并不答言,便舞大砍刀杀将过去。毕天虎急用托天叉迎架,只觉震得两臂酸麻,金光绕目,头晕眼花,自知力抵不住,一带丝缰,即思逃走。李广大喝:“你这无名小辈,竟来送死。不要走,看刀追尔性命。” 倏用刀砍进,毕天虎招架不住,只听“ 喀喳” 一声,刀砍肩背,死尸跌在尘埃。此时甘家寨的兵卒拥来接应,正欲抢入宫门,只见里面英雄一齐杀出,楚云当先口呼:“李大哥快来接驾。” 李广闻言,迎上前来,把毕天虎之马扶正德皇帝骑坐。李广手举金背刀,遮护正德皇帝,杀条血路,直往外闯。云璧人保护范其鸾,张珏保护郑峰,徐文亮、殷霞仙跟随在后杀出。却好桑黛从旁杀来,大声言道:“贼子朱乾已被杀死!” 大家闻言大悦,各抖精神。徐文亮将殷霞仙交与桑黛保护,自己又杀入去。桑黛遂保护殷霞仙杀出。甘宁、蒋豹又杀来。楚云乘势跨上马,接过梨花枪,方要杀入,正遇左天雄杀来。一抖银枪向左天雄当胸刺去,左天雄招架不及,跌倒尘埃。楚云复一枪,结果了左天雄性命。
徐文亮赶杀河南的兵卒。忽见广明僧手持双戒刀,如狼似虎杀入重围,高声喊道:“众家兄弟听着,俺奉萧大哥之命传知众位,速保圣驾在王府安歇。” 李广等众人闻言,保定圣驾往王府而来。时已将近五更,只见残月半弯,疏星几点,映着遍地鲜红,尸如山积,令人可惨。云璧人保护范相,拍马加鞭,方跑到十字街口,忽闻炮声响处,当先一支兵拦阻去路。迎面一员猛将,铁甲铜盔,手执两柄铜锤,高声大喝:“ 来者何人?休得逃走。震天雷在此,快下马受缚。”云璧人一面保定范相,一面舞剑,且战且走。震天雷那肯放松,舞动双锤,向云璧人打来。云璧人拚命迎敌,又见兵卒层层围绕,不能杀出重围。正在危急之际,忽闻有人喊问:“被困者是何人?”云璧人见问,即高声应道:“我乃杭州起义救驾之人,云璧人是也。” 话言未了,忽见东南角上一阵大乱,杀进两个人来,是一男一女,带了些女婢家丁冲杀而入。云璧人无心细看,趁势保定范相杀出重围,走到空巷之内,暂且坐下,稍歇片刻,喘息已定再走。
且言这一男一女,乃是胭脂虎吴又仙小姐。自从秦淮羞辱刘彪之后,便携阖家避到河南,依他的舅氏。他母舅姓喻,名文英,在日曾为大理寺卿,不幸夫妻相继去世,只有表兄嫂二人。他表兄名唤喻昆,乃是英豪,善使弹子,百步之外,百发百中,人送绰号“ 神弹子”。喻昆表嫂于氏,情性贤淑,与吴又仙情同亲姊妹一般。这夜正赏元宵佳节,忽闻外面人声鼎沸,号炮不绝,喻昆大惊,便令家丁出外探听,方知原因。喻昆即与吴又仙换了盔甲,带领家丁、婢女,提兵刃上马前去救驾。走至十字街口,正遇震天雷围困云璧人,因此解了云璧人之围。这也是吴又仙与云璧人向有夙缘,所以才有此巧遇。
闲话休表,表兄妹二人解了璧人之围,便与震天雷厮杀。这震天雷见男女二人解了重围,大怒。三个人战在一处,直杀得难解难分。毕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