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义证 - 第 211 页/共 231 页
牟注:「辨切,辨明切实。……《文选》卷二十八录其《杂诗》一首。锺嵘《诗品》称许:『季鹰「黄华」之唱,……得虬龙片甲,凤皇一毛。』即指《杂诗》中的『黄华如散金』句。」
〔五〕 沈谦:「成公绥撰作辞赋,时有优美之佳构;夏侯湛具备各体,但无广大之特色;曹摅之长篇四言,词句清新而流靡;张翰之短篇韵文,明辨而切当。以上四家,均各具优点。」
孟阳、景阳,才绮而相埒〔一〕,可谓鲁卫之政,兄弟之文也〔二〕。刘琨雅壮而多风〔三〕,卢谌情发而理昭〔四〕,亦遇之于时势也〔五〕。
〔一〕 《校注》:「『景阳』,元本、弘治本、活字本、汪本、畲本、张本、两京本、何本、胡本、梅本、凌本、合刻本、秘书本、谢钞本、《汇编》本、清谨轩本作『景福』,《文通》引同。梅庆生于『景福』下注『殿赋』二字。冯舒云:『福当作阳。』按史传未言张载撰有《景福殿赋》,梅注误。舍人一则曰『才绮而相埒』,再则曰『可谓鲁卫之政,兄弟之文也』,则当以作『景阳』为是。」
《诗品上》:「晋黄门郎张协,其源出于王粲,文体华净,少病累。又巧构形似之言。雄于潘岳,靡于太冲,风流调达,实旷代之高手。词采葱蒨,音韵铿锵,使人味之,亹亹不倦。」
《明诗》篇:「张、潘、左、陆,比肩诗衢,采缛于正始,力柔于建安,或析文以为妙,或流靡以自妍,此其大略也。」
黄注:「《诗品序》:『晋太康中,三张、二陆、两潘、一左,勃尔复兴,踵武前王,风流未沫,亦文章之中兴也。』按三张:载字孟阳,协字景阳,亢字季阳。」《时序》篇:「应、傅、三张之徒,并结藻清英,流韵绮靡。」《铭箴》篇:「唯张载《剑阁》,其才清采。」《明诗》篇:「景阳振其丽。」
〔二〕 斯波六郎:「《论语子路》:『子曰:鲁卫之政,兄弟也。』」
牟注:「锺嵘《诗品》列张协为上品,张载为下品,是仅就二人的五言诗而论。张溥《张孟阳景阳集题辞》:『景阳文稍让兄,而诗独劲出。盖二张齐驱,诗人之间互有短长。若论才家庭,则伯难为兄,仲难为弟矣。」
《诗品下》:「晋中书张载,乃远惭厥弟。」古直笺:「按三张并称,惟亢远逊。孟阳《七哀》,亦何惭于厥弟耶?」
〔三〕 《校证》:「『风』,王惟俭本作『讽』。」陈骙《文则》:「《考工记》之文,……雄健而雅。」可知壮、雄、健等字,并不伤雅。范注:「《晋书刘琨传》:『琨为匹磾所拘,自知必死,神色怡如也。为五言诗,赠其别驾卢谌。琨诗托意非常,摅畅幽愤,远想张陈(张良、陈平),感鸿门、白登之事,用以激谌。谌素无奇略,以常词酬和,殊乖琨心。重以诗赠之,乃谓琨曰:『前篇帝王大志,非人臣所言矣。』《文选》载琨《答卢谌》四言诗一首,又《重赠卢谌》五言一首。《重赠》诗载琨本传,即谌所谓『帝王大志非人臣所言』者也。」按《祝盟》篇:「刘琨《铁誓》,精贯霏霜,而无补于晋汉,反为仇雠。」《章表》篇:「刘琨劝进,……文致耿介,并陈事之美表也。」沈谦释「多风」为「富有风操」。
《诗品序》:「先是郭景纯用俊上之才,变创其体;刘越石仗清刚之气,赞成厥美,然彼众我寡,未能动俗。」
元好问《论诗三十首》评刘琨云:「曹刘坐啸虎生风,四海无人角两雄。可惜并州刘越石,不教横槊建安中。」
寇效信《论风骨》:「刘越石遭永嘉之乱,国破家亡,心怀郁结,欲匡世济俗而不可得。这种愤世济俗的情志,发而为诗歌,必然慷慨悲歌,凄越动人,『雅壮而多风』。」(《文学评论》一九六二年六期)
〔四〕 范注:「《(晋书)卢谌传》:『谌,字子谅,清敏有理思。好老庄,善属文。』彦和称卢谌『情发而理昭』,盖指其上表理刘琨,本传所谓『文旨甚切』者也。表文载《刘琨传》。」黄注:「《
卢谌传》:刘琨败丧,谌抗表理琨,文旨甚切。……谌才高行洁,为一时所推。值中原丧乱,……沦陷非所。」
《诗品中》评刘琨卢谌诗云:「其源出于王粲,善为凄戾之词,自有清拔之气。」刘熙载《艺概诗概》:「刘公干、左太冲诗壮而不悲,王仲宣、潘安仁悲而不壮,兼悲壮者,其惟刘越石乎?」
《中古文学史》:「卢谌,字子谅。《文选览古诗》注引徐广《晋纪》:谌有才理。」
〔五〕 牟注:「『遇之于时势』:指刘琨、卢谌均遭西晋末年的动乱。刘琨《答卢谌书》说:『昔在少壮,未尝检括,远慕老庄之齐物,近嘉阮生(籍)之放旷,……自顷辀张,困于逆乱,国破家亡,亲友凋残。负杖行吟,则百忧俱至;怏然独坐,则哀愤两集。』(《文选》卷二十五)」
景纯艳逸,足冠中兴〔一〕。《郊赋》既穆穆以大观〔二〕,《仙诗》亦飘飘而凌云矣〔三〕。
〔一〕 《训故》:「《晋书》:郭璞博学有高才,词赋为中兴之冠。尝作《南郊赋》,帝嘉之,以为著作佐郎。」按此见《郭璞传》。
范注:「《世说新语文学》篇注引《璞别传》:『文藻粲丽,诗赋诔颂,并传于世。』」《诠赋》篇:「景纯绮巧,缛理有余。」《杂文》篇:「景纯《客傲》,情见而采蔚。」《时序》篇:「景纯文敏而优擢。」
《校注》:「《太平广记》卷十三郭璞条引李弘范《翰林明道论》:『景纯善于遥寄,缀文之士,皆同宗之。』《诗品中》:『晋弘农太守郭璞,宪章潘岳,文体相辉,彪炳可翫,始变永嘉平淡之体,故称中兴第一。』并足与舍人此说相发。」
〔二〕 《郊赋》即《南郊赋》,见《全晋文》,已残缺。《礼记曲礼下》「天子穆穆」,孔疏:「云天子穆穆者,威仪多貌也。天子尊重,故行止威仪多也。」《斟诠》:「穆穆,有雍容华美之貌。」
〔三〕 《校注》:「『凌』,元本、活字本、两京本、胡本作『陵』。按『飘飘凌云』,用司马相如奏《大人赋》事,《史记相如传》作『凌』,《汉书》作『陵』。『凌』、『陵』古通。以《风骨》篇『相如赋仙,气号凌云』例之,作『凌』前后一律。」
斯波六郎:「《史记司马相如传》:『相如既奏《大人之颂》,天子大说,飘飘有凌云之气,似游天地之间意。』」
沈谦:「郭璞文辞艳丽秀逸,足称东晋中兴之冠。其《
南郊赋》既雍容肃穆而蔚为大观,《游仙诗》亦高远出尘,有凌驾云霄之概。」
《明诗》篇:「所以景纯仙篇,挺拔而为俊矣。」《诗品中》:「晋弘农太守郭璞诗,……《翰林》以为诗首。但《游仙》之作,辞多慷慨,乖远玄宗,而云『奈何虎豹姿』,又云『戢翼栖榛梗』,乃是坎壈咏怀,非列仙之趣也。」范注:「《文选》郭景纯《
游仙诗》七首,李善注曰:『凡游仙之篇,皆所以滓秽尘网,锱铢缨绂,霞倒景,饵玉玄都。而璞之制,文多自叙,虽志狭中区,而辞无俗累,见非前识,良有以哉!』」例如「赤松临上游,驾鸿乘紫烟」即所谓飘飘凌云。
《世说新语文学》篇注引檀道鸾《续晋阳秋》曰:「
至过江,佛理尤盛,故郭璞五言,始会合道家之言而韵之。」《札记》:「据檀道鸾之说,是东晋玄言之诗,景纯实为之前导,特其才气奇肆,遭逢险艰,故能假玄语以写中情,非夫钞录文句者所可拟况。」《诗品序》:「郭景纯用俊上之才,变创其体。」
许文雨《文论讲疏》:「按永嘉以还,为诗理过其辞。江表诸公诗,皆平典似《道德论》,故潘岳、郭璞起而变革其体,中兴之功不可没也。」
庾元规之表奏,靡密以闲畅〔一〕;温太真之笔记,循理而清通〔二〕:亦笔端之良工也〔三〕。
〔一〕 《时序》篇:「庾以笔才逾亲。」《程器》篇:「昔庾元规才华清英,勋庸有声,故文艺不称,若非台岳,则正以文才也。」《
章表》篇:「庾公之《让中书》,信美于往载。」《章表》篇范注〔
二二〕:「《晋书庾亮传》:庾亮,字符规,明帝即位,以为中书监,亮上书让曰云云。(《文选》作《让中书令表》,李善注曰:「
诸《晋书》并云《让中书监》。此云令,恐误也。」)」沈谦释「靡密以闲畅」为「轻丽缜密而闲适舒畅」。
〔二〕 《时序》篇:「温以文思益厚。」《诏策》篇:「晋氏中兴,唯明帝崇才,以温峤文清,故引入中书。」《奏启》篇:「温峤恳恻于费役,并体国之忠规矣。」温峤为中书令,明帝诏曰:「中书之职,酬对多方,斟酌礼宜,非唯文疏而已,非望士良才,何可妄居?」「卿既以令望,忠允之怀,着于周旋;且文清而旨远,宜居深密。今欲以卿为中书令,朝论亦咸以为宜。」(《艺文类聚》四十八引檀道鸾《晋阳秋》。)「循理」,遵循道理。
〔三〕 斯波六郎:「《韩诗外传》卷七:『是以君子避三端:避文士之笔端,避武士之锋端,避辩士之舌端。』」
孙盛干宝,文胜为史〔一〕,准的所拟〔二〕,志乎典训〔三〕,户牖虽异〔四〕,而笔彩略同。
〔一〕 「干宝」,元刻本、弘治本作「子实」,冯校本作「于宝」。《校证》:「『干宝』原作『子实』,梅改,徐校同。王惟俭本亦作『干宝』。」《时序》篇:「其文史则有……孙、干之辈,虽才或浅深,珪璋足用。」
《史传》篇范注〔三五〕:「《隋志》:『《晋阳秋》三十二卷(讫哀帝,孙盛撰)。』《考证》云:『《晋书孙盛传》:盛字安国,着《晋阳秋》,词直而理正,咸称良史。』」又〔三四〕:「《隋志》:『《晋纪》二十三卷(干宝撰,讫愍帝)。』《考证》云:『《晋书干宝传》:宝,字令升,着《晋纪》,自宣帝讫于愍帝,五十三年,凡二十卷,其书简略,直而能婉,咸称良史。』《史通》……《载言》篇曰:『干宝议撰《晋史》,以为宜准丘明。』……《序例》篇曰:『惟令升先觉,远述丘明,重立凡例,勒成《
晋纪》。邓孙以下,遂蹑其踪。』」此谓孙盛干宝以文才见长而为史官,与《论语雍也》篇「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取义不同。
〔二〕牟注:「准的,标准。拟,仿效,学习。」
〔三〕牟注:「典训:指《尚书》中的《尧典》、《伊训》之类。」
郭注:「《史通序例》:『令升先觉,远述丘明。』故云:『准的所拟,志乎典训。』」则以『典训』泛指经典,亦可通。
〔四〕 《史传》篇:「干宝述纪,以审正得序;孙盛《阳秋》,以约举为能。按《春秋》经传,举例发凡。自《史》《汉》以下,莫有准的。至邓璨《晋纪》,始立条例。又摆落汉魏,宪章殷周,虽湘川曲学,亦有心典谟。及安国立例,乃邓氏之规焉。」「户」,喻指流派。
袁宏发轸以高骧,故卓出而多偏〔一〕;孙绰规旋以矩步,故伦序而寡状〔二〕;殷仲文之孤兴〔三〕,谢叔源之闲情〔四〕,并解散辞体,缥渺浮音〔五〕。虽滔滔风流,而大浇文意〔六〕。
〔一〕袁宏见《晋书》九十二《文苑传》。
《明诗》篇:「袁孙已下,虽各有雕采,而辞趣一揆,莫与争雄。」《时序》篇:「其文史则有袁、殷之曹,……虽才或浅深,珪璋足用。」《诠赋》篇:「彦伯梗概,情韵不匮。」《世说新语文学》篇注引《晋阳秋》:「袁宏少有逸才,文章绝丽。曾为《
咏史》诗,是其风情所寄。」锺嵘《诗品》:「彦伯《咏史》,虽文体未遒,而鲜明紧健,去凡俗远矣。」
《斟诠》:「发轸犹言发轫。……《文选》曹植《王仲宣诔》:『发轸北魏,远迄南淮。』向注:『轸,车也。』高骧犹言高举,《文选》嵇康《琴赋》:『参辰极而高骧。』向注:『骧,举也。』」直解为「开篇如驾轻就熟,昂首腾骧,故其气势拔卓特出,但多偏宕激越之处」。
〔二〕 《校注》:「按『状』疑当作『壮』。舍人谓其『伦序寡壮』,盖如锺嵘《诗品序》之评为『平典似《道德论》』然也。兴公诗由《文馆词林》所载四首及江淹所拟者观之,确系『规旋矩步,伦序寡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