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义证 - 第 142 页/共 231 页
陆、牟注:「这几句中的『和』、『均』是泛指,和上段所谓的『和』难『韵』易不同,所以下面又有『瑟柱之和』的说法。」
〔四〕 黄注:「调瑟──《扬子法言》:以往圣人之法治将来,譬犹胶柱而调瑟。」此见《先知篇》。胶柱鼓瑟见《史记赵奢传》。
《校注》:「按《淮南子泛论训》:『譬犹师旷之施瑟柱也,所推移上下者,无尺寸之度,而靡不中音。』」
〔五〕 按琴瑟系弦之木曰「柱」。李商隐《锦瑟》诗:「一弦一柱思华年。」
〔六〕 《斟诠》:「此申述宫商大和与翻回取均所以悬殊,以明文家之用韵,虽可力强而致,惟不若自然之和谐也。……乖贰,本训乖离携贰。《晋书羊曼传》:『王敦既与朝廷乖贰。』此处作『差错』解。」
纪评:「此又深入一层,言宫商虽和,又有自然勉强之分。」
〔七〕 范注:「此谓陈思、潘岳吐音雅正,故无往而不和。士衡语杂楚声,须翻回以求正韵,故有时而乖贰也。左思,齐人,后乃移家京师,或思文用韵,有杂齐人语者,故彦和云然。」
《校释》:「舍人以吹钥喻陈思、潘岳之文,以调瑟譬陆机、左思之作。一则曰『宫商大和』,一则曰『翻回取均』,于曹潘、陆左,分别极清。其释钥瑟之异,则曰:『钥含定管,瑟资移柱。』盖钥管有定,无往不协,瑟柱无常,时或乖调,以喻曹潘篇篇谐适,左陆每有乖贰也。其意扬曹潘而抑左陆。按潘陆齐名,当时论者,每喜并举,无所优劣。惟孙绰谓『潘文烂若披锦,无处不善;陆文若排沙简金,往往见宝』,论同舍人,可证吹钥调瑟之义(孙语见《
世说文学》篇引)。潘陆之优劣既明,曹左之异同斯见。而舍人论文不贵繁缛之旨,亦缘此而愈显。」
朱星:「至于陈思、潘岳比作钥,陆机、左思比作瑟,是说前两人用的正声,后两人有方音。正是下文的『士衡多楚,……失黄锺之正响』。」
〔八〕 《札记》:「『宫商大和』至『可以类见』。按此谓能自然合节与不能自然合节者之分。曹潘能自然合节者也,陆左不能自然合节者也。纪评未憭。」
以上为第三段,举例说明自然音律和人工音律的区别。
又诗人综韵〔一〕,率多清切〔二〕,《楚辞》辞楚〔三〕,故讹韵实繁〔四〕。及张华论韵,谓士衡多楚〔五〕,《文赋》亦称取足不易〔六〕,可谓衔灵均之声余〔七〕,失黄锺之正响也〔八〕。
〔一〕 《札记》:「此诗人对下《楚辞》而言,则指《三百篇》之诗人。」《易系辞》:「错综其数。」疏:「综谓综聚。」
〔二〕 《文选》刘桢《赠徐干》诗:「拘限清切禁,中情无由限。」五臣刘良注:「清切,犹严切也。」「切」谓切合,「清切」,清晰准确。
〔三〕 「《楚辞》辞楚」,是刘氏已知屈宋之作杂陈方言,其音多楚,故读之不协也。杨慎批:「伟长饶齐气,士衡多楚声。」
〔四〕 「讹韵」,即不切之韵。
《日知录》卷五《乐章》:「古之诗大抵出于中原诸国,其人有先王之风,讽诵之教,其心和,其辞不侈,而音节之间,往往合于自然之律。《楚辞》以下,即已不必尽谐。」原注:「《文心雕龙》言:《楚辞》『讹韵实繁』。」
陈钟凡《中国韵文通论》第三章《诗骚之比较》曾引此数语而申论之云:「此其所辨,两者音韵之异同,非音律之差别也。」
〔五〕 范注:「陆云《与兄平原书》:『张公语云云:兄文故自楚,须作文,为思昔所识文。』观云诸书中论韵者,如:『李氏云雪与列韵,曹便复不用;人亦复云,曹不可用者,音自难得正。』(所云李氏,岂即李登与?曹或指陈思王也。)又如:『彻与察皆不与日韵,思惟不能得,愿赐此一字。』又如:『音楚,愿兄便定之。』观此诸语,知当时无标准韵书,故得正韵颇不易也。」
〔六〕 「取足」,原作「知楚」。《札记》:「案《文赋》云:『
亮功多而累寡,故取足而不易。』彦和盖引其言以明士衡多楚,不以张公之言而变。『知楚』二字乃涉上文而讹。」《校证》:「案黄说是。『知楚』二字即『取足』形近之讹,今据改。」李善注这两句话说:「言其功既多为累盖寡,故以取足而不改易其文。」庄适注:「
本文推广其意,谓文中虽明知有楚音,而以功多累寡之故,因以取足而不易之。」
许文雨《文赋》讲疏:「谓取足于此(指言以足志,文以足言),而不另易者,盖申上『极无两致,尽不可易』之旨。理极言尽,故曰『取足』。无两致,不可益,故曰『不易』。」沈岩校本:「何云:知楚不易,今《文赋》无此语。」
《缀补》:「案今本《文赋》有『亮功多而累寡,故取足而不易』二句,与彦和所引不符。或记忆偶失,或今本《文赋》有脱文。」
〔七〕 《校注》:「按『声余』当乙,始能与正响相对。上文『余声易遣』亦与『遗响难契』对。」
〔八〕 黄锺、大吕之音,古代认为是正声。
朱星:「刘勰误会《楚辞》非正响,又多讹韵,只有《
诗经》纔是正声雅音。其实《楚辞》用韵与《诗经》用韵全同,清古音学家已证明此事。」
纪批:「此一段又言韵不可参以方音。」
《日知录》卷二十九《方音》:「《荀子》每言『案』,《楚辞》每言『羌』,皆方音。刘勰《文心雕龙》云:『张华论韵,谓士衡多楚,可谓衔灵均之声余,失黄锺之正响也。』」
凡切韵之动〔一〕,势若转圜〔二〕,讹音之作,甚于枘方〔三〕,免乎枘方,则无大过矣〔四〕。
〔一〕 《札记》:「此言文中用韵,取其谐调,若杂以方音,反成诘诎。」范注:「自陆法言撰《切韵》,方言虽歧,而诗文用韵,无不正矣。」
《注订》:「切韵者,切合用韵之意。与陆法言《切韵》无关,范注误。」
《校注》:「按此承上文『诗人综韵,率多清切』二句,非谓讲求反切之切韵。」《文镜秘府论论对》:「若言不对,语必徒申;韵而不切,烦词枉费。」《斟诠》:「切韵,谓声韵之平仄谐调也。」
〔二〕 《汉书梅福传》:「昔高祖纳善若不及,从谏如转圜。」注:「转圜,言其顺也。」
铃木云:「『圜』,《玉海》作『圆』。张之象本、两京本均作『圆』。『圜』『圆』通。」
《南史王弘传》附《王筠传》载沈约转述谢朓语云:「好诗圆美流转如弹丸。」
〔三〕 黄注:「宋玉《九辩》:『圆凿而方枘兮,吾固知其鉏铻而难入。』注:枘,刻木端所以入凿。」「枘」,木端入孔处。
朱星:「切韵与讹音对举,可知切韵是指正确的韵。如果运用好,则势若转圜,和畅无碍。如果作出讹音,就等于纳方枘于圆凿,格格不入。」
〔四〕 纪批:「言自然也。」
练才洞鉴〔一〕,剖字钻响;疏识阔略〔二〕,随音所遇。若长风之过籁〔三〕,南郭之吹竽耳〔四〕。
〔一〕 「练」,精练。「洞鉴」,深识。
〔二〕 「疏识」,一作「识疏」。《校注》:「识疏,黄校云:『
汪本作疏识。』按汪本是也,『疏识』、『阔略』,词性始能相偶。元本、弘治本、畲本、张本、梁本、四库本亦并作『疏识』。」
《考异》:「疏识与识疏一也。阔略所以状疏识,无所谓相偶与对文耳。」
《汉书王莽传》:「阔略思虑。」师古注:「阔,宽也。略,简也。」「宽简」,引申为忽略。《论衡实知》篇:「众人阔略,寡所意识。」
〔三〕 黄校云:「『籁』字下,王本有『流水之浮花□□□郑人之买椟』十三字。」《校注》:「按两京本、胡本有『流水之浮花,郑人之买椟』十字,与训故本略同。寻绎上下文意,实不应有。『长风』,『南郭』二句皆以音喻,『流水浮花』,『郑人买椟』,于此颇不伦类,疑为浅人妄增。《淮南子齐俗》篇:『若风之过箫,忽然感之,各以清浊应矣。』许注:『箫,籁也。』」
《缀补》:「宋玉《高唐赋》:『长风至而波起兮。』」
《庄子齐物论》:「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呺。而独不闻之翏翏乎(郭象注:长风之声)?山林之畏隹(郭注:大风之所扇动也),大木百围之窍穴,似鼻、似口、似耳,……前者唱于而随者唱喁。泠风则小和,飘风则大和,厉风济则众窍为虚。」下文又云:「子游曰:地籁则众窍是已,人籁则比竹是已。敢问天籁?」此处当指地籁而言。
〔四〕 梅注:「『南』原作『东』,叶循父改。」
《韩非子内储说上七术》篇:「齐宣王使人吹竽,必三百人,南郭处士请为王吹竽,宣王说之,廪食以数百人。宣王死,愍王立,好一一听之,处士逃。」
《补注》:「《札迻》云:『南,元本、汪本、活字本、冯本并作东。注云:元作东,叶循父改。纪云:东郭吹竽,其事未详。若南郭吹竽,则于义无取;殆必不然。按叶循父校改南,据《韩非子内储说上七术》篇改也。今检《新论审名》篇云:『东郭吹竽而不知音。』袁孝政注亦以齐宣王东郭处士事为释,则南郭自有作东郭者,不必定依《韩子》也。但滥竽事终与文意不相应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