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 第 9 页/共 24 页

郭注:不知所求而自得所求,不知所往而自得所往,故内足者举目皆自正也。夫乘物非为逵而逵自彰,猖狂非招民而民自往,是以为民所仿效而不得已也。若夫顺物性而不治,则情不逆而经不乱,玄默成也自然得。解兽群而乌夜呜,则离其所以静,草木昆虫坐而受害矣。盖有治迹,乱之所由生也。噫,毒哉,叹治人之过深。俘俘,坐起貌,嫌不能啧然远放,故遣使归。夫心以用伤,则养心者其唯不用心乎?理与物皆不以存怀而付之自然,则无为自化。同乎淇津,与物无际,莫然无魂,坐忘任独,浑沌无知而任其自复,乃能终身不离其本,知而复之与复乖矣。有问有阀,失其自生;默而知之,常自得也。   吕注:云将,以泽天下为己任者。扶摇之枝,动之末也。鸿大而蒙被,观其名可知。愿合六气以育韦生,则有意乎泽天下,日吾弗知是真知也。人莫不有求有往,我则不知所求,不知所往,几以无知而已。鞅掌,拘系貌,虽游者若有所拘系,而吾观天下之真不过此物而已。万物并作,吾观其复。复则不妄,朕又何知?自以为猖狂,则无为己。民之放,则未能无为。天则无为,物则无知,有知有为,则乱天经、逆物情而玄天弗成矣!岁有玄天,冬至是也;月有玄天,晦日是也;日有玄天,夜半是也;而人亦有玄天。古之求正气之所在而以存其精神、美其根本者,未有不知此,非所以彰彰官之也。夫唯玄天所以弗成而灾及乌兽昆虫者,几以不知无为而治之之过也。毒所以治疾,无为而治之,犹无疾而毒之。俘传乎归矣,欲其反本以求之。人莫不有成心,在乎自养而已,自养则无所事为而物自化。环形体则不知有六骸,吐聪明则不知有耳目。伦则理之在我,物在外者也。津淇,气之虚而待物者。我与物忘而同乎津淇,则心解神释而莫然无魂,此所以处无为之道也云云。物之方兴,我则不知;使物归根,亦不自知。则浑沌旁砖而为一,以至终身不离,无问无阀而物自生也。方其无知,不知其无知也;而日此名无知邪,则是问其名。此果无知邪?则是阀其情。犹物之方生,剔其根而视之,未有能生者也。天之所以造物亦若是而已矣。   疑独注:云将,云主帅。鸿蒙,阴阳未判之气。扶摇指风,喻其无形。游者,任其自适。《列子》所谓至游是也。云将未见道体,故指时事为问而愿合六气以育韦生。鸿蒙日:游!未能无对;次则仰视日:吁,已无对矣,未能无示;终日:吾弗知,吾弗知!则无示矣,此道之极致也。鞅掌,谓制缚,始虽有所制缚而终亦自得,举目皆正而无妄矣。其所观如此我又何知?益以不知为知是真知也。天有经,物有情,乱而逆之,玄天所以不成。玄者妙之体,天官自然也。乌默昆虫,皆具性命之理,顺理则安,逆理则乱。今强治之,是解其韦而使夜呜也。日心养者,万法由心起,养之以理,镇之以静,物来则应,物去则忘,然后能无为而无不为,离形去知同乎大通,人伦物理混而为一。故解心释神,莫然无魂,此人道之极,由之而合乎天者也。夫物云云,指幻化各归其根,言空性幻化有灭,空性无坏故至於命者。浑浑沌沌,终身不离,若彼知之,则道离矣。始有所制,於是有名;性命所在,於是有情。名与情,皆非神人复命之事。无问其名,则名不害实;无阀其情,则情不胜性。物故自生,言万物之理得矣。云将闻言而悟:天指鸿蒙,降德示默。皆言神人接物之意,得无所得,故起辞而行。   碧虚注:云将,主雨泽之帅;束游,行仁惠之方。扶摇之枝,风先所经。鸿蒙,元气也。游者,元气运动之谓。上不条则下不升,五运乖则六气悖,有宋之野膏泽之所也。不知所求,则於物无系。不知所往,则纵步无心。物虽众多,韦分自正,朕又何知哉?云本无心,而民随之即有心也;将不得已,而民效之则有边也。有意变常则乱,任己役情则逆,既乱且逆,天理难成,故山林无静景林薮少和气,由於法度太明、制割深刻之所致也!心养,谓以心恻养。无为则养心,有为则心养,心非我有,性原本空,动静不知,同乎涬溟,光景俱灭,归於窈冥,浑沌不离,知则离矣!无名无情,何问何阀哉?在默何求,云德不得起辞而行,即是妙用也。   肤斋云:扶摇之枝,即扶桑日出之地。育莘生之问,与前章黄帝之问同。鞅掌,纷汨。无妄,真也。纷汨之中而自观其真。不得已於民,言欲谢绝之而不可。民之放,以我为法也。天经、物情,皆自然。以有心为之,则乱。逆其自然,故玄天弗成。玄,虚也,犹云先天。不能辅物之自然而使失其性,则草木昆虫皆被祸矣。此有心以治人之过,故欺曰毒哉?传传乎,使之急归也。心养者,言止汝,此心自养得便是。不曰养心而日心养,当子细体认。汝但处於无为而物自生、自化,将从前□聪明皆吐去之,伦与沦同泯没而与物相忘,则与津淇大同矣1 津淇,无形无气之始。解去有心之心,释去有知之神。无魂,犹无知也。各复其根,生者必灭也;虽灭而不灭,灭者又生,故曰各复其根而不知。浑浑沌沌,无知无觉,则终身不离乎道。才有知觉,则是离之。几有分别之谓名,有好恶之谓情;无问、无阀,则无分别、好恶,此即无为自然。故物各遂其生矣!天赐我以自然之德,示我以不言之理,反身而求,已得此道。得其所得,拜谢而去也。云将,施雨泽、调阴阳者。过扶摇之技,喻趋动境,明其欲出而泽物也。鸿蒙,元气。爵跃而游,言运动自适。元气运而雨泽施,以譬圣君在宥之化。云将愿合六气以育拿生,不免於有心,与前章取天地、官阴阳义同。鸿蒙以不知知之,道尽於此。云将不能领会而退,洎再遭鸿蒙复有问。始告以不知所求,不知所往,言求诸己而足,不在远问他人。浮游於世,鞅掌自得,故足以观见真理。又何铃向外求知哉!此数句发明有以教之而云将犹未悟,乃自陈其猖狂不得已於民之状。鸿蒙就箴其失,谓汝徒务多言多事,以乱天常、逆物理、败其玄默之天,故飞走、草木、昆虫皆失其所,此治人之过也。毒,训治,言有治天下哉。汝归休乎,无复多问,云将心疑未释,再愿闻一言。鸿蒙告以汝所疑者为心,失其养心者神之舍,养以无为则神全,神全斯足以化物。自堕尔形体至莫然无魂,乃心养之诀,至极则养亦忘矣。万物云云,各归其根,动极铃静,自然之理,何容知识於其间!但当浑浑沌沌,守而勿失,知识一萌,则离道矣。问名、阀情,皆属乎知,倘能绝此,则任物自化,何在乎合六气以育韦生哉?云将乃悟多言足以害道,示默之为降德,在反求诸身而已。由是知以泽物为己任者,劳而罔;功任天下之自治者,逸而俱化。益育万物和天下,不越乎全神养心之功。古之神人,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者,以此。   世俗之人,皆喜人之同乎己而恶人之异於己也。同於己而欲之,异於己而不欲者,以出乎众为心也。夫以出乎众为心者,曷尝出乎众哉?因众以宁所闻,不如众技众矣。而欲为人之国者,揽乎三王之利而不见其患者也。此以人之国侥幸也,几何侥幸而不丧人之国乎!其存人之国也,无万分之一;而丧人之国也,一不成而万有余丧矣。悲夫,有土者之不知也。夫有土者,有大物也。有大物者,不可以物,物而不物,故能物物。明乎物物者之非物也,岂独治天下百姓而已哉!出入六合,游乎九州,独往独来,是谓独有。独有之人,是之谓至贵。大人之教,若形之於影,声之於响,有问而应之,尽其所怀,为天下配。处乎无响,行乎无方。挈汝适复之挠挠,以游无端;出入无旁,与日无始;颂论形躯,合乎大同,大同而无己。无己,恶乎得有有!绪有者,昔之君子;睹无者,天地之友。   郭注:心欲出韦为众儳者,皆以出众为心,所以为众人不能相出矣;众皆以出众为心,而我独无往不同,乃大殊於众,而为众主也。吾一人所闻,不如众技之多,故因众则宁,不因众则众之千万皆我敌也。夫欲为人之国者,不因众之自为,而以己为之,此徒求三王主物之利而不见己为之息也。三王之所利,岂为之哉?因天下之自为而已!以一己专制天下,天下既塞,己何由通?故一身不成而万有余丧,悲夫!有土之君不知也。有大物者,不可以物物,言不能用物即是物耳,不足以有大物。夫用物者,不为物用,斯不物矣;不物,故物天下之物。明其自为而不穷也。人皆自异,而己独韦游,是乃独往独来,独有斯独矣。且与众玄同,非求责於众,而众人不得不贵,斯至贵也!若信其偏见,以独异为心,则虽同於一致,故是俗中一物耳!非独有者也。夫百姓之心,形声也;大人之教,影响也。大人之於天下,何心哉?使物之所怀各得自尽。问者为主,应者为配,处乎无响,则寂以待物;行乎无方,随物转化也。挈提万物,使复归自动之性,即无为之至矣。以游无端,则与化俱;出入无旁,玄同无表,与日俱新。故无始终也。颂论大人之形容与天地无异。有己则不能大同;天下之难无者,己也,己既无矣,则韦有不足复有之。睹有者,昔之君子,能美其名者耳;睹无者,天地之友,任其独生者也。   吕注:道之无为自然,非特人君体之而以道佐人主者,亦当因众以宁,无事於为人之国也。一人所闻,不如众技之众,而欲自任以为人之国,则其不丧者侥幸而已。三王之兴,君臣之相与,固有以是为利者,而末世多以是为息,欲为人之国者,搅其利而不见其息也。黄帝问广成,尧之见四子,皆以大物为息,欲明物物者之非物而已。吾所体者道,道外无物,是以谓之独有。夫大人之教,若形声之於影响,而不为天下先,此所以为之配也。处乎无响,则寂然异於己也。同於己而欲之,异於己而不欲者,以出乎众为心也。夫以出乎众为心者,曷尝出乎众哉?因众以宁所闻,不如众技众矣。而欲为人之国者,揽乎三王之利而不见其患者也。此以人之国侥幸也,几何侥幸而不丧人之国乎!其存人之国也,无万分之一;而丧人之国也,一不成而万有余丧矣。悲夫,有土者之不知也。夫有土者,有大物也。有大物者,不可以物,物而不物,故能物物。明乎物物者之非物也,岂独治天下百姓而已哉!出入六合,游乎九州,独往独来,是谓独有。独有之人,是之谓至贵。大人之教,若形之於影,声之於响,有问而应之,尽其所怀,为天下配。处乎无响,行乎无方。挈汝适复之挠挠,以游无端;出入无旁,与日无始;颂论形躯,合乎大同,大同而无己。无己,恶乎得有有!绪有者,昔之君子;睹无者,天地之友。   郭注:心欲出韦为众儳者,皆以出众为心,所以为众人不能相出矣;众皆以出众为心,而我独无往不同,乃大殊於众,而为众主也。吾一人所闻,不如众技之多,故因众则宁,不因众则众之千万皆我敌也。夫欲为人之国者,不因众之自为,而以己为之,此徒求三王主物之利而不见己为之息也。三王之所利,岂为之哉?因天下之自为而已!以一己专制天下,天下既塞,己何由通?故一身不成而万有余丧,悲夫!有土之君不知也。有大物者,不可以物物,言不能用物即是物耳,不足以有大物。夫用物者,不为物用,斯不物矣;不物,故物天下之物。明其自为而不穷也。人皆自异,而己独韦游,是乃独往独来,独有斯独矣。且与众玄同,非求责於众,而众人不得不贵,斯至贵也!若信其偏见,以独异为心,则虽同於一致,故是俗中一物耳!非独有者也。夫百姓之心,形声也;大人之教,影响也。大人之於天下,何心哉?使物之所怀各得自尽。问者为主,应者为配,处乎无响,则寂以待物;行乎无方,随物转化也。挈提万物,使复归自动之性,即无为之至矣。以游无端,则与化俱;出入无旁,玄同无表,与日俱新。故无始终也。颂论大人之形容与天地无异。有己则不能大同;天下之难无者,己也,己既无矣,则韦有不足复有之。睹有者,昔之君子,能美其名者耳;睹无者,天地之友,任其独生者也。   吕注:道之无为自然,非特人君体之而以道佐人主者,亦当因众以宁,无事於为人之国也。一人所闻,不如众技之众,而欲自任以为人之国,则其不丧者侥幸而已。三王之兴,君臣之相与,固有以是为利者,而末世多以是为息,欲为人之国者,搅其利而不见其息也。黄帝问广成,尧之见四子,皆以大物为息,欲明物物者之非物而已。吾所体者道,道外无物,是以谓之独有。夫大人之教,若形声之於影响,而不为天下先,此所以为之配也。处乎无响,则寂然众之千百皆吾敌也,吾一人之所闻安能出乎彼哉?此所以不如众技众矣!云将猖狂而民随所往,皆以出众为异,至於灾及乌兽、祸及昆虫,非夫揽三王之利而不见其息者乎?凡有貌、像、声、色者,皆物也,物与物何以相远?故明乎物物者之非物,则五p 心非物也;心非物,故能物物;物物非特物物,又能宝然丧其大物,乘云御龙,出入六合,而独往独来矣!有大物者不能无之。不物者,不有之也。吾能不物,而吾之所以不物者,又非物,孰有出众之心哉?不出乎众,是出乎众也。心不出乎众,是不有其有而其实归於独有,不贵其贵而其名归於至贵。老子所谓不居、不去,无私成私,是也。影固无情於形、形立则影见;响固无情於声,声至则响应。其见也,枉直不在我而在形;其应也,清浊大小不在我而在声。大人之教如此,故有问应之,尽其所怀不惑愚也。为天下配,不为主也。处乎无响,则其默足以应物;行乎无方,则其动足以周物。复之挠桡,与鞅掌以观无妄意同。游乎无端,与游乎物之终始意同。形者生之质,躯者形之别;颂之所以乐其生,论之所以究其本。合乎大同,则天地并生,万物为一,庸有有己之累哉?   碧虚注:大人者,圣人之总名。大人以自治之道提挈万类,适性而动,归乎本源,道无首尾,日新无故,颂美大人之容仪而与道冥也。冥己则藏物,物我都忘,恶得有有?人之君子,未能忘形;若自忘者,始能化物也。   肤斋云:欲人同己而不欲异己,是以我出乎众人之上也;以己之所闻,必欲众人皆归向而后安,则虽欲出众而不出乎众矣。若谓之独见,必众皆不知而后可。既欲人人同我,则我不如众人之技多矣。如此,而欲为人之国,是揽取三王之利而不知其铃为息害也;以此,谋人之国,是以侥幸为心,但见有丧,安得有成?有国者,未知其人而为其所惑也。此分明讥当时历聘游说之士。物物者,有心有迸;不物者,无为自然。无为则无所不为,故曰不物,故能物物。若知物物之不物,则岂特治天下而已?出入六合,游乎九州,言道超乎万物之表也。操纵阖辟於造化之问而与天为一,非人可得而二之,故独往独来是谓独有,如此则至贵矣。大人,即独有之人。形必有影,声叉有响,自然之理。有问於我,则尽此怀而应之。以此对乎天下,是以一身而当天下之大也。我为主,配为宾,无响、无声、无臭、无方、无进也。挠挠,韦动无已貌。挈举世之人往归於挠挠之中,言虽出世而不外世问,是出世、世问非二法。无端、无旁,皆无极也。不见其始,安知其终,以形躯而论赞之,合乎天地之问,皆同此身;既与万物皆同,则无己矣,何者为有?昔之君子,但见其有;与天地为友,方见其无。其日昔之君子,自尧、舜而下皆在其中。   恶异而喜同,重己而轻彼,此世之常情,以出众为心者也。众同己而喜之,则己与众无异矣,曷尝出乎众哉?若此而欲为人之国,是览已往之利而不见方来之息!几何侥幸而不丧人之国,其存人之国至万有余丧,乃衍文奇笔。悲夫有土,者之不知,益警其为民上者。有土,大物也,有而不与焉。斯可以物天下之物;若执而有之,为物役矣。傥能明乎物物者之非物,则奚止治天下而已。出入六合,游乎九州,即乘云御龙,游乎四海之义。故能独往独来,物无与偶,独有斯道,非至贵而何?大人之教,若形声之於影响,随扣随答,不违民愿,为天下配,则不敢为主而为客。应出乎感非求应也。处乎无响,响读同向,言居无不在也。行乎无方,动无不之也。挈汝适复之挠挠一句,颇难释,诸解亦未甚显明。审详经旨,与《道德经》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意同。益大人之教主在动而化物,故游乎无端无旁而与日俱新,无始终也。颂论,犹议论。议论大人之形容,合乎大同,与道无异,即《道德经》孔德之容唯道是从之义。诸解多着意於颂论二字,故於下文说之不通。大人则无己,己既无矣,何物足有哉?君子则务学,期造乎道,是以未能忘物而所睹无非有,犹庖丁始解牛,所见无非牛。昔之君子尚然,今之君子又可知矣,故思睹无之人而尊之,睹无则绝学而至於道,犹庖丁三年之后目无全牛矣!天地生於无者也,能睹天地之所生,则与之为友非过论也。若夫德契自然,道超象外,挥斥八极,出有入无,可以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岂止乎与之友哉?故康节先生云:天地自我出,其余何足言!响字旧无它音,似与下文不协,宜读同向。向,犹方也。《养生主》奢然向然,读同响;《应帝王》向疾强梁,旧注云如响,应声之疾。则二字古通互用,此处绿上文有声之於响字混肴差误耳。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三十二竟   #1《御览》三百六十四引,『爵』作『雀』,下同。   #2赵谏议本两『僖』字皆作『仙』。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三十三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在宥第四   贱而不可不任者,物也;卑而不可不因者,民也;匿而不可不为者,事也;粗而不可不陈者,法也;远而不可不居者,义也;亲而不可不广者,仁也;节而不可不积者,礼也;中而不可不高者,德也;一而不可不易者,道也;神而不可不为者,天也。故圣人观於天而不助,成於德而不累,出於道而不谋,会於仁而不恃,薄於义而不积,应於礼而不讳,接於事而不辞,齐於法而不乱,恃於民而不轻,因於物而不去。物者,足为也,而不可不为。不明於天者,不纯於德;不通於道者,无自而可;不明於道者,悲夫!何谓道?有天道,有人道。无为而尊者,天道也;有为而累者,人道也。主者,天道也;臣者,人道也。天道之与人道,相去远矣,不可不察也。   郭注曰:因其性而任之,则治;反其性而淡之,则乱。任贱者贵,因卑者尊,此叉然之符也。事藏於彼故匿,彼各自为,不可不为,但当因任耳。法者,妙事之边,安可以逵粗而不陈妙事哉。当乃居之,所以为远,亲则苦偏,故广乃七。夫礼节者,患於系一,物物体之,则积而周矣。事之下者,虽中非德;事之难者,虽一非道。执意不为,虽神非大,况不中、不一、不神者哉?故圣人顺其自为,自然与高会也。不谋而一,所以为易。恃於二则不广。率性居远,非积也。自然应礼,非由忌讳,事以礼接,能否自任,应动而动,无所辞让。御粗以妙,故不乱也。恃民之自为而不轻用,因物而就任,不去其本也。夫为者,岂以足为故为哉?自体此为,不可得而止也。不明然,则有为,有为而德不纯矣。不能虚己以待物,则事事失会,此不明於道者之可悲也。天道任万物之自为,人道以有为为累,不能率其自得也。同乎天之任物自然,居物上而各当所任,君无为而委百官,百官有所司而君不与焉。二者俱以不为而自得,则君道逸、臣道劳,劳逸之际不可同日而语也。   吕注:人贵物贱,贱则宜若可以不任而不可不任也。故因於物而不去,以其贱则莫足为而不可不为,其为也辅其自然而已。君尊民卑,卑则宜若可以不因而天之视听犹且因之,故恃於民而不轻。通变之谓事,非睹未然,则不能知其匿也。故接於事而不辞。制而用之之谓法,法非妙道而天下以为分,故齐於法而不乱。仁则君子所体而行,仁近而义远,然非义则仁不能独行,虽远而不可不居,故薄於义而不积。仁本孝弟,义以利物,义疏而仁亲亲止於父子,虎狼之所同,非所以为至。故会於仁而不恃。礼以节民心为事,而无一物不由则不可不积,故应於礼而不讳。德者性之所同,有不明於天则不纯,故成於德而不累。莫非道也,所以为一,然而不易则万物之应不备,故出於道而不谋。无为则天之所以为神,而有不为则非无为之全,故观於天而不助。向之所论绝去圣知,攘弃仁义,与夫符玺、斗衡之末,皆欲焚、破、剖、折而无遗;此则自天道之精微至於事法之匿粗,皆不可无。何也?夫天之所以神也,一煦而万物盈,一吹而万物虚,其所以成物一而已矣。庄子犹是也。向之所言,则一吹而万物虚之时也;今之所言,一煦而万物盈之时也。亦以成物而已。此其所以体神而入天也欤!夫道一而已,不明於天则不能无为,而不纯於德,由人而下犹可强焉者也?道则有天有人,不通之则无为有为皆无自而可,不通且不可,况不明乎?无为者使物,有为者使於物。天道则无为而尊者也;有为者贵人,无为者贵於人,人道则有为而累者也。庄子非深乎涉世而有为者,而谆谆若此,盖观之天地之理、古今之效,知其得失尝在此而已矣!   疑独注:物,至贱也,不以其贱而不任其自然。民,至卑也,不以其卑而不因其常性。贱而不任是无物也,卑而不因是无民也。天下其可无民无物乎?夫事不为则蠹坏而难兴,不匿则太显而害道。法不粗则民不知,不陈则世不畏也。义,路也,远而可游。仁,宅也,近而可居。然义不可以不居者,以其不可无仁也。仁不广则无以博施济众,不亲则爱无差等。礼不节则放而无法,义不积则薄而不厚,德不高则无以异众,人不中则不能与有足者皆至。一则属数,道之散也;易则无穷,道之变也。道无数,则学者不能穷道;不变,则万世受其弊。天不神则功不妙,不为则物不成。《孟子》曰:莫之为而为者,是也。此十者由用以入体之序。圣人与天合,故观天之自然而不相助;德出於性,因而成之,而不以为累也。谋者,指事而言,显於道以应物,岂指事而言哉?会者,自然相合。恃者,心有所赖。与仁相合,与性为一,故无所恃也。义者,因理而动。讳者,言违於心。薄於义而不积,大义也。应於礼而不讳,大礼也。事成则接之而不辞,法成则齐之而不乱。民为邦本,恃之而不轻;物为国用,因之而不去。此一节言圣人因体以致用之序,任其自然而顺之者也。物生於道,道统乎物,圣人为道不为物,而物物自遂,故物莫足为也而不可不为。《苟子》曰:精於物者物物,精於道者兼。物物益欲其精於道而不役於物也。古之言道者,先明天而道德次之,明乎在天以求乎在己则纯於德矣。苟不通於道,无所往而不滞碍。大道散而有天人之分。君无为而在上,天道也;臣有为而在下,人道也。天者自然,人者使然。人而非天者,有之;未有天而非人者也。详道注:有物而后有民,有民而后有事,有事而后有法。行法在义,行义在仁,礼所以节文弁义者,由是而至於中而不可不高者德,一而不可易者道,卒乎神而不可不为之天。此由人而入乎天也。及由天以之人,则德自得者也,道施诸物者也,民有物者也,物有於民者也。不明於天者,以人贼之,故不纯於德;不通於道者,以事汨之,故无自而可。然则□ 不明於道者,又岂能通道哉?本在於上,末在於下,要在於主,详在於臣,故良匠无为於斯木而有为於运斤,良御无为於布武有为於揽辔。然则为人君者,岂与下同事?为人臣者,岂与上同德哉?经日:以道观言,而天下之君正;以道观能,而天下之官治。君坐而论之者言,臣作而行之者以能,此有为、无为之别也。   碧虚注:物无弃物,不可谓贱而不任用。人无弃人,不可谓卑而不就使。事有显晦,不可谓隐匿而不为。法贵适时,不可谓粗进而不陈。义有裁断,不可谓近远而不处。仁者,博爱,不可谓亲疏而不广。礼能治乱,不可谓撙节而不积。德有高下,不可谓中顺而不高。道之虚无,不可谓守一而不易。天理自然,不可谓神妙不为。观於天而不助至因於物而不去,又覆衍前十条。夫外物弊弊何足云为,而有生所须不可不为。昧於天理者,专礼法,滞陈迩,丧己於物者,无自而可也。不吉而在言所以为尊,受役而居下所以属人。王者法天无为,臣下事君有职。天道人道,劳佚不同,若不察而倒置,乱自此始矣!.   庸斋云:观此一段,有精粗不相离之意。道为贵,物为贱,人岂能遗物哉?道为尊,民为卑,君岂能离民哉?明白者道也,以之对事则事晦匿矣,然亦岂能尽遗世事?故不可不为。道精而法粗,法岂能尽弃?故不可不陈。言义则去道远,而义岂可去?故不可不居。仁爱虽非至道,而岂能遗仁?故不可不广。礼有节文,似於强世,故不可不积。德者人所同得,然有当自立处,虽与世和同而不可不高也。一於自然者道,然有当变易处,故不可不易。不可知之谓神,天之所为固不可知,然人事不容不尽,故不可不为。观於天而不助,谓不容力。成於德而不累,积以为高。言其无容心也。不谋,不计度。不恃,不自以为恩薄迫近也。积,不化也;不积,则化矣。不讳,不拘忌。不让,无所退缩,不乱,有简直之意。民虽可恃而不轻,我以倚重之物虽可因而不去本以就末,干转从上数句,到此已尽,却提起物莫足为也而不可不为,此物字即精者为道,粗者为物,事事物物皆在其中,若以道心皆不足为?然有不可不为者,此便是人心处。又日不明於天者,不纯於德,言世问事虽不可不为,叉知自然之理则可,若不明天理自然,则在我之德不纯,不通於道即是不明於天,故无往而不窒碍也。无为而尊者,天道自然;有为而累,人道不容不为者也。上句属道心,下句属人心。累与危字相近。主者,天道,以道心为主也。臣者,人道,使人心听命也。此臣、主字论身中君臣,《齐物论》递相为君臣其有真君存焉,是矣。此段自贱而不可不任至篇终,乃《庄子》中大纲领,与《天下篇》伺。束坡云:庄子未尝讥孔子,於《天下篇》得之。余谓庄子未尝不知精粗本末为一之理,於此篇得之。   此段始於任物因民,即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之义。次叔事、法、义、仁、礼、德,皆不可不为,以其纪纲治道,一日不可阙者也。继以一而不可易者道,则一得万毕,操纵在我,前八者之存亡无益捐焉,而其妙用则又超乎八目之表。结以神而不可为者天,言其皆出乎自然也。自观於天而不助,翻序前十条,以归於民物,又明十条之所以然,使学者知所恃守不至泛然无统也。至精莫过乎道,至粗莫过乎物,末又举物者莫足为而不可不为,然则物之於人难去也省矣!但能明於天,通於道,纯於德,则不待去物而物自不能为之累矣。关尹子云:圣人不去物,去识。唯不通乎道者,无所往而非累也。道一而已。此又有天人之别,以明君臣之分,犹元气之判为阴阳也。阴阳之迭运,天人之相因,益不可偏废,此云相去远矣,则以分言之,所以警天下之为人臣者也。孰谓南华之论一於清虚而无关治道哉?是篇大意,谓君子不得已而临往天下,莫若无为。故以存民宥众为怀,未尝有心乎治之也。是以天下之民性不淫而德不迁,为民上者喜怒平而赏罚中,益因天下之自治而无为治之劳。故民易从而法不挠也。后世君天下者,失其辅世长民之要,而专以赏罚为事,上有儒、墨、曾、史之是非,下有桁杨、桂桔之拘制,然后为治者不胜其劳,而民无所措手足矣。犹且以仁、义、圣、知为足以得天下之情,尊之、惜之,家传国效,而弗悟其为挠民之具。此南华所以愿绝弃之也。信如所言,则天下之所寄托,渊雷之所发见者,有在於是国政不至於伧囊,人心不至於蠹坏,从容无为而任万物之吹嘘、鼓舞,又何暇治天下哉?次设崔瞿之问以发老聘之旨,明乎为治者罪在樱人心。此桁杨、桂桔之所自来,而桀、坏之所以为利者也。故黄帝问道於空同,告以抱神正形、清静长生之要。身为本,家国次之,未有身治而国乱者也。今之君天下者,能力行广成之言,则三代之治不难复。取天地、官阴阳,皆在吾无为中。此所以为在宥之道。鸿蒙告云将以堕体黜聪,守根不离,所以为治身之道也。其篇末历叔君臣礼法殆无遗,论及天道人道之分在有为无为之别,相去虽若不伴,发於其心、见於事业一也。特以表君臣之分,正其所当为者耳。   太上云: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三十三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三十四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天地第一   天地虽大,其化均也;万物虽多,其治一也;人卒虽众,其主君也。君原於德而成於天,故曰,玄古之君天下,无为也,天德而已矣。以道观言而天下之君正,以道观分而君臣之义明,以道观能而天下之官治,以道泛观而万物之应备。故通於天地者,德也;行於万物者,道也;上治人者,事也;能有所艺者,技也。技兼於事,事兼於义,义兼於德,德兼於道,道兼於天。故曰,古之畜天下者,无欲而天下足,无为而万物化,渊静而百姓定。《记》曰:通於一而万事毕。无心得而鬼神服。   郭象注:天地均於不为而自化,万物一以自得而为治,天下异心,无心者为之主也。以德为原,无物不得。得而不谢,所以成天。无为则任自然之运动,自然而为君,非邪也。各当其分,则无为位上,有为位下,官得其能而治矣。上无为则天下各以无为应之,万物莫不皆得,则天地通,道不塞,万物自得其行,人人自得其事,而技者物之所不用也。夫本末相兼,犹手臂之相包,一身和则百节皆通,天道顺则本末俱畅。一人垂拱玄默,百姓比,屋可封,故一无为,群理都举矣。   吕惠卿注:天地之大,万化而未始有极,虽化而非其所以化。均则无小大、美恶、长短之辨,乃其所以化也。道生一而至於万,何从而治哉,一则各复其根而不知,乃其所以治也。人卒虽众,其主者君,原於德则其化通於天地之均;成於天则其治反乎万物之一。此二者同谓之玄。古之君天下者,无为也,天德而已。则是以真君君天下,物其有不化者乎?以道观言,则未尝有言,言而无言,天下之君其有不正者乎?以道观分,则无为为君,有为为臣,君臣之义其有不明者乎?以道观能,则无能无不能,天下之官其有不治者乎?以道泛观,则物无非道,万物之应其有不备者乎?天地之所以为天地者,得是而已,人而得是则德与天地通万物莫非我。道之为物如此,其大在上者用之以治人,则事而已。能有所艺,则技而已。技兼於事,事兼於义,义兼於德,德兼於道,道兼於天,宜矣!诚知其莫不兼於天,则所以畜天下者岂有於技能事为之间哉?故其天下足、天,下化、百姓定者,在我而已。几以通於一而所得者,无心故也。万事莫不出於一,鬼神之所以灵,则出於吾心而已o   林疑独注:万物生於天地,人卒灵於万物。天地未离乎有形,人物又形之至,繁而不可胜数者,然其所宗道而已矣!其化均者,若《易》曰:范围天地之化而不遗。其治一者,若天下之动正夫一。其主君者、寡者,众之所宗是也。君主人物,以德为本,而终成於天。玄者,数之所起,杨雄以一玄生三方。玄古之君谓三皇以上,无为乃所以合天德也。在上无为,唯出命以正乎下;在下有为,唯尽瘁以事乎上。以道观其出命之言,则天下之君正。辨而制之谓之分。以善为尚谓之义。以寡君御众民,其贵贱劳逸莫不有辨制之分,以道观之其义明矣!以道观能而天下之官治,《孟子》曰:能者在职,是也。以道泛观而万物之应备,殊涂同归,百虑一致是也。夫道有本末,本所以立体,末所以明用。庄子游方之外者,非其言之过高。盖立体然也;及四观而入於游方之内,非其言之太卑,盖明用然也。通贯天地谓之德。周行万物谓之道。上顺理而治人者,变通之事;能有所艺者技而已矣。技者,事之末,故兼於事。事者,义之末,故兼於义。至於德兼於道,道兼於天,皆本末相因,故古之养天下者下达於技,上达於天。天下百姓万物至繁且广,而使之自足、自定、自化者,本於天道无为而已。故明足以毕万事,幽足以服鬼神也。   陈详道注:天地至大,其化均於无为;万物至众,其治均於自得。则人君之所以治人卒者,岂外是哉?君原於中而不可不高之,德成於神而不可不为之,天则其为实未尝为也。故古之以道往天下者,任其自然而已。君之用天下也,以言;臣之为天下用也,以能。君臣之合有义,万物之交有应,然言非道不正,能非道不治,分非道不明,应非道不备,则一凡见於云为之间者,无非道也。艺则有所极,技则有所工,技兼於事而义存焉,以事兼於义故也。义兼於德而道存焉,以德兼於道故也。明夫本末精粗之相兼,则梯秆、瓦砾无非道,人与万物无非天。居天下者,岂它求哉?推此以畜之而已。夫情之无欲也,行之无也,性之渊静也,无心者能之,是以一之中未尝不该万,万之多未尝不归一。《传》曰:能知一则无一之不知,不知一则无一之能知。此圣人抱一所以为天下式,侯王得一所以为天下正,无心得而鬼神服也宜矣!   陈碧虚注:天地无心所以均化,物物自治所以齐一。众各异业,唯君无为,原於不德,成於自然也。天德者,自治而有妙用存焉。以自然之道观世之言教,清静无为者,其君必正;职分不越者,君臣义明;方能称任者,其官必治周览万物咸得应用者,庶可备具矣。道者,虚通升乎上;德者,柔顺降乎下;义者,流行通乎物;事者,应治役乎人;技者,随能应乎艺。故技兼於事则治,事兼於义则适,义兼於德则顺,德兼於道则通,道兼於天则合乎自然矣!无欲而天下足三句,即《道德经》无欲而民自朴,无为而民自化,好静而民自正。混兹三者,通乎一真,则事无不毕,神无不服矣。若天下之动正夫一。其主君者、寡者,众之所宗是也。君主人物,以德为本,而终成於天。玄者,数之所起,杨雄以一玄生三方。玄古之君谓三皇以上,无为乃所以合天德也。在上无为,唯出命以正乎下;在下有为,唯尽瘁以事乎上。以道观其出命之言,则天下之君正。辨而制之谓之分。以善为尚谓之义。以寡君御众民,其贵贱劳逸莫不有辨制之分,以道观之其义明矣!以道观能而天下之官治,《孟子》曰:能者在职,是也。以道泛观而万物之应备,殊涂同归,百虑一致是也。夫道有本末,本所以立体,末所以明用。庄子游方之外者,非其言之过高。盖立体然也;及四观而入於游方之内,非其言之太卑,盖明用然也。通贯天地谓之德。周行万物谓之道。上顺理而治人者,变通之事;能有所艺者技而已矣。技者,事之末,故兼於事。事者,义之末,故兼於义。至於德兼於道,道兼於天,皆本末相因,故古之养天下者下达於技,上达於天。天下百姓万物至繁且广,而使之自足、自定、自化者,本於天道无为而已。故明足以毕万事,幽足以服鬼神也。   陈详道注:天地至大,其化均於无为;万物至众,其治均於自得。则人君之所以治人卒者,岂外是哉?君原於中而不可不高之,德成於神而不可不为之,天则其为实未尝为也。故古之以道往天下者,任其自然而已。君之用天下也,以言;臣之为天下用也,以能。君臣之合有义,万物之交有应,然言非道不正,能非道不治,分非道不明,应非道不备,则一凡见於云为之间者,无非道也。艺则有所极,技则有所工,技兼於事而义存焉,以事兼於义故也。义兼於德而道存焉,以德兼於道故也。明夫本末精粗之相兼,则梯秆、瓦砾无非道,人与万物无非天。居天下者,岂它求哉?推此以畜之而已。夫情之无欲也,行之无也,性之渊静也,无心者能之,是以一之中未尝不该万,万之多未尝不归一。《传》曰:能知一则无一之不知,不知一则无一之能知。此圣人抱一所以为天下式,侯王得一所以为天下正,无心得而鬼神服也宜矣!   陈碧虚注:天地无心所以均化,物物自治所以齐一。众各异业,唯君无为,原於不德,成於自然也。天德者,自治而有妙用存焉。以自然之道观世之言教,清静无为者,其君必正;职分不越者,君臣义明;方能称任者,其官必治周览万物咸得应用者,庶可备具矣。道者,虚通升乎上;德者,柔顺降乎下;义者,流行通乎物;事者,应治役乎人;技者,随能应乎艺。故技兼於事则治,事兼於义则适,义兼於德则顺,德兼於道则通,道兼於天则合乎自然矣!无欲而天下足三句,即《道德经》无欲而民自朴,无为而民自化,好静而民自正。混兹三者,通乎一真,则事无不毕,神无不服矣。物忽然不觉荣之在身,不显则默而止蜕然无所在也。   吕注:夫道如此其大,心不制不足以体之。体道而无为,则人貌而夭矣。以是而爱利之谓之仁,以是而得所一谓之大。行不殊俗,宽之至也;有万不同,富之至也。执德之人,通一毕万,若纪之在纲也。德成,则无待而自立;道在我,则无应而不备。万物莫足以倾之,则完矣。君子所以制心,在此十者而已。反求诸己,以明其心之;大事无不容,则已制之效。沛乎为万物逝,周行而不殆也。若然,则藏金珠於山渊,不知货利之可欲,穷夭之可丑,不私一世之利,藏之天下而已。不以王天下为己处显,物之所利非己也。显则明,明以德而非以位,处上则帝王天子之德,处下则玄圣素王之道也。万物备於我,则一府;方生方   死,方死方生,则同状而已矣!   疑独注:剧心,去其欲而使之虚也。为者,人也;无为者,天也。日月星辰运於上,飞走动植交於下,其化也不知所以化,其功也不知所以功,此无为而为也。言者,圣人不得已,此无为而言也。天,则言其自然。德者,自得而已。爱利所以为仁,能同所以为大,宽者能容不可畜之物,富则所同者广也。执德不回则能立纪,一而能大则能立德,循道而行乃能事事,谓之备不以物挫志,则无所丧矣。明此十者,则心无所不包,沛然与物往,所乐在内,货财富贵何足以动之,寿夭穷通亦余事耳!故不以世利为有,不以天下为泰。若以为显则明矣,不显则合然而日彰也。万物一府,死生则状,则与造化玄合,非体道者不能与□ 於此!   详道注:万物皆备於我,能有之而勿失,则富矣。纪散则众目乱,德失则众行乖,故循於道之谓备,不以物挫志之谓完也。韬乎其事心之大,则执大象之谓。沛乎其为万物逝,则天下往之谓也。古之以道往天下者,示之不以进,诏之不以言,使人自得之。上之化下也,无乐饵之可悦;下之乐上也,非慕膻而来求。藏金珠於山渊j 不以物累身也;不计寿夭穷通,州不以身捐道也。一世之利厚矣,而不以为己私;天下之权重矣,而不以为己显。终至於万物不得与之殊,死生不得与之变,非无心者能然乎?   碧虚注:首称夫子日者,庄子受长桑公微言也。夫道,汪洋流注,充塞太空;唯灵府虚者,方能容纳焉。自治而为合乎天然,守中而言远离沮丧。度生接物,心不退转,人之所恶,我无嫌猜,和光同尘,不立圭角,万类滋茂,共丰区宇,持至德而为纪,循至理而善建,顺真常而不偏,离外景以全内。明此以炼心,则事无不蕴,理无不容,恩无不沛,物无不遂者矣!金珠货财息本也,寿夭穷通内疚也,私分处显情病也,一有系乎心,则息不完矣。   庸斋云:剧心,去其知觉之心也。为以自然谓之天。得於己者谓之德。无为言之,谓无所容言。异者亦同,日不同同之。崖异,有迹也。物物不同而我皆有之之谓富。所执之德各有条理之谓纪。卓乎如有所立,德之成也。循道而行,无所不备,外物不足以动其心,则在我者全矣。明於此十者,包括万事皆归我心,则此心之大无外,故沛乎其为万物逝也。藏金珠於山渊,藏富於天下也。不以寿夭穷通为荣辱,不以一世之利为己私。人亡弓,人得之之义。虽王天下,不自以为尊显,黄屋非心也,胸中之明,照乎天地,以此为显,故不以王天下为显也。聚万物而归一,故曰一府。死生无变於己,故曰同状也。   天地非能覆载。所以覆载者,道也;圣人非能为能言,所以为言者,道也。洋洋乎大哉,谓道无不在,然非制心使虚,则无以容道,室虚而后生白也。天道无为自然,人能以无为而为,则合乎天道。以无为而言,则为己之得。施之於外,则爱利之谓化。物不同而视者一,则所有者大,行不异物非宽而何,万物事齐吾悉有之。可谓富矣!执德犹有所持,德成则不待乎持,由有纪而后能立也。顺於道而大备,物孰能挫其志哉?信明斯理,则此心足以韬藏万事,与物偕往,事物无极吾与之无极,是谓与化为人,斯能化人矣。至使金珠无用藏於山渊,货财富贵皆为外物,则寿夭穷通又孰得而息之?不以世利为己私,忘利也;不以王天下为己显,忘名也。然所显者,在明乎‘万物一府,死生同状耳。万物一府,则无彼我之分;死生同状,则无去来之累。此为剌心之极致欤!郭氏从显则明为句,后来诸解多因之,似与下文不贯,无隐范先生连下文为句义长,今从之。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三十四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三十五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天地第二   夫子曰:夫道,渊乎其居也,漻乎其清也。金石不得,无以呜。故金石有声,不考不呜。万物孰能定之!夫王德之人,素逝而耻通於事,立之本原而知通於神。故其德广,其心之出,有物采之。故形非道不生,生非德不明。存形穷生,立德明道,非王德者邪1 荡荡乎!忽然出,勃然动,而万物从之乎!此谓王德之人。视乎冥冥,听乎无声。冥冥之中,独见晓焉,无声之中,独闻和焉。深之又深而能物焉,神之又神而能精焉;故其与万物接也,至无而供其求,时骋而要其宿,大小,长短,修远。   郭注:声由寂彰,以喻体道者物感   而后应。任素而往,非好通於事也。本立而知不逆,然后其德弥广,心由物采而出,非先物而唱也。忽,勃,皆无心而应之貌。故能存形穷生,立德明道而成王德也。若夫神听而不寄之於寂,则合昧而不和。故穷其源而后能物物,极至顺而后能尽妙。我确斯而都任彼,则彼求自供。恣而任之,会其所极而已矣。   吕注:渊乎其居,言湛而不动。渗乎其清,言通而不浊。夫道若是而已矣!以为无邪,金石不得无以呜;以为有邪,金石不考则不呜。万物孰能定之!素则无所与杂,逝则无乎不在,通於事则物彻疏明,知通於神则周万物而不遗,奚以通於事为哉,本原者道,事其末也。立之本原,则韬乎其事而事自通。心非物探,寂然而已。不将不迎,应而不藏也。夫耳闻、目见、口言、心思,无非道也。则形非道不生,日用不知,非得之在我不能明也。则生非德不明,惟能存形穷生,立德明道,则在我得之而执古御今矣。忽然出动而万物从之,则藏不虞以生心而未尝强谋也。夫道之为物虽不可见,乃见之所自见;虽不可闻,乃闻之所自闻。深而能物,其中有物是也。神而能精,其中有精是也。至无而供其求,则天府之富无穷。时骋而要其宿,大小、长短、修远,则其分未尝不足,《易》所谓各正性命,保合太和者是也。   疑独注:渊乎其居,言天下之至深;渗乎其清,言天下之至精。此托渊水以明道。金石不得无以呜,亦在考之而已,益呜由寂彰,声由考应。至幽而不可测,故万物孰能定之。素逝则抱朴而往,故不从事於务也。事者,道之末;神者,道之本。去末立本,故其德广。有物探之,言应而不唱,形不自生,所以生者道。生不自明,所以明者德。存形以明道,所以践形也。穷生以立德,所以尽性也。故其出动也,万物莫不从之,此谓王德之人。见晓於冥冥,闻和於无声,道之极致也。故深而能物,神而能精。其接物也,至无而供其求,时骋而要其宿,此道之所以无穷也。   详道注:道以清静而有神,非感则不应。金石以清静而有声,非考则不呜。其应也,万化相推而无方;其呜也,五音相变而无穷。孰能定之哉?通物则失己,辞事则失物,圣人因於物而不乐通,接於事而不敢辞,故能定能应也。譬夫木有火,不钻则不发;土有水,不凿则不达;而水火之用常周于天下者,以其能应而已。《老子》曰:知其雄,守其雌。其心之出,有物探之也,世人不明乎此,弊弊然以物为事,名尸、谋府、事任、知主,莫不揽而有之,其弊至於乱天经、逆物情而不知己,可不悲乎?夫存形穷生,非忘形生也;而忘形生者,始於存与穷。立德明道,非忘道德也;而忘道德者,在乎立与明。如是,则可不出动以同民吉凶之息。故忽然、勃然而万物从之。冥冥见晓,视不以目而以神也。无声闻和,听不以耳而以气也。深之又深,入而与物辨矣,而能物焉,.不以物忘己也。与《易》精义入神以致用同。神之又神,出而与物通矣,而能精焉,不以物累己也,与《易》利用安身以崇德同。深而能物,故至无而供其求;神而能精,故时骋而要其宿也。   碧虚注:水之几於道者,其居也,渊乎其停;其动也,渗乎其清,犹金石不考不呜。物有其性,因而求之,乃可得也。质素独往,耻通於事,立之本原,归根复命也。知通於神,知常曰明也。德无不被,故动涉真趣,为物取探也。道体生物,德用昭明。善存形者必能究生之理,善建德者必能获道之微。是故德业荡荡,其出无形,其动无进,冥冥之中见晓闻和。宝玉久藏,夜阁有辉焕之景;精神内楗,静默有灵光之祥。能物能精,谓恍惚妙物,窈冥真精也。至无而供其求,无为无不为也。时骋而要其宿,动极归乎静也。大小、长短、修远、一贯之以道而已矣。   庸斋云:金石能呜,自然之天,人之考击亦天机也。庸诅知所谓天之非人乎?人之非天乎?素逝,素朴而往。耻通於事,能之而不为。本原,即物之初。心出,谓应物;探之,犹感也。凡有形生皆同此道,然非自得於己,则此道不明,言不知存我之形以究始生之理。立我之德以明自然之道,非圣人不能也。忽然而首出庶物,勃然不得已而动万物从之,犹云万物睹也。见晓闻和,亦自见自闻而已。深之又深而能应乎物,言其能精能粗,存於我者虚,应物也无己。是以至无而供万物之求,时出而用之要其归宿,不可以一言定也。或大、或小、或长、或短、或近、或远,便是时中之意。修远合作近远,其意方足。   道之渊乎,渗乎,天也。金石有声,亦天也;感之而动,人也。考之而呜,亦人也。天人相因,寓物而见,以喻王德之人,素朴而往。耻通於事,非不能也,待扣而应耳。立之本原,犹金石之为器。知通於神,犹声之在考击也。然有声声者存乎其中,其德岂不广大哉?心因物探而出,即感而遂通之义。益能存守此形,斯能尽其生之理;能立己德,斯能明道之自然。善充养其在我者,则其出动也,物安得不从之乎?至於冥冥见晓,无声闻和,则其视听有非常人所及者。故深而能物则物不远道,神而能精则精不离神。至无而供其求,虚而不屈,动而愈出也。时骋而要其宿,逝日远,远日反之义。结以大小、长短、修远六字,乃作文奇笔,言举不逃乎此也。修远,当是近远,庸斋之论得之。   黄帝游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仑之丘而南望,还归,遗其玄珠。使知索之而不得,使离朱索之而不得,使吃诟索之而不得也。乃使象罔,象罔得之。黄帝曰:异哉!象罔乃可以得之乎?   郭注:此寄明得真之所由,言用知不足以得真也。聪明吃诟,失真愈□远。得真者非用必,象罔然即真也。吕注:赤水之北,喻玄之极处。昆仑之丘,形中最高也。南望,则向明而观之。珠之为物,不可以知知识识言求,故皆索之而不得;象一则非无,罔则非有,非有非无,不缴不昧,此玄珠之所以得也。   疑独注:南望、旋归,则自明以求复其根,遂至遗其真性,使知索之,真性愈远;以聪明言辩索之,皆不得也。唯离形去知,黜聪明,忘言说,谓之象罔,乃可以得真性也。碧虚注:动心则真水失照,慕高则至理有乖。急欲反本,妙道已丧矣!彼无不聪,故知不能符;彼无不明,故视不能偶;彼无不辩,故说不能契。象罔,恍惚也,人无心而合道,道无心而合人,亦强云得之耳。黄帝欺日乃可以得之乎,言实无所得也。   《肤斋口义》云:此言求道不在於聪明言语,即佛经云:以有思惟心求大圆觉,如以萤火烧须弥山。玄珠,喻道;象罔,无心也。   世之求道者,往往以知识、聪明、言辩为务而丧失其本真,弗悟有所谓无知之知、无见之见、不言之言,乃所以无不知、无不见、无不言也。珠,喻心之圆明。玄,谓心之妙用。唯当养之以晦,然后用之无穷,今乃向明而求,此所以遗之也。使三者索之不得,皆以有心故。若夫象罔,则形亦无矣。心何有哉,乃可以得玄珠而起黄帝之欺。是珠也,人皆有之,耀古腾今,辉天烁地,静则凝果,动则散离,心渊尘徊而障其光明,性海涛魏而失其位置,一身不能自照,何暇烛物哉?黄帝始以聪明、知识为足以得珠而不知其为贼珠也,及使象罔而后得之,益欲人屏除聪明、知识复还性海之渊澄,则玄珠不求而自见矣1笃信之士当从此入。   尧之师日许由,许由之师日啮缺,啮缺之师日王倪,王倪之师日被衣。尧问於许由曰:啮缺可以配天乎?吾藉王倪以要之。许由曰:始哉圾乎天下!啮缺之为人也,聪明睿知,给数以敏,其性过人,而又乃以人受天。彼审乎禁过。而不知过之所由生。与之配天乎?彼且乘人而无天,方且本身而异形,方且尊知而火驰,方且为绪使,方且为物絯,方且四顾而物应,方且应众宜?方且与物化,而未始有但。夫何足以配天乎?虽然,有族,有祖,可以为众父,而不可以为众父父。治,乱之率也,北面之祸也,南面之贼也。   郭注:配天谓为天子聪明过人,则使人跂之而又用知以求复其自然,过弥甚矣。故无过在去知,不在於强禁。若与之天下,且使后世任知,而失真矣。夫以万物为本,则群变可一,异形可同,斯述也。遂使后世由己以制物,则与物乖矣。贤者当位於前,则知见尊於后,奔竞而火驰。将兴事役之端。使拘牵而制物,指麾动物,令应上务。不能忘善,而利人以应宜,与物逐而不自得於内,今日受其德,明日承其弊,未始有常,何足以配天乎?有族、有祖,言其事类可得而祖效。众父,迹也;众父父,所以迹也。若与之天下,非但治主,乃为乱率。夫桀、纣非能杀赞臣,乃赖圣知之边而祸之。由#1怛非能篡齐国,乃资仁义以贼之。故曰北面之祸,南面之贼也。   吕注:啮缺之其性过人,则非黜聪、弃知而动於不得已者,以人受天,则非全於天也。禁过而不知过之所由乃在禁之之处,以是为合於无为而与之配天,其能不以人废天乎?本身而异,形则不能无我;尊知而火驰,则不能去知。是以为天下所役,物有结之而不能自解也。四顾而物应,非尸居而使民不知所如往。方且应众宜,非立,之本原而知通於神者。故与物化而未始有常,夫何足以配天乎?虽然,无为之所出,未尝不始於损之而已,则有族有祖可以为众父,而损之者非众一父所由出,故不可为众父父也。益谓不能无知,则尧、桀之所以分而治乱之率也,是知以知治国者,乃北面之祸,南面之贼也。   疑独注:啮缺之聪明容知,徒知大道之迹。又以人为而受天,自然之性失之远矣。夫过生於聪明,又为知以禁之,其过愈生而不可禁也。本身异形,则未能忘形。尊知火驰,则劳神奔逐。绪使,兴事役之端。物絯,任知以碍物也。四顾而物应,使物归己也。方且应众宜,应物之宜也。未能与造化冥,与万物相逐而化,若然者,皆不出於自然,知有时而尽力,有时而穷本,荷其德复承其弊而未始有常也。虽且应众宜与物化,而未知大道之本,故曰有族有祖可为众父而不可为众父父。众父父者,有祖之谓也。得道之真,则无治无乱。任己无为,则非祸非贼。若徇於有进,资於圣知,不免为祸贼也。   详道注:其政察察,其民缺缺。啮缺,啮物而缺之也。自聪明容知至未始有常者,啮也;自治乱之率至南面之贼者,缺也。族,其所归;祖,其所始也。古之临民者,未尝不以聪明容知,而其妙至於神武而不杀然后为至。今啮缺聪明睿知而己,所以可为众父而不可为众父父也。乾为万物之父;众父也。太治为乾之父,众父父也。众父,治天下也;众父父,在实天下者也。在宥,则无治无乱;‘治之,则乱生焉。故曰治乱之率也。明此以北面,则非臣,故曰北面之祸;明此以南面,则非君,故曰南面之贼也。 碧虚注:恃聪明则福鲜,性越莘则害多。以机械之心望纯白之应,则远矣,其可与之配天乎?彼且恃君人之势而慢天理,自尊贵其形而运知速,作法束物,周览众务,以一应万,逐物不息,何足以合自然, 然衍有始末!政教严峡未能忘透,可以戡难定祸而难为臣下,所谓以知治国者是也。   肤斋云:配天,谓王天下。聪明睿知、给数敏捷,此其过人处。修人事以应天,故曰受禁过犹持心而未化,知过之所由生则不待禁止矣。乘人而无天,知有为而不知无为也。以我对物,曰本身而异形。尊其知而急用之,有若火驰也。为末事所役而不知其本,曰绪使。物骇,为事物所拘碍也。物来必应,各度其宜,为物所汨而失其自然之常,非能定而应也。虽然,未可以配天,亦有可尊处。一族之聚,叉尊其祖,众父者出於众而可为父众,父之父又高一等矣。率,谓将帅,言此人之用於世,可以政治,亦可以政乱,以此以为君为臣,皆有息害也。   由谓啮缺聪明睿知,其性过人,是论其才而不言其道。以人受天,谓尚有为而求合於无为,是审乎禁过而不知过之所由生也。若与之天下,彼且乘有为之进以临民,使天下失其自然之性矣,本身而异形,肝胆楚越也。尊知而火驰,机谋急速也。为绪使,则役於事,为物骇,则碍於物。四顾而物应物,未能忘我也。方且应众宜,我未能忘物也。与物化,则逐物而迁;未始有常,则失其本然之我。夫何足以配天乎?虽然,有族有祖,谓啮缺之学亦有宗有君,巢尝闻道者也,可为众父特不可为众父父耳。众父父,则玄之又玄之谓,唯其不可为众父父,故以有为治天下适所以乱之,为君为臣俱不免乎祸贼而已。此言用知之不足以治天下也若此。夫啮缺为许由之师,而由不许其配天,何邪?盖配天乃外王之学,而四子所传者内圣之道,出则为帝王师,入则为众父父,彼何以天下为哉?故由不颂啮缺之所长而示其短,使不为蚁慕而得以全其高,是为尊师之至、卫道之切也!学者当以心求之。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三十五竟   #1『由』系误印,正字为『田』。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三十六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天地第三   尧观乎华。华封人曰:嘻,圣人,请祝圣人。使圣人寿。尧曰:辞。使圣人富。尧曰:辞。使圣人多男子。尧曰:辞。封人曰:寿、富、多男子,人之所欲也,汝独不欲,何邪?尧曰:多男子则多惧,富则多事,寿则多辱。是三者,非所以养德也,故辞。封人曰:始也我以汝为圣人邪!今然君子也。天生万民,必授之职,多男子而授之职,则何惧之有?富而使人分之,则何事之有?夫圣人,鹑居而谷食,乌行而无彰,天下有道,则与物皆昌;天下无道,则修德就间;千岁厌世,去而上倦;乘彼白云,至于帝乡;三患莫至,身常无殃;则何辱之有!封人去之。尧随之,曰:请问?封人曰:退已!   郭注:多男子而授之职,则物皆得所而志觅,分富而寄之,天下故无事也。鹑居,则无意求安;毂食,则仰物而足,率性而动,非常逵也。与物皆昌,则猖狂妄行,自蹈大方。修德就问,则虽汤、武之事,应天顺人,未为不间也。故至极寿命之长,任穷通之变,其生天行,其死物化。厌世上传,乘云帝乡,一气之散,无不之也。三息莫至,何辱之有。   吕注:圣人尽天道,故体合变化而物莫能累;君子尽人道,故吉凶与民同患,而寿、富多男,虽人所欲,不得不以多事、多惧、多辱为辞也。尧非不尽天道,所以与人同者,尽人道而已。鹑居,则不知所处;壳食,不知所由来。鸟行而无章,其述莫睹也。神传之说,有求之於服食吐纳之间,世儒以为狂而不信,皆非也。盖生而抱神,其投也亦铃抱神而不忘;生而全天,其投也亦叉全天而不陨,《诗》、《书》皆有在天之说,则去而上传,奚为而不信?尧非有人非见有於人,则封人之退已,乃其所体也。   疑独注:华地守封疆之人,请祝圣人,使寿、富、多男,而尧皆辞之。答以多男则为属累所役而多惧,富则为财所役而多事,寿则为生所役而多辱。是三者不足以养无为之德,适所以为有生之累耳。封人曰:始也以尧为体道圣人,今含有趋无,适为贤人君子矣。多男而是授之职,何惧之有?富而分人,何事之有?鹑居无常处,毂食仰物而足。乌行无章,无文迸也。与物皆昌,兼善天下。修德就问,独善其身。寿极千岁,厌世上传,则三息何由至哉。碧虚注:多男而授之职,令各自治也;富而使人分之,藏金珠於山渊也。鹑居不营巢穴,毂食无求而饱。鸟行,则无留进。与物皆昌,乘时立事。修德就问,雌静自守也,脱去尘岁,蹑景乘虚。白云,喻道熙。帝乡,真境也。封人所祝,世俗所贵,尧不惑而辞之,随而再问,封人曰:退已,将有忘身之深旨乎!   庸斋云:富、寿、多男人所欲也,学道者则以为不足介意。天生万民,必授之职,言人生堕地,便有衣食。分,富而使人分之,各付诸人也。鹑居无定所,毂食非自求,乌飞而无述,皆言其无心也。与物皆昌,物我各得其生。修德就问,无道则隐也。厌世上传,解脱之意。白云、帝乡,虚无之上也。三患谓少、壮、老,即《楞严经》怛河水之喻。尧犹欲问。而封人不答,但曰退!接舆趋而辟,荷筱丈人至则行矣,亦此意。大哉!尧之为君,仁昭而义立,德博而化广。天下既治,游观乎华。彼封人者,亦隐沦以乐尧之道,三祝圣人,取天下之至美归以报上,以为道之可默者也。而尧则例辞之,知非所以养德也。封人申而言之,为道之赘,及观其以九男二女事舜於畎亩之中,富有四海而不与,上寿百十八而租落,巍巍荡荡,超乎三息之外矣!封人之论,冥合於尧之进,则亦尧之徒也。然其如天如神如日如云之极政,岂封人所可测哉?无彰,当是无章,文迹也。   尧治天下,伯成子高立为诸侯。尧授舜,舜授禹,伯成子高辞为诸侯而耕。禹往见之,则耕在野。禹趋就下风,立而问焉,曰:昔尧治天下,吾子立为诸侯。尧授舜,舜授予,吾子辞为诸侯而耕,其故何也?子高日:昔尧治天下,不赏而民劝,不罚而民畏。今子赏罚而民且不仁,德自此衰,刑自此立,后世之乱自此始矣,夫子阖行邪?无落吾事。俋俋乎耕而不顾。   郭注:禹时三圣相承,治成德备,功美渐去,故史籍无所载。仲尼不能闻,是以虽有天下而不与焉。斯乃有而无之也。故考其时而禹为最优,计其人则虽三圣固一尧耳。时无圣人,故天下之心俄然归启。夫至公而居当者,付天下於百姓,取与之非己也,故失之不求,得之不辞,忽然而取,恫然而来,是以受非毁於康节之士而名列於三王,未足怪也。庄子因斯以明弊起於尧而衅成於禹,况后世之无圣乎,寄远边於子高,使弃而不治,将以绝圣而反一,遗知而宁极耳。其实则未闻也。庄子之言,不可以一涂诂,或以黄帝之进秃尧、舜之经,岂独贵尧而贱禹哉?故当遗其所寄,而录其绝圣弃知之意焉。   吕注:古之称禹者以为神禹,德至於神则其於尧、舜宜无间然,则不赏而民劝,不罚而民畏与。赏罚而民且不七,亦时而已矣。而言此者,明君天下以德,其於赏罚固非得已也。疑独注:伯成子高当尧而为诸侯,至禹而退耕於野,盖谓尧治天下以无为,民不待赏罚而有所劝畏;今禹用赏罚民且不仁,德衰刑立,后世之乱自此始矣!夫子阖行邪?无废吾农事,用力而耕,无复回顾也。详道注:玄古之民,实而不知其为忠,当而不知其为信;为善无近名而不知有所劝,为恶无近刑而不知有所畏。尧虽不赏不罚而民劝畏,方之不知所劝畏者固已薄矣,又况赏之而使劝,罚之而使畏哉!此所 以德衰而刑立也。夫尧非不赏不罚也,盖赏一人而天下悦,善赏也;罚一人而天下服,善罚也。赏罚少而悦服多,谓之不赏不罚可也。华封以圣人责尧,子高以尧责禹,禹之视尧可谓玄矣,尧视圣人玄之又玄者也。   碧虚注:尧、舜、禹之治天下,犹道、德、七之利万民,其利广博,而伯成子高之论亢志绝俗,端方不屈若此,真王者之师也。言讫而耕,侣侣不顾,有务农崇本,还淳反朴之意。庸斋云:此言世变愈下,在禹时便不如尧、舜矣。无落吾事,言无废吾耕事也。侣侣,低首而耕之状。尧不赏不罚,今赏罚而民不仁,益言赏罚不如无,亦如叉也使无讼之意,借三圣以言之。   已上经旨显明,诸解详备,无待赘释。   泰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物得以生,谓之德;未形者有分,且然无间,谓之命;留动而生物,物成生理,谓之形;形体保神,各有仪则,谓之性。性修反德,德至同於初。同乃虚,虚乃大。合喙呜;喙鸣合,与天地为合。其合缙缙,若愚若昏,是谓玄德,同乎大顺。   郭注:无有,故无所名。一者,有之初,至妙而未有物理之形。夫一之所起,起於至一,非起於无也。庄子所以屡称初者,以其未生而得生,得生之难,而犹上不资於无,下不待於知,突然而自得此生,又何营生於已生而失其自生哉!无不能生物,而云物得以生,所以明物生之自得,斯可谓德也。德形性命,因变立名,其於自尔一也。性修反德,以不为而自得之,不同於初而中道有为,则其怀中为有物,有物而养之德小矣。无心为言而自言者,合於喙呜。喙鸣合,与天地为合,天地亦无心而自   动,其合缙缙,坐忘而自合耳,非照察以合之,是谓玄德。德玄而所顺者大矣。   吕注:无则一亦不可得,无名则一之所起,而未形,天地之始是也。既已谓之一,且得无名乎?此物得以生而谓之德,是为万物之母也。未成者有分,且然而已而谓之命,命则无间乎未形之初也。至留动而生物,物成生理而后谓之形,形体保神而未尝失,各有仪则而未尝妄谓之性,性则不失乎已形之后者也。凡此无它,万物均之,得一以生。命则有分而无间,性则保神而不失,神则妙万物而充塞乎天地之问者也。故性修反德,则合乎一之未形;德至同於初,则无亦不可得矣。同乃虚,其虚至於未始有物;虚乃大,其大至於不同同之。若是,则以无为言之而合喙呜,喙呜合则通於天地而与天地合矣。天地之问其犹弃钥,喙呜合与天地为合,亦若是而已。其合缗缗。非薪合而合,非有所知见而合也,是谓玄德。则原於德而成於天。同呼木顺,则无所与逆之谓也。   疑独注:太初者气之始,以其未见形,故曰有无。物有,则名随之,此既无有,名将安寄?一者,道之所以名,物之所以命,莫得而有,莫得而无;一之所起,起於至妙,未有形也。物得以生,言其受命则命在我,故谓之德,得其在我者也。未形,造化之始,然已有辨制之分,是分不在物成形之后,虽有分而且然无问,此物之命也。且者,不可以为常之义。物有生则有形,生出於命,形出於生。人之有生,则与道同体;有形,则与道合容。留动者,阴静阳动而生物,物之成就则自然生理。故命之在我谓之性,性之在物谓之理。形者,道之象也。形体赖神而存,能保其神,各有仪则谓之性,命出於生之前,性显於神之后也。天下失性既久,圣人教以修性;性修而至於无所复修,则反於德;反於德则冥於极而同於初。初者,未始有物,无物则虚,故同乃虚,虚而后有无穷之体,故曰大。大者,有为而未尝为,故合喙呜。喙呜者,无心於言为之间也。喙呜既合,盖以事业合天地。天地与我而我与之合也。与天地为合者,岂知之所能为哉?缗缗若昏,无心而自合耳。是谓玄妙之德,无往而不顺,圣人之道极矣。   详道注:自泰初以至於无名,推而上之也。自一之所起至谓之性,推而下之也。杂乎芒翁之问,太易也。变而有气,太初也。气变而有形,太始也。形变而有生,太素也。有大初故有一而未形,有太始故物成生理,有太素故各有仪则。有一而未形,其精甚真是也;未形者有分,其中有信是也。且者方来而未知其所始,无间则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也。留者阴,动者阳,物以阴阳留动而后生,理以物成而后具,形体所以建神而保之,神所以统形体而使之。万物备於我,莫不有仪象法则存焉。此所以谓之性。有德而后有性,故始以物得以生,继以各有仪则,人之修也;由性而后至德,故性修而后德;至德至同於初,同乃虚,虚乃大,则复归於婴儿,大人之事也;合喙呜,喙呜合,而至於与天地为合,则复归於朴,圣人之事也;其合缙缙,若愚若昏,则复归於无极,神人之事也,至於神而无以加矣!   碧虚注:有则非初,强名太初。一之所起,尚未有进,有进则属元气矣。灵光之物,卓然而生谓之德。气降未兆,清浊已分,所禀无有问断谓之命。一静一动,化生万物,物成生理,故谓之形。形体保神,各有仪则,谓之性。修自然之性,反初生之德,德同太初乃虚乃大而无边际也。合喙,犹胞合,胳合自然,其呜无心,所谓终日言未尝言也。喙有上下,如天地之合,塞兑、闭门,妙理冲默,至德冥深,同乎大顺之道矣!   刘药注:太初,气之始,故有无。太始,形之始,故无名。一之所起,则有名矣;一虽未形,而物得以生者,以有一故也。一未形,则浑沦而已;可名,浑沦固已有分矣!且者,非久安之意。无间者,始卒若环,无端之可指也。其中有精,其中有信,未形有分之谓也。建德若偷,且然之谓也,绵绵若存,无问之谓也。然命之降也,不留,则不足以生物;留而不动,足以生一物而不能生万物。方其留也,未尝不动;方其动也,不害其流,故能生物也。物成生理谓之形,形体保神各有仪则谓之性,有生则有性,冥性则足以知天,知天则反於德,德至则合乎道矣。   庸斋云:太初,造化之始,所有者,无而已,未有此有字。安得有名?此乃一之所起也。一便是无,故曰有一而未形。物得以生,则有有矣。各有其有,皆德也。未形者,言一所起之时。若有分矣,而又分它不得,故且然无间。无问,便是渭.然者;有分,便是柴然者。此命字即天命,谓性之命。留动而生物,元气运动,生而为物,则是动者留於此。动,阳也;留动,静也。静为阴,此句有阳生阴成之意。物得之而生,成则生生之理皆具。以元气之动者,而为我之生者,此谓之形。形体保神,各有仪则,谓之性,便是《诗》:有物有则,《左传》:所谓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有动作威仪之则。皆此神为之,便是性中自有仁义礼知之意。修性   以复其自然之德,德至则与无物之初同。同於初,则虚,虚则大,既虚而大,则有不言之言。合喙,不言也。呜者,言也。喙呜合之合,又与上合字不同。此喙之呜既以不言而言,则与自然者合矣。以此自然之合,则与天地合矣。缗缗,犹泯泯,泯泯然若愚若昏,形容此合字也。此乃玄妙之德,与大顺同矣。大顺,即泰初自然之理也。   一气未兆,无亦无称,及称泰初有无而已不可得而名言,是为未形之一而一之所自起也。一立,则有名矣。万物得一以生,各具自然之德。造化分灵降秀,实肇於斯,而为人物之本,虽形状未睹,而气之清浊所锺已有分际。人得之而为人,物得之而为物是也。且然,犹龃龉不齐,万物群生种类不齐,而元气流行殊无间隙,此之谓命。天所命而物受之以为命者也。凡此,皆造化密运,莫窥其迹,唯圣人通化,能以理测之。至於留动而生物,物成生理谓之形,然后人物动植昭然可睹,世俗以此为始而不知其来远矣。物物各有生理,唯神主之,能保其神,仪则自备。盖有是物,叉有是则,皆己性之所发见,有生之所以立也。性本不假乎修,今谓修者,不失其仪则,全天之所与而复乎向之得以生之德。德至则同乎泰初,是又反流归源,以人合天者也。同乃虚,则还於本,无虚乃大,无物足以喻,大亦强名耳。喙鸣,即毂音之义。乌喙之呜,出於无心,无心之言,合於喙呜,则喙呜亦与之合,天地之无心善应亦若是而已矣。夫人与天地为合,非有心有为可致,坐忘而自做。故缗缗若昏,犹子母气应啐啄同时,不知所以然而然,此德至同於初之良验也。若是,则其德玄同,无天人物我之间,天下至顺,莫大於此。留动,说之不通,应是流动,犹云运动也,音存而字讹耳。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三十六竟   #1《口义》本『渭』作『浑』字。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三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