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 第 11 页/共 24 页

夫帝王之德,以天地为宗,以道德为主,以无为为常。无为也,则用天下而有余;有为也,则为天下用而不足。故古之人贵夫无为也。上无为也,下亦无为也,是下与上同德,下与上同德则不臣;下有为也,上亦有为也,是上与下同道,上与下同道则不主。上必无为而用天下,下必有为为天下用,此不易之道也。故古之王天下者,知虽落天地,不自虑也;辩虽雕万物,不自悦也;能虽穷海内,不自为也。天不产而万物化,地不长而万物育,帝王无为而天下功。故莫神於天,莫富於地,莫大於帝王。故日帝王之德配天地。此乘天地,驰万物,而用人草之道也。本在於上,末在於下;要在於主,详在於臣。三军五兵之运,德之末也;赏罚利害,五刑之辟,教之末也;礼法度数,刑名比详,治之末也;锺鼓之音,羽旎之容,乐之末也;哭泣衰绖,隆杀之服,哀之末也。此五末者,须精神之运,心术之动,然后从之者也。末学者,古人有之,而非所以先也。君先而臣从,父先而子从,兄先而弟从,长先而少从,男先而女从,夫先而归从。夫尊卑先后,天地之行也,故圣人取象焉。天尊,地卑,神明之位也;春夏先,秋冬后,四时之序也。万物化作,萌区有状;盛衰之杀,变化之流也。夫天地至神,而有尊卑先后之序,而况人道乎!宗庙尚亲,朝廷尚尊,乡党尚齿,行事尚贤,大道之序也。语道而‘非其序者,非其道也;语道而非其道者,安取道是故古之明大道者,先明天而道德次之,道德已明而仁义次之,仁义已明而分守次之,分守已明而形名次之,形名已明而因任次之,因任已明而原省次之,原省已明而是非次之,是非已明而赏罚次之。赏罚己明而愚知处,宜贵贱履位,仁贤不肖袭情。必分其能,必由其名。以此事上,以此畜下,以此治物,以此修身,知谋不用,必归其天,此之谓太平,治之至也。故书曰:有形有名。形名者,古人有之,而非所以先也。古之语大道者,五变而形名可举,九变而赏罚可言也。骤而语形名,不知其本也;骤而语赏罚,不知其始也。倒道而言,逢道而说者,人之所治也,安能治人?骤而语形名、赏罚,此有知治之具,非知治之道;可用於天下,不足以用天下;此之谓辩士,一曲之人也。礼法数度,刑名比详,古人有之,此下之所以事上,非上之所以畜下也。   郭注:用天下而有余,闲暇之谓也。若汲汲然求为物用,故可得臣;及其为臣,亦无余也。夫工人无为於刻木,而有为於用斧;主上无为於亲事,而有为於用臣。臣能亲事,主能用臣;斧能刻木,工能用斧。各当其能,非有为也。若主代臣事,则非主矣;臣秉主权,则非臣矣。各司其任,上下咸得,而无为之理至矣。用天下者,亦有为耳。然自得此为,率性而动,故谓之无为也。为天下用者,亦自耳。但居下者亲事,故虽舜、禹为臣,犹称有为。对上下,则君静而臣动;比古今,则尧、舜无为而汤、武有为。各用其性而天机互发,则古今、上下谁无为,谁有为也?在上者,息於不能无为而代臣人之所司。使咎孙不得行其明断,后稷不得施其播植,则莘才失其任而主上困於役矣。故冕流垂目而付之天下,天下皆得其自为,斯乃无为而无不为也。天地,万物之化育,所谓自尔。帝王,无为而天下功,功自彼成。同乎天地之无为也。精神心衍者,五末之本。任自然运动,则五事不振而自举。所以先者,本也。君臣父子之先彼,虽是人事,皆在至理中来,非圣人所作。明夫尊卑先后之序固有,物之所不能无,此大道之序,非但人伦所尚也。所以取道,为其有序。自然既明,则物得其道。物得其道而和,理自适,虽适而不失其分。得分而物当其形,形明而无所复改。物自任,则罪责除。各以得性为是,失性为非。赏罚者,失得之报也。愚知、贵贱,各当其才,行其所能之情,而无相易业,名称其实,故由名而实不滥也。自明天,至刑名而五,至赏罚而九,皆自然之序。治人者叉顺序,先明天,不为弃赏罚也。但当不失先后之序耳。夫用天下者,叉通顺序之道,寄当於韦才,斯乃上之所以畜下也。   吕注:无为也,则以一人用天下,而天下为之用,故有余。有为也,则以天下用一人,而一人为之用,故不足。不明乎天者,不纯乎德,德则无为而已。故上无为,下亦无为而与上同,则称德。道,则有天有人,无为而尊者天道,有为而累者人道也。故下有为,上亦有为而与下同则言道。上必无为而用天下,下必有为为天下用,此不易之道也。故古之王天下者,知不自虑而天下为之虑,   辩不自悦而天下为之悦,能不自为而天下为之为。天不产而万物化,非我产之也;地不长而万物育,非我长之也;帝王无为而天下功,非我为之也。此天之所以神,地之所以富,帝王之所以大也。无为也者,是乃道之所以乘天地、驰万物而用人拿者也。知五末者须精神心衍之运而后从之,则向所谓虚无恬淡寂漠无为者,又所以保精神、明心卫而养其本之道也。养其本则末从之矣。末学者,古人有之而非所先也,君先而臣从,至夫先而妇从,此人道尊卑之序也。至於天以神而位乎上,地以明而处乎下,春夏以生而先,秋冬以成而后,以至万物始化而萌,既作而区,从微至着,莫不有状,则盛衰变化,皆有成理而不可易。天地至神不测而有尊卑先后之序,则凡人道之本末,上下其可易乎?非特君臣、父子、兄弟、夫妇之先后为出於天地之理也,而宗庙、朝廷、乡党行事一时之所在,犹各有所尚而不可乱,皆大道之序而已。则语道而非其序者,安取道哉!此百家之所以往而不反,圣王之道所以阁郁而不发也。天者,性命之极。欲明道而不明乎天,则所谓道者非道,所谓德者非德。唯真道、真德,则仁义之所自出也。仁左义右,则有分有守,而形可见,名可言。有刑名而不乱,则因任而不失其才能,内原其心,外省其逃,则是非得其真,赏罚当於理,愚知处宜而不敢违,贵贱履位而不敢易,仁贤不肖袭情而不敢伪也。必分其能,则官能其事。必由其名,则名当其实。凡事上畜下,治物修身,莫不以此,而知谋不用必归其天,此文王所以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而周之多士亦皆秉文之德,对越在天。所以为太平,而比隆於唐、虞也。骤语刑名赏罚,不知其本始也,则天与道德其为本始欤?倒则不正,以末为本;逢则不顺,当后而先。言道而无本末先后之序,则是自乱,自乱则人之所治也。   疑独注:帝王之德,宗乎天地,故覆载之功大;主乎道德,故万物不能移。常乎无为,则无不为矣。以有为而为,则有所不足,以无为而为,则其为有余。古之人所以贵乎无为也,无为者为上之道,有为者为下之道。为上者以道揆,故兼物物;为下者以法守,故以物物。上不兼物物,非帝王之德;下不以物物,非臣职之任。此上下之分也。古之王天下者,循道而行,顺理而动,未尝见其有为之进,知而不自以为虑,辩而不自以为悦,能而不自以有为,德配天地之化育,故无为而天下功。神者,妙万物。富者,畜万物。天能神而不能富,地能富而不能神,帝王能天能地而德充大於其间,《易》所谓圣人成能者是已,此乘天地,驰万物、而用人韦之道也。形而上者道之本,形而下者道之末。其本则要,其末则详。主道无为,所以执其要,臣道有为,所以贵乎详。下之五末是也。为帝王者,守其至要,主其大本,则所谓末者自举矣。为臣者,铃分之以职,各任其事,运其精神,动其心衍,勤劳尽瘁,然后事从之而成也。夫法始乎伏羲而成乎尧,法成则末学者从之而起,不知所当先者道也。故君先臣从,父先子从,此自然之理。神者,明之妙。明者,神之粗。天所以为神,地所以为明,天尊地卑,神明之位分矣。春夏先,秋冬后,圣人因之,先赏而后刑也。变者,离无入有。化者,因形移易。萌者,物之达。区者,物物所以有别也。夫万物生死区别,盛衰变化,形状不一者,咸归於自然,随天之序而已,况人伦之大者,岂不若是哉?盖自然至理,其本出於天地,其用散於人伦。苟失其序,则悖天废人,其可以为道乎?万物待是而存者天,莫不由是而出焉者道,道之在我曰德,以德爱人曰仁,爱而宜之曰义,先后上下谓之分,不侵不擅谓之守。形者,物此也。名者,命此也。因其形名,而任以所宜,为铃原其情,叉省其事,然后辨是非、明赏罚,愚知所处得其宜,贵贱所履当其位,仁贤不肖,各行其能,无以彼此饰其情也。能各有限,名必当实,以此事上畜下,以此治物修身,则知谋无用而归於自然,其治所以至极也。举书曰者,逸书也。有名者皆因形而命之,此道之所以散。若冥之以道,则长於上古,先於天地,未尝有形,未尝有名,故非所以先也。五者,阴阳之中,所谓命也,至於命乃可命物,故五变而形名可举。九者,阳数之极。赏罚者,量时而通变,又为道之终,故九变而赏罚可言。刑名者,道之末。赏罚者,道之终。语道而不求其本始,皆为倒逢也。为人所治者,知治之具;治人者,知治之道也。知治之具者,可用於天下,不足以用天下,此辫士、一曲之人,蔽於道者也。   详道注:先针而后缕,可以成帷;先缕而后针,不可以成衣。针缕微物,犹不可无序,而况道乎?庄子於人道则迷君臣父子之义,於天道则推春夏秋冬之理。自天至刑名,明道与物之自然;因任至赏罚,明人事之使然也。益因任不足,然后有原省;原省不足,然后有是非;是非不足,然后有赏罚。常罚虽非治天下之道,亦治之具也。伯成子高以禹用赏罚而去焉者,益讥其以教之末者为本也。物有本末,事有终始。刑名,物也,故骤而语者,不知其本;赏罚;末也,故骤而语者,不知其始也。   碧虚注:以天地为宗,不称长也;以道德为主,不属宾也;以无为为常,常不矜故有余。君忠无不容,仁也;臣道无不理,义也。君当垂拱无为,若同臣道理事,是不主也;臣当职事有为,若同君德容纳,是不臣也。上不专执j 任拿才之能,故无为而用天下;臣职所司,以动劳治事,故有为而为天下用也。由是知,知落天地,铃取众谋;辫雕万物,必取众议;能穷四海,铃待众为。斯无为之业也。天降气而长育,故莫神於天;地升气而产化,故莫富於地。帝王自治而功成,故德合二仪也。本,谓理。末,谓事。理在简要,君道也;事在详备,臣职也。本末虽异,须待精神冥运,心衍发用,先循理本,然后事末以表之,先后之序随物生焉。然非圣人不能法象。以序立教,以道为主。法度立而利害随之,用贵贱之位而赏知罚愚,因才能之分而徇名求实。以上九目,为世治教。五变而刑名可举,取五行生克之义;九变而赏罚可言,阳九极变之旨也。刑名以天理道德为本,赏罚以刑仪名器为始。专任赏罚,岂非倒道乎?语失次序,岂非逢说乎?刑名赏罚,治之具;妙用次序,治之道。逵,所以为天下用;理,可以用天下也。名数礼教,下之所以事上也;无为自化,上之所以畜下也。   庸斋云:落天地,言其大。雕万物,言其巧。万物自生,非天生之;万物自长,非地长之。帝王无为,而成天下之功,亦与天地同也。要在主,君道无为也;详在臣,臣道有为也。威武,文德之辅助。故五兵之运,德之末。明刑以弼教,故赏罚五刑,教之末。礼法刑名,钟鼓羽诧,皆非礼乐之本。精神之运,心衍之动。然后从之,言皆从心生,非由外铄也。末学者,古人有之,而非所先,此论尤妙,看得庄子亦何尝欲全不用兵刑礼乐。盖当知所先后,若天地之行。非一时而盛,衰者,非一时而衰。故曰杀也。所尚齿爵亲贤,亦天下自然之理也。次陈为治之序,凡有九等。分守,职也。刑右,称也。因任,因所职而任之。原,免。省,灭也。不任其事,则免之去之矣。是非,旌别淑慝也。赏罚,挞以记之,车服以彰之之类。愚知处宜,言当其任。履位,犹当位。袭,安也,安其情实,则分能由名,各有所处而无容心,归於自然而已。古书虽有刑名之说,未尝合本以求末。若不知先后,骤然而言,则失其本始,是始於人而为天下用,非所以用天下也。刑名赏罚为治之具,分守仁义为治之道也。刑名,即形名,古文通用。   夫以天地为宗,道德为主者,岂有它哉?以无为为常而已。无为已难能,况常而不变者乎?此古人所以贵也。无为、有为,上下之所以分。反是,则君不主而臣非臣矣!知不自虑,辫不自悦,能不自为,无为之本也。天不产而物化,地不长而物育,帝王无为而天下功,此无为之效也。曰神曰富而大,足以包之,此帝德所以配天地而乘之,驰万物用人韦特其余事,本要未详,自然之理。自三军、五兵至隆杀之服,虽五事之末,而铃由於精神、心卫之运,则古人所不废也,但非所先耳!若夫君臣、父子、夫妇之先后,犹天尊地卑之不可易,而圣人取象焉。神明之位,上下不紊;四时之序,先后有伦。万物化作,萌区有状,而物之盛衰变化见矣。此天地之序,而人所取法者也。宗庙、朝廷、乡党行事,莫不有序而道在其中。语道而非序,何取於道哉?故自先明天而道德次之至仁贤不肖袭情,皆因之而不可无,铃分其能以稽效,叉由其名以考实,事上畜下,治物修之要,莫越乎此。知谋不用,归於自然,此太平之至治也。后引书曰至畜天下也,盖衍上文余意云。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四十一竟   #1正字是『士』。   #2『直』字应作『宜』。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四十二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天道第三   昔者舜问於尧曰:天王之用心何如?尧曰:吾不敖无告,不废穷民,苦死者,嘉孺子而哀妇人。此吾所以用心已。舜曰:美则美矣,而未大也。尧曰:然则何如?舜曰:天德而出宁,曰月照而四时行,若昼夜之有经,云行而雨施矣。尧曰:胶胶扰扰乎!子,天之合也;我,人之合也。夫天地者,古之所大也,而黄帝、尧、舜之所共美也。故古之王天下者,奚为哉?天地而已矣!   郭注:无告者,所谓穷民。不废者,常加恩也。与天合德,则虽出而静,四时昼夜皆不为而自然也。胶胶扰扰乎,则目嫌有事,故曰古之王天下者奚为哉,天德而已矣。   吕注:天德,则虽出而未尝不宁。曰月照而四时行,往来屈伸莫有为之者也。昼夜有经,则相代乎前而莫知所萌,云行雨施而天下均平矣。则其视不敖无告,不废穷民者,岂不胶扰乎?舜之所言,乃天之合;尧之所言,人之合也。而世儒之所以知尧者,止此而已。故寓之二圣,以明所大而共美者,为在於此,与黄帝不异也。   疑独注:不敖无告至哀妇人,即是不敢侮鳏寡之意。美则美矣,未能泽及万世而不为仁,此所以未大。天德者,自然之道,得於己,故出而有为,未尝不静,若曰月四时、云行雨施,岂有心於天下之物哉?帝王之道,宜若是而已。尧闻舜言,知向用心之非胶胶扰扰,逐於人为而昧於天德,故以舜为天合,己为人合。天合者,与天同;人合者,与人同。天地覆载万物,德无不被;为帝王者,莫不体之。虽黄帝、尧、舜亦莫大於德合天地而为美也。   详道注:不敖无告至哀妇人者,仁也。天德出宁至云行雨施者,道也。仁,人也,而无不为,故曰人之合;道,天也,而无为,故曰天之合。然尧、舜一道也,尧行天道而所言者人,舜行人道而所言者天。行天而合乎人,故其德止於充实之美;行人而合乎天,故其功归於光辉之大。胶胶,言其止。扰扰,言其动也。碧虚注:不敖无告,不废穷民,仁人之心,无以加此。舜以为弊,述未去故未大也。天德而出宁,人事则感动矣。昏明有序,开圃有常,升降气交,天地之德也。尧悟己之所为,胶胶扰扰,乱之又乱也仕天之合无心,人之合有迸。天地者,古之所大。王天下者,体之而已矣。   庸齐云:天德者,自然之德。出宁者,首出庶物,万国咸宁。曰月照至云行雨施,皆形容无为而为之意。尧谓我之所为,未免自为扰乱,合於人而已,未合於天也。然则下三句是尧自叹之辞,天地自然之理,古今莫大於此。共美者,共好之也。王但法天地,则可矣!   天德者,无为之化。出宁者,为而无为。曰月照,四时行,皆自然运动,无为之一渚。故昼夜有常而无差忒,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君天下者所以体之以立德,而民莫不归;弘之以化物,而物莫不从也。尧於言下有省,始悟曰前所为,胶胶扰扰,天合之与人合相去远矣!以是观之,尧、舜之德,若有优劣,而结以黄帝、尧、舜之所共美,则又混然无分。此南华立言抑扬阖辟之妙,学者熟味,当自得之。   孔子西藏书於周室。子路谋曰:由闻周之征藏史有老聃者,免而归居,夫子欲藏书,则试往因焉。孔子曰:善。往见老聃,而老聪不许,於是翻十二经以说。老聃中其说,曰:太馒!愿闻其要。孔子曰:要在仁义。老聪曰:请问,仁义,人之性邪?孔子曰:然。君子不仁则不成,不义则不生。仁义,真人之性也!又将奚为矣?老聃曰:请问,何谓仁义?孔子曰:中心物恺,兼爱无私,此仁义之情也。老聪曰:意几乎后言。夫兼爱,不亦迂乎!无私焉,乃私也。夫子若欲使天下无失其牧乎?则天地固有常矣,曰月固有明矣,星辰固有列矣,禽兽固有草矣,树木固有立矣。夫子亦放德而行,循道而趋,已至矣;又何愒愒乎揭仁义,若击鼓而求亡子焉?意,夫子乱人之性也!   郭注:中心物恺,兼爱无私,此常人所谓仁义也。故寄孔,老以正之。夫至仁者,无爱而直前。世所谓无私者,释己而爱人,欲人之爱己也。此乃甚私,非忘公而公也!自天地固有常至树木固有立,皆己自足不待於兼爱也。事至而爱,当义而止,斯忘仁义者也。常念之,则乱真矣。吕注:孔子不用於时,欲藏其言,以待后之君子。十二经,谓《春秋》,孔子所以经世者在於此。孔子以人道教天下,藏其妙用而未之尝言,则十二经之所以经世者,不过仁义而已。老氏绝学反朴,而示之以真,则仁义在所攘弃,宜其以为非人之性也。自人道观之,仁非特成己,又所以成物;义非特利物,又所以立我。君子之生成在於仁义,故以为真人之性也。自道之真观之,中心物恺,非外铄我也,无物而不乐,上仁为之而无以为者也。几乎言近之而未至,后言夫兼爱则非。天德而出宁,云行而雨施者,故以为迂也。凡名生於不足,则无私焉,乃私也。欲使天下无失其牧,辅万物之自然而已。天地有常至树木有立,此所谓物之自然也。德则无为,道法自然,又何必愒愒乎若击鼓而求亡子焉?言人之失性,非仁义可复也。   疑独注:征藏史者掌藏书之官。孔子为道不行,欲藏其书於周室之藏府,以俟来者。时老聃免官归居,孔子往因焉,而聃不许。孔子尝删 《诗》,定《书》,修《礼》、《乐》,作《春秋》,六纬而赞《易》道,此六经也。又翻为十二经以说之,聃以为支离   太护,愿闻其要。答以要在仁义。聃游方之外,谓仁义非自然之性。孔子游方之内,谓仁义真人之性也。言人中心莫不欲物之恺乐兼爱而无私,私,此人情之自然,又复明仁义之出於性也。老聃曰噫几乎后言者近乎伪矣,兼爱未免乎有系,不若无爱之至也;无私未免乎有私,不若不知其私之为私也。夫子所以兼爱无私者,欲使天下不失其养也,莫若任其自然,使之相亲而不知以为仁;相友而不知以为义。自天地有常至树木有立,皆无为自然,各极其性而已矣!放德不知德之为德,循道则不知道之为道,又何铃局愒然用力揭仁义於天下,以求复其性,无异击鼓而求亡子也!   详道注:老聃之教,以道德为宗;孔子之经,以仁义为本。放德循道,则天下无为而得性;居仁由义,则天下有为而倍情。此庄子所以记孔子之进以明之也。中心物恺,物物而悦之。兼爱,仁也。无私,义也。兼爱,则有所不爱,非所谓至仁,至仁则无亲。无私,乃成其私,非所谓至义,至义则不物。君子所以贵忘仁义而求其至也。孔子尝语老聃,丘治《诗》、《书》、《礼》、《乐》、《易》、《春秋》,自以为久矣,此言十二经者,翻六经十二也。   碧虚注:孔子欲藏书,而老聃不许,谓已陈刍狗不足留也。纵横六经,故曰十二。上仁无为而成,上义不行而至,率性而动,岂伪也哉!物恺,则未能忘情;无私,则不免有迹。仁义之情,去道远矣!若春生秋敛之有常,昼曰夜月之有明,星斗历天之有列,飞况从类之有韦,草木药生之有立,仿而循之可也,何愒愒然用力为哉!   庸斋云:西藏书於周室,言西至周而欲观其藏书也。翻,反覆言之。中其说者,言方及半,而老子以为太汗漫。物恺,以物为乐。后言,浅近之言。几、犹危也。物之不齐,何由兼爱?此迂曲难行之说也。才有无私之名,胸中便有个私字,欲使天下无失其养,则物物皆有自然造化,何可容力?但当仿自然之德,循自然之道,如此而至矣!击鼓而求逃亡之子,言惊动俗也。   孔子为见世衰道微,欲以所迷之书藏於周之藏室,以俟后世圣人。益不得已而托空言以垂世立教,其志亦切矣!老耻不许者,谓道既不行於当世,徒存糟粕其能有济乎?十二经,说者不一,陆氏《音义》旧注,《诗》、《书》、《礼》、《乐》、《易》、《春   秋》六经,加六纬为十二经。一说《易》上下经与《十翼》。又云《春秋》十二公经,孔子所作者也。此说近似。要之,引喻之言,借以通意,不必深泥其进。中其说,谓当其言,但馒而非要耳。孔子日要在仁义,此治世之道所当先者。老聘谓非人之性,则还淳反本,有道德存焉。孔子答以中心物恺,陆氏《音义》物一作勿,今从之。中字宜音去声,则不中心亦不怒矣。故兼爱而无私,此仁义之情也。聃曰危乎不及之言,所以远乎道也。以其无私,故成其私。若欲使天下无失其养,则天地、日星、禽兽、草木莫不各遂其性,各当其宜。人之放德循道,亦若是而已矣!又何叉用力於也义,若击鼓以求亡子,终无可得之理也!   士成绮见老子而问曰:吾闻夫子圣人也,吾固不辞远道而来愿见,百舍重研而不敢息。今吾观子,非圣人也。鼠壤有余蔬,而弃妹;不仁也,生熟不尽於前,而积敛无崖。老子漠然不应。士成锜明日复见,曰:昔者吾有刺於子,今吾心正却矣,何故也?老子曰:夫巧知神圣之人,吾自以为脱焉。昔者子呼我牛也而谓之牛,呼我马也而谓之马。苟有其实,人与之名而弗受,再受其殃。吾服也但服,吾非以服有服。士成绮鸦行避影,履行遂进而问:修身若何。老子#2曰:而容崖然,而目冲然,而颗类然,而口闸然,而状义然,似击马而止也。动而持,发也机,察而审,知巧而睹於泰,凡以为不信。边境有人焉,其名为窃。老子曰:夫道,於大不终,於小不遗,故万物备。广乎其无不容也,渊乎其不可测也。形德仁义,神之末也,非至人孰能定之!夫至人有世,不亦大乎!而不足以为之累。天下奋样而不与之偕,审乎无假而不与利迁,极物之真,能守其本,故外天地,遗万物,而神未尝有所困也。通乎道,合乎德,退仁义,宾礼乐,至人之心有所定矣!   郭注:鼠壤有余蔬,言不惜物。弃妹,不仁,言无近恩。生熟不尽於前,至足,故常有余。万物归怀,来者受之,不小立界畔也。自怪讥刺之心,所以惮。脱,过去也。呼牛、呼马,随物所名。有实,故不以毁誉经心。若受之於心,则名实俱累,斯受其殃也。服者,容行之谓。不以毁誉自殃,故能不变其容;以有为为之,则不能常服矣。崖然,进趋不安。冲,出也。额然,发露。阙然,虓豁。义然,提跋目矜貌。言其志在奔驰,不自舒放,趋舍疾速,明察定,故足以定天下之心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四十二竟   #1『妹』字下原有『之者』二字,《续古逸丛书》本无『之者』二字。   #2众本作『夫子』,此盖据《成疏》意改。   #3世德堂本『如』作『知』。   #4『柱』为『枉】之误。   #5『天』字为『大』字之误。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四十三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天道第四   世之所贵道者,书也,书不过语,语有贵也。语之所贵者,意也,意有所随。意之所随者,不可以言传也,而世因贵古。传书。世虽贵之哉,犹不足贵也,为其贵非其贵也。故视而可见者,形与色也;听而可闻者,名与声也。悲夫!世人以形色名声为足以得彼之情,而形色名声果不足以得彼之情,则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而世岂识之哉?桓公读书於堂上。轮扁断输於堂下,释椎凿而上,问桓公:敢问,公之所读者何言耶?公日:圣人之言也。曰:圣人在乎?公曰:已死矣!曰:然则君曰:寡人读书,输人安得议乎?有说则可,无说则死。输扁曰:臣也以臣之事观之。断轮,徐则甘而不固,疾则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於手而应於心,口不能言,有数存焉於其间。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於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断输。古之人,与其不可传也死矣,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魄已矣!   郭注:其贵常在言意之表,故得彼之情,唯忘言遗书者耳。轮扁之不能喻子,言物各有性,教学无益,当古#1之事,已灭於今#2;虽或传之,岂能使古在今哉!古不在今,今事已变,故绝学任性,与时变化而后至焉。   吕注:庄子言此,欲学者遗言忘书,而不求於形色名声之间也。夫断轮,事之粗者,然疾徐、甘苦得於手而应於心者,虽父子犹不能喻而受之,则夫道之为物,其传之难於断轮甚矣!诚不能求之於心,而唯书之读,则糟魄之喻非虚言也。   疑独注:《易》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则所谓书者不过陈迹而已。世以为书足以尽道,不知道者也。言者莫不贵意,意者随道而无穷,言不足传,则所谓书者何足贵哉?世之所贵非所贵也。不可言者道之全,可以言者道之散,道本出於性命之自然,必也会之以无形,因之以至理,闻於寂寂,见於冥冥可也,而世之人合自然之常性,求先王之陈进,愈求而愈失矣!夫耳目所闻见,不过乎形色名声,其於书也,亦若是。而世人迷真失性,谓形色名声为能得彼之情,此可悲也。若能忘其形色名声而弃言遗书,因之以心,会之以意,则天地之至理,性命之大情,可不言而知矣!篇扁以桓公惑於先王之陈透而不知大道之本,故以断轮之事喻之,在乎循之以理而不失其性。不疾不徐,得手应心,数者自然之性存焉者,所谓理也。口不能言,所以不能喻之於子而老断轮。断轮,技之末,犹不可以言喻,况欲求道於书乎?唯善学者读其书,求其意,舍其进,会其心,斯免轮扁之讥也。   详道注:书言之於意,犹形色名声之於情。情不可得之於形色名声,意不可传之於书言,必矣!故善《易》者得意而忘象,得象而忘言,善《诗》者得志而忘辞,得辞而忘文。岂非所谓祠祀毕刍狗捐,醇精流糟粕弃者哉?桓公所以因轮扁而悟读书之非,王寿所以因徐冯而起焚书之舞也。   碧虚注:古人已往,所传者书语而已,胡足贵哉!譬如问答五味只可说其形色名声,甘苦之味终莫能告也。舍形色名声,则知者不言,斯得之矣!轮扁之得心应手,妙莫能喻者,有术数存焉,此所以终身行之也。年随时化,道逐日新,古人语此,未尝不慨然也。   庸斋云:书能载道,所以贵之,贵在道不在书也。以道为言,故其言可贵,然所贵在意而不在言,意之所向,言不得而传,则言与书皆不足贵矣!形色则可见,名声则可闻,道不可见闻,而世人欲以形色名声得其实,可悲也!夫此段发明前意,谓道不可以言传而设喻精妙若此。书载古人之言,其人不存,则其不可传者何从得之,糟粕之馆岂知酒味哉!迹者,履之所出,而迹非履也。书者,道之所寓,而书非道也。悟者因书以明道,迷者舍道而求书,故桓公溺於陈言,轮扁得以进说。以粗喻精,即事明理,无适而非道也。夫新轮者,选村施工,所以任重致远而推行於天下,即怀道抱德而欲有以济世之譬也。其运斤之妙,得心应手,虽父子不能相传,则方圆长短之数,疾徐甘苦之节,一得之於自然,有不容以言书者矣!况神鬼神帝,生天生地之道,其可以书尽乎?扁之老於斯轮,岂猾猾於椎凿之间而劳筋苦骨为哉,盖因道进技,以天合天,得其所以为轮,用力少而见功多,故终身由之而弗舍也。推是理以达於书,宜无难矣!桓公滞迹遗心,遂谓圣人已死,扁也得以尽其辞而救其失。夫圣贤所学者道,所传者心。苟得其心,则知不死者存,此道可以坐进,又岂在饶饶乎纸上之糟粕耶?此有以见圣贤不得已而立言传书,南华借此以祛世之人泥象执文之弊。学者信能见月忘指而复吾混成之天,则回视挟册诸生,不直一笑,此条大意与庖丁解牛章相类,但末后欠桓公领话耳。留此一语以惠后人,必有承当者。   是篇以天道命名,特标其首。次以帝王圣道,玄圣素王之事业,以道德为主,无为之常,此乘天地,驰万物,而用人韦之道也。中叔德教礼一乐仁义分守形名赏罚治世之具,无不毕备,然皆不离乎人道之常。何也?盖善论天道者必本乎人,能尽人道者可配乎天。天人交通,本末一致,广无不容,渊不可测,又安知天之非人,人之非天乎?至论五变而形名可举,九变而赏罚可言,此万世不易之理,所以立人极赞天道也。若夫天德而出宁,日月照而四时行,若昼夜之有经,云行而雨施矣,则天自己出,炳灵独化,地道、人道其有不从者乎?夫修治具以明治道,古今之道通论,然有用之而治或用之而乱者,以其不知本末、先后之序,君臣详要之宜故也。世谓南华立言多尚无为而略治具,观是篇所陈礼乐政教,究极精微,有非诸子所可及者,要皆出於天理之自然,假人以行之耳。信明乎自然之理,则可以由治具而通治道,使君臣、父子、乌兽、草木皆得其宜。天下击壤讴歌,不知帝力,谓之无为可也。至若孔子欲藏书而翻经以说,成绮问修身而其容崖然,是皆狗人而忘天,所以老聃弗许也。唯至人知仁义为道之末,礼乐为道之宾,能天能人,极贞守本,而神未尝有所困,故虽有世,而不足为之累也。终以遗书得意,糟粕陈言而寓之於轮扁,盖恐学者狥迹遗心,合本趋末,则去道愈远,但当究夫圣人有不亡者存,则学者当自绝学而入传者当得无传之传,而天地圣人之心见矣!何以古人之糟   粕为哉?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四十三竟   #1『古』字赵谏议本作『今』字。   #2郭注原作『古』字,被改为『今』。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四十四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天运第一   天其运乎?地其处乎?日月其争於其所乎?孰主张是?孰纲维是?孰居无事,推而行是?意者其有机缄而不得已耶?意者其运转而不能自止耶?云者为雨乎?雨者为云乎?孰隆施是?孰居无事,淫乐而劝是?风起北方,一西一束,有#1上彷徨,孰嘘吸是?孰居无事而披拂是?敢问何故?巫咸祒曰:来吾语汝。天有六极五常,帝王顺之则治,逆之则凶。《九》、《洛》之事,治成德备,监照下土,天下载#2之,此谓上皇。   郭象注:天不运而自行,地不处而自下,日月不争所而自代谢,孰主张纲维之者?无则无所能推,有则各自有事。然则无事而推行是者谁乎?各自行耳,不可知也。云雨俱不能相为,亦各自尔。设问自尔之故,夫事物之近,或知其故,然寻原至极,亦无故而自尔。假学可变,而天性不可逆也!   吕惠卿注:天运、地处,吾不知其真运、真处也。日月争所,吾不知其真争所也。求其生张、纲维与推而行是者,皆不可得。意其有机缄而不得已耶?运转而不能自止耶?吾不可得而知也。水之升而为云,云之解而为雨,求其隆施与淫乐而劝是者不可得。风起西束,彷徨无定,求其嘘吸披拂者,不可得。此乃道之不测而为神者也!知神之所为,则主张、纲维、隆施、披拂是者,皆以此而已。五常,即五福,向用五福,威用六极,顺之而吉也;反是,则逆之而凶。九、洛,即《洛书》、《九畴》。九畴之用至於福极,则治成德备,监照下土而天下载之,此所以为上皇。上皇则挈天地,驰日月,隆施云雨,嘘吸风气,而常居无事之地者,是也。岂必求之於鸿荒之世哉?   林疑独注:天圆自动,岂有意於运?地方自静,岂有意於处?日月往来无所止,所以无争也。天之运也,孰主宰而弛张之?地之处也,孰纲纪而维持之?日月之往来,孰居无事,椎而行之?此皆自然而然,岂有为於其间?意者必有机缄,运转而不能自止耶?天地者,形;运转者,道。机缄之动,非不得已,亦非得已也。阴阳之气,郁结则为云;雨者,阴阳之和也。云所以致雨,亦有所不能致,云之为雨,雨之为云,孰兴废之?孰居无事,过乐而劝勉之?皆不可知,自为而已!天一生水,故风起北方,或束或西,在上彷徨,孰嘘吸披拂而使之然哉?六极,四方上下。五常,五行也。此皆自然而有,莫知其故,帝王顺其理则为治,逆其理则为凶。九洛,九州聚落也,言帝德广被,远民安居,若日月之照临下土,天下莫不载之。乐其治,安其生,民性复朴,如上皇之世也。   陈详道注:天地之运处,日月之往来,云出於地而本乎天,雨降於天而本乎地,风直乎束而起於北。其覆载也,其照临也,其散润也,岂或使之?皆载於道之自然而已!今夫野马飘荡而不动,旋风偃岳而常静,江河竞注而不流,日月历天而不周。然则天地之运处,以其不运不处也;日月之往来,以其不往不来也。果莫诂其主张、纲维,孰知所谓若有真宰者耶?   陈碧虚注:清妙之气,无时不运,重浊之形,未尝不止。水火之精,互为升降。有主张、纲维之者,则劳矣;有机缄、运转之者,则奖矣。雨从云以施化,故雨出於地;云凭气而交合,故云出於天。人身清浊之气,亦犹是也。是知云不为雨,雨不为云,相济之理暗与事冥,恶有为之者哉?云自隆施,雨自淫乐,有劝勉之者,则私矣;有嘘吸披拂,则败矣。寒暑燥湿风火六气,气极则变,故曰六极。金木水火土五运,运常则化,故曰五常。气和则教成,运乖则政败也。九洛,谓《洛书》,九畴,《洪范》所陈者是也。王者得《洪范》九畴,则彝伦攸叔,五福被,民顺也;失《洪范》九畴,则彝伦攸数,六极伤,民逆也。不顺不逆,任物自尔,得不谓之上皇欤?   林氏《庸斋江义》云:天行一日一周,天之自运乎?地有四游上下,岂一定而处乎?日往月来,如人相追夺,故曰争。其所主张、纲维,皆着力之意。不得已,不自己,言亦不由它也。天气下降,地气上升,所以为云为雨,但不知雨为云乎?云为雨乎?隆施,犹作止。淫,放。乐,戏剧也。言何人为放意戏乐之事,而助成此云雨也。天形倚於北,故风自北来,束西上下,彷徨往来,披拂摇荡也。发问不言人,又是变其笔法。六极,六气。五常,五行也。此皆是自然之理。九洛,九州聚落,古文通用。帝王顺自然之理,以治九州,功成德备,照临天下而人皆戴之,此乃三皇向上人也。   褚氏管见曰:天运地处,日往月来,人所共知也。然其所以运处往来,人所莫知也。是孰主张纲维之者?意其有机缄,运转而不能自止耶?盖谓天地亦物也,虚空中之至大者耳!物之运动,叉有使然者,第人居两间而不自知,犹磨蚁之俱旋而弗觉也。云为雨而兴耶,雨为云而作耶,与夫风气之束西上下,孰隆弛而嘘吸之耶?已上皆发问之辞而逸其举问之人,或以为庄文变体,不可以常法拘也。六极、五常,解者不一,以《洪范》六极、五福释之为当。顺之则治,逆之则凶,即彝伦叔数之分也。九畴,《洛书》之事是矣。帝王由此理而行,则治成德备,光照六合而天下戴之,以致民淳物阜,听乐太平,上古三皇之治无以加之也。按:此答语似乎不应所问,考其归趣,义自胳合治道。跻乎上皇,则君民各安其自然之分,人事尽而天理   疑独注:有仁则有边,故有所亲爱,以亲爱为仁,则虎狼亦有亲爱,何为不仁?及问至仁,答以无亲,任其性命之自适,虽亲而不知其为亲也。太宰谓有亲则有爱,爱则孝之所由生,今云至仁无亲,无亲则不孝。庄子言其本,过孝也。太宰言其述,不及也。冥山,喻道,通以喻孝,以其殉孝之逵而远於道本也。敬住於貌,爱出於心,忘亲者,忘其所爱而无所不爱矣。虽忘亲,而亲未能忘我,则我之孝未免有迸也。夫在我者忘之则易,在彼者化之使忘则难,能使亲忘我而不能兼忘天下,则犹有所累。既兼忘天下,叉也使天下兼忘,各任其性命之自然,亲而不知其为亲,爱而不知其为爱也。为道而至於德遗尧、舜,则无为矣。故利泽万世而天下莫知,岂直嗟欺而言仁孝乎哉?盖谓仁孝不足言也。夫孝悌、仁义八者,皆人勉而为之以役其德,非德之自然,此道之所以散也。岂得为至贵、至富、至愿哉?国爵并焉,莫之爵而常自然也。国财并焉,弃天下如弊展也。名誉并焉,所愿学孔子是也。若然则任於道而不变矣!   详道注:猛兽不失所亲,螫虫不害所爱,则人之相亲爱以为仁者,不过类此而已。天地以万物为刍狗而万物自育,圣人百姓为刍狗而百姓自遂,苟以濡沬相给,乐饵相悦,则周此而失彼,利一而废百。泥仁爱之迹,而不知圣人不仁,所以为至仁也。仁生於孝,孝生於爱,由爱而至於至孝,则爱不足言。由孝而至於至仁,则孝不足言。所谓至仁者,岂过孝、不及孝之言耶?而太宰爻以孝爱为至仁,惑矣!冥山极北而南行以观,虽至邓而冥山愈远,喻至仁无亲而孝爱以言,孝爱成而至仁远矣!至弁者非特忘亲也,而使亲忘我,以至德遗尧、舜而不为,兼忘天下也。利泽万世而不知,天下兼忘我也。如是则仁常同於有余,而爱不生於不足,岂直太息而言仁孝乎?太息生於不足者也。   碧虚注:至仁者不独亲其亲,则近於无亲,非实无亲也。言孝则有私,私则非至孝。敬外貌也。爱内,诚也。有志则易,无心则难。行孝而子不记则易,奉养而亲不录则难。德及一家则易,化周天下则难。忘人、忘化,是谓兼忘。兼忘之治,治之至也。王人视圣德犹枇糠,以百姓为刍狗,然而仁孝之行未尝须突离,唯修德自励而已,岂欲求知哉!至贵,谓德全则轩冕不能动其心,故国爵并焉。至富,谓知足则金玉不能易其志,故国财并焉。至愿,谓自适则是非不能变其性,故名誉并焉。此守道而不渝者也。   庸斋云:虎狼,仁也,与盗亦有道意同。此皆排抑儒家之论,然亦有理。至仁无亲者,亲而不知其为亲,乃为仁之至。孝不足,言非不孝也,孝不待言矣。至仁在孝之上,是为过孝。若太宰所问,乃不及孝之言也。敬孝犹有进,爱孝则相忘,以至忘亲忘天下,皆谓迹不若无逵,有心不若无心也。德弃尧、舜而不为,利泽万世而不知,又岂以仁孝嗟叹自夸哉?孝悌至廉贞,世以为美德,实相勉以自苦而已,不足多也。我之至贵何取於国爵,我之至富何取於国财,我之至愿何取於名誉,故皆屏去之,是以道不渝,所谓当然也。前八者皆以有为自役,而我常无为也。   虎狼至恶,以父子相亲而可以称仁,此世俗以亲爱为仁者也,故真人因其问而矫言之。太宰疑其非仁,遂问至仁,答以至仁无亲,大哉斯言!惜乎太宰不能领会,终以亲爱为仁,而又归仁於孝,不悟至仁之可尊,孝固不足以官之,谓之不及也,宜矣!南行而不见冥山,喻亲爱之远於仁也。敬孝主於貌,爱孝本於心,忘亲则事亲以适,无所难矣。使亲忘我,则不贻亲念,行无进矣。兼忘天下,则与之俱化。天下忘我,则化亦冥矣。犹春风夏雨,长育万物,而不恃其恩,此仁孝之至也。故德遗尧、舜而不为其尘垢秕糠,足以陶铸尧、舜也。利泽万世而、不知,功盖天下而不似其自己也,如是则岂待叹美而言仁孝哉?盖谓得其体,则用不在言矣。世以孝悌、贞康八者为美德,徒自困耳!学而造乎道德,则至贵、至富、至愿足矣!回视爵、财、名誉之可屏除,犹以道德无为,而视夫八者之自役也。此道亘古穷今,未尝有所变,此所以为至贵至富而人所至愿者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四十四   #1《阙误》引张君房本『有』字作『在』字。   #2一本作『戴』字,意长。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四十五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天运第二   北门成问於黄帝曰:帝张咸池之乐於洞庭之野,吾始闻之惧,复闻之息,卒闻之而惑;荡荡默默,乃不自得。帝日:汝殆其然哉!吾奏之以人,徽之以天,行之以礼义,建之以太清。夫至乐者,先应之以人事,顺之以天理,行之以五德,应之以自然,然后调理四时,太和万物。四时迭起,万物循生;一盛一衰,文武伦经;一清一浊,阴阳调和,流光其声;垫虫始作,吾惊之以雷霆;其卒无尾,其始无首;一死一生,一愤一起;所常无穷,而一不可待。汝故惧也。吾又奏之以阴阳之和,烛之以日月之明;其声能短能长,能柔能刚;变化齐一,不主故常;在谷满谷,在坑满坑;涂却守神,以物为量。其声挥绰,其名高明。是故鬼神守其幽,曰月星辰行其纪。吾止之於有穷,流之於无止。子#1欲虑之而不能知也,望之而不能见也,逐之而不能及也;傥然立於四虚之道,倚槁梧而吟。自#2知穷乎所欲见,力屈乎所欲逐,吾既不及已夫!形充空虚,乃至委蛇。汝委蛇,故息。吾又奏之以无息之声,调之以自然之命,故若混逐蘗生,林乐而无形;布挥而不曳,幽昏而无声。动於无方,居於窈冥;或谓之死,或谓之生;或谓之实,或谓之荣;行流散徒,不主常声。世疑之,稽於圣人。圣也者,达於情而遂於命也。天机不张而五官皆备,此之谓天乐,无言而心悦。故有众氏为之颂曰:听之不闻其声,视之不见其形,充满天地,苞裹六极。汝欲听之而无接焉,故惑也。乐也者,始於惧,惧故祟;吾又次之以怠,息故遁;卒之於惑,惑故愚;愚故道。道,可载而与之俱也。   郭注:不自得者,坐忘之谓。由是知,至乐非音声也;叉先顺乎天,应乎人,得於心,适於性,然后发之以声,奏之以曲。故咸池之乐,必待黄帝之化而后成焉。自然律吕满天地间,但顺而不夺,则至乐全矣。故因其自作而用其所以动,运转无极而以变化为常也。初闻无穷之变,不能待之以一,故惧然悚听。奏以阴阳,烛以曰月,用天之道也。齐一於变化,而不主故常,满谷满坑,无不周也,塞兑守神,大制不割,名当其实,则高明也。故鬼神不离其所,曰星不失其度,止於有穷,常在极上住,流於无止,随变而往也。虑之不知,逐之不及,暗然恣使化去,弘敞无边,无所复为也。物之知力各有齐限。形充空虚,无身也,故委蛇任性,而悚惧之情怠。既怠,乃复无怠,此其至也。命之所有,皆自然耳。混然无系,随后而生。适在体中,故无别形。布挥不曳,幽昏无声,所谓至乐也。动於无方,居於窈冥,所谓宁极也。死生实荣,随物变化,明圣人应世非唱也,故有情有命者莫不资焉。忘乐而乐足,非张而后备。心悦在适,不在言也。有焱氏之颂,乃无乐之乐,乐之至也。惧然悚听,故是祟耳,未大和也。次怠,故遁进稍灭矣。惑故愚,愚故道,以无知为愚,愚乃至也。吕注乐,即道也。洞庭之野,广漠之处,奏之虽人,以天理而美,乐出虚也。行以礼义,由太清而建乐,居太始也。四时万物,莫非乐也。盛衰,文武经纶之不可乱,清浊阴阳调和之未尝戾其声,流光乎天地之问,然不感则不发也。求之本末,无首无尾,死生愤起,所常无穷而一不可待,故惧。此无它,我以人示之,彼以人入之而已。以人入天,则万变不同,所谓一者岂可待?宜其惧也。又奏以阴阳,烛以曰月,则天而已矣。其短长不常,满谷满坑,涂部守神,以物为量,乃其所以为声也。挥绰,则不制於宇宙。高明,则所以为天,鬼神守幽,曰星行纪,止之有穷,流之无止,唯所示而已。欲虑之而不知,逐之不及,目穷力屈,委蛇故怠。此无它,我以天示之,彼以天受之而已。吾又奏以无怠,调以自然,混逐药生,万物芸芸也。林乐无形,各归其根也。布挥不曳,动无方也。幽昏无声,居窈冥也。死生实荣,散徙无常,则不制於一矣。此举世之所疑,而圣人体之於起居造次之间,未尝离也。所谓圣者无它,达於情,遂於命,耳听目视莫非是也。则其天机而已。奚以张为哉?此所以为天乐,无言而心悦也。故举有焱氏之颂,咸池之妙。若此,汝欲听之,宜其无接而吾之聪不用,故惑也。此无它,忘乎人,忘乎天而已。始惧故祟,次怠故遁,卒惑故愚。身之所以不能载道者,以其智识昭昭也。唯其去知而愚,所以载道而与之俱也。   疑独注:古之论至乐者,岂钟鼓、管弦、度数之末而已哉?其理盖极於天地之表,其情盖流於阴阳之妙,无形可视,无声可听,《礼》所谓乐居太始,老子谓大音希声者也。始奏以人,未离乎人也。次奏以阴阳者,天也。终则至於神,生死不可测,故调以自然之命。人道故行之以礼义,天道故烛之以日月。无怠者,神也,神则役阴阳,统日月,兼礼义,《易》所谓阴阳不测者是矣。道至於无体,然后人疑之,疑故惑,惑故愚,愚故道,此之谓也。   详道注:始奏以人而行以礼义,徽之以天而建以太清,其巧见於变化之不穷,故闻之惧。惧则神出,故祟。中奏以阴阳之和,烛以日月之明,而其用存於流止之不测,故闻之怠。怠则堕体黜聪,故遁。终奏以无怠之声,调以自然之命,而其指归於无形无声之窈冥,故闻之惑,惑则遗知若昏,故愚。猖狂妄行而蹈乎大方,不识不知而顺帝之则,是谓愚故道也。   碧虚注:大雅之音,淡不入耳。始闻之惧,非流俗所美也。审听若怠,终听而惑,荡荡默默,莫识其所以然也。奏以人者和畅品汇,徽以天者谐美自然。行以礼义,上下不越也。建以太清,廓清区宇也。四时迭起而合序,万物循生而莫逆,文武理常,阴阳气顺,流光其声,元和普应也。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岂有穷哉!阴阳和则君臣合德,日月明则奸佞莫进,故治道日新,化无凝滞,鬼无灵响,法令不差,虑而知则不妙矣。望而见则不晦矣,逐而及则不冥矣。卓然独化而无所遁,所以无穷无屈也。廓然凝合则靡顺而怠,息至和则无怠。至乐则自然如丛灌修篁之响,皆日天籁,怒者其谁耶?物性湛然,布挥不曳也。真风淡泊,幽昏无声也。冲气混成,故动於无方。大象无形,故居於窈冥。见其或动或静,挚敛滋繁,而谓之生死实荣也。随气盛衰,应节而变,疑其不常,故考诸圣法,而达鬼神之情,遂万物之命。寂若死灰则机息,五行自运则官备也。焱氏之颂,古乐章名,形夷莫睹,声希莫闻,视听无由,不惑而何,心惧则不祥,神怠则遁藏,意惑则愚,愚则近道矣。   庸斋云:奏以人事,徽以天理、礼义,有条理也。太清,合造化也。自此以下,言其乐变化惊动,可喜可愕,流畅光华,不见终始。既常且变,求其归一之地而不可得,所以惧也。阴阳日月,亦是和畅光华之意。变化不常,愈出愈奇也。涂塞其聪明而守之以神,随物而为齐量,鬼神守幽,日星行纪,皆言其不用知巧而循自然。止於有穷至逐之不及,形容似有物而非有物之意。故欲见而不可穷,欲逐而不可及,形虽充满而忘身若虚,至委蛇放弛,所以怠也。无怠,不已。命,犹理也。混同相逐,如万物丛生,林然而乐,布散挥动,非由牵曳,幽昏而不可闻,变动而无方所,故死生实荣,散徙无常。此世人所疑,乃以稽於圣人也。达情遂命,极於自然耳。目、手、足虽具,而见闻、动作皆不自知,是日天乐。《楞严经》云:反流全一,六用不行,是也。汝於此时虽欲听之而无所接,所以惑也。焱氏颂四句,即是前意添作一转,便成节奏。此文法之妙。前言惧、怠、惑,未见其意,到归结处,方说愚而可以入道。言人须经历如此境界,方有进步,处怠故遁,是欲能不能之时;惑故愚,是意识俱忘之时也。   南华论道,而举黄帝张乐於洞庭之野,盖谓化物之速,无过於道;感人之切,无过於乐。然求至音於旷寂之中,非乐道者不能也。凡人闻道之初,胸中交战,则始惧也。少焉战胜,则似怠矣。及乎情识渐泯,惧怠俱释,然后造乎和乐,复乎无知,此入道之序也。窃详本章三奏之义,与《齐物论》三籁相参。奏之以人,行以礼义,始乎有作也。徽之以天,建以太清,渐近自然也。.四时迭运,万物循生,阴阳调和,流光其声,而不离乎文武经纶、盛衰、清浊之间,此乐之初奏,合乎人籁也。次奏以阴阳之和,烛以日月之明,其声能短能长,能柔能刚,满谷满坑,以物为量,即所谓地籁也。终奏以无怠之声,调以自然之命,充满宇宙,苞裹六极,法天之行健而且然无间矣。至是则达情遂命,而视听不以耳目,非形非声而有形形声声者,存此天籁之妙也。故若混逐丛生,万窍怒唠也。林乐而无形,即所以怒唠者,求之而不可得也。布挥而不曳,厉风济也。幽昏而无声,焱窍为虚。动於无方,居於窈冥,则入於不测之神。故生死实荣,散徙无常,此几人所疑,而圣人之所考据也。天机不张,堕体黜聪也。五官皆备,存而不用也。至於无言而心悦,非天乐而何?《礼》云:大乐与天地同和,人之道性未有不自和乐而得者,乐臻於和而天地应,非人不能成也。故此章借乐以喻道,使学者知形气交和,至音港畅无声闻和,初不在乎金、石、丝、竹之繁奏也。末举有焱氏之颂,明至道。至音有非视听所能接,是以卒之於惑,惑故愚,此犹颜子不可及之愚。见闻知识,一时都泯,故道可载而与之俱也。是乐也,器非凡制,音具先天,至乐至和,充满天地,丝竹莫写,昼夜常闻,解使师襄惧而瞽旷惊,土偶歌而木人舞,然则咸池之妙,岂在乎音声、律吕之间哉?善听者当不以耳而以心,不以心而以气,则以虚合虚,听於无听。所乐者天,其乐全矣。太上云:乐与饵,过客止。垫潜之下必有闻霆而作者,吾将与之论乐焉。太和,当是泰和。傥然,当是惝然,惝恍自失貌。众氏一本作焱,必遥切,太古无为帝王之号。   孔子西游於卫。颜渊问师金曰:以夫子之行为奚如?师金曰:惜乎,而夫子其穷哉!颜渊曰:何也?师金曰:夫刍狗之未陈也,盛以筐衍,巾以文绣,尸祝斋戒以将之。及其已陈也,行者践其首脊,苏者取而爨之而已;将复取而盛以筐衍,巾以文绣,游居寝外其下,彼不得梦,必且数咪焉。今而夫子,亦取先王已陈刍狗,取#3弟子游居寝外其下。故伐树於宋,削边於卫,穷於商、周,是非其梦耶?围於陈、蔡之间,七曰不火食,死生相与邻,是非其咪耶?夫水行莫如用舟,陆行莫如用车。以舟之可行於水也,而求推之於陆,则役世不行寻常。古今非水陆与?周、鲁非舟车与?今薪行周於鲁,是犹推舟於陆也,劳而无功,身必有殃。彼未知夫无方之传,应物而不穷者也。且子独不见夫桔杆者乎?引之则俯,舍之则仰。彼,人之所引,非引人也,故俯仰而不得罪於人。故夫三皇、五帝之礼义法度,不矜於同而矜於治。故譬三皇、五帝之礼义法度,其犹租梨橘柚耶!其味相反而皆可於口。故礼义法度者,应时而变者也。今取暖狙而衣以周公之服,彼必龄啮挽裂,尽去而后嫌。观古今之异,犹谖狙之异乎周公也。故西施病心而缤其里,其里之丑人见而美之,归亦捧心而膑其里。其里之富人见之,坚闭门而不出;贫人见之,挈妻子而去之。彼知美膑,而不知啧之所以美。惜乎,而夫子其穷哉!   郭注:凡废弃之物,於时无用,则更致它妖。先王典礼所以适时用,时过而不弃,兴矫效之端,故时移世异,礼亦宜变,因物而无系,不劳而有功,期於合时宜应治体而已。彼以为美者,此或以为恶,礼义当其时而用,则西施也;过时而不弃,则丑人也。   吕注:圣人之礼义法度,皆应世之迹。方其应世也,严之饰之,则刍狗未陈斋戒以将之,譬及其过也,委而去之,则刍狗已陈行者践之之譬也。取已陈刍狗,寝外其下,则心有所系,不梦必咪。取先王应世之进,与弟子弦诵讲习不息,则伐树,削迸,穷於商、周之梦,围於陈、蔡死生与邻之咪,乃其报也。唯不能过而去之而心有所系,则舟、陆之非宜,周、鲁之不行。未知无方之传,应物而不穷者也,以治人则非。桔槔之俯仰而不得罪,以应变则非。租梨味反而皆可口,犹衣猿狙以周公之服,是知美矉而不知矉之所以美也。夫有教立道而无心,仲尼则虽取先王应世之迹而弦诵讲习,岂有所系哉!视伐树、削迹、商周之穷、陈蔡之厄,犹鹳雀、画蚩相过乎前也!道之不行我知之矣!则奚舟、陆之又行,周、鲁之必用,而不知无方之传,以至俯仰得罪,而不知礼义法度应时而变与夫矉之所以美哉?盖学孔子而不知所以为孔子,则其弊常若此。庄子所以数言之。   疑独注:《六经》者,先王之陈迹,适则用之,过则弃之,犹刍狗未陈则盛以筐衍,已陈则践之爨之而已。若复取之而寝外其下,不梦必咪,盖祭祀鬼神之余物,或足以玫它妖。师金以此意告颜渊,今汝夫子迷古人之土梗陈迹,欲有为於时,使弟子游居寝外於仁义礼乐之下,故不免世矉息,是推舟於陆,行车於水也。夫应物无穷者,随时适变,无古无今,此无方之传也。又喻以桔槔俯仰在人引之,非引於人也,今仲尼用力於仁义礼乐,要世人而从之,非若桔槔者也?故先王法度,犹众果之味不同而皆可於口,当应时而变,然后皆适也。周公缓狙,喻古今之不相伴也。礼义法度则一,而所用之时不同,犹西施里妇之矉则一,而美丑异矣。   详道注:齐、楚、燕、魏之歌异转而皆乐,九夷、八蛮之哭殊声而皆悲。是以圣人之治天下,乘时以制宜,因民以立法,果可以利其国,不一其用,果可以便其事,不同其礼。故伏羲、神农教而不诛,皇帝、尧、舜诛而不怒,夏质而不文,周文而不质,古之法其可行於今?今之法其可胶於古乎?孔子推古以御今,非胶之也。欲缘迹以复於所以迹而已。师金恐天下之人溺於缘迩之弊,所以始况以刍狗、舟车,次况以桔槔、橘抽,终况以猿狙、好丑、犹古今周、鲁之不可一也。诊日:以书学御者不尽马之情,以古制今者不达事之变。   碧虚注:师金惜夫子之有才而不达,如刍狗已弃,复用必招不祥。盖治贵日新,履迹则弊,以周道可行於鲁,则太行可以荡舟,不若舍陈迹而任自然,应天理而随物化,故三皇、五帝之礼义法度,不矜於同而矜於治,治则为法矣。犹口之於味,欲甘与甘,欲辛与辛,应时而变者也。故顺缓狙之性则易驯,效西施之矉者愈丑也。   庸斋云:师金亦荷筱丈人、楚狂接舆之类,盖谓儒者所学皆古昔陈言,不足用於今世。川陆舟车之喻,言时不同。无方之传,不执一之道,古传随时不执一之道,所以应世而无穷,俯仰随人而无所容心,即无方应物之喻。租梨橘抽,味各不同,以譬三王不同礼,五帝不同乐之意。以古之礼乐强今人行之,是强缓狙而衣以周公之服;以今人而学古,犹里妇而学西施之矉也。此段凡六喻,节节皆奇。   刍狗,所以致敬也,祭已而存之则妖兴。法度,所以适时也,时过而执迹则弊至。此师金所以讥夫子而醒其穷於商、周之梦,解其围於陈、蔡之眯也。而犹遑遑然觊复古於今,行周於鲁,无异荡舟而求利涉之功,宜其应物辄穷而至於死生相与邻也。倘能如桔槔之俯仰无心,橘抽之甘酸可口,则奚必强缓狙以周公之服,贵里妇以西施之美哉?无方之传,言古传此道无有定方,在任治道者相时施政,使民宜之而也。《易》曰穷则变,变则通。其师金之谓欤?取弟子,是聚弟子。眯音米,物入眼为病,於此说之不通,陆氏《音义》载司马云厌也,音一琰切,成法师《疏》直作魇,梦中怪也,其论为当。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四十五竟   #1『子『为『予』字之误。   #2『自』为『目』之误。   #3取、聚古通用。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四十六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天运第三   孔子行年五十有一而不闻道,乃南之沛见老聘。老聃曰:子来乎?吾闻子;北方之贤者也,子亦得道乎?孔子曰:未得也。老子曰:子恶乎求之哉?曰:吾求之於度数,五年而未得也。老子曰:子又恶乎求之哉?曰:吾求之於阴阳,十有二年而未得。老子曰:然。使道而可献,则人莫不献之於其君;使道而可进,则人莫不进之於其亲;使道而可以告人,则人莫不告其兄弟;使道而可以与人,则人莫不与其子孙。然而不可者,无他也,中无主而不止,外无正而不行。由中出者,不受於外,圣人不出;由外入者,无主於中,圣人不隐。名,公器也,不可多取。仁义,先王之连庐也,止可以一宿而不可以久处,观而多责。古之至人,假道於仁,托宿於义,以游逍遥之墟,食於苟简之田,立於不贷之圃。逍遥,无为也;苟简,易养也;不贷,无出也。古者谓是采真之游。以富为是者,不能让禄;以显为是者,不能让名;亲权者,不能与人柄。操之则栗,舍之则悲,而一无所鉴,以阀其所不休者,是天之戮民也。怨、恩、取、与、谏、教、生、杀八者,、正之器也,唯循大变无所湮者为能用之。故曰正者,正也。其心以为不然者,天门弗开矣。   郭注:求之於度数阴阳而未得,此寄孔、老以明绝学之义。中心无受道之质,则虽闻道而过去。中无主,则外物亦无正己者,故未尝通也。由中出者,圣人之道,外有能受者乃出耳。由外入者,假学以成性。虽性可学成,要当内有其质,若无主於中,则无以藏圣道也。名者,天下之所共用。矫饰过实,多取者也,多取而天下乱矣。仁义者,人之性也,人性有变,古今不同。故游寄而过去则冥,若滞系於一方则见。见则伪生而多责。故至随时而变,无常进也。从简,故易养。不损己以为物,游而任之,斯真采也,采真则色不伪矣。天下有以所非自累者,而没命於所是,非立乎不贷之圃也。舍之而悲者,操之不能不栗。知进而不知止,则性命丧矣,所以为戮。守故不变,则失正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