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 第 12 页/共 24 页

吕注: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而道非一、二、三也。求之於度数,则不出乎数之中,故五年而未得。道分而为阴阳而道非阴阳也,求之於阴阳不出乎天宇之大,故十有二年而未得。道之所以不可献之亲,告之兄弟子孙者,以中无主,外无正也。中无主,则我欲授之而彼不止;外无正,则彼欲受而我不行。物之有主,固有之也;道之在己,有其固有而已。莫之有而有之,是中无主而不止。射之有正,所以受之也。道之於人,与其所受而已,莫之受而强之,是外无正而不行。由中出者,不受於外,圣人不出,以其无正也。由外入者,无主於中,圣人不隐,以其不止也。不隐则不能推而纳之之谓也,然则道非可求之於度数、阴阳,求诸己而已。非可献之於君、亲自得而已。名者,不可多取,多取则德之荡也。仁义,不可久处,久处则亲而多责。逍遥,则无所不适;苟简,则其求易赡;不贷,则不与物交。如是,则凡所采者,莫非真也。不能让禄,知有富而已;不能让名,知有显而已;不能与人柄,知有势而已。而亲权者,操舍之累,害性尤甚,一无所鉴,观浊水而迷清渊,不休则天刑之不可解。怨恩至生杀八者,正之器非正之道。唯循大变而无所湮,乃所以用其器之道也。以其道用其器,此正之所以为正也。天门者循大变而无所湮者,所由出入也,以为不然,则天门弗开可知矣。   疑独注:夫道,妙在阴阳之外,其粗在度数之间,於此求之而未得,必无思无求,然后得之於阴阳之外也。既不可进献其上,又不可告与其下者,无它也,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思之所以尊德性,学之所以道问学。中无主,言其不能思。外无正,言其不能学。由外入者,学。中无主以思之,则外入者不止於心。由中出者思,外无学以正之,则中出者不行於人道。由中出不为外所受,则是不止。圣人不出,学由外入,无主於,中是不能思圣人不隐出显隐藏也。   《易》曰:辉光日新,其德由中出者也。君子多识前言往行,由外入者也。由中出者,所以致广大;由外入者,所以尽精微。此道之所以全也。名者,天下公器。若有私,则是不实之名,不可多取。仁义之於道,犹传舍之於路,只可一宿,不可久处,言不着於仁义之迩也。逍遥,无为。不贷,无出。采真之游,即天游也。嗜富好权之人,心灵愚昧,不能鉴见玄理,以闯其所不休息者,是天之戮民也。怨恩至生杀八者,唯大人用之,然后为正之器。天门者,精神往来,一阖一辟,万物出入於此,其变无穷者也。   详道注:庄子以孔子行年五十一而不闻道,万#1言以明道之不易闻也。度数不过於五,阴阳不过於十二。仁以立人,故假道以行。义以立己,故托宿以处。然假道以行,非不宿也,孟子以七为安宅、为广居,是也。托宿以处,非不行也,孟子以义为正路、为大道是也。贷,应彼之乏而终以见还。田者,兴作利养之地。食於苟简之田,然后甘其食;立於不贷之圃,而后善贷且成也。   碧虚注:孔子明有用之用,而未得无为之道。道者,无丝忽可度量,无小闰可算数,无支干可推寻。故求之而未得也。老聘告以道之为物,君亲、臣子、莫得传授者,难其器也。中无原本,则吉祥不止;外无质正,则至德不行。妙意出乎圣人之怀,外无受道之质,妙意虽明,犹不出也。至言入乎学者之耳,内无容纳之量,听莹自惑,至言何尝隐耶?名者,实之宾,多取则招息。仁义,非一定之法,连庐,岂安居之处?古之至人假而行之,寄而居之,游於自得之场,冷於莽苍之野,连墙而不相往来,是谓采真之游。真,则不伪矣。夫矜富者怯禄,夸荣者惜名,恃权者多忌,俗态之常也。有鉴则知止,知止则不辱。怨恩等八者,名实之所系。名当其实,则器不滥矣。逆变则塞,塞则名实亏。名正则实正,或矫而为之,是灵府之不通也。   庸斋云:度数,礼乐也。阴阳,物理也。五年、十二年,初无别义,但言精粗求之久而未得耳。自道而可默以下四句,发得极妙,学道者虽有所闻於外而其中无主,非所自得,留之不住也。外无正者,我无所得,则外无质正,何以自行?由中出者,此谓教人,我言自中出,而汝不能受,则圣人不告汝矣!由外入者,此言受教,至言自外而入汝之听,汝未有见而中无主,虽闻亦无所得,非圣人有所隐也!由四句极精微,道不可传,病在此四句而已。名不可多取,此讥儒者好名。仁义不可久处,为其有逵。观,见也。才有声亦可见,祸之所由生。假道、托宿,过则化之意。苟简,不贷,易养无出,皆不费於我,是谓采取真实之理也。富卜显、权三者,操之而息失则栗,合之而迷恋则悲。略无所见,以视其所不休,迷而不知反者也。心无见而不能反视其迷,此天夺其魄也。怨恩等八者,有此人世,则有此八者之用。用所当用日正,铃无心者方能用之。大变,造化也。能顺而无汨,则在我者正,而可以正物。苟未能无心,而以是为不然,则胸中之天昏塞矣!《诗》曰:天之牖民,便是天门之意。   度数之学,可以律历考也。阴阳之学,可以气侯推也。道之为体,不关律历,不涉气候,所以於此求之而未得;唯无心而任化者,不期合而与之合,非求索所可得也。使道而可献至莫不与其子孙,言道不可以有心传,不可以私意得也。中无主内无其质,故道不流行,若郢人之於世无师匠,故道不舍止。外无正匠,石则中有主,外有正,故能成其妙断,况至道授受之微,神交心契於恍惚杳冥者乎?夫圣人以道觉民,犹天降甘露,未尝择地,然非琼瑛之器,不能容受,此不受於外,无主於中之谓也。名,多取则毁至而害生。仁义,久处则进见而多责。至人所以假托之而无滞进,故世问忧息无由及也。以逍遥故无为,以苟简故易养,以不贷故无出,则虽物逵乎前,吾亦何事之有?是谓采真之游,言不容一毫私伪於其问,如天之运出乎自然而生生化化未尝息。此人之所以贵,道之所以神也。而世俗皆以富、显、权三者为是,而不能让,操栗合悲,将无复逍遥之日矣!此之谓不休,而一无所见以烛之,是天刑之不可解也。怨恩等八者,正之器,唯正,人能用不失宜。如喜、怒、哀、乐,虽圣人不能尽无,在乎中节耳!循大变而无所湮,谓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者是已。己正而后器正,器正斯可以正物,其心以为不然,则是泰宇不虚,何足以论道?天门,喻心之虚,明心法如眼,岂容有物哉?   孔子见老聘而语仁义。老聃曰:夫播糠咪目,则天地四方易位矣;蚊虻嗜肤,则通昔不寐矣。夫仁义僭然,乃愤吾心,乱莫大焉。吾子使天下无失其朴,吾子亦放风而动,总德而立矣,又奚杰然若负建鼓而求亡子皆#2耶?夫鹄不日浴而白,乌不日黔而黑。黑白之朴,不足以为辨;名誉之观,不足以为广。泉涸,鱼相与处於陆,相吻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孔子见老聪归,三日不谈。弟子问曰:夫子见老聪,亦将何规哉?孔子曰:吾今於是乎见龙龙,合而成体,散而成章,乘乎云气,而养乎阴阳。予口张而不能啧#3,予又何规老聘哉?   郭注:外物加之,虽小而伤性已大。使天下无失其朴,质全而仁义着矣!风自动而依之,德自立而秉之,斯易持易行之道。若揭仁义以趋道德之乡,犹击鼓而求逃者,无由得也。夫鹊白乌黑,自然各足,无所偏尚,故至足者忘名誉,忘名誉乃广耳。言仁义之誉,皆生於不足,若鱼之相忘於江湖,乃忘仁而仁也。孔子谓乃今於是乎见龙,言老聘能变化,因御无方,自然已足也。   吕注:至人之心若镜。而仁义僭然乱之,岂非播糠咪目、蚊虻、历肤之比哉?天下莫不有无名之朴,而能使之无失,则放风而动,总德而立矣。言其自动自立,又奚杰杰然若建鼓而求亡子耶?天下已失其朴而救以仁义,无异建鼓求亡,言以声闻名誉求之也。且鹄白乌黑,朴之自然,何所加饰,则言誉之观无所加广於人之性亦若是而已。鱼处陆而相徇以湿,不若相忘於江湖,则天下失其朴而相徇以仁义之湿沬,不若相忘於道卫之江湖也。龙之合而成体,散而成章,则未始累於其身也。老聘以仁义为播糠、蚊虻,则不累於其身可知矣。   疑独注:朴者,道之全。仁义,道之散。风者,道之化物。德者,道之在人。使天下无失其道之全,但当任其自在,依风而动,据德而立,奚必揭仁义以求道德,若建鼓以求亡子耶?鹄白乌黑,自然而然,故不足以为辨也。名誉者,所以物色而是非其朴,故不足以为广也。鱼处陆而湿沬相濡,虽顷刻相亲而性命之理已失,不若相忘江湖,各自足也。薄俗相亲以仁义,特一时之爱而性命之理已失,不若相忘道卫,各自足也。古者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益以此。孔子闻老聘之言,变化无穷,叹其犹龙而合散无常也。口且不能官,何规老聘哉!   碧虚注:骈於仁义者,犹枇糠咪目。枝於聪明者,犹蚊虻嗜肤,欲不愤乱可得乎?不雕琢则朴全,仿淳风以化物,总至德以自完足矣,又何苦荷担仁义,奔走陈迹哉?犹鹄白乌黑,物自群分,夫何足辫?涸鱼之徇濡相济,矜恤之情见矣,不若相忘江湖之为乐也。孔子见老聘而云见龙,夫龙,冥会元气,合而成体也,飞港焕烂,散而成章也。出处无心,故乘乎云气;动静以时,故养乎阴阳。老聘圣德莫测若是,余规谏何施哉!   庸斋云:嗜肤、咪目,偏说逆心之譬。僭,毒,言其苦。愤,逆也。放风,顺化。总,犹执也。若使天下不失其本然之朴,则皆顺化而行,执德而立,何待教乎?犹负大鼓而求亡子,无由得也。夫鹊白乌黑,不待浴黔,自然之质,不足致辩。以名誉观示天下,便有是非,此心不广大矣!鱼之徇濡能几何,若处江湖,则相忘於水,喻至道之世,各循自然,无所是非,上下亦相忘矣!合而成体,浑然者也。散而成章,灿然者也。言龙在天地之问,可见而不可见也。乘乎云气,在造化之上。养乎阴阳,以天地之道自乐也。   孔子见老聘而语仁义,无异道尧、舜於戴晋人之前。故聘以播糠、昧目、蚊虻嗜肤喻仁义之愤心,益借是以缄世人之膏肓,使天下各得其浑然之真。则化物也,动之以风;治身也,立不失德。奚叉杰然自标仁义之名,以为道之极致,若建鼓求亡子,无由得之也。夫鹊乌之不待浴黔则白黑之实知之审矣,故不叉辫。至道博大,不可名言,今乃求之於仁义之誉,何足以为广哉?犹涸鱼之相濡沬,非不亲爱,视江湖相忘之乐为何如。然今世正以濡沬微爱为仁,而不知圣人不化为仁之至也。孔子见老聃,归而不谈,目击道存,不容声矣。龙之成体、成章、乘乎云气、养乎阴阳,则动静不失其时,德泽足以及物而神化不测者也。故古之论圣人,神人者,皆以龙为喻,非夫子不能形容聘之德,非聘不足以当夫子之喻。然二圣人者,皆人伦之至,显七藏用,更相发明,无容优劣於其问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四十六竟   #1正字为『寓』。   #2正字为『者』字。   #3《阙误》引江南《古藏》本『啧』下有『舌举而不能认』。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四十七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天运第四   子贡曰:然则#1人固有尸居而龙见,雷声而渊默,发动如天地者乎?赐亦可得而观乎?遂以孔子声见老聃。老聃方将倨堂而应,微曰:予年运而往矣,子将何以戒我乎?子贡曰:夫三王五帝之治天下不同,其系声名一也。而先王#2独以为非圣人,如何哉?老聃曰:小子少进!子何以谓不同?对曰:尧授舜,舜授禹,禹用力而汤用兵,文王顺纣而不敢逆,武王逆纣而不肯顺,故日不同。老聘曰:小子少迹!余语汝三皇,五帝之治天下。黄帝之治天下,使民心一,民有其亲死不哭而民不非也。尧之治天下,使民心亲,民有为其亲杀其杀而民不非也。舜之治天下,使民心竞,民孕妇十月生子,子生五月而能言,不至乎孩而始谁,则人始有夭矣。禹之治天下,使民心变,人有心而兵有顺,杀盗非杀人,自为种而天下耳,是以天下大骇,儒墨皆起。其作始有伦,而今乎妇女,何言哉!余语汝三皇、五帝之治天下,名曰治之,而乱莫甚焉!三皇之知,上悖日月之明,下睽山川之精,中堕四时之施。其知僭於蜃蕾之尾,鲜规之兽,莫得安其性命之情者,而犹自以为圣人,不可耻乎?其无耻也?子贡蹴蹴然立不安。   郭注:亲死不哭,民不非也,若非之,则强哭。杀其杀,言亲服有隆杀也。子生五月而能言,谓教之速。未孩已择人,谓其竞教速成也。不能同彼我,而心竞亲疏,故不终天年。言兵有顺,则天下已有不顺故也。盗自应死,杀之,非杀。不能大齐万物而人人自别,斯人自为种也。求百代之流而会乎当今之变,其弊至於斯者,非禹也,天下耳。言圣知之逵非乱天下,而天下叉有斯乱。儒墨皆起,此乃百代之弊。今之以女为妇,而上下悖逆者,非作始之无理,但至理之弊,遂至於此,复何言哉?虽三皇、五帝之治天下,亦不免乎弊也。子贡本谓老子独绝三王,故欲同三王於五帝,今又见老子通毁五帝,上及三皇,则失其所以为谈,故立不安。   吕注:老子以仁义愤心比播糠咪目,蚊虻嗜肤,则以五帝、三王为非圣宜矣。子贡又求之於让争顺逆之问,则其述之尤粗者。自迸言之,则使民心变,固不若亲,亲不若一,然均不免於治天下而使民有心而已。名日治之而乱天下者,自此始,苟为用知,岂特五帝、三王而已。虽三皇之知,亦将上悖日月,下睽山川,其知僭於蚤蔓之尾矣!兽之伏於山林,夜行昼居,虽饥渴隐约,犹且胥疏於江湖之上,则鲜规之甚也。子贡闻其非三皇、五帝而不得其所以非,故蹴蹴然不安也。   林注:尸居龙见,雷声渊默者,神人之事也。倨者,居,不为容应。微者,不得已而应。年运而往,言已老也。三王、五帝圣人之名;治天下者,圣人之进。名迸不同而有所系,故老耻非之,若圣人之心,则无不同矣!禹治水,故用力。汤伐桀,故用兵。文王事殷,武王伐纣,故日不同。黄帝之时,民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故有亲死而不哭者,世不以为非,纯任天道以治天下也。及乎法成於尧,则降天而入人,民心已相亲矣!然礼法未详备,故有杀其亲丧而民不非之。至舜则纯以人道治天下,民非独有亲而竞心起,故浇淳散朴,大道废,有仁义矣!民欲丛生,故孕妇十月而生子。教之太速,故子生五月而能言。未至於孩提,已能分别谁何,赤子之心易失如此,去神人不死之道,不亦远乎?降及於禹,民心有竞而淳朴变矣!然用兵征伐,未尝不顺人心,所杀者盗,将以止杀,《书》曰:刑期於无刑,是以不能大齐万物,而人人自别各分其种以乱天下也。帝王,治迹既弊,则儒墨是非皆起。非作始无伦也,积久而成弊。故以女为妇,上下悖逆,莫甚於此时,何可言哉!鲜规微兽犹不安其性命之情,而况於民乎!   碧虚注:不言而化行,尸居龙见也。名振而身晦,雷声渊默也。升降有常,发动如天地也。三皇、五帝德有优劣,其治不同而系声名一也。黄帝之治天下,兼忘,故亲死不哭而民不非。尧治天下,使民心亲,为亲丧杀其服而民不非。舜治天下,使民心竞,民孕早育,未孩而谁,人始夭矣!禹治天下,使民心变,孜孜为生,人有心也。被伐不怨,兵有顺也。禹授启而天下化,故日人自为种。非一人私,故曰天下耳。以至圣知生而天下骇,儒墨兴而大道分,宜其处女早嫁而彝伦攸教也t是知立法成治,法变叉乱,日月薄蚀,山川崩竭,四时愆亢,不和之气甚於蜂蔓,使万物失其性命之情者,用知治国之过也。   庸斋云:以孔子之声见老聘,称夫子门人而修谒也。倨堂,有傲意。应微,问答之声甚微也。黄帝之治,顺乎自然,此后一节下一节。制服以其亲之重轻为降杀,昔无此,而今制礼也。古人十四月而生子,两岁而后能言,今十月而生,五月而言,未提孩而早能问人为谁矣。心变,谓变於古。人有心,谓各存私心。兵有顺,以用兵为顺事也。为盗者可杀则杀,法禁详矣。当此时也,人皆自分种类,各亲各子,特共此天下而居耳。其作始之时,犹有人伦之道,其弊至於乱伦而以女为妇,又何可言哉!《礼记》大道、为公一段,亦有此意。前此多尊三皇,至此又并抑之,谓其知亦能拂天地造化之理,毒如蟹蔓。解,少。规,求也。小兽所求鲜少,亦不得安其性命之情矣。尸居龙见,则冥冥而见晓。雷声渊默,则闻和於无声。发动如天地,阴阳同运也。此子贡赞仰老聘之德,所以愿见之。老聘方将倨坐於堂,凝然入寂,寂而常应,应夫微眇之问也。子贡谓三皇、五帝之治不同,皆系名声於天下,自使民心一以至使民心竞,心变则知世道愈降,人心日亏矣。亲死不哭,杀其亲服,此犹礼文之略,未甚害事也。十月生子,五月能言,则受化速而民始夭。有心有顺,人自为种而天下骇矣。原其作始,未尝无伦,而卒未尝有伦,以其求治太-过,不度物情,强天下之从已,是乃乱之招也,复何言哉!.夫三皇之知离性未远,然犹悖日月堕山川而僭於复蔓之尾。使虫兽不安其性命之情,则斯民可知,况后世任情识而资知巧者乎?是岂足以语夫不以知治国国之福之义哉!   孔子谓老聪曰:丘治《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自以为久矣,孰知其故矣;以奸者七十二君,论先王之道而明周、召之述,一君无所钩用。甚矣夫!人之难说也,道之难明耶?老子曰:幸矣!子之不遇治世之君也!夫《六经,》,先王之陈边也,岂其所以边哉!今子之所言,犹迩也。夫边,履之所出,而边岂履哉,夫白鶂之相视,眸子不运而风化;虫,雄呜於上风,雌应於下风而风化;类自为雌雄,故风化。性不可易,命不可变,时不可止,道不可壅。苟得於道,无自而不可;失焉者,无自而可。孔子不出三月,复见曰:丘得之矣。乌鹊孺,鱼傅沫,细要者化,有弟而兄啼。久矣夫丘不与化为人!不与化为人,安能化人!老子曰:可,丘得之矣!   郭注:所以进者,真性。任物之真性,其进则《六经》也。况今之人事,则以自然为履,《六经》为述。鹧以眸子相视,虫以呜声相应,俱不待合而生子,故日风化。夫同类之雌雄,各自有以相感。相感之异,不可胜极,苟得其类,其化不难,故乃有遥感而风化者,至人皆顺而通之,虽化者无方而皆可。失焉者无目而可也,如乌孺、鱼沬、细要者化,物之自然各有性,人之性则舍长亲幼,故有弟而兄啼也。夫与化为人者,任其自化,若翻经以说则疏矣。   吕注:《 六经》 者,先王之法,明在度数而见於书,非其所以化也;其所以化者,神明而已。逵者,履之所出,而述岂履哉?以是而化,天下宜其不用也。白鹧之相视,眸子不运而风化,相感者神而不以声;虫,雄呜上风,雌应下风,相感以声而不以形,类自为雌雄,故风化。若是者,凡以性殊而不可易,命定而不可变,时行而不可止,道通而不可壅故也。岂可以言议意测?则知所以化天下者,不在陈进之间,求其道而已矣。孔子不出三月而得之,於斋心服形之际,悟夫乌鹊鱼蜂莫不皆生,而其所以生者未尝同,则知之所不能知也,化而已矣!有弟而兄啼,情使之然。化,则均可以生;情,则虽兄弟不能均得。欲人之化也,难矣!久矣夫,丘不与化为人,则为道而不至於与造物者为人也,又安能化人哉?世之学孔子而不得其所以迸者,其息常在此。   疑独注:用《 六经》 陈述以治天下,而不求其道德性命之意,犹人认迸而不知其出於履也。白鹧与虫皆以风化,不待合而子自生,同类之雌雄各有以相感,得类则其化不难,此皆造物自然之理,性命之不可变,时道之不可壅者。但当任之,不可强以先王陈述乱其自然之性也。三月者,天时之一变,明其悟道之难。鹊鱼蜂三者,皆不因淫欲而生化,故孔子得之以发明老子言道之意。有弟而兄啼,言人多怜幼而合长。久矣夫,言其来非一朝夕也。与化为人者,随造物之生死而心无系累,故爻须舍《 六经》 之陈述而人自化矣!   . 碧虚注:圣贤明识,即时所用。今之存者,简册而已!诅复应务耶?应用为履,应过为逵。白鹧之相视呜和,岂有逵哉?贤愚之性不可易,贵贱之命不可变,穷通之时不可止,圣人之道不可壅也。悟则瓦砾为金,迷则璧玉皆石。孔子遂悟鹊孺鱼沬皆自尔耳,不假於外也。兄弟先后,尚有憎爱,况於时代乎?言物各独化,岂有与化为人而不能化人者哉?   鬳斋云:夫有履则有逵,得其进而不得其履,亦犹糟粕之喻。自白鹧相视已下一段,文字极奇。几物皆风气所生,故日风化。类自为雌雄,在万物之中,自为一类,故能如此风化也。性、命、时、道,皆言自然之理不可违。孺,交尾也。沬,相濡化生也。兄弟同母,叉乳绝而后生,兄不得乳故啼。不与化为人,言知人而未知天,不与造化为一也。此章以造化生生之理,喻自然之道,益谓儒者所学皆有为之为;若无为之为,则与造化同功。经意益欲人知此身自无而有,与万物一同,所以破世俗自私、自恋之心也!   白鹧之相视,虫呜之相应,皆以类自为雌雄,故风化。是所谓两精相搏而神应之,阴阳相求自然之理。故性命不可易,时道不可壅也。乌鹊乳至有弟而兄啼四句,乍读难通,熟究其义,化理甚博,益胎卯湿化备见其中而人弗察耳。夫天地盈虚之理,造化消长之机,虽默运於无形,悉由四生发见,四生之中人为之主,亿兆之中圣人为主。圣人者,与化为人之化则知天矣。故是篇终於论化,自非官天地府万物而独运乎,亭毒之表,安能化人哉!太上云:我无为而民自化,观夫鹧虫之风化,乌鹊之孚乳,鱼之傅沬,蜂之祝子,皆出乎自然之性,成以专定之功,此感彼应,不可政诂,故谓之化。人为最灵,其化又有妙於此者,亦不越乎自然之理,专定七功耳。故《 中庸》 云唯天下至诚为能化,以孔子之圣,犹斋心三月而后得,则大化之妙岂容轻议哉?本篇以天运地处启论端,设问日月风云流行之故,答以六极五常,上皇之治,体天运而行德教,故无为而化,民乐自然。次论至仁无亲,至贵屏爵,行其无事,亦法天运之义也。至於论洞庭之张乐,明大道之渊微,奏以阴阳,行以礼义,天人相因,立极之本也。调理四时,泰和万物,寒暑协序,生化之原也。动无方而居窈冥,天机停而五官备,则随物潜藏,触处发见,不可以形拘声尽而天游,所到无非至和,希声所存,无非至乐也。若夫治道比已陈之刍狗,法度犹相反之租梨,缓狙裂周公之衣,丑妇效西施之美,此明夫政治贵乎适宜,烹鲜在於不挠。为人上者,信能体道法天,与化同运,节以鼓舞,时其需泽长养而熟成之,民恶有不化者哉?伸尼见老子,叹其犹龙,则以人合天未至於俱化。洎闻渊雷之妙,遂弃《六经》陈逵而究其所以述,不出三月,与化为人则逵同乎人而体合乎天矣!《易》曰天行健,此其所以为运。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此其所以为化也欤!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四十七竟   #1《阙误》 引江南古藏本『 人』   #2 上有『 至』 字。正字为『 生』 。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四十八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刻意第一   刻意尚行,离世异俗,高论怨诽,为亢而已矣,此山谷之士、非世之人、枯槁、赴渊者之所好也;语仁义、忠信、恭俭、推让,为修而已矣,此平世之士、教诲之人、游居学者之所好也;语大功,立大名,礼君臣,正上下,为治而已矣,此朝廷之士、尊主强国之人、致功并兼者之所好也;就薮泽、处问旷、钓鱼问处,无为而已矣。此江海之士、避世之人、问暇者之所好也;吹拘、呼吸、吐故纳新,熊经、乌申,为寿而已矣,此导引之士、养形之人,彭祖寿考者之所好也。若夫不刻意而高,无仁义而修,无功名而治,无江海而问,不导引而寿,无不忘也,无不有也,澹然无极,而众美从之。此天地之道,圣人之德也。故曰:夫恬澹、寂漠、虚无、无为,此天地之平,道德之质也。   郭象注:此数子者,所好不同,恣其所好,各之其方,亦所以为逍遥也。然此皆各自得,安能靡所不树哉!若夫使万物各得其分而不自失者,故当引之无所执为也。忘故能有,若有之,则不能救其忘矣。故有者非有之而有,忘而有之也。若厉己以为之,则不能无极而众恶生矣。不为万物而万物自生者,天地也。不为百行而百行自成者,圣人也。非夫寂漠无为,则危其平而丧其质矣。   吕惠卿注:自刻意以为高至导引以为寿,皆有待於物,不能无不忘,无不有也,澹然无极,则不为刻意仁义功名等所役。众美从之,则所谓高修治闲寿者不召而自来,凡天地之。道,圣人之德,如此而已。则知所谓恬澹、寂寞、虚无、无为,乃天地之平,道德之质也。益无不忘,无不有,则不累於有无,所以为无为也。   林亲独注:凡为亢者未铃知修,为腾者未铃知治,为治者未铃无为,无为者未铃能寿,为寿者未铃能死而,州不亡,各有所蔽,未若圣人之备也。圣人者,不刻意而高,无仁义而修,无功名而治,无江海而间,不导引而寿。无不忘,常无是也。无不有,常有是也。常无非实无,常有非实有,故澹然无极而众美之所归。天地之德亦若是而已。恬淡、虚无皆出於道德,别之,则恬淡寂寞者,天地之平;虚无无为者,道德之质也。   陈碧虚注:高论,许由、善卷。非世,伯夷、叔齐也。牯槁,红焦、〈子推。赴渊,申徒狄、卞随也。进居学者,仲尼沬泗、子夏西河也。致功,伊尹、吕望并兼管仲、商鞅也。薮泽,巢父、严光。问旷,公阅休、牧马童子。钓鱼,任公子、渔父也。吹嘘呼吸,胎息六气之法。熊经乌申,泽神五会之衍也。忘有得有,忘得入极。天地中空而万物生,圣人无心而众美成。寂寞,为天地之平,虚无为道德之质也。   林庸斋《口义》云:刻苦用意,以行为尚,高论怨诽,愤世疾邪也。枯槁,寂真。投赴渊静,即入山恐不深之意。为修,好修洁,教诲为师於世也。致功并兼,庄子当时目击之事。避世问隐,超出是非之外,与为亢非世者不同。熊经鸟申,即华佗五禽之戏。无不忘,无不有,即无为无不为。无极,无定止。众美从之,备万善也。圣人得天地自然之道,故如此。道之质,言其本然者也。   褚氏管见云:此篇首论古昔圣贤趣尚不同,自枯槁赴渊至养形寿考,其义可见。若夫不刻意而高至不导引而寿,可忘可有,澹然莫量,此天地之全美,圣人之至德,非若前条各滞偏见,自以为得之比。譬夫夷清息和,而夫子独称圣之时,是为集大成者也。唯其无不忘,斯能无不有,若执而有之,何由造乎忘哉吁!一陶能作万器,无有一器能作陶者,以其非形然后能形形,以其非物然后能物物。天地圣人之德,亦若是而已矣!   故曰:圣人休休焉#1则平易矣,平易则恬淡矣。平易恬啖,则忧患不能入,邪气不能袭,故其德全而神不亏。故曰圣人之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静而与阴同德,动而与阳同波;不为福先,不为祸始;感而后应,迫而后动,不得已而后起。去知与故,循天之理。故无天灾,无物累,无人非,无鬼责,其生若浮,其死若休,不思虑,不豫谋,光矣而不耀,信矣而不期,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神纯粹,其魄不罢。虚无恬恢,乃合天德。故曰悲乐者,德之邪;喜怒者,道之过;好恶者,德之失。故心不忧乐,德之至也;一而不变,静之至也;无所於作,虚之至也;不与物交,淡之至也;无所於逆,粹之至也。   郭注:休乎恬快,寂寞,息乎虚无、无为,则虽历乎险阻之变,常平夷而无难。息难生於有为,有为生於息难,故平易、恬啖交相成,而泯然与正理俱往。不平不快者,岂唯伤其形?神德并丧於内也。天行,则任自然而运动。物化者,脱然无系,动静无心而付之阴阳,无所唱也。会至乃动,任理而起,天理自然,知故无为乎其问。故灾生於违天,累生於逆物。与人同者,众叉是之,同於自得,故无责。生浮死休,泛然无所惜也。付之天理,理至而应,用天下之自光,非吾耀也;用天下之自信,非吾期也。一无所欲,故魂不疲。乃与天地合其恬啖之德,至德常适,情无所檗。静而一者,不可变也。其豁然确尽,乃无纤芥之违,夫物自来耳。至啖者无交物之情,若杂乎浊欲,则有所不顺矣。   吕注:圣人休休焉,不役心於取拾之问。平则不陂,易则不艰。恬然,无知。快,不交物。所谓寂寞无为者,亦若是而已。夫忧息,邪气所以得入而袭之者,以知知物物交而隙生其问故也。生也天行,则未尝生,故出不听。死也物化,则未尝死,故入不拒。静与阴同德,不知其为静也。动与阳同波,不知其为动也。不为福先,则福亦不至。不为祸始,则祸亦不来。益为福先祸始,非感而应,非迫而动,非不得已而起,则是用知与故,人之所为也。循天理之自然,天不能灾,物不能累,则无人非鬼责也,宜矣!故生浮死休,无感而寂,物至而应,发乎天光而非缴,其中有信而非约。不梦无忧,寤寐同也。纯粹者,不杂。不疲,无所为。天德者,圣人所以君天下也。悲乐之情难去,故为德之邪。喜怒倏起灭,故为道之过。四者皆起於好恶,好恶则悲乐喜怒之未形於外者也。夫人之心,终日万虑而未尝止,则恶能顷刻而静哉!德人不忧不乐,至於一而不变,是为静之至也。无所於怖,若虚船之触物而不怒,是为虚之至。不与物交,则无味是为啖之至。若然,则虽入水蹈火,无往而非我,庸有逆乎?是为粹之至也。   疑独注:天行者,时;圣人生则安其时。物化者,顺;圣人死则处其顺。阴阳虽异,利物则同。静故以德言,动故以波言。福者,是之一报。祸者,非之召。是非不自我,祸枫何由萌?言是非皆化於道,然感外必应,迫则必动,不得已而后起也。夫为福先祸始者,知也;不感而应,不迫而动者,故也。去知与故,则循乎自然,无天灾然后无物累,无人非然后无鬼责。生浮死休,则不知悦恶。不思虑者,以其无息。不豫谋者,无事可虞。不耀,非滑疑所生。不期,则大信不约。寝不梦,觉无忧,其神全也。纯粹不疲,亦由於此。虚无足以见无为,恬恢,足以见寂寞。以是而合乎天德,则悲乐喜怒好恶者,所以为道德之邪失也。以天道观,则无悲乐喜怒好恶;以人道观,则六者有所不免。故以不忧乐为德之至,以明非乐之为邪。不变,为静之至,以明喜怒之为过。无件,为虚之至,以明好恶之为失不与物交。又明无所於件之意,无所於逆又明不与物交之意,故为粹之至也。   碧虚注:忧息入於不平易,寰气袭於不恬恢。神德全完者,诸垢诅能染哉?生之暂来,天行也;死之暂去,物化也。无损益乎其真,得阴阳之体,不为天下先,本无应也,感而后应;本无动也,迫而后动;本不起也,不得已而起。循天理而不欺,忘物累而不骄。人非既无,鬼责何有?生浮死休,任理直性,含光藏辉,大信不约,觉梦自得,神魂不痕,虚无恬啖,乃合天德。修德者忘悲乐,履道者忘喜怒。丧己者,在好恶也。故至德者,希夷泊乎内;至静者,生化莫能移;至虚者,无件;至啖者,远俗;至粹者,莫逆也。   肤斋云:平易恬啖,即是无为。神不亏,即是德全。天行,顺天理而行。物化,视身犹蜕也。随感而应,我无容心;迫而后动,不得已而后起。皆无心应物之意。去其私智,离其事迸,则循乎自然。若浮若休,泛然无着,何思谋之有;光而自晦,不必於物。神全故纯粹,魂静故不劳。凡有悲喜好恶则非自然,忧乐不系於心,方为至德。主一无适而顺自然,虽与物接,不为物所累也。曰静、虚,曰快、粹,即是自然之德,但如此发挥耳。   休休,和乐貌。故平易恬啖,忧邪莫干,以其德全而神不亏故也。天行,言一气之运;物化,言一气之散。即同德同波之谓。福先犹不可为,况於祸始乎?感而应,迫而动,言不得已而应物,其应出於无心,虽为而一无为也。去知与故,则无知无事;循天之理,则顺乎自然。天灾既无,物累自免。人非不及,鬼责何来?故能生浮死休,思断谋绝,若美玉之含德,天时之有经也。寝不梦,则觉无忧。神纯粹,则魂何劳?是谓虚无恬快,乃合自然之德。心譬则鹄也,情譬则矢也,众矢趋一鹄,鹄能无中乎?今人立乎壳中而不思为避镝,计欲其德全而神不亏也,难矣!   故曰,形劳而不休则弊,精用而不已,则劳,劳则竭。水之性,不杂则清,莫动则平;郁闭而不流,亦不能清;天德之象也。故曰,纯粹而不杂,静一而不变,啖而无为,动而以天行,此养神之道也。夫有干、越之剑者,柙而藏之,不敢用也,宝之至也。精神四达并流,无所不极,上际於天,下蟠於地,化育万物,不可为象,其名为同帝。纯素之道,唯神是守;守而勿失,与神为一;一之精通,合于天伦。野语有之曰:众人重利,廉士重名,贤士尚志,圣人贵精。故素也者,谓其无所与杂也;纯也者,谓其不亏其神也。能体纯素,谓之真人。   郭注:物皆有当,而不可失。象天德者,无心而皆会,无非至当也,常在当上住,与会俱而已。若夫逐而动,是人行也。爱剑者犹柙藏,况敢轻用其神乎?夫体天地之极,应万物之数以为精神者,固若是而有落天地之功者,任天行而非轻用也。所育无方,同天帝之不为,常以纯素守乎至寂而不荡於外,则冥矣。精者,物之真也。与神为一,非守神也;不远其精,非贵精也;然其迹则贵守之述耳。苟以不亏为纯,则虽百行同举,万变参备,乃至纯也;苟以不杂为素,则虽龙章凤姿,非常之观,乃至素也。若不能保其自然而杂乎外饰,则虽犬羊之郑,庸得谓之纯素哉!   吕注:观圣人之心,虚无恬恢,如向所言,则虽终日从事而精神不劳。古之人所谓废心而用形,视听不以耳目者以此;今也属耳目乎声色,而役心乎取合,形劳而不休,精用而不已,以至於弊且竭宜矣。水性清平,固自然也直。不杂,莫动之而已。知其如此而以郁闭不流为莫动,则不能清。所谓天德者,其象亦犹是也。故纯粹不杂,水清之象;静一不变,水平之象。动而以天行,水之不以郁闭不流为莫动之象也。而天下之方衍有制於虚静而不知观复於并作之间,归根於芸芸之际者,不知此养神之道故也。而世之人以为养形足以存生,又不足以与此。剑之柙藏,以其用之利也。精神际天蟠地,其用之利岂止干、越之剑哉!其名为同帝,则其贵岂直剑之可宝哉!乃不知砺之以纯粹,柙之以静一,藏之以无为,将之以天行,是不明乎贵贱之分也。惟神是守,守之以纯素而已。方其守也,则有所谓守之者,守而勿失,则守之与所守者合而为一矣。伦即理也。人而合乎天理,则亦天而已矣。此圣人所以贵精也。素者,无杂。纯者,不亏。唯真人能之。   疑独注:形不可太劳,精不可太用。形役於精,精入於神。至於神,则变化在己,可以不死不生,岂形之劳、精之用哉!夫清可濯,平可法,其流不舍昼夜者,水之性也。体自然之德,而不流於使然之伪,故能不杂、不变,动而以天行也。纯粹不维,所以穷理。静一不变,所以尽性。惔而无为,所以立本。动而天行,所以趋时。养形之道尽矣,夫名剑出於干、越,莫不以为神,柙藏而不敢用,至於身则不知所以宝,岂爱身不若剑哉?亦弗思耳!剑者,器之宝;精神者,身之宝。器宝,用之不过敌一人;身宝,藏之可以流无极。化育万物,《易》所谓曲成而不遗,不可为象,所谓神无方是已。其名为同帝,亦强名耳。守其神者,将以至於神;至於神,则与神为一,纯素不足以名之。一之精通,则合乎自然之理矣。又举野逸之言以证之。圣人贵精,精则入於神,所体者纯素而其用则精神而已。是之谓真人。   碧虚注:形劳精用,越分而伤性故也。水性不杂则清,莫动则平;身中真水亦如之,若纯粹静一,动合天理,虽不炼形而神已王矣。利剑,外物,尚知珍贵精神。摇荡而不收,得不谓之倒置乎?善摄御者可伴造化,善养素者守保神气,故能混合冥一,通乎天理矣。野语四事,贵精为上,谓虚其灵府,塞其六凿也。质不为尘染,则素;神不为事挠,则纯。体备纯素,非真而何?   庸斋云:以水喻养生,郁闭不能清,则非全然如枯木死灰矣。不杂莫动,此无为也,不流不能清,无为中有为也。天行一日一周,非无为中有为乎?养神即是养生,提起神字便亲切。爱剑者犹柙藏,况精神乎?化育万物亦此神,然无迹可见,故其功与天帝同。为纯素之学者,始则唯神是守,久则与神为一,大而化之之谓也,未化则与道为二矣。一而至於精通,则与天理合,圣而不可知之谓也。贵精,即神也。纯粹,即《乾》之纯粹精。真人、至人、圣人,非有优劣也。《刻意》言养神,而有天行物化之论;《缮性》言存身,而有时命行谬之说。以养神、存身分作两篇,此则学问工夫处,学者当细参之。   养神之道,贵在无为,故喻水之清,平寂而常照,及其动也,法天之行健而蟠际乎两问,实本於不维不变无为而已。此照而常寂也。精用则劳竭,所以贵乎静,郁闭不能清,所以□贵乎动。然於非静非动,不即不离之间,而妙道存焉。其为贵也,岂但干、越之可宝而已哉!同帝,则与天为一。天即神也。故其精通合乎天理,至此又不可以天道人道分矣。卒引野语为证,归於贵精而结以能   体纯素,体之则俱化矣。非真人孰能与於此?   是篇以刻意命题,谓刻砺其意,违世矫俗,苦节独任,为天下所不能为而觊人之从己,无异乎穿牛、络马失其自然,知长德消,民始难治矣!故南华历叔古人立志各异,若夷、齐之为亢,孔、孟之为修,伊、傅之为治,巢、许之为问,老、彭之为寿,以逵观之似亦不能无偏,然而不失为圣为贤者,以其有为而不累於有,无为而不溺於无,因时之可否,为身之利用而已。是以贵夫虚无无为,平易恬啖,天行物化,同德同波,知故不留,动合天理,则灾累非责何从而至,死生谋虑何由而滑哉?夫如是故静虚惔粹,与物无件,卒归於养神之功,而申以柙藏干、越之喻。剑之於身,轻重为何如,其去取灼然,可见,而世人犹昏迷若此,故其立论始於非刻意尚行之习而终於能体纯素谓之真人,则知刻尚者之为假也明矣。盖养生以纯素为本,纯素以守神为先,至於与神为一,则道之大本既立,又何必区区於其末而以刻意尚行为哉!南华所以言此者,盖欲矫当时学者之伪习,俾安其性命之自然,复乎道德之纯素而已矣。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四十八竟   #1《阙误》引张君房本一休休焉』作『休焉休』。俞档《庄子平议》谓『休焉』二字,传写误倒。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四十九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缮性第一   缮性於俗,俗学以求复其初;滑欲於俗思,以求致其明;谓之蔽蒙之民。古之治道者,以恬养知;生而无以知为也,谓之以知养恬。知与恬交相养,而和理出其性。夫德,和也;道,理也。德无不容,仁也;道无不理,义也;义明而物亲,忠也;中纯实而反乎情,乐也;信行容体而顺乎文,礼也。礼乐褊行,则天下乱矣。彼正而蒙己德,德则不冒,冒则物必失其性也。   郭注:己治性於俗,而欲以俗学复性命之本,所求者愈非其道也。己乱心於欲,复役思以求明,思之愈精,失之愈远。若夫发蒙者,必离俗去欲而后几焉。恬静而后知不荡,知不荡而性不失。无以知为而任其自知,虽知周万物恬然自得也。知而非为,则无害於恬;恬而自为,则无伤於;知二者交相养,则和理之分,岂出它哉!必和,故无不得;道,故无不理。无不容者,非为仁而仁迹行;无不理者,非为义而义功着。若夫义明而不由中则物愈疏。仁义发中,而还任本怀,则志得,志得则乐。信行容体而顺乎节文,其迹则礼也。以一体之所履,一志之所乐,行之天下,则一方得而万方失矣。各正性命而自蒙己德,则不以此冒彼。若以此冒彼,安得不失其性哉!   吕注:缮性於俗,其息常在盖生而失其初,而又俗学以求复之,则滋远矣。滑欲於俗,其患常在趣合以杂其明,而又思以求致之,则滋昏矣。恬者,安之而不知其然,以是而养知,非思以求致其明也。知其生而无以知为而不用,则异乎安之而不知其然,以是而养恬,非俗学以求复其初也。《易》之神明,老氏恍惚,《庄子》之恬、知,其实一也。古之治道者,未有不以是交相养而能至者也。恬之失在昧,则无以发其照旷,知之失在缴,则无以复乎混冥。二者交相养而和理出其性,非自外至也。通於天地者,德。德,则和也;行於万物者,道。道则理也。德之体和而其用无不容,则为仁;道之体理而其用无不理,则为义。义明而物不得不亲,中也;中纯实而非伪,乐之所由生。信,则有诸中形诸外,而为文礼也。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也。夫万物各正性命,则自蒙己德矣。所谓德者,奚以冒彼为哉?礼乐遍行,则道德滋远,而不能无冒。冒则物铃失其性,天下所以乱也。   疑独注:古之真人不治性於俗,而抱其素朴,所以能复本初;不滑欲於俗,而精思通道,所以能致其明。诅有蒙蔽者乎?夫唯缮性於俗,则所竞者伪,而又俗学以求复其初;滑欲於俗,则所逐者情而又用思以求政其明,终不可得矣。复初者,尽其性。致明者,至於命。初则未有物,明则已见道也。恬则安,安则静,静则知,知则动,动静交相济。故知恬交相养,而和理出其性。和出乎使然故言德,理出乎自然故言道。德得乎己,故无不容,博爱之谓也;道散乎物,故无不理,事得其宜之谓也。有容以为仁,有理以为义,义明而后物亲,乃表吾之不欺。忠者,不欺之谓也。仁足以容,义足以理,忠足以与物亲,则至乐生於中,而节文着於外。若夫礼乐遍行,则天下乱矣。彼正而蒙己德者,圣人也。圣人之德,非有心於覆天下,而天下之物各正其性。如强欲以德覆冒之,则物叉失其性矣!   详道注: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物而动,性之欲也。性之所本者真,欲之所贵者正。今也缮性於俗,则真况於伪矣,而欲以俗学求复其初,则学愈博而性愈失;滑欲於俗,则正沦於邪矣,而役思以求致其明,则思愈烦而志愈迷。古之治道者不然,以恬养知,故能政其明而理无不穷;以知养恬,故能复其初而性无不尽。性者,知与恬之本。和理者,知与恬之用。知恬交相养,则仁义礼乐混而为道德;知恬交相失,则道德枝而为仁义礼乐。夫七出於德,义出於道,固已薄矣。又况乐出於仁,礼出於义哉?   碧虚注:处涂而避污,在垢而求照,非蔽蒙而何?躁竞铃昏,恬静爻知。有知不役,善保静也。知而不用,故能和。恬而自葆,故有理。虽假种习而本乎天然自得,故能和众己,通故能治物。上仁与德同,以含容为本;上义与道同,以通理为原。处中和而不淫者,乐也;整容貌而中节者,礼也。礼以应物,乐以正性。自检则真,率人则乱。彼自正者,以蒙养己德,德固则守恬而不冒,此乃各正性命,恬知相养者也。   庸斋云:缮性以俗学,讥当时儒、墨之言性者。以俗学治性而求复理性之初,滑於利欲而思欲致虚明之地,此至愚无知者也。定能生慧,故曰以恬养知;知吾本来无物,何以知为,然后能定,故曰以知养恬。二者交相养,而后得其自然之性。和理,犹云和顺,静定而得其本然和顺之性也。恬养知、知养恬六字最妙,道德即是和顺。无不容,即无不爱。无不理,各得其宜也。义明而后与物亲,便是尽己之谓忠。以中心真纯见於外,以其发见者求之中心,即是乐则生,生则恶可已也。信其容体之所行而有自然之节文,即是周旋中礼也。外求礼乐而不知其本,故曰偏行,言只见得一半。蒙,犹晦也。德积露而彼自正。不冒者,我非以德加诸人也,冒则物必失其性矣。   诸解并以俗学立说,陈碧虚照张君房校本,学上无俗字,其义简明。言性本自然,不假修学。今之学者,贵乎曰盖以要世誉,是治性於俗也。而犹刻苦进学以求复性初,博而无要,真愈失矣!食着爱憎沉迷不反,是滑欲於俗也,而犹深思曲虑以求致其清明,知竭精劳,清明愈远矣!凡人,非天纵之资,固不可以无学,学者所以涵养性;天发其慧,照以古人之成绩,印我心之同然,期於还淳复本而已,非开人凿窍以益其知见,增其杂毒之谓也。夫人性无有不善,亦不能无欲,率性以道则欲出於正,如饥食渴饮寒衣倦息之类;治性於俗,则欲出於邪,食铃珍饮铃醇,衣必华,息必纵是也。欲入乎邪,则性失乎善,溺於流俗,浸远乎道矣!道以恬恢为贵,俗以华竞为先,学非其学,思非其思,人心道心之所以分,上善大恶之所以立也。唯绝学无思,乃可复性初而致清明,奈何外学以杂之,妄思以阵之,是以学曰盖而真曰损,思曰烦而道曰疏,此真人之所哀也!若夫全自然之性而不为俗所治者,本初不期复而复;存正性之欲而不为俗所滑者,清明不期致而致。惟道集虚,故也。《语》云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是学与思者,圣贤资之以进修,而南华不取何邪?盖贤者以内学为学,近思为思;圣人以绝学为学,无思为思,所以异乎世俗多闻博识之学也。由内学而至於绝学,由近思而至於无思,圣贤之能事毕矣!恬主静,知主动,静生润,动生炎,炎润得中而和理出焉。和者,德之粹。理者,事之宜。二者皆吾性中物,非由外铄也。世人知恬不能交养,动静所以或偏,利害相摩生火焚和,而真性亏矣!唯治道者,动静不越乎道,应物而不藏;存恬以养知,知生而不用,又所以养恬;性极乎和,事尽其理,而天地之和应矣!此修身以及天下之明验也。后叔仁、义、忠、礼、乐,忠字详《郭注》、《成疏》,皆当是中。治道至於尚礼乐,则愈下矣,所以乱继之;礼乐非能乱世,而继之者不能无乱,势使然也。若能由礼乐而跻乎仁义,由仁义以归乎道德,斯为弥祸乱而致隆平之卫也欤!   古之人,在混芒之中,与一世而得澹漠焉。当是时也,阴阳和静,鬼神不扰,四时得节,万物不伤,群生不夭;人虽有知,无所用之。此之谓至一。当是时也,莫之为而常自然。逮德下衰,及燧人、伏戏始为天下,是故顺而不一。德又下衰,及神农、黄帝始为天下,是故安而不顺。德又下衰,及唐、虞始为天下,兴治化之流,滦醇、散朴,离道以善,险德以行,然后去性而从於心;心与心识知,而不足以定天下,然后附之以文,益之以博;文灭质,博溺心,然民民始惑乱,无以反其性情而复其初。   郭注:任其自然,故至一。夫德所以下衰者,由圣人不继世,在上者不能无为而羡无为之述,故致弊也。世已失一;惑不可解,故释而不推,安其所安而已。圣人能任世之自得,岂能使世得圣哉!故皇王之逵,与世俱迁,而圣人之道未始不全也。善者,过於适之称,有善而道不全。行者,违性而行之,行立而德不夷。以心自役,则性去也。彼我之心竞为先识,则无复任性。忘知任性,斯乃定也。文博者,心质之饰。初者,性命之本也。   吕注:所谓处混芒而得澹漠者,即燧人、羲黄至一之妙处;而诸圣人者,混芒澹漠之粗述也。自其妙处观之,以道往天下而使民无知无欲,谓之至一,亦其宜也;自其粗述观之,均於为天下而其德不免於下衰,而不出於至一也。故为道者常绝圣弃知,复归於无物。而是篇论至於此者,诚以夫至一之际,虽燧人、羲、黄不得容於其问也;而世之学圣人之言与其述者,不知吾身有所谓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之处,则闻此言而惊疑笑讶,不足怪也。自燧人至唐、虞,则治化之流,濂淳散朴,时有厚薄,其应不同,所谓大道废,有仁义。知慧出,有大伪也。夫道无不善,有所谓善,则不合矣。德无所行,有所谓行,则不夷矣。仁,则善之长。义,所以行之也。道德,性而险德,是去性而从心矣。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今以心定天下之心,则心与心识知而不足以定天下,故附以文而灭质,益以博而溺心。文,则礼乐。博则学。质,则性也。礼乐行而天下乱,求所以复初致明,何可得哉?   疑独注:自人在混芒之中至此之谓至一,文意屡见於前,兹不复说。燧人改火,伏羲制文,始有为天下之心,虽能顺人心而不能使之为一,若在混芒之世也。神农伐共工,黄帝战蚩尤,虽志在安民,然不顺於群生矣。尧平章百姓,舜流放四凶,兴治行化,自此而始。故孔子断《书》首於、唐、虞也。善者,道之散,人知可迹,人知可行之行,则以德为险,行为夷矣。然后去性从心而彼心亦起,彼我之心相识,强生分别。以知为知,故不足以定天下也。文胜则质灭,博记则心劳,民始惑乱而不能复其性情矣!   详道注:一则全於道而无所顺,顺则顺於物而无所安,安则无乱矣。一之失,然后顺,顺之失,然后安;安之失,然后乱。自古之人三降而至於唐、虞,民始惑乱而不安。无以反其性情,不顺也;无以复其初,不一也。夫道本继善实离之也,行虽行德实险之也。性者心之国,心者性之君。性未尝不静,而心或使之。静者,未尝不淳,而使之者离之。善为道者存心以养性,不善为道去性   而从心,则彼我之心竞,为先识,揽是非,樱利害,其去道也远矣!彼间间之知,恶足以定天下哉?以知为不足以定天下,然后附之文以饰质而适以灭质,益之博以迪心而适以灭心,是扬保止尘,纵风止焰,天下几何而不惑乱乎?   碧虚注:至德之世,素朴无知,澹漠无欲,故淳一焉。燧人,钻火。伏羲,画卦。顺物情,则不一矣。神农,未耜。黄帝,干戈。有所安,则不顺矣!尧征丹水,舜伐有苗,则朴散矣!为善近名,离道也。独行损生,险德也。去湛然之性,师自成之心,以心度心,竞为前识,此道之华而愚之始也。是知知不足以定天下。恬,可养万物;为道,则质存;绝学,则心静;弃知,则反本;无为,则复初也。   庸斋云:混芒,即晦藏不自露。澹汉,则上下不相求。举世纯全,於道无欠,日至一。知有理可顺,则纯一已离。人各以理为安,则有己而离於道矣!有善之名,则道益远。有行可见,则德不平。去自然之性,从有为之心,我以有心为,彼以有心应,是心与心相识察也。用知不足,又益之以礼乐文华,用心於此,则犹陷溺也。   鬼神守其幽,万物遂其性,至於人有知而不用,非在混芒而得澹漠,能如是乎?此之谓至一,言上古君德真淳,民心无二也。逮德下衰,有逆之者,故以顺天下为心,则离乎至一矣。有挠之者,故以安天下为心,则忤其真性矣。下至唐、虞,兴治化以散淳朴,离道德而为善行,则去性愈远。以心识心?用知不足,附以文博,是犹抱薪而止火也。己之性情犹不能自得,其如天下何?南华论唐、虞之世已离道若此,盖上古淳质,犹婴兄之夫孩;次则能言笑而有喜怒;由兹已降,喜怒哀乐交乎中,奸诈机险形於形,觊其还淳复朴,不亦难乎?今欲澄源而清流,故以燧人、伏羲例在德衰之列,则其所期望者,跻民於太古之上,而有德无位,惜哉!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四十九竟   #1正字为『后』。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五十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缮性第二   由是观之,世丧道矣,道丧世矣,世与道交相丧也。道之人何由兴乎世,世亦何由兴乎道哉?道无以兴乎世,世无以兴乎道,虽圣人不在山林之中,其德隐矣。隐,故不自隐。古之所谓隐士者,非伏其身而弗见也,非闭其言而不出也,非藏其知而不发也,时命大谬也。当时命而大行乎天下,则反一无迹;不当时命而大穷乎天下,射探根宁极而待;此存身之道也。   郭注:道以不贵,故能存世。然世存则贵之,贵之,道斯丧矣。道不能使世不贵,世不能不贵於道,故交相丧。若不贵,乃交相兴也。今所以不隐,由其有情以相兴也。何由而兴,由无贵也。莫知反一以息逵,而逐迹以求一,愈得述,愈失一,斯大谬矣!虽复起身以明之,开言以出之,显知以发之,何由而交兴哉?时命大行,此澹漠之时也,反任物性,而物性自一,故无边;时命大穷,此不能澹漠之时也,虽有事之世,圣人未尝不澹漠,深根宁极而待其自为,道之所以不丧,未有身存而世不兴者也。   吕注:世与道交相兴,则圣人作而万物睹;世与道交相丧,则圣人游乎世俗而莫之知,固已隐矣,奚以自隐於山林问为哉?反一无迹,华胥之梦,姑射之游是也。深根宁极,确乎其不可拔者是也。龙蛇之垫以存身,亦若此而已矣!观庄子此言,似亦慨然於时命之不遭,盖世道交丧,宜在所哀也。夫闻道者,有遇於兴废之间,则所以存身者固不可不知,若庄子则所谓不与圣人同忧,亦何慨然於大谬之间哉?   疑独注:居古而行今之道,则道丧世也;居今而行古之道,则世丧道也。有斯世然后可以行斯道,不然,则世与道交相丧而已。道无由兴乎世,命也;世无由兴乎道,时也。时与命俱相戾,虽圣人不在山林之中,其德隐矣,若列子居郑圃,庄子居漆园是也。隐者,隐其德。自隐,隐其形。长沮、桀溺之徒,形隐者也。古之隐士,非避地,避言括囊其知也。时命大谬,安之而已。当其时命,而其道大行於天下,圣人未尝自以为达,反归于一而不以迹示人也。不当其时命,而其道大穷於天下,圣人未尝自以为穷,深固其根而安其极也。孟子所谓大行不加穷居不损是矣。一者,精义,无述然后入神。根者,尽性,宁极然后至命。百姓日用而不知,反一无逵之谓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深根宁极而待之谓也。   详道注:古之人,知与恬相养,则道与世可知矣;今之人,世与道交相丧,则知与恬可知矣。世丧道,则俗日薄;道丧世,则德日衰。世无由兴乎道,此天地闭,贤人隐之时也。虽圣人不在山林之中,亦将隐矣,况其下者乎?古之所谓隐士者,非伏身、闭言、藏知之谓也,身出心隐而陆况者也,与夫友木石、群乌兽者固有间矣!经所谓天下有道,圣人成焉者,功成於无为,反一无迹也;天下无道,圣人生焉者,保性命於长存而深根宁极也。成焉而不以己忘物,生焉而不以物害己,则能视穷如通,视通如穷,神不驰於外,精不耗於内,岂非存身之道乎?   碧虚注:人存则道兴,人亡则道丧,世道交丧,历运使然。人与世,末也,其要在乎本。若老聪守藏史,南华史漆园,其德隐矣。凭故不自隐,时使之然也。伯夷采薇,子陵垂钓,时命大谬也。反一无迹,功成不居也。傅说版筑,吕望翻汉,深根宁极也。   庸斋云:道与世交相丧,则有道之人何能作兴世俗之闻见?世俗之人又何由而知道哉?世皆不知道,则圣人虽在目前,众亦不识。非圣人故意自隐也,夫隐士欲伏身、闭言、藏知,知时不可,所谓邦无道则愚是也。反一无迹,功成不有也。道虽可行而付物於无心,在我者一而已矣。根极,即自本自根。极止也。深根,犹退藏於密。宁极,犹日安汝止,存身以待时而已。   详夫世道交丧之语,意甚可悲,真人超出世累,固未铃以一己之遇不遇介怀,此特为世道而言,是亦悲人之悲耳。究其极致,又有足以解人之悲者,能於言下以至理烛破,则处穷如通,视毁如成,其得失果何如哉!古之隐士,知时命之谬而安之,故德隐身不隐,虽处乱世而和光同尘,害莫能及;今之隐士,窜身避地,令随迹彰,不安所安,固有行怪而召衅者矣!反一无迹,则明道若昧。深根宁极,则良贾若虚。所谓随时隐显,能龙能蛇,则此身何往而不存,此道何存而不可哉!《文中子》天隐、人隐之说,盖原於此。   古之存身者,不以辩饰知,不#1知穷天下,不以知穷德,危然处其所而反其性已,又何为哉?道固不小行,德固不小识,小识伤德,小行伤道。故曰,正己而已矣!乐全之谓得志。古之所谓得志者,非轩冕之谓也,谓其无以益其乐而已矣,今之所谓得志者,轩冕之谓也,轩冕在身,非性命也。物之傥来,寄也。寄之,其来不可圉,其去不可止。故不为轩冕肆志,不为穷约趋俗,其乐彼与此同。故无忧而已矣!今寄去,则不乐。由是观之,虽乐,未尝不荒也。故曰,丧己於物,失性於俗者,谓之倒置之民。   郭注:任其真知,守其自得,行於坦途,块然大通,自得其志,独夷其心而无哀乐之情,斯乐全也。所谓得志者,全其内而足,去来在外物,得失非我也。淡然自若,不觉寄之在身;旷然自得,不知穷之在己。故无听惧之喜也。寄去则不乐者,寄来则荒矣!营外而亏内,是为倒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