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 第 19 页/共 24 页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七十七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七十八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徐无鬼第四   管仲有病,桓公问之曰:仲父之病病矣,可不谓#1石,至於大病,则寡人恶乎属国而可?管仲曰:公谁欲与?公曰:鲍叔牙。曰:不可。其为人洁廉善士也,其於不己若者不比之,又一闻人之过,终身不忘。使之治国,上且钩乎君,下且逆乎民。其得罪於君也,将弗久矣!公曰:然则孰可?对曰:勿已,则阳朋可。其为人也,上忘而下畔,愧不若黄帝而哀不己若者。以德分人谓之圣,以财分人谓之贤。以贤临人,未有得人者也;以贤下人,未有不得人者也。其於国有不闻也,其於家有不见也。勿已,则阳朋可。   郭注:上忘而下畔,谓高而不亢,哀不己若,故无弃人。若皆闻见,则事锺於己而韦下无所措手足,遗之未能尽遗,故仅可也。   吕注: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五者皆其所体者也。公故可以为公,王故可以为王。王公之名,盖由於此。若隐朋之德可谓容乃公者乎!   疑独注:桓公之霸,管仲之力。仲病亟,公问谁可属国?仲复问公欲谁与,公云鲍叔牙,叔牙,仲之友,仲曰不可,洁康可为善士,未可大有为。不己若者不比之,则失人心而寡助;闻人过而不忘,则人多怨。若使之治国,上则钩制其君,下则逆其民心,得罪将不久矣。公曰然则孰可,仲曰不得已则湿朋可。上忘者忘势,下畔接有境也。愧不若黄帝,则道日以高。哀不己若者,则德日以博。君道以德分人,臣道以财分人。自其化而言谓之圣,自其业而言谓之贤。以贤临人,临之不得其道;以贤下人,善下则人归之。有不闻,有不见,言其能反听内视,所以无不闻,无不见也。   碧虚注:鲍叔不能强力忍垢,兼济天下。而欲使物齐己洁康,故钩君;不比,故逆民。隐朋之为人,不谄不傲,尊道恤民,圣不自德,贤不吝财,以贤下人,焉有不得?故大者宜为下,於国有不闻,於家有不见,兼忘天下也。鲍叔之举管仲,公也;仲之举隐朋亦岂私哉?   《鬳斋口义》:不比,不数之。钩,要束之。逆,强之以礼义也。上忘,忘其势。下畔,离远而无求於上也。以德分人,犹云德乃降,黎民怀。以财分人,不自私。以贤临人,擅名而自矜也。有不闻有不见,言其不察察。此事不见於他书,只见《列子》,亦是寓言。叔牙,仲之贤友也。公问属国,仲宜以叔牙对,而乃审所欲与公以叔牙为言,仲知其贤而才不足以治剧,虑其执中无权,钩君逆民,乃断以不可。盖不以与己善而私其举,使之不胜任而得罪於君也。勿已则隐朋可,言仅可耳。上忘而下畔,按《列子》作下不叛,   张湛注:居上而自忘不忧下之离散也,足以证庄文误逸。古文畔,通作叛,据此方论隐朋之德,似不可以背叛言,若从边畔说又不通,宜从《列》文下不叛为正。於国有不闻,於家有不见,言其为政宽恕,不街己聪明以为苛察,善下而能得人,知其可以属国。益与其以知治国,作法害民,宁若宽厚得众而相安於无事,此仲知人能任,所以成霸齐之功;忠於君而爱於友,在义实为两得也。可不谓云,《列》文作可不讳云为当。   吴王浮于江,登乎狙之山。众狙见之,徇然弃而走,逃於深蔡。有一狙焉,委蛇攫,见巧乎王。王射之,敏给搏捷矢。王命相者趋射之,狙执死。王顾谓其友颜不疑曰:之狙也,伐其巧,恃其便,以敖予,以至此极也!戒之哉!嗟乎!无以汝色骄人哉!颜不疑归而师董梧以锄其色,去乐辞显,三年而国人称之。   郭注:敏,疾也。给,续括。矢往虽速,狙犹能搏也。国人称之,称其忘巧遗色,而任夫素朴也。   吕注:以色骄人者,心骄人而见于色。锄色者,去其心而已,所谓容动色理辞气六者,缪心是也。   疑独注:狙以矜伐其巧,恃山林之便以敖人而取死。因以戒不疑,无以色骄人,不疑受训归而师有道之士,锄去骄矜之色,而任朴素,故国人称其贤也。   碧虚注:佝惧幽潜者免祸,纵慢踯躅者罹灾,故狙恃独巧不能逃众箭也。山林异类以无识而敖人,犹不免速死,况人为物灵,有知有识,而饮敖忽同类之尊者乎?不疑归而锄其骄色,国人称之,易悟也夫。   《鬳斋口义》:敏给,言射去速,而狙能搏接其矢亦甚速。相者,左右之人。齐射之,狙虽巧捷,力不能敌,见执而死矣。此为矜能拟祸者之戒。狙之与人,异类也,得深山茂林而王长其间,唯人声之恶闻,况见其身乎?然则睹吴王而攫梳见巧,是其速死之征,故不免乎。射而犹能搏接捷矢,可谓敏给也。已王怪其过巧,遂命左右趋射之,则莫非彀中,能无中乎?其执树而死也,亦宜。王於此悟夫傲物之速祸,出群之招一息也,因戒其友无以色骄人。不疑归而锄色辞显,非勇於进善畴克尔耶,犹阅三年而后国人称之,盖为善在乎不倦,千日而后成功。若为恶,则不崇朝而杀身有余地矣,可不戒哉。   南伯子景隐几而坐,仰天而嘘。颜成子入见曰:夫子,物之尤也。形固可使若槁骸,心固可使若死灰乎?曰:吾尝居山穴之中矣。当是时也,田禾一睹我,而齐国之众三贺之。我必先之,彼故知之;我必卖之,彼故斋之。若我不有之,彼恶得而知之?若我不卖之,彼恶得而斋之?嗟乎!我悲人之自丧者,吾又悲夫悲人者,吾又悲夫悲人之悲者,其后而日远矣。   郭注:齐国三贺,以得见子茶为荣。子泰知为之不足以救彼,适足以丧我,故以不悲悲之,则其悲稍去。泊然其心,枯槁其形,所以为日远矣。   吕注:田禾一睹,齐国三贺,为我先而卖之,彼故知而帮之,心未尽於内而有进於外,故为人所知也。夫天道未始有物也。有介然之知存於心,则为自丧。丧,谓失其本心。子茶以人之自丧者在此而悲之,欲其复也。然知其丧而悲之,犹为丧而未复。吾又悲夫悲人之悲,则其为丧与夫悲之者,皆莫知其所矣。此所以日远而不为物所累,则形其有不槁,心其有不灰者乎?   疑独注:物之尤,谓有过人之才,而能忘其身心若是。子茶犹以为未也。吾尝居山中,国君一睹而国人三贺,我何以得此於人?我若不以声名先之,彼何得知而帮之?几哀莫大於心死,人皆丧其良心,故我悲之。我悲之又可悲矣!以此遣累,犹为未至。吾又悲夫悲人之悲者,则遣之又遣,而世累日远矣。   碧虚注:列子居郑圃而陆沉,适齐国而受绩,益宿名者如日蔽云中,其光铃发,是以常卖名,德生乎巢、许之问,故后世山林养浩者有借岩居之高,为仕路之捷,遂无真隐矣。悲人之自丧,伤彼帮名也。悲夫悲人者,知非在己也。悲夫悲人之悲者,悟有心之谬也。然后理事日远,而大同乎淇津矣!   《鬳斋口义》曰:先曰卖,言我有迹可见,故彼得而知,此所以为自丧。悲人之自丧而不觉其悲,又可悲也。山穴之中,旧所居地,言我当时唯以悲人之悲自觉,所以道日高远,遂至今日,形槁心灰也。此即《齐物论》首南郭子茶故颜成入见问端亦同。隐几,静极之际。仰天而嘘,则其机已动,故乘而问之。尤谓物之最灵。今乃灰槁若此,子泰引往事以对田禾。齐君闻子茶之贤,入山一顾,而齐国三贺,其得贤共理可以致治也。我有则彼知,我卖故彼常,言不能自晦而招来声名。名至则身累,责重者患生,非自丧而何?是为可悲也。吾悲自丧者,迹近而易见。吾又悲夫悲人者,则渐深而归於自悲。又悲夫悲人之悲者,则付之无可奈何,以不悲悲之而听天籁之自呜自己。然后世间之忧累日远,故能形槁心灰若此也。信知怀才而隐,古今所难,唯龙脱世网,鸿冥高云者,斯可以始终之耳。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七十八竟   #1正字为『讳』。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七十九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徐无鬼第五   仲尼之楚,楚王觞之,孙叔放执爵而立,市南宜僚受酒而祭日:古之人乎!迹於此言已。曰:丘也闻不言之言矣,未之尝言,於此乎言之。市南宜僚弄丸而两家之难解,孙叔放甘寝,秉羽而郢人投兵。丘愿有喙三尺。彼之谓不道之道,此之谓不言之辩,故德总乎道之所一,而言休乎知之所以不知,至矣!迹道之所一者,德不能同也;知之所不能知者,辩不能举也;名若儒墨而凶矣。故海不辞束流,大之至也;圣人并包天地,泽及天下,而不知其谁氏。是故生无爵,死无镒,实不聚,名不立,此之谓大人。狗不以善吠为良,人不以善言为贤,而况为大乎!迹夫为大不足以为大,而况为德乎!迹夫大备矣,莫若天地;然奚求焉,而大备矣。知大备者,无求,无失,无弃,不以物易己也。反己而不穷,循古而不摩,大人之诚。   郭注:圣人无言,所言者百姓之言,故日不言之言。苟以言为不言,则虽言出於口,固为未之尝言。今将於此,言於无言,宜僚、叔敖息讼以默,澹泊自若而兵难自解,苟所言非己,则虽终身言固为未尝言耳。是以有喙三尺,未足称长,凡人闭口,未是不言。彼谓二子,此谓仲尼。道之所容,虽无方,大归莫过於自得,故一也。言止其分,非至而何?各自得耳,非相同也。而道一也,知非其分,故辫不能举。儒、墨欲同所不能同,举所不能举,故凶也。海受物无所辞,故成其大。圣人泛然都任,有而无之。镒所以名功,功不在己,虽镒而非已。有令物各足,故实不聚,功非己为,故名不立。若为而有之,则小矣。贤出於性,非言所为,夫大愈不可为而得,唯自然乃得耳。天地大备,非求之也。知其自备者,不舍己而求物,故无求、无失、无弃也。反守我理而自通,顺常性而自至。非摩拭也,不为而自得故曰诚。   吕注:三人不同时,亦是寓言。所谓不言之言,非无喙也。诚如二子所为,则虽有喙三尺,犹为不言。彼二子所为,是谓不道之道。此仲尼之不言,是谓不言之辩,世岂知之哉!德所不能伺,辩所不能举者,固无名也。止乎无名,则吉祥之所止;否则名虽若儒、墨,不免妄作,凶矣。道之在天下,犹百川之於海,受之而不辞,圣人并包泽物亦如之,不知谁氏。无爵无镒,此圣人无名,所以为大也。夫以善言为贤,且不可,而况为大?岂在於言乎?则知之所不能知者,辩固不能举,而有不言之辩也。圣人不为大,为则不足以为大,而况为德乎?道之所一,德不能同,而有不道之道也。天下所以大备者,固无求而大备也。人亦莫不有所谓大备者,诚而已矣。诚则无求,无求故无失无弃,以其足於己,不以物易之也。大人者,知在我之万物无不备,故反之而不穷,长於上古而不弊,故循之而不摩,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不为而成者也。   疑独注:古者饮食必祭,示有所尊。叔敖、宜僚侍宴之次,受酒而祭,欲仲尼有言以教之,故曰古人皆於此会同之时而有言已。仲尼尝欲无言,故曰闻不言之言矣。未之尝言,於此乎言之,盖欲知其言出於不言也。楚白公胜欲作乱,杀令尹子西,二人皆遣使召宜僚,宜僚正弄丸而戏,不顾二使者,二人皆不得宜僚,各解兵而归。叔敖闲燕高枕,执羽扇而自得,使敌国不敢侵,折冲千里之外。仲尼引二人无为而息难,以证不言之意。此言出於不言,虽有喙三尺,亦不害於不言也。彼无言无为,是谓不道之道,常道也。此言出於不言,是谓不辩之辩,大辩也。合众德而归乎道,道能同之,德不能同也。知之所不能知者,则默能举之,辫不能举也。以德相胜,以言相高,名同儒、墨者,不能慎密以固其命,凶斯及之。海之所以为大,以其无所不纳;圣人所以为圣,以其并包天地而不知谁氏,莫之爵而常自然。镒因功立,功成弗居,则无镒矣。生无爵,故实不聚。死无镒,故名不立?此之谓大人。狗善守者不嫌於不吠,士善行者不嫌於不言。夫言不足以为大,而况为德?此孔子欲无言之意。备者,足於用,求则不足也。天地无心於万物,万物自盈天地间,此所以为大备;有求而备,备之小者也。欲知大备,须知无求,无求则无失,无失则无弃,然后不以物易己也。能反己,则能循古,不越乎诚而已矣。   碧虚注:弄九者,转丸於掌以为戏适。《鬼谷子》有转九法猛兽之语,谓圣知无穷,若转丸之无止,类兽威之无尽也。故宜僚视天下事若转九於掌中,甘寝高辟,秉羽扇而指挥。若二子者,岂事於言乎?默而识之,喙长何害?言出息生,三缄奚益?故有不道之道,不言之辩。道之所一,即不道之道。知所不知,即不言之辩。故虽善辩若儒、墨,亦所以召祸耳。海以容纳故渊广,圣人并包故无名。生不显德,死无留称,以实不聚故名不立,此之谓大人。才全,不器也。人贵造道,不在能言。容物曰大,广济曰德。存大者当谦损,有德者当支离。犹覆载无心,弃钥万类,生之育之,动植以成,唯其无私无求,故大备。藏金於山而不采,沉珠於渊而不泳,任民复朴而不弃,不为物所迁也。归根而无极,循古而不泯,大人之诚合乎天地也。   鬳斋云:弄丸,戏事。秉羽扇,而甘寝,无作为之意。夫子谓二人皆能无为之为,何待我说。愿有喙三尺,言我无如此长喙也。道之所一,即自然。德者,得於己。出於人为不能同自然之道,此德与本经他处德字又不同。名若儒、墨,便非不言之辩。不知谁氏,无得而名。实不聚,言有善不归之身。贤者不以多言为能,况大人乎?有大之名不足以为大,况自然之德,又何名乎?大备,大成也。唯其无求,所以无失无弃。不以物易己,则己贵於物,在反求而已。循古道而行,无所容力也。弄丸於掌,转运无穷,应用之机在乎方寸,以喻世事万变莫匪由人,达士观之等如游戏。熊宜僚,楚之知勇士也。司马子泰谓若得之,可敌五百人,则其才可知。隐居市南,适意于此,视天下事无足为者矣。彼白公胜将谋不轨,而觊其相成之,何不知己之甚!宜其弄丸、而弗顾也。此虽戏事而能使白公作乱不成,子西免祸,是两家难解也。孙叔敖三仕三已而无喜愠,则其量未易测也。酣寝闲暇,秉羽扇而清谈,皆能使敌国投兵而退,兵法所谓不战而屈人者也。是为不道之道,不言之辩,有口难以形容。夫子愿有喙三尺,方可议论此事,非实有三尺喙也。道之所一,乃万物之祖,德自归之。知所不知,乃道之真,非言可载,故德不能同,辩不能举也。儒、墨虽以善辩着名,至是亦无所施其辩矣。圣人海量,并包泽及天下而不有其功,故爵谥不立,名实俱忘,是以能如天地之大备而不在乎有言有为也。大备,故於物无求,无求故於道无失,无失故於人无弃。能居今而常循古,通物而不失已,益本乎诚而已。诚则实行之着见物,焉有不化者哉!夫大备矣,多矣字。无求下当迭无求字,属之下文。不摩,一作不磨,为当。   子綦有八子,陈诸前,召九方叹曰:为我相吾子,孰为祥?九方叹曰:捆也为祥。子蔡瞿然喜曰:奚若?曰:捆也将与国君同食以终其身。子景索然出涕曰:吾子何为以至於是极也!九方叹曰:夫与国君同食,泽及三族,而况於父母乎!今夫子闻之而泣,是御福也。子则祥矣,父则不祥。子蓦曰:叹,汝何足以识之,而捆祥邪?尽於酒肉,入於鼻口矣,而何足以知其所自来?吾未尝为牧而羊生於奥,未尝好田而鹑生於突,若勿怪,何邪?吾所与吾子游者,游於天地。吾与之邀乐於天,吾与之邀食於地;吾不与之为事,不与之为谋,不与之为怪;吾与之乘天地之诚而不以物与之相樱,吾与之委蛇而不与之为事所宜。今也然世俗之偿焉!凡有怪征者,必有怪行,殆乎,非我与吾子之罪,几天与之也!吾是以泣之。无几何而使捆之於燕,盗得之於道,全而斋之则难,不若刖之则易,於是乎刖而斋之於齐,适当渠公之街,然身食肉而终。   郭注:夫所以怪,出於不意故也。吾所游者,不有所为,随所遇於天地耳。循常任性,脱然自尔,斯不为也。顺而无择,有功於物,物乃报之,吾不为功,而偿之何也?无怪行而有怪征,故知其天命也。为而然者,勿为则已。不为而自至,则无可奈何,故泣之。后使捆於燕,为盗所所得,全恐其逃,刖之则易售也。   吕注:言此者明九方以相知之,不若子茶以道揆之。子茶与其子游於天地者,皆至人卫生之经。而有怪征焉,知其天与,非有以取之也。   疑独注:室西南隅,曰奥,未地,属羊。束南隅曰突,辰地,属鹑。羊因牧而有,鹑因田而获,人事也。羊生於未,鹑生於辰,天理也。未尝为此人事,何为有酒肉之怪,此言阴阳性命之理,非人所能避也。吾与捆游於天地,遇於天者不辞而乐之,遇於地者不辞而食之。不与为事,与之为道也。不与为谋,与之为理也。不与为怪,与之为常也。故能乘天地之诚而不与物樱,世俗与宜者,吾未尝为也。今乃有与国君同食之征,是世俗之所愿者偿其形耳。夫有不常之征者,铃有不常之行,我与吾子皆无之而有此征者,天与之也。凡事之至於极者,圣人皆归之於天。天所以出命者,则安而已矣。渠公,富商之家。   碧虚注:至於是极,遇福而惧。父则不祥,言其拒福。酒食入鼻口,言外养之厚。不知所自来,言无功受禄,犹未尝牧田,羊鹑忽生於室,为可怪也。游於天地,合乎自然。邀乐於天,乐其俗。邀食於地,甘其食。不为则守中,不谋则率性,不怪则守常,乘天地之诚,体道也。不与物相樱,顺理也。不与为事宜,无也。真功无迸,而世事有偿。怪行既无,则几於天与,虽定分莫逃而不无忧惧,是以泣也。九方致以衍自信,而子茶以道独明。是故修为而不免息,皆命也夫。   吴俦注:九方致卫穷於有数,知尽於有限,故其相捆也,知与国君同食以终身之为祥,而不知遭刖以伤生,不祥莫大焉。然则子茶之出涕,征也夫。   《鬳斋口义》:未尝牧,未尝田,而羊鹑生於室,异事也,喻我与吾子无求於世,安得有与国君同食之事?吾顺天自乐,适地自养,无事无谋,不与为异而一循乎自然,不敢应乎事恶知宜不宜,我方乐於无为而彼所云若此,是有此世俗之债未偿,诚怪征也。吾子不应得之将来必有怪行。渠公之街,临街之门为闲者也。九方致以术而知人,子鸢以理而占事。术相者知食肉之祥而遗其刖,理占者惧分外之福而安於常然。则关乎定命,人力莫移,安知术之不通乎理,理之不包乎术?又何祥不祥之辩?请观夫塞翁之马,蕉中之鹿,其得失果何如哉!知命者,听之而已。今子茶以未尝牧田而羊鹑忽生,莫知其所自来亦恶得不怪,且我与吾子乐天之道,食地之利,不从事乎诡异之谋,而与之乘天地之正,故於物无樱,於事忘适,一任乎自然之道,而乃谓将与国君同食,此世俗之愿,非吾望也。无怪行而有此怪征,几天与之。既知其天与?又何以泣为?益至人烛理之微,虑事之变,知福之盛又出於祸之极,未有无因而至者,是以不免乎泣也。无几何而下,具迷祸福倚伏之机。相者谓与国君同食,后乃食於渠公之街。   音义注:渠公,齐之富室,为街正,以此与遗刖而论则相术未为全验,不若理占之近道而无所希幸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七十九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八十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徐无鬼第六   啮缺遇许由曰:子将奚之?曰:将逃尧。曰:奚谓邪?曰:夫尧,畜畜然仁,吾恐其为天下笑。后世其人与人相食与。夫民,不难聚也;爱之则亲,利之则至,誉之则劝,致其所恶则散。爱利出乎仁义,捐仁义者寡,利仁义者众。夫仁义之行,唯且无诚,且假夫禽贪者器。是以一人之断制利天下,譬犹一眺也。夫尧知贤人之利天下,而不知其贼天下也,唯外乎贤者知之。有暖妹者,有濡需者,有卷娄者。所谓暖妹者,学一先生之言,则暖暖妹妹而私自悦也,自以为足矣,而未知未始有物也,是谓暖妹者也。濡需者,豕虱是也,择疏鬣自以为广宫大囿,奎蹄曲限,乳间股脚,自以为安室利处,不知屠者之一旦鼓臂布草操烟火,而己与豕俱焦也。此以域进,此以域退,此其所谓濡需者也。卷娄者,舜也。羊肉不慕蚁,蚁慕羊肉,羊肉膻也。舜有膻行,百姓悦之,故三徙成都,至邓之墟而十有万家。尧闻舜之贤,举之童土之地,曰冀得其来之泽。舜举乎童土之地,年齿长矣,聪明衰矣,而不得休归,所谓卷娄者也。是以神人恶众至,众至则不比,不比则不利也。故无所甚亲,无所甚疏,抱德炀和以顺天下,此谓真人。於蚁弃知,於鱼得计,於羊弃意。以目视目,以耳听耳,以心复心。若然者,其平也绳,其变也循。   郭注:仁者,争尚之原。仁义既行,将伪以为之,其迹可见,则夫食者将假斯器以获其志。若仁义各出其情,则其断制不止乎一人。蜕,割也。万物万形,而以一剂割之,则伤也。唯外贤则不伪矣。意尽形教,岂知我之独化於玄冥之境哉!非夫通变邈世之才,而偷安一时之利者,皆豕虱也。圣人之形不异凡人,故耳目之用衰,而精神常全。若少而未成,及长而衰,则圣人之圣知不崇朝,可乎?众自至耳,非好而致之,明舜之所以有天下,盖出於不得已,岂比而利之?於民则蒙泽,於舜则形劳。蚁鱼羊三者,未能无其耳目心意。故未能去绳而自平,绝迹而玄会也。   吕注:舜、禹之事,吾知之矣,则是假夫禽责者器也。谓之仁义,不免於有知,有知则隔於形器,非天下所同是。以一人之断制利天下,犹一蜕而已,非辅物之自然,曲成而不遗者也。所谓大乱之本叉生於尧、舜之间,而其末存乎千世之后是已。以暖为是,不知天下有至足;以姝为是,不知天下有至美;故学一先生之言,自以为足而不知未始有物者,名之也。濡,则不去。需,则有待。安於卑污而不知祸,故以豕虱名之,收巷娄揽,不藏其膻使天下慕而归已,故以舜名之。由夫学一先生之言,而不知未始有物,故为利则濡需,为害则卷娄。以舜之进言之天下,於我何加?适足劳形而已,故以卷娄言之。众至而归之,虽如尧、舜乃神人之所恶,故不与之比,则彼不利而至矣。此真人之所以无甚亲疏,抱德炀和,以顺天下而已。天下悦而归之,舜亦悦而顺之。舜视天下犹弊展,而其所以为舜者,视舜犹尘垢秕糠耳,非神与真而何?蚁以知而多事,鱼以深而全生,羊以意而多狠。以目视目,则见见者得矣。以耳听耳,则闻闻者得矣。以心复心,则知知者得矣。去知与意,则藏身於深渺之闲,而得所谓见见闻闻知知者,则无所往而不平,补物自然而无为矣。此所以复其真之道也。   疑独注:法始於伏羲,而治成於尧。尧者,七人之迹所由起也。爱以亲之,则民聚。利以和之,则民至。誉以崇之,则民劝。致其所不欲,则民散,於是世之弃化义者少,利仁义者众,以其殉名逐迹,离性入伪。欲行仁义而不出於诚,世之贪如禽兽者,将假斯器以为穿寄之资。举世皆窃仁义之名,以为盗於天下,后必有人与人相食者矣。且以一人标仁义之权,断制以利天下,犹暂视而欲周平四海,本欲利之而不知其害天下也。贤人,有仁义之名者,唯外乎贤者知之,与《老子》不尚贤义同。暖,自温。姝,自美。濡者,润。需者,待。巷,自屈。娄,自敛。此制名以鄙当时之俗夫,学一先生之言者,泥陈迹而昧圣道,以温暖姝美自悦,未知夫道在无物之初也。奎,形象蹄,身之曲处。乳间股脚,温暖之所。虱赖豕存,濡润需待以为安利,而不知屠者一至,与豕俱焦,喻世人未能出乎境域而有所待者,皆不免祸息,故曰域进域退,自非邈世之才而偷安一时之利,皆濡需者也。夫舜受命於天,其真在内而不发,绪余土直则为百姓之所悦慕,三徙以避尧之子,而民自从之。童土,无草木之地。舜劳苦於天下,不得休息,此所谓卷娄者也。是三者皆非道之真,故神人恶众至,虽至亦不私比之。无亲无疏,抱德炀和以顺天下,此所谓真也。蚁之知小,鱼之计深,羊之意狠,圣人去其小知,得其深计,弃其狠意。目视目,欲其自见。耳听耳,欲其自闻。心复心,欲其自知。若此,则其平也绳,其变也循循,言其犹未能绝迹而独立也。   碧虚注:暖柔姝好,自悦也。濡,润;需,顷,偷安也。卷娄,牵拘不伸貌。喻曲士肤浅偏执,自足而不知大方之家以穷理尽性为未始有物也。苟尸素而濡润曰域进,不需顷而祸及曰域退。恶来顺纣而同诛,亦何异於豕虱。圣人刍狗万物无寄托之近述,民之归也,如蚁慕膻,故其所至一年而成市,二年而成邑,三年而成都。邓墟,邑名。童土,无草木。尧举舜自代,冀天下蒙泽。舜功成年老而不得休闲,仁义之膻所致也。功成则众至而亲誉之,亲誉久则不比,至於畏之侮之,则不利矣。唯能无所亲疏而外乎贤者,则民不归慕,於蚁弃知也。相忘江湖,於鱼得计也。恬淡无为,悦然德化,民知有君而无慕膻之聚,於羊弃意也。收视反听,灰灭其心,率意而平,自中绳墨,应物趋变无不循理也。   《鬳斋口义》:暖姝,浅见自喜,以讥学者不知未始有物之妙。濡滞而有所待,责着名利之人。奎蹄、曲限,群虱居之,自以为安,不知其不足恃也。域,喻囿心於富贵。巷娄,偃偿自苦貌,言修德之人自以为名,人皆归之,反以为苦,终身不得休息。借此以讽有为之君。抱德炀和,养其德而不露。蚁至微而未能尽无知,羊至愚而未能尽无意,真人则无知无意矣。鱼之在水自得,真人为计亦然。水喻造物,鱼喻其身,真人之心耳目皆与人同,但无心而用之,故目视目,耳听耳,心复心也。绳,则自然之平。变,则循之,顺其动也。啮缺、许由皆能贵其真以治身,而无以天下为者也。观其所论,亦非拙於治,庖者顾樽俎之不可越。游方内外,有劳逸之分耳。夫仁义,五常之首,不可轻訾;但后世行之不至者,往往认迹为履,愈失其真。既离性而任情,则仁义不出於安行,利心存于中,不免继以伪,似之而非,是诚足以害道。故老、庄氏还淳复本之学,皆辞而辟之。若夫至仁大义,涵天育物,配道德以立人极者,又何辟之有仁义!至於尧已为溧薄,许由恐其为天下笑,盖察影而知形,所以欲逃去之而免乎后患也。凡治天下当无为而自化,傥孜孜焉欲有以爱利之,力有不及,不免继之陕伪,伪出而息害横生矣。为人上者,信能以百姓之心为心,虽不行仁义而与之暗合。不然,则譬夫禽贵之人而假之缯弋网罗之器,其害物也滋甚,是以一人之断制欲以利天下,犹於瞥见之顷求尽天下万物之情,徒知尚贤之为利,不知其为后世害也。唯外乎贤者知之,必超出一头地,然后能识破也。后叔暖姝、卷娄、濡需,以证前义,条衍颇详,诸解备悉。神人恶众至,连下二句,言民之归、尧,尧之举舜而众心悦服,皆理之自然,非比而利之。故无亲无疏而以德顺天下,此真人以其绪余应世之验也。蚁、鱼、羊三语,为舜有擅行而发,立言甚奇当。先蚁次羊,后结以鱼。不为膻之所化,蚁弃知也。不着擅行以动人,羊弃意也。如是,则上下各安其分,无慕圣尚贤之迹,犹鱼不厌深而相忘於江湖,岂非得计哉!夫然后以目视目而不眩於色,以耳听耳而不惑於声,以心复心而不役於知,则天下之目可一,耳可同,心可尽矣。故其平如绳,为天下法;其应事变一循理之自然,无利物之私,无性物之息,何忧乎天下不自化而有心为治以治之耶!众人以名利为域,众虱以豕身为域。进退,犹成败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八十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八十一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徐无鬼第七   古之真人,以天待之,不以人入天。古之真人,得之也生,失之也死;得之也死,失之也生。药也其实,革也,桔梗也,鸡壅也,豕零也,是时为帝者也,何可胜言!句践也,以甲楣三千栖於会稽。唯种也,能知亡之所以存,唯种也,不知其身之所以愁。故曰,鹧目有所适,鹤经有所节,解之也悲。故曰,风之过河也有损焉,日之过河也有损焉。请只风与日相与守河,而河以为未始其樱也,恃源而往者也。故水之守土也审,影之守人也审,物之守物也审。故目之於明也殆,耳之於聪也殆,心之於殉也殆。凡能其於府也殆,殆之成也不给改。祸之长也兹萃,其反也绿功,其果也待久。而人以为己宝,不亦悲乎!故有亡国戮民无已,不知问是也。   郭注:居事而待事,事斯得。以有事求无事,事愈荒。死生得失,各随其所居耳。於生为得,於死或以为失,故当所需则无贱,非其时则无贵。各适一时之用,不能靡所不可,则有时而失,有时而悲矣。夫有形者,自然相与为累,唯外乎形者磨之而不磷,犹风日过河,实已损而不自觉,恃源以往也。无意则止乎分,所以为审;有意则无涯,故殆。所以贵其无能,任其天然。苟不能忘知,祸长多端。反守其性,则其功不为而成矣。欲速则不果。己宝,谓知能。故亡戮之祸,皆有其身之过。不知问祸之由乎有心,而修心以救祸也。   吕注:以天待之,则无为而应感。不以人入天,虽为而未尝为。真人不知有死生,有时日得之也生,失之也死,万物不得无以生是也,此为轻生者而言。有时日得之也死,失之是也,此为恶死者而言。犹药之或甘或毒,时为帝而不常,其余臣佐而已。以生为得死为失,则轻生者之药也。以生为丧死为反,则恶死者之药也。视彼病而投之,其变何可胜言。大夫种知亡越之可以存,而不知身之所以愁,犹鸦目能夜不能昼,所适不可移。鹤经能长,不能短,有节不可解,解之也系於有形,而不知其源也。风日之过河,非不损而河以为未始撄,恃源而不竭也。通道者,与物无不适,亦有源而已。水之於土虫穴蚁隙无不至,影之於人坐起行止无不从,则无情而守之审者。耳之於听,目之於视,心之於思,未尝须臾不在。则物守物而审者,其聪明心志,非若水与影之无情,故不能不殆。凡能其於府也贻,府,五藏;殆,谓安其所不安;不给改,则祸滋萃。夫惟迷非一日,故其反也绿功,其果也待久。上士所以损之又损者,以殆之不可成也。而世人以为己宝,不亦悲乎。   疑独注:以天待人,诚而明也;以人入天,明而诚也。无得失,无生死,此所以谓之玄。董,乌喙。鸡壅,艾也。皆药之至贱者,时能疗病,递为君臣。得失穷通,无异於此。世人妄计贱彼贵我,岂知用舍在时而已。昔越王句践栖兵会稽,大夫种能知亡之可再存而不知身之将死,犹鸥目昼暗而夜明,鹤经能长不能短,各适一时之利。解去其适,则悲有所徇者,不免乎一偏也。夫阴阳有气,万物有形。气妙而形粗,气摩其形,形必有损。风、日,阴阳之气。河水,有形者也。风、日过河,河水必损而不自觉,虽相与守之,而河无所撄拂者,有源可恃也,喻人处阴阳之中,日有所损,恃有命存焉。水之於土,影之於形,物之於物,皆无心而守之;故其守也审,虽审而不逃造化之密移,昨日之物今已化矣,而昧者不知故。耳目心之於徇,皆不免於危殆也。凡能,出於府藏,则为所役,必至危殆既成,而欲速改,不暇给矣,是以祸生滋甚。若反本复性,则顺而有功。欲其事果,其待铃久。而世人乃以多能为己宝,此至人之所悲。以至争城争地而杀无辜之民,不知问祸起之由故也。   碧虚注:以天待人,任其自然。不以人入天,伪难契真也。得之生,失之死,与物同也。得之死,失之生,与物异也。万物得时而荣,失时则悴。真人得时不荣,失时不悴,犹药之董、梗、壅、苓,虽贱物,而良医主疗时用之以为君,喻真人御世,无时而不治也。种能存国不能活身,喻医疗他疾不能治己病。鸦目、鹤经之有适不适,喻种之才知而终不免祸。风吹曰曝,河水耗喊,谗深佞入,忠臣失权,所恃重者其撄拂亦不轻矣。水离土则散,影离人则灭,物去物则空,人失道则亡。唯善审者几乎全!目徇,离朱。耳徇,师旷。心徇,曾、史。未有不危殆者!反覆绿於功过,善恶之果,目前未见耳。世有恃功为己宝,而祸不旋踵者,大夫种是也。   《鬳斋口义》:不以有心预自然之理,曰不以人入天。生死得失,一听自然;生而曰得亦可,死而曰得亦可;生而曰失亦可,死而曰失亦可。如医用药,主者为帝,其余为臣,药虽同而用有轻重;犹人在世,得时则贵,失时则贱,在我者初无二也。大夫种为越报吴,能於亡中求存,可谓知矣!而不知反以杀身。鸥目、鹤经,又重引喻风、曰皆能损水,而河未始撄者,其源长也。故物虽损己而我无所撄拂。此五句自是一意,水土相入,形影相依,物之守物,自然之理耳。目心之徇物,皆非自然。凡知出於胸府,自以为能,皆危殆也。给,犹及。反,训覆。因谋功之心,必致败覆。有待久之谋,其心固必而不化。此皆为身之害,而人人以此为宝。古今亡国戮民无已者,不知於此致问,故也。以天待人,其义灼然,谓以天理为主,而人事应之。人入天者,以人事为主,而天理悖矣。次古之真人四字,只应是故字,上文有此误笔,重出。言或得此道而生,失此道而死,理之常也;或得此道而死,失此道而生,又出於人事之变。如颜夭厂寿之类,譬药中之乌喙、豕零,随证施用,主治则为君,佐使则为臣,适当其时,非有常也。种之工於谋国,拙於全身,犹鸦目、鹤经各有所适,强其所不能则悲矣。又喻风、曰过河,不能无损,损而不觉恃其有源,然则得失利害之撄心,人能无损乎?欲补之者,道为之源。凡事物之来,能不纳於灵府,则吾源壮矣。事物之起伏,不啻蚊虫之过前,又何所撄拂哉!水之守土,理相资而实无心。影之守形,则所自出而不能相无者。物之守物,各生其心,虽相守之审,而互生互克,或然或流,有若《外物篇》所云者,则不能无殆矣。况以耳目心之徇为能,殆成而不给改,其祸长也固宜夫!欲反归本源,当致功於改过,待久而次成,世人乃以聪明心知为己宝,此真人之所悯也。亡国戮民,祸之大者,其端实起於耳目心之所殉,贵在馑遏其源耳!   故足之於地也践,虽践,恃其所不踞而后善博也;人之知也少,虽少,恃其所不知而后知天之所谓也。知大一,知大阴,知大目,知大均,知大方,知大信,知大定,至矣。大一通之,大阴解之,大目视之,大均绿之,大方体之,大信稽之,大定持之。尽有天,循有照,冥有枢,始有彼。则其解之也似不解之者,其知之也似不知之者,不知而后知之。其问之也,不可以有崖,而不可以无崖。颉滑有实,古今不代,而不可以亏,则可不谓有大扬摧乎?闱不亦问是已,奚惑然为!以不惑解惑,复於不惑,是尚大不惑。   郭注:忘天地,遗万物,然后蜩翼可得而知,况欲知天地之所谓,可不无其心哉!大一,即道也。用其分内,则万事无滞。用万物之自见,大目也。因其本性,令各自得,大均也。体之使各得本分,则万方俱得,所以为大方。命之所期,无令越逸,斯大信也。真不挠,则自定,持以大定,斯不持也。物未有无自然者,循之则明,无所作也。至理有极,但当冥之,则得其枢要。始有之者彼也,故我迷而不作。解任彼则彼自解;解之无功,故似不解。用彼之知,故似不知。我不知则彼知自用,彼知自用,则天下莫不皆知。应物冥而无方,各以其分,万物虽颌滑不同,而物物各自有实,不可相代。摧而扬之,有大限也。若问其大榷,则物有至分,故忘己任物之理可得而知,奚为而惑若此也?夫惑不可解,故尚大不惑,愚之至也。圣人从而任之,所以皇王殊述,随世为名也。   吕注:足所践者少,恃其所不践而后善博,所谓知无用而后可以言用。人之知也少,恃其所不知而后知天之所谓,则大一、太阴,以至大定,从可知矣。为道者主之以大一,则无所不通。入窈冥之门,至至阴之原,则亦至於至阳之原矣。物负阴而抱阳,所以系而不能解,不知有至阴之原故也。目视有限,不视以目,则无不见。绿其一,未有能均,和以是非,任其两行,绿以大均也。无南无北,无束无西,体以大方也。其精甚真,其中有信,稽以大信也。泽焚不热,河冱不寒,雷破山,风震海而不惊,持以大定也。尽有天,则止乎知之所不知。循有照,则虽不知而无所不知。冥有枢,则彼是莫得其偶。始有彼,则所以应彼。是者固无穷也。其解似不解,言本无系,故不解而后解。其知似不知,以其本无知,故不知而后知。此至人所以游乎世俗之间;若愚若拙也。问以有崖无崖,皆为有系。崖,谓自边缴而求之。然亦不可求之於有无之间也。颉,不可系。滑,不可持,若无物而有实也,往古来今,若不相代而不可亏也。能以是问之,可不谓有大扬榷乎?扬谓发其幽。榷,谓劾其实。彼不问是,则我不能以是告之。唯能见其未始有物,则不惑。以是解其有物之惑,而犹存未始有物者,亦惑而七。唯解之而复於不惑,庶瓮大不惑也。   疑独注:此言无用之为有用,不知之为能知也明矣。大一,谓天。大阴,谓地。大目者,天无不见。大均者,地无不载。大方,生万物而悉备。大信,应万物而不期。大定,镇万物而不动。夫知始於知,终於养之以不知而所知,至於如此之妙,故曰至矣。一系乎数,贵乎通之。阴主乎凝,贵乎解之。大目无意於见,物物来而视之。大均,无意於顺物,物至而绿之。大方,嫌於无体,故以易为体。大信嫌於不考,故稽之以道。终之以造物,持之而已。天下万物之理,各有一天。循理以观之,则有光;自冥以观之,则有枢。有始则有彼,无始未有物,无彼亦无我也。解似不解,知似不知,凡论至其极者,皆疑之以不知而后知,斯至矣。问而有崖,切问也。问而无崖,泛问也。切问,可穷理未可以尽性;泛问,可博知未可以反约;故皆不可也。滑稽,多不实而或有实焉。古今相代,而理实无代,能尽其理,故曰不亏。如上所陈,可不谓大显扬榷论乎?事不可则已,何惑而为之!夫人之惑,己以不惑解之,彼虽复於不惑,而解惑者尚大惑也,此庄子遣言之意。   碧虚注:地至广大,人之所践容足而已,恃其不践之处而后行之无穷。道至微妙,人之所知可道而已,赖其忘言之趣而后悟之无尽,故至人以无用无言为天之所谓也。大一,妙有,知之者廓然通达。大阴,玄寂,知之者晚然蜕解。大目,天光昭然,彻视。大均,平一靡然,绿顺。大方,浑然,无不体用。大信,诚然,无不稽考。大定,至静默而持之所以成上诸妙用也。凡此七日皆有天然之理,顺理则明,寂然自运,始即道,对道者皆彼也。蜕然自解,故似不解。自然而知,故似不知。知不知而后知之,愈澄而愈照也。道不可以有崖,求又不可以无崖求,万形参差,实理则一。颌滑,参差也。古今不二,生死自殊,理不可亏,生死自具,是有大发扬商榷存乎其中,何不问诸此道?知道,则此理不惑矣。大惑终身不解,下愚上知莫移,犹鹤经不可断,兔经不可续也。禀生受气,盖有由然,唯识伴造化者默而知之,若假世学而欲复於不惑,是大惑之人,徒钦尚於大不惑也。   《鬳斋口义》:人之践地少,所不践者多,喻人所知无几,其所不知者皆天也。不恃所知而恃所不知,可以知天矣。大一,造化之运者。大阴,至静也。大目,所见。大均,谓分剂。大方,与太虚同体。大信,真实之理。大定,总持万物者也。无物之始,铃有物以始之,《齐物论》云:非彼无我,即此彼字,谓造化也。曰天曰照曰枢曰彼,虽可解之知之,亦似不解不知者,不敢以为可知可解,是谓不知为知,乃真知也。问者,问造物之理,以为有崖无崖皆不可。颌滑,旋转,言造物不可捉摸。若无物而实有,古今只此造化,用之不穷,此事可不为大发扬而榷论之,世人乃不知问此理,又何疑乎以此不疑之理解天下之疑,复归不疑之地,庶几大不疑矣!只是不疑二字,鼓舞出此数句,结一篇之文,可谓奇特。足践之地,不若所不践之广;心知之事,不若所不知之多。不恃其所践所知,而以无用为用,然后可以知天矣!天道难谌,不容拟议,故无所措知於其问。止乎其所不知,斯真知也。要在日损之功,人欲既尽,天理见矣。自大一大阴至大信,皆因知天而后知首以大一通之,道贯万理,通生庶物,禀阳而结形,遇阴则解化,生於无而归於无也。大目,视物所不视。大均,顺物使自平。大方,以无方为体。大信,稽之以不期。终以大定,持之所以应天下之动而已,常无为也。尽有天则极物之自然,循有照则顺理而自明。冥中有枢,寂而常运,始由乎彼,和而不唱也。以不解,解天下之纷。以不知知天道之秘。又何所施其颉问而考其有崖无崖哉!由是言之,虽若颌顽滑稽,而有实理存焉,古今不易,各尽其分,可不谓有大扬榷乎?   《汉书》:扬榷古今,扬,举也。榷,引也。举而引之,陈其趣也。世人胡不问是而恃其妄知之博,昧夫自己之天,又安足以知乾元之所谓,此盖心天无照,有惑以障之。故以不惑,解惑,复於不惑,是尚大不惑。惑者妄情之伪,不惑者本来之真。本来之真,我之自然者,犹知尊尚之,则非大不惑也。若真造不惑之地,有何不惑之可尚,亦何惑之可解哉?有道之主,不以国位而骄人。有道之士,必以节义而匡君。武侯虽强悍难入,而无鬼说之有道,首言良骏以启其心,兼明君之於臣下可不具眼乎!遂能始件终合,徐救其虐,民奉已之过,益人之良心善性无蔑尽之理,犹去国者见似人而喜也。及其再见,然后纳忠逆耳,以警其失。好和而恶奸,尽修身之要。修诚应天地,尽为国之道。得闻斯语,社稷之福也,何在乎为义以宜民,偃兵而求治哉!黄帝见大魄而七圣皆迷,喻人之六识既昏,则心君不能独朗,犹知问涂於牧马童子,则不远复。故至人取之寓言,明君欲见大道,当绝圣弃知,求诸守心之神而去其为吾害者,则大魄不求而自至矣。岂若武侯者,苦国民以养耳目,至於神者不自许,然后求夫为义偃兵哉!唯其后世君德不淳,所尚非一,遂有诸士趋向之不同,潜形性而之万物,无复望其归根,则与道日远矣。若儒、墨、杨、秉、惠者,各执一偏,自以为道尽於是。然其言论机锋所触,亦有赖以发明道妙者,犹郢人听断足以成匠石之巧也。又喻有隰朋之才,然后足以致管仲之举,终不以鲍叔私爱而易之也。狙以傲人而速毙,人以狙色而致称,此所以警世俗之骄慢也。又岂若灰心槁形者之累日远,弄丸秉羽者,难可解乎?九方致知捆祥而不言其刖,许由畏尧七欲逃而去之,此皆睹微而知彰,外贤而获利者也。董、梗、壅零,时为帝,以喻人之移是。风日河水之相搂,以喻化之移人。物之守物,固审矣,终不免於移,移则殆矣。唯知足恃不践,心恃不知者,则尽己天以烛物之天,己不惑而解天下之惑矣。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八十一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八十二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则阳第一   则阳游於楚,夷节言之於王,王未之见,夷节归。彭阳见王果曰:夫子何不谭我於王?王果曰:我不若公阅休。彭阳日:公阅休奚为者邪?曰:冬则独鳌於江,夏则休乎山樊。有过而问者,曰:此予宅也。夫夷节已不能,而瓦我乎?吾又不若夷节。夫夷节之为人也,无德而有知,不自许,以之神其交固,颠冥乎富贵之地,非相助以德,相助消也。夫冻者假衣於春,暍者反冬乎玲风。夫楚王之为人也,形尊而严;其於罪也,无赦如虎;非夫佞人正德,其孰能挠焉!故圣人,其穷也使家人忘其贫,其达也使王公忘爵禄而化卑。其於物也,与之为娱矣;其於人也,乐道之通而保己焉;故或不言而饮人以和,与人并立而使人化。父子之宜,彼其乎归居,而一问其所施。其於人心者若是其远也。故曰待公阅休。郭注:王果言公阅休之为人以抑彭阳之进趋而已。不若夷节之好富贵,能交结,意尽形名任知以干上也。苟尽,故德薄而名消,已顺四时之施,不能赴彭阳之急。圣人淡然无欲,乐足於所遇,不以侈靡为贵,故其家人不识贫之何苦;轻爵禄而重道德,超然坐忘,不觉荣之在身,故使王公失其所以为高。不以为物自苦,通彼而不丧我也。人各自得,斯饮和矣,岂待言哉!望风而靡,使彼父父子子各归其所。施同天地之德,故间静而不二。欲其释楚王而从阅休,将以静泰之风镇其动心也。吕注:公阅休,无求如此,宜其为王所信。神者,人心之同,可以穷而入之。夷节自谓不能入,而其所与交固已颠冥於富贵之地。相助以消,言其德不长而日消。冻在冬而假衣於春,暍在夏而反风乎冬,言求之无得也。楚王严暴,非佞人正德,莫之能挠,欲我言之非所能也,唯佞人能挠君之正,唯正德能挠君之邪。佞人,夷节。正德,阅休也。我乐而忘贫,则家人亦忘贫,道尊德贵,爵禄不足以为高,则王公化卑矣。饮人以和,其德足以沃人心,无所事於言矣。并立使人化,无所事於势矣他父子归居,不废人伦也。一间所施,无唷唷之悔。人心若是其远,则解其缪矣。阅休之为人如此,可以言之於王而必信,故日待公阅休。   疑独注:鲁人彭阳,字则阳。夷节,楚人。王果,楚大夫。公阅休,隐者也。夷节无夭德而有俗知,不能以神道自许,颠冥於富贵之地,固足以消子之德,非助子也。譬冻者假春为衣,暍者俟玲风御暑,言求王果之助,非所急也。况楚王为人,威严如虎,若不入之以佞,则必化之以正也。圣人虽贫而乐,故家人忘其贫。其达也不以爵禄为显,使王公化高为卑,於物无逆,与之为娱,未尝言而人饮其和。与人立而人化其善,使人人父子各宜於归居。守一而无事,道自施於人,故与世俗相远矣。不若释楚王而从阅休也。   碧虚注:则阳求见王为利禄之计,王果引隐士抑责竞之心。无德而有知,尚文去质也。不自许,以之神者,举指欺罔,心神交固而湮况乎嗜欲也。救冻暍者人事,待春冬者天时。王果任天时而不从人事,所以救则阳之失也。老莱之妻织畚,伯鸾之妇赁舂,家人忘贫也。魏文侯尊段干木,汉光武交严子陵,忘爵禄而化卑也。与物为娱,则同尘而不溷。与物乐通,则和光而不耀。不言之教,暖然似春,镇以无名之朴,而使人自化。德化有序,人安其居,其道简易,无所施为,而趋进者弊弊焉以干禄为事,与有道者之心相远去矣!   《鬳斋口义》:神,乃我之自然。颠迷富贵,不知有自然之神,是不自许。此相率而自损之道,故曰消也。冻者得衣,则暖如春。暍者得风,则玲如冬。人之相与,必以有余济不足。彭阳好进,是其不足,告之以隐退,如执热而濯,当寒授衣,将有补也。佞人正德,谓真小人方能屈挠其身以事之。王公忘爵而下士,化尊为卑也。穷理自娱,与物无孩,自保其真,不言而悟。如以至和饮之也,并立而人化,使人意消也。彼其,犹《诗》云:彼其之子。此一句倒下,意谓彼其之子,若归而居乎,则尊卑长幼,各得其宜。所施问暇,殊不容力,言在家在乡各得其和。阅休之德与彭阳相远若是也。   褚氏管见:王果言夷节之好进,不能为公阅休之行,而二人者皆楚王所爱重也。今则阳以荣进为心,故求荐於夷节。夷节弱於德强於知,不知内有神者可尊,而外迷於富贵,非以德相助,徒取消烁耳。犹假衣於春,何足以救冻?反风乎冬,何足以救暍?违宜背理,求之无益也。夫神者好和而恶奸,人性本善,无有不可,至於神者有得於己而信之笃然,后能自许。令夷节贵竞若此,是不自许以之神也,况楚王严暴,非夫奸佞之人及德之正者,不足以挠动之,盖行之善恶不越此二途,子何不舍恶趋善,从阅休以迹,庶乎可久也。故圣人已下,叔阅休之德,足以化物,而一出於无为。至若不言而饮人以和,并立而使人化,非圣人不能也。   圣人达绸缪,周尽一体矣,而不知其然,性也。复命摇作而以天为师,人则从而命之也。忧乎知而所行恒无几时,其有止也,若之何。生而美者,人与之鉴,不告则不知其美於人也。若知之若不知之,若闻之若不闻之,其可喜也终无已,人之好之边无已,性也。圣人之爱人也,人与之名,不告则不知其爱人也。若知之若不知之,若闻之若不闻之,其爱人也终无已,人之安之亦无已,性也。   郭注:玄通无外而皆洞照,不知其然而然,非性而何?摇者自摇,作者自作,莫不复命而师其天然,此非赴名而高其迸。率性而动,其迹自高,故人不能下其名也。任知而行,则忧息相继。鉴物无私,故人美之。夫鉴者,岂知鉴而鉴耶?生而可鉴,人谓之鉴耳。若人不相告则莫知美於人,譬圣人,人与之名也。之可喜由於无情,不问知与不知,闻与不闻,来即鉴之,故终无已。若鉴由闻知,则有时而废。性所不好,岂能久照?圣人无爱,若镜事,济於物,故人与之名。若人不相告,则莫知其爱人也。荡然以百姓为刍狗,而道合於爱人,故能无已。若爱由乎闻知,则有时而衰,性之所爱故能久也。   吕注:人心绸胶於事物,不知有所谓一体者,唯圣人能达之。故内不见我,外不见物,物我为一,其所体固周尽矣;而不知其然者,止於性而非外得也。复命,则归根。摇作,芸芸也。虽静而复命,不害乎摇作,是以终日言未尝言,终日为未尝为。凡以天为师而已,天则知之所不知也,我何以自知为圣哉?人从而命之耳。无知则无忧,众人忧乎知而所行如驰,无几时而有止也。若之何而可以至於此乎?生而美者,人与之鉴而告之,而后知其美於人,若知若不知,若闻若不闻,其可喜终无己,人好之亦无已,以其出於性也。圣人之爱人也,人与之名告之而后知其为爱人也。若知与不知闻与不闻,其爱人终无已,人安之亦无已,其出於性也,不以知不知闻不闻而有所加损焉。   疑独注:圣人解脱束缚而通大道,混然一体无内无外,不知其然而然,性也。复命者静,摇者作动,皆以天为师也。圣人非有意於名,天下之人自以名命之。忧乎知之不明,则是好用知;知有时而穷,故所行无几而止矣。若之何以至於道也!鉴无情於人,人爱之以别美恶,知之亦若不知;闻之亦若不闻,为人喜而爱之,终无已。使鉴亦有知有闻,如人情之爱恶,则其照不能久,人爱之亦不能无已也。鉴之可喜,本於无情,人之好之,亦出天性,故终无已。鉴能照而不能言,苟不相告则亦不知鉴之美於人也。圣人之爱人亦无情,而人与之名,若不相告则亦不知圣人之爱於人也。若以闻知而爱人,则其爱有时而止矣。人之安圣人之仁,亦无已,性也。   碧虚注:达绸缪,不滞於物。周尽一体,莫非我也。知其然,则去性远矣。静动虽殊,皆以自然为师。圣人无名,人感其化,从而命之。夫以有涯之生,而忧无涯之知,故曰常无几时。且欲止而不行复,未知如之何也。人有美容,则人与鉴照之,令知容美於人也。或知或不知,或闻或不闻,其美容可悦,何尝已哉!然人好美之亦未始休者,天性也。圣人之爱人无已,人之安之无已,亦性也。   《鬳斋口义》:绸缪,谓阴阳往来,租因不已,圣人达阴阳造化理,穷精粗合一之妙,循乎自然而不知所以然故也。任其动用作为,皆复归於天命,而以自然为主。忧乎知者,人之私知忧虑万端,能有几件计较得行?故曰行怛无几。我将有为有行而尼之於命,亦如之何,故曰时其有止也,若之何。时,犹命也。原其所息,皆自知始,若知其所不知,则无忧矣。夫妍生於丑,若不告之以丑,则亦不知其妍。美恶分别,忧端所自,故曰不知不闻,其嘉终无已。我忘美恶,与物无心,则人之好我亦无已。此自然之理,故日性也。绸缪,谓世累纠缠,不得自在,皆始於有我与物为敌故也。唯圣人能以道通之使周尽物理,归于一体,而不知其然,益以性会之而不以物我生心,何所不同哉!故於静默之际而有动作者存,则知动作之中不离复命之道。一动一静,互为其根,是知阴阳无消尽之理,此皆以自然为师,非出有心而自有主之者。至於大而化之之域,人则从而命之。以为圣非圣人自圣也,亦大德必得其名之义。世人乃忧乎智之不足,而所行恒无几时。其有止也,谓欲以智为名而驱驰不息,将若之何哉!喻以人因鉴而知美,不告则不知,鉴之照人无已,人之喜鉴亦无已。圣人爱人而人与之名亦然,故其爱之安之也,亦无已,皆出於性之自然,各安其宜而已矣。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八十二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八十三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则阳第二   旧国旧都,望之畅然;虽使丘陵草木之缙,入之者十九,犹之畅然。况见见闻闻者耶,以十仞之台县众问者也!冉相氏得其环中以随成,与物无终无始,无几无时。日与物化者,一不化者也,阖尝舍之!夫师天而不得师天,与物皆殉,其以为事也若之何?夫圣人未始有天,未始有人,未始有始,未始有物,与世偕行而不替,所行之备而不洫,其合之也若之何?汤得其司御门尹登但为之傅之,从师而不囿,得其随成。为之司其名;之名赢法,得其两见。仲尼之尽虑,为之傅之。容成氏曰:除日无岁,无内无外。   郭注:得旧物,犹畅然,况得性乎?见所尝见,闻所尝闻,犹畅然,况体其体、用其性耶?众之所习,虽危犹闲,况圣人无危乎?冉相氏,古之圣王,居空以随物而物自成。与物无终无始,忽然俱往,日与物化,故常无我而常不化。夫为者何不试合其所为乎?唯无所师乃得师天,师天犹未免於殉,奚足事哉!师天犹不足称事,况又不师耶?必至於天始物都无,乃冥合也。故汤委之百官而不与焉,任其自聚非囿之也,任其自散非解之也。司御之属,亦能随物之自成,而汤得之,所以名寄於物功不在己。名法者已过之迹,非适足也故日赢然无心者,寄治於群司,则其名+迹并见於彼。   仲尼曰:天下何思何虑,虑已尽矣。若有纤芥之虑,岂得寂然不动,感应无穷,以辅万物之自然耶?今所以有岁而存日者,为有死生,故若无死生,岁日之计除矣。   吕注:望旧国而畅然,人之情也。虽陵木缙合犹之畅然,亦不忘其本而已,况吾之所以见闻者,与天地并,则为吾之国都又久矣,而见之闻之,犹以十仞之台县众问,则无所不睹,其畅然可胜道哉!众问,谓无人之处。环中,运转无已,而未始有物,随成而无所为,是以无终始,无几时也。几,谓计数。与物化者一不化,则胡为而不舍之?其行怛无几时,而有止也,夫欲师天而不得则与物皆殉,其以为事而已。圣人者未始有天人始物也,偕行不替,备而不洫,所谓复命摇作,是真师天者,所以合之也。汤得司御,主调御;门尹,正所入;登怛,成有怛之修。主调御者,心;正所入者,道。恒,则道之久。此皆以天为师也。唯师之从而不囿於物,又得随成,为之司其名,则之名赢法,得其两见,随成,则司御等名皆随吾之成心,非有为之者之名也。其精为道,其嬴为法,见其名之所由生,则知法之所由成,是为两见虽有所见,而不知天下未始有思虑,犹为未尽也,故仲尼尽虑。为之傅,仲尼非傅汤也。随成则冉相氏之所得者,以是知司御等名为寓言。除日无岁,则不知有宙。无内无外,则不知有宇。唯尽虑者足以与此。   疑独注:人性逐物,迷而不返,犹去国都之久,望之畅然而喜;入於国都,十识其九,犹有悦志;况见所尝见、闻所尝闻,喜可知也。真性譬丘陵草木。入之者譬将反本。十识其九,反之未至;见见闻闻-反之已至。言见性之乐,犹见旧国都之乐也。夫高台悬危,习而登之,亦如间暇,况得真性者乎?冉相氏,三皇已上圣君,得真空之理,运转无穷,随顺万物以成其道。无终始、几时,与物化也。与物化者一不化,一不化者能化化也。世之有为者何不合其所为而复於自然,真性可得矣。然有心於师天,则不得,况与物殉而不反者乎?未始有天有人,而天人自存;未始有始有物,而始物自我。行世则屈伸而不替,备行则守谦而不溢,与理冥合,若之何而如此也!司御,门尹官号。登怛,制名,言登怛道者,可为人师也。圣人从师不为师所囿,但任其自然,彼且为婴儿与之为婴儿是也。汤得此三人为傅,从之而不囿,随顺而成其道。汤反为司其名,彼三人者,其迹不见於世矣!此者嬴法两见於汤,汤虽为尽人道之圣人,其时法未备。至仲尼之时,天下之变备,故尽虑以制成法,是又为汤之傅也。   碧虚注:弱丧之人,望故里而听畅;虽林屋荒秽,十亡其九,尚怀欣悦;况见不失见、闻不失闻而妙有湛然者耶?大道之高明无隐,如建崇台於胜地,县锺鼓於广野,警人耳目咸使晓悟。众间,音闲,谓广野。环中空故能转物。以其随成,故不可以终始几时定之,得环中之道,则与物无际。化虽日迁,而原本湛然,又何容心於化不化哉!以其未尝取,故亦未尝舍,无心师天乃师天也。若厌没於尘埃,复如之何耶?师天者必忘人事,殉者必忘妙本。未始有天,则人事不废。未始有物,则妙本无亏。与物混而不背真,履行具而不溺尘,若假伪於绸缪,何为而若此?昔汤良臣司主临御以为师傅,故从之而不囿。囿者任之极,是以门尹登怛得其随物自成之功,而主其名,名法者政治所难忘,而况适名益法照然两见?且百官司御其职,各尽虑以傅之,尽虑则无思虑矣,故可以为师傅。除日无岁,则终始不囿。无内无外,则死生随成。此达绸缪而周尽一体之道也。   《鬳齐口义》:久旅而归旧国,必畅然有感。入其中则草木缙合,比昔十失其九,犹且畅然,况求道忽悟,得见其所自见,闻其所自闻!皆吾固有之物,能不喜乎?台,最高处。县,张乐。众,多也。间去声,犹云笙钥问作。处最高之地,听交奏之乐,可以耸动世俗耳目,况圣人以虚无自然之理,随万物而乐之!其自处之高为如何!环中,至虚之喻,无终始,如一也。几时,犹古今。几者,时之变。日与物化,言与物日新,即我之所得,一个不化者也。世人何不舍去故习而归至道耶?以自然为法,而无法自然之名,不过与物相顺而已。若有心於为事,则末如之何。人有为也,天无为也。非唯无事为之迹,并与无为者无之,故曰未始有天,未始有人。有物,迹也。无物之始,无迹也。非唯无有物之迹,并与无迹者无之,故曰未始有始,未始有物。行世与人同,无废替之事,万行俱备。不着於一。洫,犹《齐物论》老洫,泥着陷溺之意。与道为一,不求而合。求合,则不可得而合矣!昔汤以伊尹为师,不为其所笼囿,得万物之成理而随之,自处无为之地,使尹主其名。汤无为而尹有为,汤无名而尹有名也。此名在世,是为剩法。两见,身与名为二,不得其混然之一也。伊尹之任,自未为奇。孔子又慕之,尽虑以辅相斯世,亦欲为伊尹之事,此语讥之也。容成氏,古圣人。合三百六旬而为岁,逐日除之,但谓之日,不可谓之岁。老子云数车无车之意。外名,固内而生;无内,则无外矣。举此以证自然之义。人之真性浑全,久而内亏者,外为闻见所移,浸远其内犹去国都之旧,漂寓他乡,遇明师启发之,安有望故都而不畅然者?虽陵木缙合,十失其九,犹为之欣喜,况见所自见,闻所自闻?出於性之本然,如高台县众人之中,无所不睹也。昔冉相氏得虚通之道,其为治也,随物而成,其性与之。无终始,则忘其化之大者。无几时,则忘其化之小者,小大久近,混而一之,只今见在又何执着!日与物化者,前焰非后焰。一不化者,今吾即故吾,何尝舍离哉!夫欲师自然而有心殉物,则不自然矣。其为事也,若之何而可济耶?圣人忘天忘人,所以能天能人;忘始忘物,所以能始能物。与世偕行而不替,顺物而已,无亏也。所行之备而不溢,周物而无过举也。动合於道,若之何而能如此也!汤得三臣为之傅,师其道之无为而不为政术所囿。盖贤臣之政卫所以囿天下而育万民,其致君尊安者道而已,技能无与焉!此又在乎君之用舍,而治乱祸福之机见矣。汤得随物顺成之道,为之司其治天下之名!功成於三人而名归於汤。此名皆剩法耳,非汤之真也。得其两见,谓君臣相资而成治道。其迹着见於世也,故仲尼尽虑於其后,以成治世之法,虽不与汤同时,是亦为之傅也。历家积日而成岁,帝王积知而为圣。汤非三臣为傅,无以成其治道。非汤与三臣开创於前,仲尼亦不能独成於后,犹内外之不可相无也。及其道成德备,泽流无垠,皞皞熙熙,民忘帝力,圣知亦与之俱化,除日无岁之义也。又何内外之分哉?经文入之难释,疑只是合字,连上文读之。   魏莹与田侯牟约,田侯牟背之。魏莹怒将使人刺之,犀首闻而耻之,曰:君为万乘之君,而以匹夫从雠!衍请受甲二十万,为君攻之,虏其人民,系其牛马,使其君内热发於背。然后拔其国。忌也出走,然后抶其背,折其脊。季子闻而耻之,曰:筑十仞之城,城者既十仞矣,则又坏之,此胥靡之所苦也。今兵不起七年矣,此三之基也。衍乱人,不可听也。华子闻而丑之,曰:善言伐齐者,乱人也。善言勿伐者,亦乱人也。谓伐与不伐乱人也者,又乱人也。君曰:然则若何?曰:君求其道而已矣!惠子闻之而见戴晋人。戴晋人曰:有所谓蜗者,君知之乎?曰:然。有国於蜗之左角曰触氏,有国於蜗之右角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君曰:噫其虚言欤?曰:臣请为君实之。君以意在四方上下有穷乎?曰:无穷。曰:知游心於无穷,而反在於通达之国,若存若亡乎?曰:然。曰:通达之中有魏,魏中有梁,梁中有王。王与蛮氏有辩乎?曰:无辩。客出而君倘然若有亡也。惠子,入见,君曰:客,大人也。圣人不足以当之。惠子曰:夫吹管者,犹有嘀也;吹剑首者,映而已矣。尧、舜人之所誉也,道尧、舜於戴晋人之前,譬犹一映也。   郭注:蜗至微而有两角,诚知所争者若此之细,则天下无争也。人边所及为通达,谓四海之内。今以四海为大,然计在无穷之中,若有若无也。王与蛮氏俱有限之物,有限则不问大小,不得与无穷者计。虽复天地共在无穷之中,皆蔑如也,况魏中之梁?梁中之王?而足争哉!悄然若亡,悼所争者细。吹而已矣,曾不足闻也。   吕注:罪莫大於可欲,善言伐齐则见利之可欲,固乱人也。善言勿伐,则见善之可欲,亦乱人也。谓伐与不伐乱人也者,不免於有见,又乱人也。唯求其道,则不滞一偏之见,乱之所由息也。人能游心於无穷,则四方上下相通达之国,若魏若梁皆我心之所自起,非唯王与触蛮无辫,通达之国魏梁触蛮亦无辫也。知此说,则莫大於秋毫,太山为小矣。王悟夫争之所自起者,本无有也,是以悄然若亡。神人、圣人、大人,本无优劣,所从言之异耳。吹管者唷,有所受也。吹剑者吹,无所受也。   疑独注:戴晋人,梁之怀道者。通达,舟车所通。蜗角触蛮之喻,盖讥当时好战之君。魏王以为虚言,证以人事,则见其实。意在四方上下有穷极否?知游心无穷而反在通达之国,言其处有穷之地,通达中有魏,魏中有梁,梁中有王,愈近愈小,以至於王之身则与蜗角触蛮何异?由是观之,凡世闲有形者,未尝无累,况至於争国争地乎?吹管声大,吹剑声小,道尧、舜於戴晋人之前,不足闻也。   碧虚注:王者之师,明行征伐,若以虏掠为事,使彼怨愤发疽而拔国,非所闻也。今衍欲以小愤兴兵,侵暴邻国,固乱人也。季子言勿伐,纵邻国之骄,亦乱人也。华子之自下以为乱人者,欲推有道之士而进谏也。所谓求其道者,修德勿争而已。惠子请见晋人,陈喻以解之寓意。蜗角,言其甚微,争於两国之问,不出一壳之内。旬有五日,一气也。喜怒之气,有反铃复。天地寄於太空,小石之在太山;通达之国寄於宇内,似梯米之在太仓。魏处通达之国,似毫末之在马体,而况魏有梁,梁有王,不似触、蛮之在蜗角乎?今齐、魏之争,与触、蛮之战有辩无辩乎?大人者,出六合,任自然,圣人则居域中,守法度。吹管者嗃然而呜,吹剑者吹然而过,喻尧、舜政教,人所称誉;以道论之,曾不足闻。又况伐国虏民乎?《庸斋。义》:兵不起七年,此魏王之业之美。犀首教之用兵,犹坏其已成之城,役者苦矣。华子之言着一伐字,则未免容心。故三者皆乱人,知道则并与兵不言矣。蜗角之喻本虚,下面说得成实。无穷,太虚之间。通达,即中国。以太虚观中国,甚微;以中国观魏又小;於魏国观梁都,又小;於所都中求王之身,愈微愈小。以太虚而下观`王身,与蜗角触蛮何异?悄然若失,悟所争之不足争也。管窍吹之有声,吹剑首则无声,谓有道者之前欲说仁义,皆无所容声也。犀首,武士官号,时公孙衍为此官,欲请兵攻齐,虏民技国,恃强轻敌,固乱人也。季子谓兵久不起为王之基,志在安民靖国,何为而谓其乱人耶?盖华子欲伸后说,故以此挠动魏君之心,待其切问而后告之奇哉。君求其道之一语,谓前犀首所言非其道。季子欲止之而无其道,若谓二者皆非,未有以处之之道,举不免为乱人而已。惠子请见戴晋人,是求之有道也。蜗角二国,以喻齐、魏所争者甚微,详见诸解,不复赘释。吹管有声,喻众人之誉尧、舜。道尧、舜於晋人之前,犹吹剑无声。论伐国於华子之前,亦犹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