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 第 20 页/共 24 页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八十三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八十四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则阳第三   孔子之楚,舍於蚁丘之浆。其邻有夫妻臣妾登极者,子路曰:是获棱何为者耶?仲尼曰:是圣人仆也。自埋於民,自藏於畔。其声销,其志无穷,其口虽言,其心未尝言,方且与世遗而心不屑与之俱。是陆沉者也,其市南宜僚耶?子路请往召之。孔子曰:已矣!彼知丘之着於己也,知丘之适楚,以丘为必使楚王召己也,彼且以丘为佞人也。夫若然者,其於佞人也羞闻其言,而况亲见其身乎?而何以为存!子路往视之,其室虚矣。   郭注:埋於民,与民同也。藏畔,谓进不荣华,退不枯槁。声消,谓损名。其志无穷,规长生也。所言者世言,而心与世异。人中隐者,譬无水而沉。着,明也。何以为存,不如舍之以从其志。其室虚,果逃去也。   吕注:见孔子来而登极者,示不与之接,将徙而之高。圣人仆,圣德而仆者。埋於民,则不为可见之行。藏於畔,则不居中正之德。声消志无穷,退藏於密,而游方之外。口虽言而未尝言,欲无言而不能无言。与世违而不屑与俱,将欲遁世而去也。以圣德游人间,而人莫知,犹处陆而沉者。以孔子之进言之,栖栖然以天下为事,则似佞也。然而人皆为宜僚,则横目之民谁与救?圣人之道将坠地而不传也。昔微生亩尝以孔子为佞,孔子答以非敢。今於宜僚则自谓为佞人,以明所贵者在此而栖栖者非得已也。   疑独注:蚁丘,地名。卖浆水之家,登极升高而望。稷稷,众多。埋於民,与民同藏於畔,不见境。声消,损名。志无穷,志於道也。无意於言,聊以应物,心与世违,外与人同耳。圣人天隐,在陆而沉,隐於郦市者似之。庄子寓言於孔子、宜僚以非圣人之述。其室虚,谓不见其逵。於此有以见夫子与民同息,宜僚离人入天者也。   碧虚注:登极者,升屋楝而观孔子。执仆御之事,师圣人者也,犹庚桑楚为老聃役,自埋於民;如列子居郑圃,人无识者。自藏於畔,如长沮、桀溺晦耕陇畔。故声消而志畅,言出而心忘,不屑与世俱处,陆而若沉也。孔子度宜僚之不见已,犹严僖之耻见许,由。而何以为存,言汝何绿留得此人也。   《鬳斋口义》:极,屋栋。仆,犹徒。埋,隐。畔,邻也。藏,居比邻而人不知。声消,逃名。在陆而沉,喻隐於郦市。着,犹知。佞,多言。何以为存,叉去而不留也。古者风俗淳厚,民至老死不相往来,各安其素分,内足而无求於外故也。今夫子遑遑历聘,欲以仁义化天下,之屈折礼乐而失恬愉之性,彼隐德潜耀之君子宜其徙而之高,唯恐去之之不速也。然而圣人爱人无已,不问己之穷达,尝以兼济天下为心,与彼陆沉独善者不可同日而语。夫子知其为圣人仆役而未升堂奥,是亦逃名求志者,铃市南熊宜僚也。圣人知人之审若此,子路欲召之,而夫子知其叉不至。其室虚,即《语》云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於此尤足以彰夫子先知之明,而陆沉独善者处身之隘,亦随其见地,各从所好而已矣。   长梧封人问子牢曰:君为政焉勿卤莽,治民焉勿灭裂。昔予为禾,耕而卤莽之,则其实亦卤莽而报予;芸而灭裂之,其实亦灭裂而报予。予来年变齐,深耕而熟扰之,其禾繁以滋,予终年厌餐。庄子闻之曰:今人之治其形,理其心,多有似封人之所谓,遁其天,离其性,灭其情,亡其神,以众为。故卤莽其性者,欲恶之孽,为性崔苇兼葭,始萌以扶吾形,寻擢吾性;并溃漏发,不择所出,瘟疽疥瘫,内热搜膏是也。   郭注:卤莽灭裂,谓轻脱末略,不尽其分。功尽其分,无为之至也。夫遁离灭亡,以众为之所致,若各至其极,则有何息?荏苇害黍稷,欲恶伤正性。形扶疏,则神气伤以欲恶引性,不至於当。此卤莽之报也。   吕注:为道日损,以至无为,是所以治形理心者也。而乃遁天离性,灭神亡情,以众为而不知止,则卤莽之甚矣!其安易持,未兆易谋,内之欲恶为濯苇,外之兼葭。扶吾形寻擢吾性,天理灭矣!於是时而欲治之可得乎?并渍漏发已下,皆欲恶为孽,夺其真之所为也。   疑独注:为政治民,而卤莽灭裂,则疏略而无成功。封人推己治田之事亦然。明年遂变所用之法,而深耕熟耰,其禾繁滋,终年厌养,用力多则报亦侈也。人之治形理心,亦如之。遁天,逃其自然,故离性灭情,亡神以徇众人之所为,动之死地者也。兼葭,始萌,扶苗之形而长。及其已盛,则害苗。欲恶之情始动,形亦随而充盛,及其炽而不节,则害性。故必制於始萌之初,否则寻擢吾性,性失欲炽,精气渍漏,不择所出,遂成疗疽疥瘫,内热波膏之病,至於神去形迁而后已。此治性卤莽之报也。溲膏,即便浊之病。   《鬳齐口义》:封人因耕喻政,庄子又以喻学,束坡《稼说》仿此。变齐,易其耕法。好恶之性,犹荏苇,即茅塞其心之义。性蔽塞,则欲日长,如兼菱始萌,充满其身,言通身是人欲。以人欲扶其形,则动失自然之理,拔去真性而天理灭矣。性失,气亦病。有并渍者,有漏发者,不择所出,触则成病。此段戒人,纵欲者必杀身也。变齐,旧音去声,耕法也。司马如字,谓变其耕法,不与人齐。一云变齐国之耕法。   碧虚引《说文》:禾麦吐穗,上平曰齐。审详经意,去声为当,与分剂同谓限量也。卤莽之人,不尽耕耘之齐量,故其实亦卤莽。今变禾繁而厌养。以此为治形理心之喻,可谓切当。人心天性皆不越乎自然,唯其逃自然所以离真性,以至灭情亡神而不悟,皆溺於众人所为故也。欲恶之害性,无异往苇之害苗。兼义,即荏苇之初生,始则扶苗同长,终则过盛而害苗。欲恶拔性而失真,则形躯渍漏,所向成疾,必至渐尽而后已。此治形卤莽之报也。可不戒哉?   相矩学於老聪,曰:请之天下游。老聪曰:已矣!天下犹是也。又请之。老聪曰:汝将何始?曰:始於齐。至齐,见辜人焉,推而强之,解朝服而幕之,号天而哭之曰:子乎子乎!天下有大蕾,子独先离之,曰莫为盗!莫为杀人,荣辱立,然后睹所病;货财聚,然后睹所争。今立人之所病,聚人之所争,穷困人之身使无休时,欲无至此,得乎!古之君人者,以得为在民,以失为在己;以正为在民,以枉为在己;故一形有失其形者,退而自责。今则不然,匿为物而愚不识,大为难而罪不敢,重为任而罚不胜,远其途而诛不至。民知力竭,则以伪继之,日出多伪,士民安取不伪!夫力不足则伪,知不足则欺,财不足则盗。盗窃之行,於谁责而可乎?   郭注:杀人大苜,谓已下事,大苜既有,则虽戒以莫为其可得乎?各自得,则无荣辱,得失纷纭,故荣辱立而夸趺生。奔驰乎夸跋之间,非病而何?若以知足为富,将何争乎?上有所好,则下不能安其本分。君莫之失,则民自得。君莫之枉,则民自正。夫物之形性何为而失,皆由人君挠之以至斯息。反其性,匿也;用其性,显也。为物所显则皆识,为物所易则皆敢。轻其所任,则皆胜。适其足力,则皆至。民知竭,则以伪继,将以避诛罚也。主日兴伪,士於何许得其真乎,   吕注:矩,益尝有位者。解朝服而幕之,致其哀矜之意。明至此者,已固尝有罪焉,故不嫌於讪。在上者,不能忘荣辱,则民睹所病;不能轻货财,则民睹所争。今立人所病而使之病,聚人所争而使之争,欲其不为盗杀,不抵於死,岂可得也?汤、武以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以得为在民,失为在己也。伊尹以一夫不获,曰时子之辜;一形有失其形,退而自责也。今则愚不识,罪不敢,罚不胜,诛不至,异乎先王之宥不识、量人力、而矜不能者矣!民知力竭,不得不以伪继之。上出多伪,而欲下不伪,不可得也。   疑独注:大道日散,诈伪日起,生民受灾,自此始矣。汝何罪而先罹此?莫为盗乎?莫为杀人乎?后言大灾之事,荣辱、货财、穷困人之身等是也。上古之时,不竞荣辱,故人不知所病;不畜货财,故人不知所争。今之人君立乎荣辱之上,处乎货财之中,是召人所病之端,聚人所争之本;又重敛以困穷之,摇役不得息,虽欲无死不可得已,以得为在民,至退而自责,言古之人君爱民反身之道。今则不然,下四句指时君之政。为物隐匿而以不识者为愚,后文可以类晓。凡此皆不绿人情而逆为之计,民知内竭而不可为,故继之以伪。上之人不能反本,而区区於其末,将何以救止之哉?   碧虚注:以家观家,以国观国,则天下犹是也。至齐见罪人戮死,幕以朝服而哭之,古礼也。伤其德政之失而至此,盖由荣辱立、货财聚,诛戮之灾已成,攘寇之争又满,欲脱大祸可得乎?老子云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今则反古道矣!藏典法而愚黔首,设不便而罪违戾,委繁剧而罚庸才,展驿程而诛钝弱;民之知力已竭,则思欺君罔上矣。上既失真,民从其化。欲流之清,在澄源耳!   《鬳斋口义》:莫为者,得非为盗为杀人乎?荣辱名,货财利,病息害也。在上者好名,然后有此害。为国好聚财,然后有所争。失得正枉两句,即百姓有过,在予一人。一物有失其形,退而自责,即匹夫不被泽,若己纳之沟中。匿其物而不言,反以不知者为愚;大为难行之事,而以不敢者为罪;重为任,不量人之力;远其涂,不计人之程;强其力所不能,必以伪应之;强其知所不及,必以欺应之;过取无厌,必为盗以输之。是上使之为伪为欺为盗也,又谁责乎?相矩请之天下游,夫子歌乘杆浮海之意。至齐见罪人戮死在道,则当时诸国政化可知。幕朝服而哭,哀矜之至也。世问冻馁疾厄缧绁丧忧,皆谓之灾,而性命惨伤莫大於戮死,汝独何为先罹之?莫为盗乎?莫为杀人乎?何为而至此极也!又得非荣辱、货财之召病启争而至是乎?立人所病,聚人所争,其来久矣,祸其可免乎?此语有讥及时政之意。次叔古之君天下者,心存爱育,唯恐一夫之失所,所以治成而化洽。今则不然已下,直指时政之失。言之者无罪,闻之足以戒也。结以於谁责而可乎,又有嗟叹不足之意。觊有位君子,反躬而加察焉!信能节己之养而去病绝争,民化其德而刑措不用,岂不尽善尽美哉1 一形当是一物,传写之误,见庸斋注。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八十四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八十五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则阳第四   遽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未尝不始於是而卒讪之以非也,未知今之所谓是之非五十九非也。万物有乎生而莫见其根,有乎出而莫见其门。人皆尊其知之所知而莫知恃其知之所不知而后知,可不谓大疑乎!己乎已乎!且无所逃。此所谓然与,然乎?   郭注:化,谓顺世而不系於彼我。顺物而畅,物情之变然也。情变未始有极,无根无门,忽尔自然,故莫见。唯无生无出者,能睹其门而测其根。我所不知物有知之者,用物之知,无所不知,独任我知,其知寡矣。今不恃物以知而自尊其知,则物不然,非大疑而何?不能用彼,则寄身无地。自谓然者,天下未之然也。   吕注: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未尝不始是而卒讪之以非,与孔子同。然知或未止乎其所不知,则所谓是者固未定,又安知今之所是五十九非也?夫物生而莫见其根,出而莫见其门,则知之所不知者,乃万物之所由生出也;而人皆尊其知之所知,至其知之所不知,则常恐其虚而莫之恃,每至望崖而反,其为疑也,岂不大哉!已乎,已乎,且无所逃,言若此者终不可与有至而其身之不能容也。虽今所言为然,未知其果然耶?使人忘言以契之。   疑独注:夫人自幼至老,新故相代,处造化中不觉其迁。伯玉能顺化日新,未尝不始是而卒非,未知今之谓是非五十九年前之非也。物生之根,即天地根。物出之门,即玄牝门。二者皆本於谷神,其源一也。知之所知,智者之事;知所不知,圣人之事。知尊其智而不知尊其圣,可不谓大疑乎?已乎,已乎,言不如止其取含之心,万物於造化无可逃之理,我以为然彼或不然,是非之所以起,各任其然则当矣。   碧虚注:化化不停,交臂已失。世之求是者,非求道理也,求伴於我者也。世之去非者非者,邪曲也,去忤於心者也。侔我者未必真是,忤心者未必真非,故有始是卒非之叹。五十九固今之是,今若悟非,乃知昔之未是;知其是之未是,惟莫之是者无非,故至是无非,至非无是。夫虚无恍惚,至道之根,淡泊寂寞,众妙之门。此万物之所生出也。人之所知出乎不知,因其不知而后知也。不明此者,岂不大疑乎?世事纠纷,日新其变,知与不知莫如止也。所知者人事,不知者天理;人事有为,是非莫逃;天理无为,安逃哉!若以己所知而谓之然,则众谓之不然者亦多矣,然乎言未必然也。   《鬳齐口义》:年六十而六十化,一年之见胜一年也。又安知六十岁之是便为是耶?物生必有根,其出必有门,但人不见此,是其不可知者。凡人知其所知而不知其所不知以为至矣,此大惑也。无所逃,谓自然而然,不知之知,通古今,彻上下,何处无此理?如何逃得?与乎,皆疑辞。明有所易谓之变,暗有所易谓之化。行年六十而六十化,谓人处世间,其形容知识能解事为,被造物,暗易而不知,未尝不始是而卒非也。及乎耳顺之年,更事既久,庶乎是非可定,物理可明,然犹未知今之所谓是非五十九年之非也。此言物变无穷,事变无穷,人心之变亦无穷,三者交相化而古今成焉,得失着焉。事融理定,是非乃审,然犹未知后世之公论何如也。人阅人而成世,事更事而成化。若蚊虻、野马之过前,不知其几,而吾之至灵真常者,固未尝变也。人而知此,死生不足以动其心矣。物之生死出入,有根有门,而人不见者,皆知尊其所知以为已能而不知恃其所不知而后能知;信能知其所不知,则万物之根门可睹矣!其生死出入,理之常然,化与不化,与之俱化,则亦何惑之有!益人生所知所能,特其不知不能中万分之一耳。圣人亦不能尽,夫知能又岂能逃乎物化哉!虽然,吾今所言以为是者,亦未知其信然否也。凡圣贤论化,皆有不敢指定之辞,乃其不可致诂之妙,此所以为化。   仲尼问於太史大强、伯常骞、稀韦曰:夫卫灵公饮酒湛乐,不听国家之政;田猎毕弋,不应诸侯之际;其所以为灵公者,何邪?大强曰:是因是也。伯常骞曰:灵公有妻三人,同滥而浴。史鳍奉御而进所,搏币而扶翼。其慢若彼之甚也,见贤人若此其肃也,是其所以为灵公也。稀韦曰:夫灵公也死,卜葬於故墓不吉,卜葬於沙丘而吉。掘之数仞,得石椁焉,洗而视之,有铭焉,曰:不冯其子,灵公夺而埋之。夫灵公之为灵也,久矣!之二人何足以识之!   郭注:灵,即无道之谧。男女同浴,此无礼也,以鳝为贤而奉御之劳,搏币而扶翼,使不得终礼,此所谓肃贤也。币者,奉御之物。欲以肃贤补其私慢,灵有二义,亦可谓善,故仲尼问焉。子谓剧啧,言不凭,其子灵公将夺汝处也。夫物皆先有其命,故来事可知,是以凡所为者不得不为所不为者不可得为,而愚者以为为之在己,不亦妄乎!徒识已然之见事,未知已然之出於自然也。   吕注:大技、伯常骞则以人论之,稀韦则以天论之。以天论则虽名镒,固非人之所能为也。   疑独注:是三人,皆为太史官,故仲尼问之。灵公饮酒湛乐,亡也;田猎毕戈,荒也;得镒为灵何耶?大技曰是因是也,言灵即无道之镒,镒法辞而不损曰灵。伯常骞曰公与三妻同浴,史鳝奉御而进,使之搏币扶翼而出,以其能敬贤,所以谧灵也。稀韦曰公死卜垄沙丘,掘得椁铭曰不凭其子灵公夺而埋之,言天理不可凭,此地本属灵公之父反为其子得之,则公之为灵也久矣。彼二人何足以知此。   碧虚注:镒法,乱而不损日灵,又德之精明曰灵。其灵素定,谧自冥符,若以俗情料方外幽冥之理,何足以识之哉。   《鬳斋口义》:卫君所为如此,镒之为灵何耶?言未足以当其恶也。奉御,犹今言召对。搏,执赞见之。币,公使人扶翼之,言有礼也。沙丘古人葬处,石榔先有灵公之名,则生前已定,人何力焉?不凭其子,言子孙不可托,此地为灵公所得也。灵之为镒,可善可恶,故夫子问於三人。大技答以唯其如此,所以如此,则灵为无道之镒明矣。伯常骞日公与三妻同浴,无礼孰甚焉,及贤臣奉御而进,使人搏币扶翼而出之。币,谓奉御衣物。是於人欲炽然之中,天理一毫之善未至全泯,则其谓之灵,几可以善言矣。稀韦曰公卜葬而得石椁之铭,昭然灵公之字,冥符千载,其所谓灵也久矣,彼二人何足以知之,义同处父之椁。滕公佳城莫非前定,至於名镒,亦岂偶然!但当尽人事以应天理,其镒号美恶则系乎生前之所为,在人不可不谨。镒法始於周公,以一字示褒贬,亦严矣哉!不勤成名日灵,古之人主不善终者有灵,若厉之号。至於达人大观,善恶两忘,去来见在等无滞迹,无爵无镒,修然顺化,使人无得以议其善否,岂不混成尽美哉!三人各一答,首言其不道,次言其敬贤,后言天理一定;以迹论之不无优劣;卒不逃天理之一定耳。   少知问於太公调曰:何谓丘里之言?太公调曰:丘里者,合十姓百名以为风俗也。合异以为同,散同以为异。今指马之百体而不得马j 而马系於前者,立其百体而谓之马也。是故丘山积卑而为高,江河合水而为大,大人合并而为公。是以自外入者,有主而不执;由中出者,有正而不距。四时殊气,天不赐,故岁成,五官殊职,君不私,故国治;文武大人不赐,故德备;万物殊理,道不私,故无名。无名故无为,无为而无不为,o 时有终始,世有变化。祸福淳淳,至有所拂者而有所宜;自殉殊面,有所正者有所差。比于大泽,百材皆度;观乎大山,木石同坛。此之谓丘里之言。少知曰:然则谓之道足乎?太公调曰:不然。今计物之数,不止於万,而期曰万物者,以数之多者号而读之也。是故天地者,形之大者也;阴阳者,气之大者也;道者为之公。因其大以号而读之则可也,已有之矣,乃将得比哉!则若以斯譬,譬犹狗马,其不及远矣。   郭注:大人无私於天下,天下之风一也。自外入者,大人之化。由中出者,民物之性。性得正,故民无违心;化至公,故主无所执。所以能合丘里并天下,一万物、夷群异也。殊气自有,故能常有,若本无而天赐,则有时而废矣,殊职自有其才,故任之耳!非私而与之文者,自文武者,自武非大人所赐,若由赐而能有时而阙矣!岂惟文武,凡性皆然。名止於实,故无为;实各自为,故无不为。时世有变,无心者顺之。於此为戾,彼或宜;正於此或差於彼;各信所施,不能离也。比于大泽大山之无弃村,合异以为同也。言丘里则天下可知,有数之物不止於万,况无数之数,谓道而足耶!通物无私,强字日道;所谓道可道也。名已有矣,将无可得而比耶,名之辩无不及远矣。故谓道犹未足,必在乎无名无言之域,而后至焉。   吕注:合姓名为丘里,异为同也。散丘里为姓名,同为异也。非如一家之言,异不能合,同不能散也。百体莫非马,指之不得马,立百体而谓之马,譬大人不以其大全观之,则所谓大者亦不可得。比以丘山江河所以为大之至也。故自物观之,万物莫不备於我,则自外入者有主於中而不执有万,而无不容也。自我观之,泛乎其为万物逝,则由中出者有正而不距,周行而无不褊也。天之於四时,不因其固有而赐与之,则功有所不备而岁不成矣。君之於五官,不付之众为而我有之,则知有所不周而国不治矣。文武殊才,万物殊理,其为不赐不私,亦若是而已。无私故无我,无我则莫有名之者;无名故无为,无为则无不为矣。时变无停,祸福无常,有拂有宜,善或为妖也。物情各殉,殊面不一,有正有差,正或为奇也。物理不齐如此,道者所以公之,未始容心趣合於其间。比于大泽百林无不备,观乎大山木石无所分,此之谓丘里之言。道本强名,则谓之道不可以为足也。凡物无穷,万不足以尽其数,而期以万者,以数之多者称之。天地形之大,阴阳气之大,道者为之公,则非形非气,故无名也。名不足以尽道而名之曰道,亦以其大者称之。本无名而以名称之,则已有矣,乃将得与无名者比哉!若以谓之道者为道,是犹认狗以为马也。   疑独注:十家为丘,二十家为里。丘里者,合十姓百右以为风俗,而不知合并天下以为公。合异以为同,散同以为异,则道愈离而物愈乖矣。指马百体而不得马,立马百体而谓之马,散同为异、合异为同也。丘山积卑,江河合流,以喻大人合并天下以为公;唯其公也,故自外入者中有主而不执,不执则能通;由中出者,外有正而不距,不距则能行,是以不私而天下一,不赐而万物成。四时气殊,天不赐故岁成;五官职殊,君不私故国治。以至文武殊任,万物殊理,君道不私,故德备而无名,不赐则自成。蒙泽而不谢,不私则自正,功成而无报也。大道无私於物,故无名无为,无为则物各自为而无所不为矣。时世有变,祸福倚伏;拂者或以为宜,殊面异向也;正者或以为差,各执所见也。比于大泽异村而同用大山,异植而同坛,此合异以为同而未离乎有形有数,是之谓丘里之言。天地、阴阳,形气之大者,道为之公,皆因其大而号之也。若此者已有矣,其小大贵贱乃将得比之哉。   碧虚注:《周礼》四井为邑,四邑为丘,五家为部,五部为里。合十姓百名之异为一丘一里之俗,或散一丘一里之俗为十姓百名之异,亦犹离马之百体日头尾眼耳,合其头尾眼耳总曰马也。此即公孙龙离坚白、合同异之旨。山积众石,河合百川,大人合并郡国以为公,分之则楚、越有异,并之则风化一同,亦无异乎丘里之合散也。外入者,事中有主,则事不滞;中出者,理外不邪,则理自远。炎凉气殊,天任之而不赐,故岁功成。工虞职殊,君委之而不私,故天下治。文武村殊,大人任之而不赐,故德业备。动植理殊,道生之而不私,故无名也。物物自名,非道强名之;物物自为,非道强为之。道无所为,故能无不为也。冬春之代谢,皇王之濂淳,於此为祸为戾於彼或为福为宜,比乎大泽众材大小皆中法度,大山木石精粗皆聚一坛,所谓丘里之言亦若是而已。大道无极,物亦无穷,今据多而号之曰万,若物止於万,则道亦有极,何足以称,象帝之先?大道合并形气而为公,强名曰大,字之曰道;既曰大道,已有之矣,安得与未始出其宗者比哉!   《鬳斋口义》:聚井为丘,聚丘为里。里中十姓百名,人物虽异,风俗则同,合异为同之喻。丘里之言者,公一里之言也。合异以为同,万物同一理。散同以为异,万物各一理。合百体以为马,体上无马名,立其百体谓之马也。合并以为公,合万物之异以为同也。有主而不执,执则非自然;正者万物之理出乎胸中,其理与物不相距,则无同异矣。不赐,不以为功,万物殊理,大道合之以为公,故无得而名也。淳淳,流行貌。倚伏,无常,或有所拂而反为宜。塞翁失马之类,人自殉之心,如面之不同,有所正则拘执,反或失之。譬大山大泽木石之材,皆中度可用,合异以为同也。称物数而为万,总形气为天地阴阳。道者为之公,皆以其大者言之耳。虽已有道之名,岂可以此相比哉!凡一丘一里之间,又有年德之尊者,考众情而立论,犹所谓月旦评及各有里谚汉传,以记其风土事物,是谓丘里之言,合异以为同也。共出丘里,而有少长贤愚贫富得失之不齐,同而异也。天下之大起於丘里,道之大贯於事物。散同而为异,犹指马之百体。合异以为同,立百体而谓之马也。言之则有合散,冥之则归混同,理有至极,不可容声矣。丘山积卑,江河合水,大人合公,亦不外乎此理。益能合丘里而得宜,则合天下之物情亦犹是也。在乎公之一字而已。《道经》云:公乃王,王则天下之所归往,安得而辞哉!故自外入者,学也,君子之学主乎道,主乎道则物无不通。由中出者,思也,君子之思正乎理,正乎理则物无所距。犹四时殊气而成岁,五官殊职而成治,总归乎大人之德备,以阐大道之无私,又恶可得而名焉!无名故无为,无为而无不为,此理之必至。然而时有变迁,机有倚伏,有以所拂而宜者,有以所正而差者,皆由自殉己情故不免於殊向。譬大泽之百村合而为匠石之用,异而同也。大山之木石散而为天下用,同而异也。若冥理而归于道,复何同异之辩哉!夫道之为名,不足以尽道;物数称万,不足以尽物。各以其大者言之耳。形之大者,天地统之;气之大者,阴阳统之;道又以统天地阴阳,其大诅可量耶?然既有道之名,则不可与无名者比,所以至人之道,行乎无名,故天下莫得而名也。是章类《齐物论》之谈有无生死,此则颇关治道,又翻出丘里之言一段,立说愈奇。制名寓意谓,至公而能和天下。则少知者所当请问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八十五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八十六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则阳第五   少知曰:四方之内,六合之裹,万物之所生恶起?太公调曰:阴阳相照相盖相治,四时相代相生相杀,欲恶去就於是桥起,雌雄片合於是庸有。安危相易,祸福相生,缓急相摩,聚散以成。此名实之可纪,精之可志也。随序之相理,桥运之相使,穷则反,终则始。此物之所有,言之所尽,知之所至,极物而已。睹道之人,不随其所废,不原其所起。此议之所止。少知曰:季真之莫为,接子之或使,二家之议,孰正於其情?孰偏於其理?太公调曰:鸡呜犬吠,是人所知;虽有大知,不能以言读其所自化,又不能意其所将为。斯而析之,精至於无伦,大至於不可围,或之使,莫之为,未免於物而终以为过。或使则实,莫为则虚,有名有实,是物之居;无名无实,在物之虚,可言可意,言而愈疏。未生不可忌,已死不可阻。死生非远也,理不可睹。或之使,莫之为,疑之所假。吾观之本,其往无穷;吾求之末,其来无止。无穷无止,言之无也,与物同理;或使莫为,言之本也,与物终始。道不可有,有不可无。道之为名,所假而行。或使莫为,在物一曲,夫胡为於大方?言而足,终日言而尽道;言而不足,终日言而尽物。道物之极,言默不足以载;非言非默,议有所极。   郭注:问物之所起,或谓道能生之。此皆自尔,而无所生。凡此事故云为趣舍,所起於阴阳之相照,四时之相代。过此已往,止於自然。其相理相使,皆物之所有,非无能有之。物表无所复有,故言知不过极物。废起无所原。随此议之所止。或谓道莫为也,或谓道或使也。或使者,有使物之功。物有自然,非为之所能,由斯而言,季真之言当也。至精至大,皆不为而自尔,物有相使亦自尔也,故莫之为者,未为非物。凡物云云,皆由莫为而过去。实自使之,无使之者。居,指物之所在。物之所在,其实至虚。求之於言意之表而后至焉。突然自生,吾不能禁;忽然自死,吾不能违。近在身中,犹莫见其自尔而欲忧之。此二者,世之所疑。物理所穷,故知言无穷;然后与物同理。常不为而自然。道不能自有,有者自然也。物所由而行,故假名曰道。举一隅便可知。求道於言意之表,则足;不能忘言而存意,则不足。道物之极,常莫为而自尔,不在言与不言。极於自尔,非言默所议也。   吕注:少知闻谓之道则已有,而不得与道比,故疑於无物,问万物所生恶起,所谓制乎虚者也。日月往来,升降消长,相照相盖相冶也;寒暑屈伸,王相生克,相代相生相杀也。物生天地问,随阴阳四时而运,是以欲恶去就,乘之以行,雄雌片合,动静有常,故有安危祸福聚散等事,此名实之可纪而精之可志,非不可致诘者也。先后相随之谓序,相理而未尝乱也。桥则乘之以行,运则因之以济。相使而未尝定也。穷则反,终则始,阴阳尔四时尔,是物之所有,非道之无也。言知之所止极此而已,此则万物之所生起,非所以生而起。有名,万物之母。是也。若夫睹道之人,未尝无物,故不随所废;未尝有物,故不原所起。泊然无名,出乎六合之外,岂言知之所及哉?季真莫为,随所废也。接子或使,原所起也。鸡狗之呜吠,其所化,所已为也;其所以呜吠所自化,所将为也。精至无伦,则无内;大不可围,则无外。或使、莫为,果安在耶?此所以未免於物,以其不丽於实,则丽於虚故也。以有名实为物之居,不知其未尝有;以无名实为物之虚,不知其未尝无。所以言而愈疏也。生死之不可却止,则超乎言意,虽近在身而不可睹也。或使、莫为,皆疑之所假而非理之真。往无穷,则迎不见首,来无止,则随不见后。是物之理,非物之形也。或使、莫为,则可言可意,不免与物终始而已,恶睹所谓无止无穷哉!道不可有,以其无有也;有不可无,以其自无,非我无之也。然则道者,假名,安可以名为道?莫为或使,皆在物一曲,何足以合乎大道?言而尽道,希言自然也。言而尽物,多言数穷也。自物观之,则道非物;自道观之,无物非道。道物之极,言默不足以载。终身言未尝言,则非言也;终身不言,未尝不言,则非默也。议至於此,然后为极。   疑独注:阴阳则相照以日月,相合以天地,相治以风雨;四时则相代以寒暑,相生以春夏,相杀以秋冬。为有阴阳、四时、欲恶、雌雄,於是桥起、安危、祸福悉由之矣。至於相理相使与夫穷反终始者,皆物之所有,言知所能至极物而已。睹道之人,则见於形气之表,岂复留意於物而推废起之由哉!此议之所止也。莫为则自然,天也;或使则使然,人也。和同天下,则非一曲矣。鸡呜狗吠,人所共知,其所以呜吠与所将为,虽大知,不能以言意求矣。由是而推至於极大极细,皆非人力所能为也。莫为,则知天不知人;或使,则知人不知天。滞物一偏,终以为过。虚实有无之名相因而生,可言意则愈疏,不若求之言意之表也。夫人之生死顺乎性命,孰能禁阻?此理非远,在吾身中,如四时循环而不可睹。则或使莫为之说,疑其为假而非性命之至,吾观夫复命之本,其往也无穷,出生之末,其来也无止。言道之无则与物同理,言道之有则与物终始,非有非无,出於强名,则或使莫为,皆在物一曲,而未至於大方,况欲语道之无方乎?言而足者,内无所嫌,故尽道;言而不足者,反此;不若非言非默而道物两得之也。   碧虚注:少知问世间万物之所生起。太公告以阴阳四时照治生杀之理,人民欲恶去就,禽兽之雌雄片合。桥起,高劲貌。事有安危祸福缓急聚散之不同,而相易相生,相摩相成之不一。外有名称可纪,内有精微可志,自天地至于万物,皆随次序而相理相使。物穷则反,事始则终。禅言竭知,止极事物之粗,莫能窥道之藩篱也。唯睹道之人,不随物之废起而任物之芸芸,我则括囊全生而已。又问道之莫为也,其如事业,何道之或使也?其如自然,何当物之情?孰偏孰正?答以鸡呜狗吠是人所知而莫知其所以呜吠,谓其莫为耶,何缘而忽呜吠夕?谓其或使耶,他物何为?寂然自化之理孰知?将为之情孰识?唯置其莫为者,则可以察或使之情;任其或使者,则可以审莫为之理。推此而论,虽至大极细,皆不免於物,莫逃乎累。失物所籁者名与实,名实丧,则物何有?唯妙道至理,不涉思议,气来则生,气散则死,方生复死,方死焂生,可谓近矣!而理不可睹,在於冥悟而已。或使,则利人;莫为,则自全。达者左右逢原,迷者疑心未释。假道而行耳。吾观道之本末,空寥恍惚,不可随迎,论其无穷无止亦与动植无二;世以有用无为为言教之本,既形言教,则不能超物。故与之终始有无二理,皆借妙本而行。季真之无,接子之有,皆一曲之论,见笑於大方之家。有无皆贯,事理兼明,为言而足;言而足,则道无遗矣。有无偏执,事理互陈,为言不足;言不足,则物无逃矣。道之极也,默不能默;物之极也,言不能言。若离其言言,去其默默,然后冥会忘言之机,目击众妙之极。   《鬳斋口义》:照,犹应。盖,犹合。相治,相消长也。春生秋杀,随时代谢,然后有欲恶去就安危祸福等事,皆同中之异者。桥,拱而起。片,即判也。自欲恶已下,其名实精微件件可见可书也。随序之相理,即阴阳相抬,桥起而运,相为消长,故曰使穷通终始,物之铃然。言知之至,极此而已。唯知道之人於所以废起者,皆归之自然。故言议至此而止。莫为,言事皆偶然;或使,有主之者。鸡呜狗吠,喻人所知不同;虽有大知,不能尽其言意所自化所将为,若以此理分析语大语小,不可穷已。皆累於物,终以为过,谓有物司之是实也,谓本无,所主是虚也。有实,则有名为累,谓无则名实俱泯。然所谓无者终在亦累於物,曰有曰无皆可以言传意度,去道远矣。未生不容不生,当死岂可违阻?此理近在目前而不可睹,以为或使,又以为莫为,世之疑情假此而起。即本始未动之时观之,见其往者无穷;即既动而止之时观之,见方来者无止。但泯於无方,可合万物而同一体。或使莫为,皆未离於物,与之终始,不免於有,何可得而无之?若以真实而观,道之一字亦是假名。二者之论,泥於一偏,安得合乎大道?我有真见,终日言亦无妨;若无真见,虽多言而不离於形似。道,精也。物,粗也。若要其极,言默皆不足以尽。非言非默之中,自有至极之议。释氏所谓如我按指,海印发光,似汝举心,尘劳先起,亦此意。天有阴阳四时,人有欲恶去就,物有雌雄判合。桥起,凭虚而起。庸有,用是而有。言事或无因或有因,皆出於天人万物之交化,而本於道之绪余。安危至聚散八者,又自前而生,其迹愈粗。历数人据,纪迷无遗於是。随次序以相理,而君臣父子之义明;凭虚运以相使,而穷反终始之机着;故其言知所至,极物而止。此治世之论,方内事也。若夫方外睹道之士,则不随物所废,不原物所起,首尾既忘,中亦不立,然则何所容其拟议哉!季真、接子,当时有此二家之论。各执一偏,犹杨、墨之为我、兼爱。以其不合乎道,故以鸡呜狗吠鄙之;人皆知其呜吠而不知所以呜吠,则吾於二子之论又安能知其自化哉!以此理析之,凡至小极大,或使莫为,皆不离於物,莫免乎息。或使,有由然则实也;莫为,虽虚有名则实。系之未得为全无也。昔之语道者铃离四句,谓有,无,非有非无,亦有亦无,离此即是道,犹合束西南北即中也。请观夫四时之往来,日星之奔运,天行健而不息,海嘘吸而有信,莫之为耶?或使之耶?然则有为之者?有使之者?呜吠,为风气所使;生死,为大块所使;四时、日星、天海,皆有真宰司之,但为於无为,使於无使耳。人之生死、去来不可阻,此理近在身中而不可睹,其义亦然。观其本而往者无穷,观其末而来者无止,则知受役於造化者,往古来今而不息,非独我也,何可胜言?与物同此理而已。若泥於或使、莫为,则有言有名之所自起,与物终始而无已也。道不可有,有之则窒滞而不通,何由造虚玄之妙?道处有无之问而不着於有无,假有无以行,无所往而非道。若季真、接子者,各殉一曲,岂可达乎大方?言而足者,得道之精;言而不足者,得道之粗。言一也,而有道物之分。若究其极物之虚,即道也,言默皆不足以载。惟超乎言默之表,斯为道之极议也欤。   褚氏统论:是篇自则阳、王果起论,称山樊隐德以镇市朝奔竞之风,有以见至人善达物之绸缪,使之归乎恬畅,是谓饮人以和而使人化者也。裨益治道多矣!以其爱民无已,故民爱之安之亦无已,盖以道济物出乎性情之真,民安有不化者?世人往往殉物失己,日远旧都,望之畅然,则未至蔑尽,犹思所以求复而能见所自见,闻所自闻,其听悦当何如!人之治身,犹治国也。心君正而五官理,国君正而韦辅贤,非独利於一时,犹足以兴日后之化,如汤得三臣傅於前,而有夫子继其后。若四时之成岁功,又河内天外人之辩哉!次因齐、魏败盟而举兵,遂引触、蛮为喻以眇当时好战之君,明所习之隘陋,所争之不足争也。孔子舍蚁丘,讥有迹之可嫌。封人论为禾,忌欲恶之为孽。此皆示应世理身之要,至於伯矩叹辜人,以失为在己,正己以正物也。还缓随年化,恃知所不知,用物之知也。此又论治民化物之方。灵公之为灵,定葬於未然,则凡所为者不得不为,造物有定算,托之於人耳!若夫丘里之言,合散同异,马非百体立体得名,大人合并为公,万物殊而道备,犹大泽之百村大山之木石或同出而异用或异产而同归,不越乎形气之分化,而至理尽矣。结以季真、接子虚实皆为执,滞,未免与物循环而已,故必超乎言默之表,心融而意得之。道物之极议存焉,则知可道可名之非真常,而非言非默之可载道也明矣。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八十六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八十七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外物第一   外物不可必,故龙逢诛,比干戮,箕子狂,恶来死,桀、纣亡。人主莫不欲其臣之忠,而忠未必信,故伍员流于江,苌弘死于蜀,藏其血三年而化为碧。人亲莫不欲其子之孝,而孝未必爱,故孝己忧而曾参悲。木与木相摩则然,金与火相守则流。阴阳错行,则天地大该,於是乎有雷有霆,水中有火,乃焚大槐。有甚忧两陷而无所逃,螴蜳不得成。心若县於天地之间,慰教沈屯,利害相摩,生火甚多,众人焚和,月   固不胜火,於是乎有债然而道尽。   郭注:善恶所致,俱不可必,藏血化碧,精诚之至,忠未必信,孝未必爱,是以至人无心应物,唯变所适。天地大骇,所谓错行。苟不能忘形,则随所遭陷於忧乐,左右无宜也。矜之愈重,则所在为难。莫知所守,故不得成心。若县,谓希趺者高。慰教,则非清夷平畅。生火,谓内热也。遗利则和,若利害存怀,其和焚矣。大而黯则多累,小而明则知分。唯债然无矜,遗形自得,乃尽也。   吕注:凡非性命之精,皆外物也,故不可必。龙逢、比干以仁为可恃而必之,恶来、桀、纣以不仁为可恃而必之,皆至於不免为善恶;而不近形名,则何必之有?夫外物非独不可必於人,亦不可必於己。君亲莫不欲臣子之忠孝,而忠未又信,孝未必爱;欲臣子之忠孝在己者也,盖道未至於债然而尽,虽在己,所欲犹为外物而不可必,况在人者乎?伍员、苌弘诸人,必其在人者,是以至於死亡忧悲。血化为碧,忠诚之至而犹不能必於欲忠之人,岂不哀哉,木相摩则然,同类不能无相害。金守火则流,异类不能无相害。阴阳错行已下,言其大寇,无所逃於天地之闲,则震而为霆,发而为光,或出於所异,或害於所同,以至生火焚和,而月不足以胜之也。盖大息有身,安能无忧?或系於所同,或系於所异,是为两陷。坠蟀不得成,其所欲为;心若县於天地之间,慰□沈屯而不得解。犹阴阳错行,天地大骇之时,利害相摩,生火甚多;犹有雷有震,水火焚槐之时;虽清明之性如月,不足以胜焚和之火。此皆出於有心,债然则纵心而至於无心,道尽於此矣。   疑独注:在已有义,在物有命,义有可修之道,命无可必之理。外物不可又,主於命而言。臣子之忠孝,在己者也;以忠孝求知於君亲,在物者也。外物虽不可必,在己者不可不尽忠孝,而不见知於君亲者,龙逢、孝己诸人是也。非唯不见信爱,卒至诛戮忧悲,此其不可必者,君子修其在己以俟在天者而已。木摩木则火生,火守金则烁金,火不以所生而不焚,金不以散释而失性也。圣人旧阴阳以统天地,阴阳顺则天地通而风雨时;唯其骇而不通,则雷觅音击,水火焚槐。水所以灭火,乃出火而焚槐,今之电火是也。圣人至於命,则不为阴阳所制,无忧乐於询中;世人又於外物,五行所以为之贼,阴阳所以为之寇,为忧乐所陷而不能逃也。坠蟀疑惑,不能成事,遂意则慰,乖意则数,遇境则沈,触物则屯,利害交於胸中,摩击内热,则是生火焚其和理而性不全矣。月者,天之阴;火者,人之阳。人欲炽而天理亏,月不胜火之谓也。阴阳五行之乖宜,惟人欲恶之所召,能债然忘形於利害之外,斯道尽矣。   碧虚注:道安乎内,事涉於外,在我犹不可必,况外物乎?以仁义为可必,则夷、齐不饿死。以知为可必,则比干不剖心。以忠为可必,则伍员、苌弘不遭戮矣。此忠贤佞幸,两陷而不可逃也。碧者,忧之色,心主血,忠臣忧国故血化为碧。伍员、苌弘知事君尽忠,而不知逆君之致祸。孝己、曾参知事亲尽孝,而不知亲嫌而政忧。皆未明外物不可必之理也。恶来顺纣,同孽相济而不免,犹木之相摩。龙逢逆纣,善恶异性而遭诛,犹金火相守也。阴阳错行,则天地大骇;忠孝被刑,则国家倾覆。忠孝,臣子所当尽也;不幸而遇暗君顽父,逆理暴虐,犹水中有火乃焚大槐。《淮南子》云:老槐生火是也。忠而谏诤,则忧及其臣;佞而馅谈,则忧及其君;皆陷有为之祸,是以忧休而志不得成,其心欲高显於天地之间而世道交丧郁闭屯溺之,使无所施甩。忠佞相摩,患怨日炽,人和焚弃矣。忠孝之诚,如月;暴虐之性→如火。月固不足以胜之,唯债然无心而至顺者,忠孝之道尽矣。   《鬳斋口义》:桀、纣之时,贤不肖均於被祸,是不可必也。苌弘被放归蜀,制肠而死,蜀人以匮藏其血,三年而化为碧玉。晋元帝托运粮不至而杀其臣,其血逆柱而上齐;以明月之识杀斛律光,其血在地,去之不灭,亦此类。孝己、曾参皆以孝而害身,是不可叉也。木本无火,相摩而生。金本至坚,见火而流。皆言其不可叉。弦,异也。大雷雨之时,或焚树木,此皆阴阳错行而为灾之事。两陷,谓人道、阴阳。坠蟀,休惕不安,心若悬,言其系缚自苦,郁问陷溺,利害交战,内热生火,焚荡胸中之和气也。人之天性如月,但为物欲需灼,其为月者不能胜之。债然放弛貌。道尽天理灭尽而后已也。   褚氏管见:外重者内轻,物得则已失。凡世间利名、毁誉、成败、得失,非性命所有者,皆外物也;而世俗认以为真,殉而忘反,以至杀身而弗悟,何耶?盖濂风所尚,非利则名,而毁誉荣辱亦随之。有识者知利之为污,不屑就焉则慕名以自高,名之美者无过忠孝,以其能致君亲於无过,有足以补国家兴教化故也。若上古风淳,君如标枝,民如野鹿,则安有犯颜逆鳞之举?亦岂有刀锯鼎镬之威哉?为臣不幸而遇暴君悖理专杀,即阴阳错行,雷霆妄发之时也,而后忠见焉。为子不幸而遇虐父,窘逐流离,即水中有火,焚槐之时也,而后孝闻焉。槐色正黄,喻性中和。木之为物,绞之得水,钻之得火,阴阳之性具焉。水中有火,阳侵阴位。至於焚槐,则过亢矣,和能不伤乎?譬人身由阴阳而生,抱冲和而立,或得以寇之者,物为之累而气动于中,喜怒并毗,阴阳交胜,冲和日损,客邪乘入,无根之木其能久乎?两陷,谓外而事君奉亲,内而修身养命,皆不逃乎忧息。心惶迫而志不成,若县系於天地之间,无求解脱处。慰字难释,或借从郁,音义颇明白。慰敌於思虑,沈屯於嗜欲,言着物之重,所以利害交战,生火内攻,冲和焚烬而息生焉。夫阴阳之气,运於太虚而无形,其舒惨之机则随人喜怒感召而发。吁,人亦至灵矣,可不自爱重乎?又譬以月之明,虽大而亏多盈少,出於天理也。火之明,虽小而然之益烈,由於人为也。天道恶盈,其亏也易复;人为好盛,其盛也易衰凡。月不胜火,人欲盛而天理灭之譬也。月盈而亏,则有常度。亏而复盈,明何损焉!凡火之炽也,燎原烛天,及其薪尽,灰土而已。世有臣子尽道而遭困阮者,乃所以成忠孝之名,而虐之者自速於尽,则是身不胜暴虐之势而理实胜之,犹月之形不胜火而明实胜之矣。吁,忠孝之名成,臣子之不幸也。   《道德经》云: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然则何以处之?日债然而道尽。债然而道尽,已忘而物化之谓也。已忘物化,又安有生火焚和之息哉?   庄周家贫,往贷粟於监河侯。侯曰:诺。我将得邑金,贷子三百金,可乎?庄周忿然作色曰:周昨来,有中道而呼者。顾视车辙中,有纣鱼焉。周问之曰:纣鱼来!凡子何为者耶?对曰:我,束海之波臣也。君岂有斗升之水而活我哉?周曰:诺。我且南游昊、越之王,激西江之水而迎子,可乎?驸鱼忿然作色曰:吾失我常与,我无所处。吾得斗升之水然活耳,君乃言此,曾不如早索於我枯鱼之肆!任公子为大钩巨缁,五十瞎以为饵,蹲乎会稽,投竿东海,旦旦而钓,期年不得鱼。已而大鱼食之,牵世钩,错没而下,惊扬而奋医,白波若山,海水震荡,声伴鬼神,惮赫千里。任公子得若鱼,离而腊之,自制河以束,苍梧以北,莫不厌若鱼者。已而后世轾才讽说之徒,皆惊而相告也。夫揭竿囊,趋灌渍,守说纣,其於得大鱼难矣,饰小说以干县令,其於大达亦远矣,是以未尝闻任氏之风俗,其不可与经世亦远矣   郭注:庄子贷粟,言当理,无小苟。其不当,虽大何益?任公子章言志趣不同,经世之宜各有所适也。   吕注:庄子贷粟,明养生者止於活身而不务有余。任氏钓鱼,明经世者志於大成而不期近效。   疑独注:济人之急,必及其时,若监河侯之诺庄子以色金则后时而无及矣。故申以辙鱼之喻,言侯不知庄子之急,犹庄子不知纷鱼之急也。任国之公子为巨钧大缁,有兴事造'业之意。辖,腱牛。大鱼食之,至禅赫千里,言存心远大者,所得虽迟而惊动天下。任公子得鱼至无不厌若鱼者,喻所得大者,天下均被其泽也。后世惊而相告,言存心远大者,得志於天下,传名於后世,古伊尹、太公之徒是矣。鱿纷,鱼之小。县令,官之卑。皆非求大之所也。   碧虚注:常与,谓相亲者。鱼水常相亲,今失之矣,故无所安处。夫衣人在寒,食人在饥,激江水以迎辙鱼,不亦晚乎?投虎千金,不如一竞肩之谓也。任公子为巨钧大缁而得大鱼於期年之后,世之轻量人村讽说事务者闻此风俗,物异惊而相告,盖喻浅学之徒不可与论经世大业也。竿累平声所谓荆筱之竿重,丝之绘是矣。县平声高也,谓高名令闻。   《鬳齐口义》:邑金,采邑之租金。波臣,犹水官。常与常时相与者。轻才,揣量。讽说,犹涂说。累,小绳。县揭之号令,犹赏格。言饰小说以干上,求合其所示之令格,所能得几何?俗字属下句,言世俗之士。监河侯,《说苑》作魏文侯,呼,旧音去声,义当是吁字,去声,欺也。纷,绩鱼。波臣,旧注波荡之臣。吴、越之王,颇难释,诸解略之,独碧虚云:吴、越水果之地,王犹江海,为百谷王。张君房校本游下加说字,去声,其论亦未通,详义考文,粗得其意。王字,元应是土误加首画耳,说颇简明。此段大意,谓人处道中,如鱼在水,不可须央离。苟失道於身而歌假之於外,类望监河侯之邑金,何足以济目前之急?大钧巨缁,喻所操者大,则其得秘丰。累,当作缧,纶也。风下俗字为冗,出於误笔,此言人之守道久而见功不可责以朝夕之效,及乎涵养成就见之设施,泽及万物,岂止涮河束、苍梧北而已哉!纷鱼下忿然作色四字,误笔重出。县,平声,高名令闻之说为优。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八十七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八十八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外物第二   儒以《诗》、《礼》发冢,大儒胪传曰:束方作矣,事之何若?小儒曰:未解裙懦,口中有珠。《诗》固有之曰:青青之麦,生於陵陂。生不布施,死何含珠为!接其鬓,挛其颅,儒以金椎控其颐,徐别其颊,无伤口中珠。   郭注:《诗》、《礼》,先王之陈述也。苟非其人,道不虚行,故儒者乃有用之以为奸,则迹不足恃也!   吕注:小人之儒,资先王之言,以济其不义,何以异此!疑独注:先王之世已远,儒者有资其迹以为盗而至於发冢,犹举逸诗以讽亡者,兼证口中有珠,宜取之也。夫仁义之迹大,故田怛资之以窃国;《诗》、《书》之迹小,故儒者资之以发冢。由《诗》、《礼》之迹充之以至於仁义,由发冢之心充之以至於窃国,不可不馑也。   碧虚注:《诗》以导志,礼以导事,皆垂训以翼扶治道者也。君子则持《诗》、《礼》以修身,小人则诵《诗》、《礼》以为盗。君子少而小人多,故圣迹之利天下少而害天下多。夫盗不掘夷、齐之冢,必发桀、纣之墓者,盖有以致之,是故多藏必厚亡老氏之深戒。   《鬳斋口义》:此喻当时游说之士,借圣贤之言以文其奸者。自上语下曰胪。胪传者,大儒为首而告其下。青青之麦二句赋墓田,下二句讥富者,古逸诗也。接其鬓而下,教其取口珠而无损也。《诗》、《礼》之於天下,所以正治道而防其流,与法并行,使人有所兴立也。圣人,世不常有,故其为虑也深,思有以尽革天下之弊。出於礼必入於法,合於礼而法可除,圣人之心本无而已,奈何季世薄俗有资其迹以为奸者?至於发冢而不恤,则非独害及生民,死者亦不得安於泉下!其流毒可胜道哉!而犹举诗语以讽,可谓为所不当为,用所不当用也。南华悯世真切而无所效其力,遂旁譬曲喻以致意焉。至若鲁号多儒,及窍其实而儒者一人,则此章非无为而言,盖欲诛其心而正其教,使之为《诗》、《礼》所当为,尽儒行所当尽。又将以示时俗厚葬之戒,起后世淳朴之风。一举纲而众目张,於治道岂小补哉!老莱之弟子出薪,遇仲尼,反以告曰:有人於彼,修上而趋下,末楼而后耳,视若营四海,不知其谁氏之子?   老莱子曰:是丘也。召而来。仲尼至。曰:丘,去汝躬矜与汝容知,斯为君子矣!仲尼揖而退,蹙然改容而问曰:业可得迹乎?   老莱子曰:夫不忍一世之伤,而骛万世之患,抑固宝邪?亡其略弗及邪?惠以欢为惊,终身之丑,中民之行迹焉耳,相引以名,相结以隐。与其誉尧而非桀,不如两忘而闭其所誉。反无非伤也,动非邪也。圣人踌躇以兴事,以每成功。奈何哉!其载焉终矜尔。   郭注:长上促下耳。却后而末楼。视之儡然似营他人事者,谓其能遗形去知,故以为君子。揖而退,受其言也。设问令老莱明其不可迹。一世为之,则其逵万世为息。直任之,则民性不窭而皆自有,略无不及之事。惠之而欢者,无惠则丑,惠不可长,故一惠终身丑也。言其易迹,则不可妄惠之。隐,括迹之谓也。顺之则全,静之则正,事不远本,故其功每成。矜不可载,故遗而弗有也。   吕注:老子、孔子初无间,然世之学孔子者泥迹而不得其心;故庄子有是论。自修上促下至谁氏之子,以貌求圣人者也。躬矜,躬行而矜之容。知,则非盛德若愚者。夫大乱生於尧、舜之间,今不忍一世之伤而有为以救之,是骛万世之息也。岂富有之业固窭耶?将亡其谋而有不及耶?言皆不在是也。夫惠非大知,然以欢乐为骛,终身之丑,犹且有所不为;至有相引以名,相结以隐者,此中民之行迹焉耳。况体道君子,其可若是乎?益不能绝弃圣知,两忘善恶,皆骛万世之患者也。道无不为,而反焉,则无非伤;无为,而动焉,则无非邪。安有可贵而誉之哉!豫若冬涉川,犹若畏四邻,踌躇之谓也。奈何载而有之,以为非矜不可得也。   疑独注:末肩,背凄,偃凄然。耳后,贵人之相。视若营四海,言广见无私。躬矜容知,谓未能无经世之迹。业可得迹,迹於道也。夫仁义圣知者,圣人不忍一世受害,故为之以救当时;而后世资其迸,以为害;以圣迹治世,抑使人陵辱,至於固陋贫穷,又忘其简易之理,而不及真道也。惠之而欢者,无惠则丑。中民,性可上下,迹之则上达,何必惠焉!惠者,小人所怀,故君子不取。相引,谓趋名。相结,谓乐隐。趋名所以同民息,乐隐所以充己欲,二者皆有所偏,所以为中民相忘而闭所誉,无是亦无非矣。人之性,反则伤,顺之则全;动则邪,静之则正。踌躇,不遽,故能顺性命之理,而每成功。欲速则不达也。孔子载道以行当时,终有矜色,故老莱告之以此。   碧虚注:躬矜,谓其欲明污。容知,谓其将惊愚。故皆令去之。一世之伤,数也,含容则苟免。万世之息,迹也,骄惊则不救。复询仲尼历聘遭难,守道坚固,致此贫窭耶?或亡其谋略事业弗逮耶?以惠为悦而惊物者,圣人之所丑也。中士之性易诱,世治则援引就名,世乱则交结退隐。仲尼迷、作,皆美尧而恶桀,若泯绝圣迹,毁誉何有?顺世者不逆,故自全;静虑者不挠,故自正。圣人从容行道,功业自成,成犹不居,况不成乎?忘言则无累,载纪则矜名也。   《鬳斋口义》:末,微也,言背微曲。视若营四海,即蒿目以忧世。躬矜汝身,矜持之行容外饰。知,思虑。惊同傲。汝既如此,是宜穷也。以名而相汲引,以隐,蔽之计相交结,皆庸人所为。尧、桀两忘,则无毁誉矣。反,谓背自然之理。动而沸静,无非邪僻。圣人不得已而后应,所以每每成功。汝奈何以矜持之志自负耶?老莱弟子形容夫子状貌,见於三语,末句似得圣人之心。非具绝尘眼,未易道此,与关吏仇璋状文中子之语相类。而其师已知之,圣贤心通神会若此。躬矜,谓全身是夸耀。容,骄色。知,多谋。皆足以召息,故令去之。惊,一作骛,为优,言不忍时之息为仁义以救之。后世殉迹成弊,驰骛而不止也。抑固穷妻,轻於用世耶?或无谋而虑弗及此耶?何欢於为惠之心,形见於外而不可掩耶?盖讥夫子遑遑游聘,自困其形神,是驰骛。终身之丑,庸徒民之行迹於此耳,迹,则相引以名;退,则相结以隐,誉尧非桀由此而生,若两忘非誉,尧、桀奚辨哉!反,谓反前所言。不能两忘者,则爱恶存怀,与物皆伤也。动,谓内无定见。喜誉恶毁者,则随物趣舍,於行为邪也!是以圣人待时而动,徐以兴事,每有成功。奈何自负其能,终不免於矜也。夫子之与老莱,犹出为尧而隐为由,南华寓言以警世之不知时而强为以要誉者耳。非实贬之也。   宋元君夜半梦人被发阀阿门,曰:予自宰路之渊,为清江使河伯之所,渔者余且得予。元君觉,使人占之,曰:此神龟也!君曰:渔者有余且乎?左右曰:有。君曰:令余且会朝。明曰,余且朝。君曰:渔何得?对曰:且之网得白龟焉,其圆五尺。君曰:献若之龟。龟至,君再欲杀之,再欲活之,心疑,卜之,曰:杀龟以卜吉。乃剖龟,七十二钻而无遗荚,仲尼曰:神龟能见梦於元君,而不能避余且之网,知能七十二钻而无遗荚,不能避剖肠之患。如是,则知有所困,神有所不及也。虽有至知,万人谋之。鱼不畏网而畏鹈鹕。去小知而大知明,去善而自善矣。婴儿生无石师而能言,与能言者处也。   郭注:神之不足恃也如此,唯静然居其所能,而不营淤外者为全孑用其知而用众谋,犹网无情故得鱼。小知自私,大知任物,去善则无所慕,无所慕则不骄而自善。泛然无习而自能,非跋而学彼也。   吕注:龟有知而不得免息,有神而不能避网,是为有所困,有所不及。为道者所以绝圣弃知也,虽有至知,万人谋之,寡不胜众,其情得矣。鱼不畏网而畏鶸鹌,鹑鹌有知网无知也。故去小知而大知明,去善而自善,则治国者何以知为哉!婴儿无石师而能言,苟以知而与天下之民处,其能使之不知乎!   疑独注:善知人之吉凶,龟之知也。刳而不丧其灵,龟之神也。然而不逃余且之网,不免元君之厄,是知有所困,神有所不及。夫圣人者,聚众人之善,并天下之知,所以为至知也。凡无情於物,然后能得物,故鱼不畏网而畏鹈鹕。去小知,则知周万物;去小善,则善出天性。婴儿无师而能言,渐染而不觉,岂用知以求之哉!   碧虚注:龟十七十二兆,八九之数,故关子明易传以七十二为历法;蟾蛛辟兵,而不免仲夏之杀;鸡明将旦,而莫逃鼎俎之难,灵於彼必昧於此,是谓知有所困,神有所不及也。众忌多知,鱼畏有心。能去知人之知,而养自知之明;去离道之善,而保自全之善,则近道矣!婴儿淳朴渐散,与能言者处也;既能言矣,分别是非而利害生焉。   《鬳斋口义》:阿门,曲侧之门。名之以知,则有穷时。人有至知者,岂能胜万人之谋。鹈鹕有心害鱼,非网比也;我有心,彼亦有心,能去其小知而付之自然,则大知明矣。去吾为善自名之意,则善自归之。石,同硕。硕大之师能教人,婴儿不待教而能言,皆自然之喻。宰路,渊名,神龟所居。为清江使河伯之所,则以知而见役,兼由清入浊,所以不免乎息。犹能见梦於元君,则其神灵未泯也。龟,阴物而介,色白应阳,其圆五尺,配五行也。卜杀龟而吉,明兆不为己私,虽不利於己而能着灵於人也。七十二钻而无遗笑,言其材美,上符天候;然而入网莫逃,刳肠不免者,其神其知有时而穷,皆不足恃。若不为清江使而曳尾於涂中,以全无知之知,不神之神,斯为至知至神矣。又何有网罟之忧哉!此章与《史记□龟策传》相类,但彼作渔者豫且,即此人。是故有至知者,虑众人之谋得以胜之,而不敢全恃;众知之谋,无异鹈鹕之於鱼,非若网之无心而可避也。欲避患者,当去自己小暗之知,而取众谋以为知,则大明而周物,是以去己善而天下之善归之。如婴兄与能言者处,久而俱化,不知所以然而然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八十八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八十九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外物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