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稗类钞 - 第 424 页/共 432 页

朱东观编明崇祯诸臣奏疏朱东观编《明崇祯时诸臣奏疏》一卷,高宗以为忠于所事,不足为罪,惟令改去「虏」「胡」「鞑」等字。   国初诸曹章奏光绪庚子,甘肃炖煌石室写经初见于世之时,法人伯希和取古代宝物。是室湮没于唐代,所藏皆唐以前物,学部令甘抚送京,遂由部设京师图书馆庋藏之,复购置书籍以益其不足,并奏请酌拨内府书籍,于是内府书稍稍传布,然多残缺重复之物。中有诸曹章奏钞本五册,皆系顺治甲申九月章奏也,而仅有吏、户、礼三曹。计礼曹章奏分上下两册,其上册首页署纂修官编修朱之锡、检讨李中白。户曹章奏一册,署纂修官编修陈爌、李昌垣。吏曹章奏上下两册,首不署名,知为吏曹者,亦就文义定之耳。   何子贞着史汉地理合证道、咸间,道州何子贞绍基以书名着于世,然其生平学问,专肆力《史》、《汉》。罢官后,恒为各省大吏聘修通志,体例精严,撰述赡洽。诗宗昌黎、东坡,有苍莽横逸之气。所著有《史汉地理合证》、《东洲草堂诗文集》、《玄女室杂记》、《舂陵倦忆录》。   宫史内廷奉诏编纂《宫史》一书,不授剞劂。其宫苑一门,备载宫中现行则例。首一门为圣训,有圣祖御旨。   顾亭林有肇域志手藁顾亭林《肇域志》手藁,德清许周生藏。咸丰庚申浙乱后,为扬州黄古蟠所得,于同治丁卯为黠贾巾去。黄先世多藏书,任子田侍御曾假十余种至京师,有经周书昌、丁小雅勘定者,俱为黄之后人以贱价售之。   顾祖禹着方舆纪要顾祖禹所著《读史方舆纪要》,博闻宏辨,囊括古今,宁都魏叔子禧称为数千百年绝无仅有之业.江夏刘湘煃者,尝校顾书十余年,爱其精博而微訾其纵横,着《读史方舆纪要订》若干卷。禧弟子梁份尝着《秦边纪略》,有书无图.湘煃得图以校份书,宛合,乃知为份旧本。然与祖禹书颇龃龉,湘煃因合订为《秦边纪略异同考》。份传禧学,不仕,为西边大帅上客,其书仅存。湘煃受业于梅文鼎,以诸生终.李尧栋言地理李中丞尧栋,干、嘉间贤大吏也。任馆职时,雠校精核,为高宗所知。一日,代人撰《日下旧闻考》表文,高宗亟称善。尝为《云南山川地理图》二卷、《夷人图》二卷,图后各系以说.又尝剏修《四川通志》,详实不芜。又尝购书以惠湖南岳麓书院之弟子,又于江宁建长干桥,缮莫愁湖,而志以诗文,筑补梅亭于湖南节署,以志嗣美梁文定之名迹。   杨守敬治旧地理同、光以来,精目录版本之学者,有桐城萧穆、江阴缪荃孙.精金石考证之学者,有义州李葆恂。而宜都杨守敬则兼之,地理之学,尤为独擅。盖守敬治旧地理,早着《历代地理沿革图》、《隋书地理志考证》行世。晚成《禹贡本义》、《水经注要删》、《水经注图》、《晦明轩稿》。以为自来治《禹贡》者,若胡渭、徐文靖、程瑶田、焦循、成蓉镜、丁晏诸家,于黑水、三危、九江、三江之类,往往强为牵合,莫得要归.实则两黑水、两三危、两九江、四三江、三沮水、两洛水、两漳水等,皆异地同名,并不相涉,必沟而通之,致南北混淆,古今杂糅矣。至若碑帖及宋、元版古书,考订题跋,景摹上石付梓者,不可胜数。所成有《丛书举要》、《日本访书志》、《续补寰宇访碑录》、《寰宇贞石图》、《留真谱钱录》。守敬,字惺吾。   朱竹垞编日下旧闻《日下旧闻》为朱竹垞所编,而于敏中综其成。乾隆癸巳,高宗令福隆安、英廉、蒋赐棨、刘纯炜等逐一确核,凡方隅不符,记载失实,及承袭讹舛,遗漏未登者,悉行分类胪载,并载入《四库全书》,以垂久远.吴为相修桂阳州志吴为相,桂阳州人,少有颖才,性简略。顺治庚子举于乡,不乐仕进.会试不第,归隐.州牧董之辅甚重之,属修州志,诸纂次尽付之。时诸生集者百数,议论尽出为相下。已而诸生皆散去,为相一人属稿,日数十纸,五月书成,人咸叹为莫及。   白下志有以《白下志》就正于袁子才者,袁置案头,尘壒积矣。作者索之数四,即完璧归之。其人即梓以问世,而颇怪袁之惜墨如金也。袁曰:「此志命名,已不足寓目矣。」或问其故,袁曰:「白下者,江宁之别名也。《白下志》为江宁府志乎,抑江宁县志、上元县志乎?抑志白下山水乎,抑志白下人物乎?作文必先有题,既无题,安有文,是不必观也。」其人闻之,匿其板不复问世。   徐星伯着新疆赋新疆识略大兴徐星伯继朱竹君学士筠、文正公珪、翁覃溪阁学方纲而起,招徕后进,天性敦挚似竹君,胸次宽博较覃溪为胜,四方宿学之士客京师者,以是皆归之。官湖南学政,为武陵赵文恪公慎畛劾罢,戍伊犂,且籍其家。其得罪之原因,盖随棚厨夫卖茶点与诸生敛钱,事涉徐之封翁,赵摭以入奏。然不经此,星伯之《新疆赋》及《新疆识略》不成。天山南北路冰涯雪窖,皆天畀之以著书材也。赐环后,仍官中书,门下往来者有乌程沈垚、平定张穆、泰兴陈潮、甘泉杨亮、阳湖董佑诚,皆谈地学之友也。   林利着太平天国外纪《太平天国外纪》著者名林利,为英国海军官员,仕于粤寇伪忠王李秀成部下,曾为之组织忠义军,以对抗戈登之长胜军。   李秀成着天国鉴略实录粤寇李秀成死后,其子征祥尚幼,钱塘某富室收养之。当出险时,一切金玉宝物俱不取,惟怀秀成手着《天国鉴略实录》一册而出。   董韫卿著述等身甘泉董酝卿司农恂,自幼至老,手不释卷,汗牛充栋,著述等身,舆地一科,尤为精阐.所著有《江北运程记》、《楚漕江程记》,为生平心力所注,尤稗国计。   徐延旭辑越南纪略徐延旭之抚广西也,擢自湖北襄郧荆道,不二年,迁擢之速,震耀一时.盖徐尝辑《越南纪略》一书,张文襄公于奏保人才时,并以进呈,朝廷奖之。然其书体例杂糅,于越南地势、民风、政教、禁令,率皆摭拾大略,于今昔沿革损益利害,均未之考。惟中、越边界各隘,历粤抵滇,计有千八百里,详载无遗,尚足备览,然《广西通志》固有之矣。徐自言守太平时,款结贡使,出关抵一人家,因雨留数日,得钞册,纪载越事,携归,并采案牍,汇为是书,不意缘此致福也。   周燕生谙朝鲜掌故海门周燕生家禄随吴武壮公长庆驻师朝鲜.燕生居朝鲜久,熟谙朝鲜掌故,着《朝鲜世表》、《朝鲜载记》、《朝鲜乐府》三种,皆精核。   曾文正辑五百家姓《百家姓》一书,为宋初人着,故首赵姓,尊其时之皇系也。然有韵无文,识者病之。国初费九烟重编之,成文矣而不传。湘乡曾文正公乃又作《五百家姓》,凡单姓、双姓共五百家,而字则二千余,盖每句首冠以姓,其下即引一先贤事实以注之。   徐锡辑熙朝新语《熙朝新语》残本,题曰古歙余金德水辑。及考《周庄镇志》,云前辈传闻,谓是镇人徐锡所作,藏名为余金者,以当日法网綦严,故不敢直书其名也。书凡十六卷。嘉庆戊寅,翁子敬付之梓而序之,以为得之武昌市肆中,且称其多采前人著述,无一臆撰讹传之语,又旁搜轶事,发潜阐幽,凡登临耳目所经,巷议街谈所及,自国初至嘉庆二百年中,有关于政事、文章、人心、风俗者,靡不具载.汤海秋着浮邱子道光朝,士无不知湖南有汤海秋者。海秋二十成进士,三十补御史,意气蹈厉,勇言事。未踰月,三上章,最后以言宗室尚书叱辱满司官事,在已奉旨处分后,罢御史回原官户部。时英人扰海疆,求通市,海秋愤不得言事,犹条上尚书转奏,策夷务善后三十事。嗣西人求改关市约,有其折中不可许者数条,人以是服其精。浮湛部曹不得志,退而着《浮邱子》一书,大抵言军国利病、吏治要最、人事情伪、开设形势、寻摄要眇,凡九十篇,四十余万言。每遇人,辄曰:「能过我一读《浮邱子》乎?」卒年仅四十余.海秋,名鹏,湖南益阳人。   叶调笙着吹网录叶调笙着《吹网录》成,或谓之曰:「子既以儒家著书,而以释家之语名之,毋乃见讥于识者欤?」调笙曰:「是诚然。然宋儒讲学之书,已袭取唐时释子语录之名,下此则小说家有宋人《铁围山丛谈》,近世如纪文达之《如是我闻》,彭甘亭之《忏摩录》,亦皆以释家语命名,拙著亦窃援其例耳。」调笙,名廷管,咸丰时之苏州人。   求阙斋日记湘乡曾氏藏有《求阙斋日记》真迹,装以册页,得数十巨册,皆文正所手书。宣统纪元。携至上海,将赴石印。中颇有讥刺朝政、抑阳人物处,或见之喜曰:「此信史也。」意欲摘录,以卷帙浩繁而罢.及印本出,重览一过,则讥刺朝政、抑扬人物之处皆删除净尽矣。   小说之盛行好小说家言者,首推纪文达公昀诙谐善谈,今所传《滦阳消夏录》、《续录桐阴杂记》、《如是我闻》、《姑妄听之》是也。袁枚尝作《子不语》,然不及其雅饬。蒲松龄之《聊斋志异》,尤为卓绝,其叙事简古,人比之司马迁《史记》。余如金人瑞之《西域风俗记》,汤传楹之《闲余笔话》,余怀之《板桥杂记》,吴翊凤之《秋灯丛录》,均能巧言切状,如印之印泥,不加雕削而曲写毫芥。至章回小记,自达海以满字譒译《三国演义》以教旗人,而忠毅公额勒登保直视同古兵法,破川楚教匪,为一朝名将,此亦可见小说之有裨实用矣。若吕抚之《二十四史通俗衍义》,蔡奡之《东周列国志》,胡为而之《东汉演义》,褚人获之改正《隋唐演义》,虽较之《三国演义》文质殊体,雅俗异态,而贞百虑于一致,驱万途于同归,亦能使纷烦众理,无倒置之乖,殽杂羣言,无棼丝之乱,譬如葑菲,节取焉可也。言情之作,则莫如曹寅之《红楼梦》,讥世之书,则莫如吴敬梓之《儒林外史》。曹以婉转缠绵胜,思理为妙,神与物游,有将军欲以巧胜人,盘马弯弓故不发之致;吴以精刻廉悍胜,穷形尽相,惟妙惟肖,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势,所谓各造其极也。至善评小说者,则推金人瑞,笔端有刺,舌底澜翻,亦爽快,亦敏妙,锺惺、李卓吾之徒望尘莫及矣。文章游戏,缪艮所作,近代则之,厥风大畅,东方谲谏,淳于滑稽,其于世道人心盖亦有功不少矣。   水浒传西厢记吴县金圣叹,名人瑞,原为张采,字若采,文倜傥不羣.少补长洲博士弟子员,后以岁试文怪诞黜革。及科试,顶金人瑞名就试,即拔第一,补郡庠生。圣叹于施耐庵《水浒传》、王实甫《西厢记》皆有批本。顺治丁亥戊子之交,方从事杜诗,详加评点,未卒业而被难,士林惜之。   聊斋志异淄川蒲松龄,字留仙,号柳泉,康熙辛卯岁贡,以文章风节着一时.弱冠应童子试,受知于学使施愚山侍讲闰章,文名籍甚。顾以不得志于有司,乃决然舍去,一肆力于古文辞,悲愤感慨,自成一家言。   留仙研精训典,究心古学,老宿名流时加刮目,因亦私心自喜,不敢妄自菲薄。又因目撃国初乱离时事,官玩民偷,风漓俗靡,思欲假借狐鬼,纂成一书,以抒孤愤而谂识者,则词章,经济,志节皆与之俱传矣。每当授徒乡间,长昼多暇,独舒蒲席于大树下,左茗右烟,手握葵扇,偃蹇终日。遇行客渔樵,必遮邀烟茗,谈虐间作,虽第鄙亵之语,市井荒伧之言,亦倾听无倦容。人以其易亲,故乐近之。初尝效东坡强人妄言,其后不必用强,甚为构空造作奇闻以来取悦者矣。晚归篝灯,组织所闻,或合数人之话为一事,或合数事之曲折为一传,但冀首尾完具,以悦观听。其文非一朝所猝办,其事亦非一日所网罗,历二十年,稿三数易,始得此高不盈寸之著作。其行文驱遣成语,运用典籍,全化襞袭痕迹,殊得唐人小说三昧。留仙之孙立德序《聊斋》云十六卷,与今之传本合。或云尚有余卷,当日其家以所传多明亡逸事,惧触文网,为删之矣。   或曰,《聊斋志异》初成,就正于王文简,文简欲市其稿,留仙不与,因加评隲隙而还之,并书后一绝云:「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时.」   《聊斋志异》之不为《四库全书》说部所收者,盖以《罗剎海市》一则,含有讥讽满人、非剌时政之意,如云女子效男儿装,乃言旗俗,遂与美不见容丑乃愈贵诸事,同遭摈斥也。   客舍偶闻淮南彭孙贻《客舍偶闻》一帙,顺德李芍农侍郎文田注之,所记康熙初年满人互相挤轧之状,历历如绘.其自叙曰:「客长安,见贵游接席,必屏人趣膝良久,人不闻,须臾广坐寒暄而已。征以道上所闻,唯唯谢弗知。廷有大事,卿寺台省集禁门,其中自有主者,羣公画尺一而退,咸诺诺.议更寘大吏,冢宰不得闻,有所调发,司马不知,羣公优游无事,日置酒从容。诸小臣相聚博奕,连晨夕,或达旦,失朝会,始以病告,当事亦不问,以是闻见甚希。然时时游于酒人豪士间,抵掌谈世事,无所讳,突梯者又姑妄言之,足以新人听。虽多耳食,征其实,亦十得五六,更益以所见,随笔记之。」   野叟曝言《野叟曝言》为康熙时江阴缪某所撰。缪有才学,颇自负,而终身不得志,晚乃为此书以抒愤。书成,适圣祖南巡,缪乃缮写一部,装潢精美,外加以袱,将于迎銮时进呈,冀博宸赏.其女亦通文墨,且明慧晓世事,知此书进呈,必酿祸。又度其父性坚执,不可劝止,乃与父之徒某议,乘夜用白纸装钉一部,其精美与原书无殊,即置袱中而匿原书于他处。次日,缪将迎驾,姑启袱出书,重加什袭,则见书犹是,而已无一字矣。缪大哭,以为是殆为造物所忌,故一夕之间书遽羽化也。女乃徐劝之曰:「既为造物所忌,似不进呈亦佳,免召杀身之祸。」缪无如何,始罢进呈之意,由是郁郁而死。死后,女乃将其书重加润饰,凡秽亵之语,删除略尽,始付刊,即世间流传之本也。缪湛深理学,又长于兵、诗、医、算,乃以素臣自居,而以理学归之母氏,以兵、诗、医、算分之四妾,举所心得,宣泄无遗.书凡一百五十四回,其中讲道学,辟邪说,叙侠义,纪武力,描春态,纵谐谑,述神怪,无一不臻绝顶。昔人评高则诚之《琵琶记》,谓用力太猛,是书亦然。书托言明弘治年事,按之正史,事实间有相合,而时代不能两符也。   纪文达谓古今著述大备纪文达为人作序、记、碑、表之属,随即弃掷,未尝存稿。或以为言,纪曰:「吾自校理秘书,纵观古今著述,知作者固已大备,后之人竭其心思才力,要不出古人之范围,其自谓过之者,皆不自量之甚者也。」   阅微草堂笔记纪文达学究天人,胸罗万象,所谓无书不窥,无技不绝.加以天性旷达,不靳靳然赖雕虫小技见称后世,其精义微言,皆隐见于《阅微草堂笔记》五种.滦阳续录误收金人诗为近人诗叶调笙所著《吹网录》云:纪文达公昀《滦阳续录》,载其座师介野园宗伯乾隆丁丑年所作恩荣宴诗曰:「鹦鹉新班宴御园,摧颓老鹤也乘轩。龙津桥上黄金榜,四见门生作状元。」文达自言「鹦鹉新班」不知出典,当时拟以询野园,而因循忘之。郭频伽《灵芬馆诗话》则谓元遗山《探花词》五首,中有句云《殿前鹦鹉唤新班」,野园殆即本于是欤?然去一「唤」字,于理未协. 「 此以唤字属鹦鹉,故谓去之未协.」 余尝阅《中州集》第八卷,则见此诗乃知为金吏部尚书张大节所作,题为《同新进士吕子成辈宴集状元楼》。所异者,「御园」为「杏园」,「摧颓」为「不妨」,「四见」为「三见」,「作状元」为「是状元」耳。野园殆见此诗事颇类己,偶书之而略改数字,见者遂误谓以为野园所作也。至「鹦鹉新班」,当是金源故事,尚须博考。频伽亦以此诗为野园作,故谓遗山句是其所本。若就金人而言,据《中州集》小传,张大节于明昌初已请老,计在遗山之前数十年,应是遗山诗本之张句,「唤」字之可去与否,亦难以臆定也。   著书自述身世小说家多好以自身所经过之历史为著述之资料,如《儒林外史》中之杜少卿,即著者吴敬梓征君之自寓也。《儿女英雄传》著者文铁仙,曾简驻藏大臣,以事不果往,故书中安龙媒将有乌里雅苏台之役而卒不成行,殆亦以泚笔之时感触身世,因而自为描写耳。   儒林外史《儒林外史》五十卷,穷极文士情态,全椒吴敬梓所著也。吴,字敏轩,一字文木,乾隆时人,尝以博学宏词荐,不赴。袭祖业甚富,而素不习治生,性复豪,遇贫即施,与文士往还,饮酒歌呼,穷日夜不休,未数年,产尽.醉中辄诵樊川「人生直合扬州死」之句,后竟如所言。   是书将雍、干时代之怪现状,描写尽致。盖此时代之名士,最高者亦至于诗辞文字、笺注考订而止。汪容甫于当时最负盛名,而《儒林外史》中之匡超人,或谓即指容甫。世传其有出妻之事,与小说所载微异,然即此,亦足见人言啧啧之有自来矣。容甫初娶孙氏,工吟咏,尝有句云:「人意好如秋后叶,回相见一回疏。」最为容甫所不怿。一日晨出,忽潜回房,时孙方梳头,容甫出不意,自其后抱之。孙骇问曰:「是何人,敢尔相戏?」容甫遽怒曰:「岂尚有他人敢如此乎?」即以此为罪,出之,自是遂为时论所薄。后拟刘孝标《自序》,乃有「蹀躞东西,终成沟水」之语.文士出妻,固亦常事,如容甫者,则太不近人情矣。   红楼梦《红楼梦》一书,所载皆纳兰太傅明珠家之琐事。妙玉,姜宸英也。宝钗为某太史。太史尝遣其妻侍太傅,冬日辄取朝珠置胸际,恐冰项也。或谓红楼梦为全书标目,寄托遥深。容若词云:「此夜红楼,天上人间一样愁。」贾探春为高士奇,与妙玉之为宸英同一命义.容若,名成德,后改性德,太傅子也。   或曰,是书所指,皆雍、干以前事,宁国、荣国者,即赫赫有名之六王、七王第也。二王于开国有大功,赐第宏敞,本相联属。金陵十二钗,悉二王南下用兵时所得吴越佳丽,列之宠姬者也。作是书者,乃江南一士子,为二王上宾,才气纵横,不可一世。二王倚之如左右手,时出其爱姬使执经问难,从学文字,以才投才,如磁引石,久之遂不能自持也。事机不密,终为二王侦悉,遂斥士子,不予深究。士子落拓京师,穷无聊赖,乃成是书以志感。京师后城之西北,有大观园旧址,树石池水犹隐约可辨也。   或曰,是书实国初文人抱民族之痛,无可发泄,遂以极哀艳极繁华之笔为之,欲导满人奢侈而覆其国祚者。其说诚非无稽,试读第一回之诗曰「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意」,其言何等凄楚痛绝,则知其中有绝大原因,非游戏笔墨之自道身世者可比也。   或曰,《红楼梦》可谓之政治小说,于其叙元妃归省也,则曰「当初既把我送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于其叙元妃之疾也,则曰「反不如寻常贫贱人家,娘儿兄妹们常在一块儿」,绝不及皇家一语,而隐然有一专制君主之威在其言外,使人读之而自喻,此其关系于政治上者也。   京师有陈某者,设书肆于琉璃厂.光绪庚子,避难他徙,比归,则家产荡然,懊丧欲死。一日,访友于乡,友言:「乱离之中,不知何人遗书籍两箱于吾室,君固业此,趣视之,或可货耳。」陈检视其书,乃精楷钞本《红楼梦》全部,每页十三行,三十字,钞之者各注姓名于中缝,则陆润庠等数十人也,乃知为禁中物。急携之归,而不敢示人。阅半载,由同业某介绍,售于某国公使馆秘书某,陈遂获巨资,不复忧衣食矣。其书每页之上,均有细字朱批,知出于孝钦后之手,盖孝钦最喜阅《红楼梦》也。   不寐录武进东南境太湖中,有山曰马迹,古夫椒也,山水清幽,素为名儒硕彦之渊薮。乾隆时,有孝廉许亦鲁字省舆者,例得截取知县,而雅不愿,翩然归隐,历主各书院讲席,崇实黜华,力矫时弊,以造就真才。所著《领云全集》,诗古文十六卷,已风行海内。又有《不寐录》小说二十四卷,记载社会之现象,上自宫禁,下至闾阎,形形色色,无奇不有,而于明季轶事,搜录尤详,因犯禁忌,故藏之名山,迄未付梓。后某于许姓书簏中得稿本,几为鼠蚀虫伤,乃遂锓版公之于世。   品花宝鉴《品花宝鉴》出于道光中叶,著者挟贵人书,以稿本谒江浙大吏,所至获金无算。其书中人,有见之者,华公子为崇华岩,父名玉某,两任户部银库郎中,积资百余万,有园林在京师平则门外。公子死,贫无以殓。或曰,华为成亲王。徐子云者为锡某,有六枝指,园在南下洼,名怡园.田春航为毕秋帆,侯石翁为袁子才,史南湘为蒋苕生,屈道翁为张船山,孙亮功为穆扬阿,即慈安后之父,嗣徽、嗣元即其二子四山、五山也。魏聘才为常州朱宣初,即江浙时文八名家中朱雪塍之父也。萧静宜为江慎修,梅学士为铁保,奚十一为孙尔准之子,尔准时官粤督。潘其观为京师内城内兴隆靴肆主人苏姓也。高品为陈森书,即著书之人也。伶人袁宝珠则仍其姓名,云南甘太史为之自尽者也。苏蕙兰为李桂官,其余诸伶亦皆原姓名。宏济寺即兴胜寺。金粟即桂竹荪,曾权常州守,遭吏议.余如王恂、颜仲清,亦皆隐指当时之名人也。   花月痕《花月痕》书中姓名,皆实有人在,韩荷生乃左宗棠,李谡如乃郭松林,梅小岑乃李鸿章,包起乃鲍超,刘梧仙乃李元度。元度字次青,一生伊郁,百感苍茫,其境遇实大同而小异。   李伯元着小说武进李宝嘉,字伯元,自号南亭亭长,创《游戏报》,为我国报界辟一别裁,踵起而效颦者无虑十数家,均望尘不及也。继又别为一格,创《繁华报》。光绪辛丑,朝廷开特科,征经济之士,曾慕陶侍郎广汉以李荐.会台谏中有忌之者,遂列弹章。李笑曰:「是真能知我者矣。」自是肆力于小说,而以谲谏当路、启人智慧为宗旨,撰为《庚子国变弹词》、《官场现形记》、《中国现在记》及《文明小史》、《活地狱》等书。每一稿脱,辄纸贵洛阳,坊贾且以他人所撰小说假其名以出版,则其见重于社会可知矣。光绪丙十三月卒,时年仅四十也。   孽海花近人所著小说,以东亚病夫《孽海花》为最着。全书以名妓赛金花为主。金花初名彩云,不仅为近世名妓,其一生历史,即求之于古籍中,以一勾阑女关系国家存亡,除陈圆圆外,殆不多见也。是书网罗同、光以来三十年之遗闻轶事,可为近世之历史小说.其间描写名士气习,如禹鼎铸奸,如温犀照渚,尤为淋漓尽致。出版以后,重印至六七次,已达二万部左右,在我国新小说中,可谓销行最多者矣。其中人物,皆影射同、光时人姓名,如金雯青即洪文卿,龚和甫即翁同龢,潘八瀛即潘伯寅,黎石农即李芍农,李纯克治民即李莼客慈铭,庄小燕即张樵野,庄仑樵佑培即张佩纶幼樵,陆菶如仁祥即陆凤石润庠,钱塘卿端敏即汪柳门鸣銮,何珏斋太真即吴清卿大澄,唐常肃即康长素,王子度恭即黄公度,过肇延即顾辑庭,吕辛芳即李经芳,匡次芳即汪芝房,谢山芝即谢绥之,许镜澄即许景澄,云仁甫即容纯甫,贝效亭即费幼亭,李台霞即李丹崖,潘胜芝曾奇即潘曾琦,徐忠华即徐仲虎,庄寿香芝栋即张香涛之洞,马美叔即马眉叔,吕顺斋即藜莼斋,薛淑云即薛叔耘,李任叔即李壬叔,米筱亭即费屺怀,姜剑云即江建霞,王忆莪仙屺即王益吾先谦,祝宝廷溥即宝竹坡,黄叔兰礼方即黄潄兰体芳,黄仲涛即黄仲弢,袁尚秋即袁爽秋,缪寄坪即廖季平,连沅荇仙即联元,成伯怡即盛伯羲,段扈桥即端午桥,闻韵高即文芸阁,荀子佩即沈子培,汪莲孙即王廉生,冯景亭即冯桂芳也。其后半部为他人所续,则毫无精采矣。   灵魂学康熙朝,掌钦天监事西人南怀仁上所著《灵魂学》一书,其言以灵魂为性,一切知识记忆不在于心,而在头脑之内,圣祖阅之大怒,斥其语为不经,尤刺谬,立命焚之。   三字经补《三字经》一书,所包甚广,其中各科学无不完备,惟历史所叙国初诸语为曲笔.或仿近行历史教科书改订补缉之例,为作《三字经补》,此段文字直接原文「至李闯,神器焚」之下,而原文清太祖四句则删之。   日报月报旬报星期报之始报章,通称为新闻纸,或排日出版,所以报告社会及政治上之事项者。赵升《朝野类要》:「朝报每日门下后省编定,请给事判报,方行下都进奏院,报行天下。其有所谓内探、省探、衙探之类,皆衷私小报,率有漏泄之禁,故隐而号之曰新闻。」则宋时已有此称也。   日报所载事项,由各地访事员日记其所见闻而报之,常者报以书,要者报以电,得之外国者,则展转而译述之。于是中外要事无不归类排比,详细分列,可一目了然矣。报纸所载事项极多,一时不能得其要旨,故有主笔着为社论,以明大势之所趋,或于一事一人着有时评,俾利害分明,阅者无待于稽考。不出一室而能周知世界者,实以此也。月报、旬报、星期报体例亦略同。   京师报房、宫门抄、谕折汇存,谓之京报,军机密件仍多缺略。林文忠公则徐抚粤时,会同江督饬江海关道译英国蓝皮书,送之总署及通商大臣、各督抚,藉以略通洋情,然人民多不得见,曰《西国近事汇编》,月出一册。此我国报章之最古者,是为月报之始。   《申报》创行于同治时,是为日报之始。盖英人美查、耶松二人相友善,来华贸易,美查创办《申报》,延山阴何桂笙、上海黄梦畹主笔政,特所载猥琐,每逢乡试年,必载解元艺,与外报之能开通智识、昌明学术者,相去霄壤。时天南遯叟王紫荃布衣韬颇有时名,间撰时务论说,弁之报首,销数遂以渐推广,获利亦不赀.耶松设一船厂,开创之始,连年折阅。美查遂以《申报》所获,补助耶松船厂,得以维持永久,而申报馆因之大受影响矣。光绪中叶改组,添招商股,由吴县席裕福经理之。旋由江海关道蔡乃煌出资收买,后又展转售与沪人。是报为吾国首创者,至于今,沪市卖报人于所卖各报,必大声呼曰「卖申报」,是「申报」二字,在沪已成为新闻纸之普通名词.继《申报》而起者,在南洋叻埠曰《叻报》,在上海曰《字林沪报》。癸巳冬,电报沪局总办上虞经莲珊太守元善,纠股设一报馆,曰《新闻报》,往往用二等官电传递紧要新闻,消息较灵捷。甲午之役,痛诋当局失计,直言不讳,一时洛阳纸贵,海内风行。沪商以其销数之多,广告云集,至今商家广告仍以《新闻报》为最也。   若夫预闻政事之报,当以《时务日报》为首。是报为光绪戊戌汪康年、梁启超所经营者,旋改为《中外日报》,始终有官费补助,所谓半官报者是也。   《中外日报》纪载中外大事,评论时事得失,凡政治、学术、风俗、人心之应匡正、应辅翼者,无不据理直陈,颇为士大夫所重视。是年,居上海之法人有强夺四明公所之案,甬人起而抗拒,始则指导之,继则节制之,一于报纸发表其意见。以是甬人虽全体一致与法人相抗,而始终无暴动之事,法人亦曲意让步焉。庚子拳乱之役,中外骚然,康年着论力斥拳匪之酿患,政府之误国,然仍推本于人民信拳之心理,排外之缘由,以见其咎不尽在吾国。西人转相译述,复证以闻见,于是公论始稍出。辛丑议和之时,俄人不允将在东三省之兵撤退,中外皆知其不利于吾国,然无肯起而争者。康年乃纠集同志,开会演说,力陈俄人之无理,东三省之俄兵不可不撤,外人永久驻兵之不可开其端,激昂慷慨,闻者动容。既已腾电中外,苦口相争,复于报纸中畅陈其义.西报转载之,深叹吾国之尚有人也。戊申,《中外日报》以论江苏政局之腐败,大触江督端忠敏公方之忌,而江海关道蔡乃煌复迎合端意,没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