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稗类钞 - 第 420 页/共 432 页
汪绂初以敬剔起心婺源汪绂初茂才烜好学,治宋五子书。尝有人询之曰:「同此一心,或言敬,或言诚,或言仁,或言一,何也?」曰:「敬是提摄此心,使不走作;诚是此心所得于天之实理。此理实而不妄谓之诚,此理全而不亏谓之仁,此理纯而不杂谓之一,其实一也。诚有以实心言者,亦以能敬,则此心实有此理而无妄耳。心如灯火,一片灵明,敬如剔起此心,使之灵明不息,而光自无不照。若久而不剔,则此灵明亦渐昏去,若先有物蔽之,则其明有所不照矣。灯中有灺,能障光明,此非灯火之本体,乃火所附之烛之烬,形气之私也。剔之,则此灺自落矣。」
汪绂初教弟子以敬汪绂初之教弟子也,必以敬,坐不得倚,立不得跛,以谨制其容度。闲与客坐语,弟子胡元僎足小跛,童子倚侧笑曰:「先生亦跛耶?」胡肃然,谓同学曰:「童子箴我是,若曹退思,恐未必如我也。」
姜云一危坐竟日姜国霖,字云一,潍县人。生平无急言遽色。尝于广众中危坐竟日无颓容,人或非毁之,即面诮,终夷然不为动也。
陈宏猷衣冠必正康、雍间,太仓有陈宏猷者,方年二十五时,即有志求道,不应试,惟教授生徒以自给.初好《易》,后乃专力于《四子书》。手《四书》一编,终日研讨,虽燕居,衣冠必正,乡里笑之曰:「是小朱文公也。」
祝人斋用力于敬海宁祝人斋,名洤。励志勤学,用力于敬,须臾不离.家居对妻妾,与游处王公大人间无异容。
罗谦斋盛暑衣冠罗登选,号谦斋,衡山人。少溺苦于学,遂患心疾。年二十九,弃诸生,益闭户读书。侨居长沙,足不及市者五十余年。为人温而恭,仁而好施。与人言,姝姝然如恐伤之。故人子弟往见之,虽盛暑必衣冠,坐无惰容,见者自肃.童寒泉论敬连城童寒泉茂才能灵励志于学,生平守程、朱家法,于先儒言理言功夫,一字不放过,往往举其难明者,曲折指譬,而不厌其繁。其有参考互验,信之于心,而亦未尝已于辨难.其答长乐郑一志曰:「尹氏之论敬,谓中心不容一物;谢氏之论敬,谓常惺惺法,此要皆说得透露,有精神,但稍费力耳。程子曰:「整齐严肃,则心便一,一则自无非僻之干。」其言平正,而二家之说皆涵盖焉。何也?心若一时,自不容一物而常惺惺也。且程子从整齐严肃说来,便有把握,只须将容貌言语上有形象处整顿收敛得来,自然心己一也。若单从心上用力,而求其不容一物而常惺惺,便未免太劳苦拘迫而难于持久,且或反致别生病痛而不自知,此不可不察也。大抵朱子雅言,亦是如此。然此一处,亦足以见程子之言甚似孔子也。」
童寒泉端坐于厕童寒泉持己以敬,衣儒衣,冠儒冠,立必正,行必缓,每出辄为途人所指,曰:「此儒者也。」一日晚归,以内急如厕,亦正襟端坐,坐二小时许竟无所遗.盖其气内敛,遂至不得排泄也。
任可轩盛暑正衣冠长洲任可轩孝廉时懋励志于学,以居敬穷理自期。时里中有文社,每当同人会集,议论飙起,甚或讙噪叫呶,而坐有寂然无言者,视之,可轩也。会课经义,虽盛暑,必正衣冠,终日如对古圣贤.郑板桥居敬穷理兴化郑板桥大令燮以诗、书、画三绝著称于乾隆朝,风流文采,照耀一时.世皆谓其跅弛不羁,倜傥自喜,而不知其亦颇讲求居敬穷理之功也。其官山左时,台司有所委任,无不敬谨将事。及罢官家居,周旋乡里间,于宗族姻世之尊长,岁时宴会,亦必致敬尽礼,无或失仪.人怪而问之,则曰:「《逸周书》有云「敬事供上曰恭」,台司尊长,于吾皆为上也,敢不敬乎?」
倭文端持己以敬倭文端公仁,字艮峯,官至文华殿大学士,隶蒙古正红旗。河南开封之驻防也。居近濂洛,为世名儒。官京师时,时与曾文正公国藩、吴彦甫侍郎廷栋相过从。尝曰:「吾人居官行政当求所以身体而力行者,而以持己以敬为之本。」故每退直观书,辄陈一编,正襟对案,席不正不坐也。客至,恒肃衣整冠,迓于庭除,及就座,庄容相对,所谈皆身心性命之语,无戏言。
俞筱甫执事敬俞筱甫通守,名廷瑛,吴县人。官浙江有年,儒雅风流,为无锡秦澹如廉访湘业所器重,樽酒论文,时与倡和。廉访尝檄委之,有所句当,通守执事必敬,慎于行,不稍忽。仁和孙月泉布衣承祖与廉访、通守雅故,语廉访曰:「俞君任事勤恳,无时下名士恶习,于宦海中吾见亦罕矣。」廉访曰:「彼实居敬穷理之名士也。」
陆丽京言必信陆丽京学既渊茂,而言必信,行必果。有人属书邮寄者,务令必达,且终身未尝私扣一函。时人以阮长之不侮闇室比之。
路安卿重然诺曲周路安卿封翁泽农重然诺,久要不忘。与昆山顾宁人处士炎武善,偶有缓急,假顾金,绝无一人知之者。及闻顾逝,即寄偿其家,不以其歾而爽约也。其嗣子来,留之肄业,踰二载,厚装遣之。
蔡眉人重然诺蔡眉人,世族也,被服儒素,生平重然诺.方病之殷,有来问所托事者,家人辞之,眉从枕上大声应之,且诵荀息之言曰:「死者复生,生者不愧。」盖眉人自知病革,意谓生者几时能不相见,生者后死,死者不愧也。
周舆则重然诺钱塘周舆则,名轼,重然诺,不鬬智璅璅.起家中人产,为贾吴越间,末年乃比素封。康熙辛卯,一遭盗劫,南北诸贾寄帑千计,咸谓无遗.事定,倾囊还之,曰:「宁失吾有,勿以累客。」客益叹服。其后客遂辐辏于其门.黄庭表重信太仓黄庭表太史与坚性落落,惟与人交,有所诺,虽当生死患难,不欲转目相背负,盖重信也。
程鱼门不爽游约程鱼门客金陵,尝与袁简斋约游雨花台,及期而风雨作,有尼之者,鱼门曰:「简斋,信人也。吾与之期矣,而不往,乃独使彼为信人乎?」遂持盖着屐,途中甚狼狈,不顾也。至,则简斋之行厨已在矣。俄而简斋至,天亦霁,遂相与赋诗饮酒以为乐,流连竟日,薄暮始归.良穆腾请停旗人淘汰例以示信八旗兵丁,凡非满、蒙人之投効及本身有罪者之子孙,名隶附册。每届三年,辄一淘汰,销除旗档,坐是遂穷无所归,至有流离失所者。乾隆时,京口驻防镶蓝旗佐领良智建议:以为嘉其祖父之劳,赏延于世;戮其祖父之罪,罚弗及孥。前既以加恩而准其入旗,今乃以无罪而使之出旗,失信于人,甚为朝廷惜之。拟请停止三年淘汰旧例,以广皇仁而昭大信。大府据以上闻,得旨俞允。良字穆腾,性简默,寡言笑,好读书,工画兰竹,尤精满、蒙文。子一,即道光壬寅殉难之望阿也。
蔡璘重诺责蔡璘, 字勉旃, 吴县人。 重诺责, 敦风义. 有友某以千金寄之, 不立券。 亡何, 其人亡, 蔡召其子至, 归之, 愕然不受, 曰: 「嘻! 无此事也, 安有寄千金而无券者? 且父未尝语我也。 」蔡笑曰: 「券在心, 不在纸, 而翁知我, 故不语郎君。 」卒辇而致之。
刘融斋偿逋不逾期兴化刘融斋司业熙载,尝以翰林侍上书房,贫无仆,每入直,怀食物以往。届年节,内竖例索犒金,一日某小阉至,见其方以脱粟煮于老瓦礶,询之曰:「君所食耶?」逡巡去。久之,愈窘,将断炊,乃辞官,乞假游晋,假寓某同年所,设帐授徒。修脯所入,辄铢积寸累,以偿宿逋,戚友所贷,虽一金必还,且无一逾期者。
吴彦甫不欲失信吴彦甫侍郎在京时,一日饮于乡人家,酒阑行令,负者罚于翌日作东道主,乃饷同座者以晚餐。吴屡负,而是日骤寒,吴归而疾作,同座者知之,诫勿设宴,吴不可,仍折柬招客,令家人设具。或诧之,则曰:「此虽游戏事,亦不欲失信也。」客至,仍出而酬酢,且终席焉。
左文襄不欲失信各省省城附郭之知府谓之首府,首府出缺,由藩司查照补缺轮次,挨班序补.湘阴左文襄公宗棠督两江时,不明此例,适江宁府出缺,即以其文案试用知县某署理。藩司力争不可,文襄曰:「保过府班,则得矣。」藩司曰:「府班人多,谈何容易?且朝廷有定制,似不宜擅更。」文襄大怒曰:「君以朝廷胁我耶?我出将入相数十年,用人惟知择其才耳,不知定制也。」藩司愤。时苏抚某亦与文襄有隙,乃以擅改祖制紊乱官常劾之,文襄不知也。及部员函告文襄,文襄语人曰:「我许某权首府已言之矣,不可失信也。」乃奏以试用知县保举知府。旋奉上谕,着照所请。
穆香甫偿逋不失信天津有穆香甫者,回人也,以诚笃着,富累世矣。香甫之父在时,一日,有豆船被水,泊岸求售,上船审视,以廉价购之。盖豆之被水者,仅外层耳,其在内者,均干燥,可久囤也。是年豆适匮,遂大获利。香甫亦营豆业,某岁失利,大困,其所与往来之票号钱庄皆以香甫诚笃,戒令明岁清偿。香甫不允,曰:「吾惟知负人逋,必如约以偿,即荡产亦不恤。吾穆氏向固若是耳,信不可失也。」遽簿其物,售以付债主,于是遂贫。
边竺潭不欲失信光绪时,汉军宗啸吾司马山、任邱边竺潭鹾尹葆枢皆需次于浙,过从甚密。宗有孙月泉布衣所手拓之汉帖五帙,视为瓌宝,什袭珍藏,不轻示人也。边尝假观,以十日为限,谓必自赍以返之。及期而运使传见,以有要公,约作竟日谈。边虑误返帖事也,亲挟之诣宗,宗留之,摩挲鉴赏,约一小时始出。诣运署,则已误见客时矣,屏不见。他日,运使语钱塘丁松生大令丙曰:「边某抗我命,何也?」自是深咎之。丁曰:「彼亦欲不失信于人耳。」
谢阿明不敢失信有谢阿明者,苏之市井细民也,以鬻果为生。桃、杏、李、梅、梨、橘、瓜、莲、藕、栗、枇杷、杨梅之属,每届时,必担之行里巷以求售,价不二,品必佳,人咸信之。有与之期者,付定资,届期必如其日时以与之,未尝爽约也。一日,临顿路夏子英定购白沙枇杷,约期交易,及期而洞庭山之船不至,乃反其定资.夏语以明日交货不为迟,谢曰:「吾自言今日,吾不敢失信耳。」
潘文勤宴客不失时吴县潘文勤公祖荫每具启约客,客依时至,则进酒尽欢,或稍越时,则肃之入座,啜之以茗,且与长谈,而终不具馔。坐久,客饥,则令进面一器而已。客退而让其慢,文勤不受也,曰:「客自失时,我何罪焉?」
赵仲穆镌石不爽约武进赵仲穆,名穆,以镌刻图章负盛名。光绪己丑七月,俞筱甫通守以家藏田黄、鸡血、昌化等佳章四十方俾其镌,约十月望可取。九月,赵寝疾,十月初旬犹未瘳,虑愆期,力疾起,为之奏刀,三日夜,惫甚。其妻固尝从学,悯之,至是为之代者半,十四日悉告蒇,俞如期取之以归.子小铁,能世其学.俞筱甫如期还金俞筱甫通守尝榷税于西兴,不妄取,及卸事,几无以给朝夕,贷于谭复堂司马,约以翌年岁晚偿之。将届期而疾作,乃辍医药,货琴书以摒挡一切,卒如期以还。
徐少渔偿金不失信钱塘徐少渔尝从蒙古守彝斋貣 「 音忒,从人借入财物也。旦暮乞貣蛮夷,与古义之贷同。古义,借债曰贷,《孟子》「又称贷而益之」谓借入也。今簿记学术语所用之贷与借为对称,则专指借出言,此故用貣字。」 银币百圆,貣之日,为光绪庚寅八月朔,期以一载毕偿,不署券。翌年为辛卯,八月初,少渔触暑而病,几殆,卧榻呓语,辄喃喃自言曰:「彝斋之金, 偿期迫矣, 吾果死者, 将如何? 」语为其妇金氏所闻, 告之曰: 「君今方卧疾, 医药之费所耗不赀, 且所假无券, 固无践约之必要也。 其奚忧! 」少渔曰: 「 彼以信我而不立券, 我何可自失其信? 」亟指头一笥而言曰: 「此中有玉如意一柄, 狐裘二袭, 可将去易金。 」妇如言, 命仆至质库, 得银币九十圆以归. 少渔乃又贷于人, 得十圆, 遂如期以偿彝斋. 越数日, 疾亦瘳。
昭信股票失信光绪戊戌正月,詹事府右中允黄思永奏筹借华款,请造自强股票,命户部速议.户部议印造股票一百万张,名曰昭信股票,以五厘行息,分二十年偿还本利,令京外王公将军督抚及大小文武官员均领票缴银,以为商民之倡。奏入,允行。七月,以昭信股票扰民,命即停止。
己亥正月,荣禄等奏请将认领昭信股票银两作为报效,允之。于是自庆亲王奕劻以下及中外文武大小各官,均奖叙有差。仍谕各省绅商士民认缴之款,照原议按年计利,如期还本。然次年为庚子,即遭拳匪之祸,迄未偿还。
邑令与盗均不失信某宰山东某邑,三年,以病归,年甫四十。宦囊足自给,乃栽花养鱼以终身,人皆重其高尚,然实不得已也。盖邑故盗薮,宰是者多罣吏议去,某莅任,谓盗不去官不安,锐意擒盗.盗首五人,众咸知其姓名,而官与吏胥弗敢问。某指名索五人,隶役屡受刑而弗能获也。一日,阍传剌,谓有人求见,视之,则五人姓名也,立传进.五人者,貌甚伟,自陈将有远行,借千金为路费,某诺之。五人云:「某日三鼓时,自到内室面领.」某亦诺之。遂去。某念莅任未久,何从得千金?而既已诺之,不可失信,遂假之于人,并设酒食于内室,令妻子远避。是夕独坐,秉烛待。三鼓,屋瓦声砉然,五人至,衣黑衣,立于前曰:「千金如何?」曰:「在几。」五人笑曰:「子信人也。」某曰:「能饮啖酒食乎?」曰:「能。」遂大肆饮啖,不交一言。啖毕,人取二百金,珍重一声,且谓他日当奉还也。旋不见,但仍闻屋瓦声砉然耳。此后境无一盗,夜不闭户,殆以邻境为壑矣。三年,某宦囊已裕,自念非有胆何以致此,除夕置酒,始与家人言之。
一日,某晨起,几置银若干,视之,则前所赠盗金也。旁插一匕首,霜锋可鉴,有札一封,置剑左,启视之,云:「某非少金者,向之所为,试君胆耳。而君若此,敢不钦佩?某等足不履君境已三年矣,君宦囊虽不多,然某日寄家置田之银若干,某日存典生息之银若干,已数倍于此,某等相酬,已不为薄,倘再恋栈,殊于某不便,某之不便,亦即君之不便也。谨将原金缴还,三日之内,如不告病遄返者,视此剑。」某阅竟,汗出如浴,不知所云。翌日,即上牍以病去官。
送快信者不失信自邮局兴而有快信,繁盛之都会悉有之,有专足之邮差投递,虽夜分必往,虽风雨无阻。长沙邮差易寿彭职送快信,宣统辛亥夏五月,一日,大风雨,至落星田,其地有大树,风甚树折,枝适压其背,血流被体,犹忍痛疾奔,分投讫,始归,已薄暮矣。家人尤之,谓何不早归就医,则曰:「余所送者,快信也,焉可以余一时之伤而失信乎?」
国人不信信条宣统辛亥秋九月,隆裕后颁布宪法信条十九条,择期宣誓太庙,冀以实行立宪,藉缓革命之祸。而国人不信之,江、浙、皖、桂、闽、粤亦皆相继独立矣。
《清稗类钞》种族类
清稗类钞种族类华人为黄种我国合汉、满、蒙、回、藏五大族及番族、苗族、黎族而称华人,泰西人种学家谓利蒙古利亚种,与日本同为黄种.自有历史以来,即因种种之关系组合,组成亚洲最大之强族,混合同化,历数千年,本无种派之可言。惟区域至广,交通未畅,四方风气,往往不同,其习尚遂有殊异,至其性质,则泰半为勤俭、忍耐、保守。
汉满蒙回藏五族同源汉、满、蒙、回、藏五族人民之血统,同出于一。何以言之?满洲起自东方,原即古之肃慎氏。肃慎系出颛顼,见《路史》。蒙古起自北方,乃秦、汉以来之匈奴。匈奴为夏禹之子淳维之裔,载在《汉书‧;匈奴传》。回疆、藏卫,确为商、周以来之氐羌。羌戎姚弋仲,乃舜少子之裔。略阳氐酋西凉王吕光,系出单父,为齐太公裔,并见《晋书‧;载记》。盖四千余年前居住各省之汉族,本自西北高原,循黄河流域而东来,及既入中原,其圣帝明王之子孙,北渡沙漠,西踰昆仑,东移辽海,别为一族者,又不知凡几,此上古五族同原之始也。
秦、汉以后,匈奴、鲜卑、突厥、 「 今蒙古。」 高句骊、 「 今满洲。」 契丹、 「 今满、蒙之间.」 吐鲁番、吐番 「 今回疆、西藏。」 诸族,不时入边,所掠汉族,动以万计,而东西北三方汉民,历代逃亡入各部落者,又不知凡几。至两晋之交,五姓并起,金、元迭兴,南北通道,其民族之遗留中原,而中原汉民相随出边者,又不知凡几,此近代五族浑合之迹也。
又如以民族言之,爱新觉罗氏译文为金赵,爱新译金,觉罗 「 觉字北音近交。」 译赵,言居金之赵氏。说者谓北宋靖康之难,太宗之裔举族北迁,分置辽左各城,故金为地名,赵为旧姓。爱新觉罗实为赵宋之后裔居金京者。而新疆之土尔扈特王,确为宋理宗之裔,尤为近而有征。故以民族言,五族之万派一源,班班可考,不必致疑也。
又如以地理言之,汉族原循黄河流域而东来。上古之世,较现今疆域,西北有余,东南不足,南不踰大江,东不及东海,而北包沙漠,西极喜马拉雅山。藏卫即三危故地,辽东乃营州旧区,足征满、蒙、回、藏各方隅,固与汉土同一区域。四千余年以来,东南日辟榛芜,西北转形收缩,然秦城故址,尚及辽阳, 「 后之长城乃高齐改筑.」 王母瑶池,可征昆顶,人皇陵在波斯之域,女娲墓在沙碛以西,海志山经及历史地志,固彰彰可考也。
又如以宗教言之,宗教流传,以道教为最古。黄帝访道于广成子,说者谓为崆峒之山,实在西域。盖宗教之传,固自西而东,其来远矣。儒教发原,实从道家推演以出而撷其神。 「 上古有道无儒,中古道、儒始分而道家日衰。」 孔子不称宗教,《论语》、《孝经》多言人事,然《易》之《十翼》,为孔教微言大义所在,实与道宗佛理息息相通。仪征周大谷演三教同原学派,一传为泰州学说.姚伯兰相与倡和于江淮间,迄今东南学者颇守师说.将来其学大昌,可收宗教大同之效。老子入函谷,度流沙西行,时正佛教萌芽,说者谓释迦牟尼佛与老子殆一人异名,衍于东土者为老氏祖,昌于西方者为释氏宗。回教之兴最晚,谟罕默德生隋开皇时,唐初,随波斯人东游我国,精研孔、释遗文,归而入山著书。书成,服从者众,悉扫火祅,犹太诸教,遂为阿拉伯国王,载在西史。试考其创世记,根据耶稣天堂地狱诸说,博采释氏,一画开天之旨,则本诸大《易》,金陵刘智译其书,名曰《天方性理》。左文襄西疆奏议有云「回教明心见性,微言不出吾书」,此见天方学派之阐明心性,尚在我国宋儒之先,盖无论为儒,为佛,为回,其不同者仪式,所同者本原。凡宇宙间成一宗教,无不有根据所在,流衍所由,始祖之先,更有太祖。上世文明乍启,心性之原理,殆发源于四千年以前高原之地,其后种族迁移,遂赍其文明哲理,分注东西,于是宗教仪式之分以此,宗教原质之同亦以此。窃尝谓儒家宗《周易》,佛理本《归藏》,回教近《连山》,其不祧之祖,原诸教所同。特子既生孙,孙又生子,遂若枝分派别,各不相谋,不知溯厥由来,固初无二本也。
全国户口我国人口,自雍正以来,永停编审,以丁粮摊入地税曰地丁,全国户口遂无确数。地方官造报户- 1897 -部,类多意为增减,不足依据。迨宣统庚戌,民政部始汇各省所报,编纂户数清册,其地方区域,为京师内外城,为顺天府四厅,为奉天二十八属,为吉林全省,为黑龙江全省,为直隶全省,为江宁各属,为苏州各属,为山东全省,为山西全省,为河南全省,为陕西全省,为甘肃全省,为新疆全省,为福建全省,为浙江全省,为江西全省,为湖北全省,为湖南全省,为四川五十五属,为广东全省,为广西全省,为云南全省,为贵州全省,为京城二十四旗,为内务府三旗,为京营四郊,为左翼四处,为右翼五处,为东陵所属各旗营,为西陵所属各旗营,为马兰镇各营,为泰宁镇各营,为热河蒙旗,为直隶提督所属驿站,为察哈尔所属,为密云驻防,为山海关驻防,为江宁驻防,为青州驻防,为绥远城驻防,为西安驻防,为深州驻防,为伊犁驻防,为福州驻防,为荆州驻防,为成都驻防,为广州驻防,为乌里雅苏台所属,为塔尔巴哈台所属,为科布多所属,为西宁所属,为库伦所属,为川滇边防所属。
以上各区域,都凡正户四千九百九十三万二千八百三十三户,附户一千二百五十五万一千四百三十二户。其未经列入者,尚有奉天之二十七属,四川之八十九属,及热河之各府州县,杭州、乍浦、京口之驻防。此户数之大略也。至于人口,则大多数固未查报,度其总数,必在四五亿之间,大抵占世界人口三分之一,得亚细亚洲人口之半。 「 人口之数三倍于俄,八倍于德,七倍于法,十一倍于义,六倍于美,十倍于日本,四十倍于朝鲜.较之英吉利全国尚多一亿.」 以全国平均计之,每一英方里有九十五人,本部为十八省,居民尤稠,每一英方里,平均计之,为三百有七人。
人口密度,以内地为占多数,内地又以江苏、浙江、山东、安徽、福建为尤多。
人口速率之增加,不可思议,今姑举江苏之青浦一邑以为比例。顺治朝,仅三万一千五百二十五口,时方在有明鼎革生民荡析流离之后也。乾隆丁未,已增至五十四万六千二百三十九口,其中有男丁三十万一千四百二十六口,妇女二十四万四千八百十有二口。顺治至乾隆,百数十年耳,而户口增进之速率已如此,若由嘉、道至光、宣,其递进之率,自更不可胜数。一邑且然,合各省计之,则如何。
归化各族归化人种错杂,五族具备,商贾为汉人,喇嘛为满洲人、蒙古人,亦有西藏人厕其列,而回人亦颇众。
新疆各族新疆广袤二万余里,人类纷庬,各为礼俗,今别其族,曰汉,曰蒙古,曰缠回,曰布鲁特,曰哈萨克,曰甘回。其宗教,则曰回,曰佛而已。
青海各族青海之东部,汉、回、蒙、番杂处,以通婚媾,血统泰半混杂,几难以人种分析之。番族之羌浑种、北蕃种,蒙古之和硕特种、土尔扈特、绰罗斯等种,更不必论。即以南部言之,有蒙,有番,有藏,亦不能一一析之也。惟柴达木之土著,悉为蒙古和硕特一种,汉、回、番、藏、缠回及土耳其人之流寓者,无不有其固有之眷属,其种今尚未淆也。
青海各族中,汉、回容貌语言最易辨别.其睛淡黑,额削,颧骨突起,髭须疏而微鬈,肤黄者,为蒙人。其睛黑而突,浓眉,须连于鬓,颧骨突起,鼻平,口广,唇薄,肤黄而粗者,为番人。其睛小而黑,须疏,颧骨阔,鼻平,口广,唇薄,肤黄而粗者,为藏人。其鼻高而眉低,目深睛大,须连于鬓,肤苍粗,而男身长腹大,女身短眉连者,为新疆之回人。 「 俗呼缠头回回。」 其隆准深眶,身量颇伟,肤色黄白相间者,为土耳其人。
太祖太宗之于满蒙汉天命乙丑,太祖谕诸贝勒,有「满、蒙、汉人今如同室,然惟和洽,乃各得其所」之训。太宗则云:「朕于满、蒙、汉人视同一体,譬诸五味调和,贵得其宜。」
上谕谓满汉非同族吏、户、礼、兵、刑、工各部各署皆有匾,上书某年谕满大臣等,宜时至大内某宫敬谨阅看某朝所立御碑。后各部多失去,其存者,亦大率以纸糊之。光绪时,某部尚书某以其署翻造大堂,乃见之。旋知宫中所立碑,乃专谕满大臣,略谓本朝君临汉土,汉人虽悉为臣仆,而究非同族,今虽有汉人为大臣,然不过用以羁縻之而已。我子孙须时时省记此意,不可轻授汉人以大权,但可使供奔走之役而已。
蛮子鞑子河套工人皆春出冬归,其留居者,乃地主大户也。冬时,则集其佣人,以胡麻榨油,入关而贩之。其佣人中,有蛮子,有鞑子,通力合作,耦俱无猜。蛮子者,汉人之通称也。鞑子者,满、蒙人之通称也。蛮子与鞑子,汉、蒙语言皆能互通。有时亦往往自称为蛮子、鞑子,犹之各称其乡贯,畧不含有他意也。
蒙人相语,尝呼汉人为喀特拉,为契丹之转音。盖蒙古初兴,尝分汉人为八种,而灭宋所得者,犹不在内。契丹本为八种之一,后乃举以被诸全体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