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稗类钞 - 第 427 页/共 432 页

越中经学越中经学,自黄梨洲权舆于前,毛西河起而和之,已有廓清宋学之功。若邵二云、卢抱经者,则皆为汉学之大宗。范蘅州名辈次于卢、邵,虽著述未富,成就卓然。茹三樵、王汾原名不甚着,其书皆足不朽。而王方川、胡稚威皆博学有盛名,所业竟无传者,可惜也。   张忍斋默理经解张忍斋贯通经学,为两浙儒宗。官京师时,别无所嗜,暇则手一册,默理经解。凡经书一节一句中之有数说者,辄书数姓氏于侧,循姓氏而递忆其说焉。   徐退山有五经读法古今谈经者,无虑数百家,其中立言不朽者固多,而剽窃老生常谈以自文其浅陋者,亦指不胜屈,黄茅白苇,尘目螫口,嗜奇爱古之士,每望望然去之。徐退山曾着《经史辨体》一书,评点皆别出手眼。经部前各载读法数十则,半取材于京山郝氏,竖义虽不无偏执,而岸然自异,羞语雷同,令览者如拨云雾而见青天,洵经义中所创见也。退山,名与乔,昆山人。   吴山夫经术山阳吴山夫,名玉搢,着有《金石存别雅》、《说文引经考》、《山阳志遗》等书。国史四《儒林传》、秦文恭公《五礼通考》多其校字,其辈行在东原、潜研之前。   汪容甫解经汪容甫,名中,江都人,解经有神识.病古人之疑《周官》、《左传》也,为《周官征文》及《左氏春秋释疑》,皆依据经证,箴砭俗学.又病后人疑经「中春会男女」之文,中读会若司会,以谓霜降逆女冰冸杀止,至中春则过时,媒氏书男女年月日名于是时计之,故亦言聘则为妻,奔则为妾。经言奔者谓不及礼聘,非淫奔也。又病未嫁女为壻守贞之不合礼,以谓妇人不二斩,故为夫斩,则为父母期,未有夫妇之恩而重为之服以降其父母,于壻为无因,于父母为不存,失礼之中又失礼焉。   沈冠云精研六经吴江沈彤,字冠云,乾隆宏博科之表表者。少醇笃,精研《六经》,尤善理学.与修三《礼》及《一统志》,书成,授官不就而归.顾家计贫甚,家无灶,以行灶炊爨,有《行灶记》存集中。尝绝粮,其母采羊眼豆以供晚食。寒斋絮衣,纂述不勌。所著《周官禄田考》诸书,皆有功经学也。   段懋堂有二十一经之说昔人以六经而广为九经,又广为十三经,其意善矣。金坛段懋堂则言当广为二十一经。取《礼》益以《大戴》,《春秋》益以《国语》、《史记》、《汉书》、《资治通鉴》。又谓《周礼》六艺之书,《尔雅》未足以当之,当取《说文解字》、《九章算经》、《周髀算经》三种以益之,庶学者诵习佩服,于训诂、名物、制度之昭显,民情物理之隐微,无不了如指掌,无道学之名,有读书之实也。   惠定宇论近代经学惠定宇尝谓近代经学,北平孙退谷于《五经》皆有著述,而其书不足传。昆山顾宁人博极羣书,独不通《易》,萧山毛大可《仲氏易》,南海屈介子《易外》,非汉非宋,皆思而不学者也。定宇,名栋。   余仲林着古经解钩沈惠定宇之弟子,最知名者为江声叔澐、余萧客仲林。仲林撰《古经解钩沈》三十卷,书将成,适婴疾,无暇校正,遂有疵阙,然不能不谓之精博也。病愈,损其目,生徒求教,但以口授,时人称为盲先生。   朱竹君教人读注疏朱竹君学士筠督学八闽,尝教人以读《十三经注疏》,谓法言注疏惟《葩经》最博,先阅此经以为纲领,如其中征引何经,即检原经注疏对勘,读竟此经,诸经之大概已得。后读别经,仍用此法,愈勘愈熟,不费记忆,可期贯通之效矣。又言读书人即事忙,能每日看得二三页注疏,自大有益。   王九溪教人读注疏余存吾成进士,欲贯串经义,苦无畔岸。时王九溪主讲岳麓书院,存吾诣之。九溪性素吝,即学业,亦吝不告人。三四请之,乃告以《十三经注疏》必熟读,乃可究其义理。临别时,仍谆嘱云:「此法不必为外人道也。」   江叔澐集经之大成疑伪古文者,始于宋之吴才老。朱子以后,吴草庐、郝京山、梅鷟皆不能得其要领.至阎百诗、惠定宇两征君所著之书,乃能发其作伪之迹,剿窃之原。若刊正经文,疏明古注,则皆未之及也。江叔澐乃出而集大成。   江叔澐书四易稿江叔澐病唐贞观时之为诸经正义者,自《诗》、《礼》、《公羊》外,皆取晋人后出之经,而汉儒专家师说反不传。惠定宇既作《周易述》,搜讨古学,叔澐亦撰《尚书集注音疏》,以存今文二十九篇,以别梅氏所上二十八篇之伪造。取《书传》所引《汤征》、《泰誓》诸篇逸文,案《书》序入录,又采《说文》、经子所引书古文本字,更正秦人隶书,及开元中改易古字之谬,辑郑康成注及汉儒逸说,附以己见,为之疏,凡四易稿,积十余年而后成,书凡十二卷。时王光禄鸣盛撰《尚书后案》,延叔澐于家,商订疑义.嘉庆丙辰,应孝廉方正征。己未九月卒,年七十有九。   阮文达推重经学萧山毛西河、德清胡朏明所著书,初时鲜过问者。自阮文达督学浙江,为作序推重之,坊间遂多流传。时苏州书贾语人曰:「许氏《说文》贩脱,皆向浙江去矣。」文达闻之,谓幕中友人曰:「此好消息也。」   看经有手记簿看经要有手记簿,此法始于元之许鲁斋,余存吾、张忍斋皆踵行之。每日分五起,从某处读起,至某处止,即记明某句有几说.他日重温,即依所记默想之,偶或遗忘,则重翻原书记之,久之自熟习矣。   徐云甫治经包慎伯在扬州时,与徐云甫为道义交,尝手书所撰楹联赠之云:「高才袁彦伯,硕学郑司农.」时云甫以治经负重望,故伯山倾倒如此。   干嘉间考据之学极盛干、嘉间,考据之学极盛,士大夫无不读书。若南昌彭文勤公、南昌吴白华总宪、稷堂侍郎、萍乡刘金门宫保、平湖朱茮堂漕帅、歙程春海侍郎、山阳汪文端公、莫宝斋侍郎诸人,于应制之学皆能探讨本原,故虽不能赫赫以经术名,而被服儒雅,维持朴学,此道实赖以不堕。   龚闇斋三世经学仁和龚闇斋观察丽正为金坛段懋堂壻,传其小学,其子定庵仪部自珍益拓而精之。定庵又受常州庄氏之学于刘礼部逢禄,改习《公羊》,专骛羣经之微言大义.定庵之子孝拱所学亦如此。   严九能承父命治经严元照,字九能,归安人。父树萼,喜聚书,书至数万卷。课九能,不使应试,谓之曰:「读书不精,非学也。士必通经,通经必通训诂,而文字声音则训诂所由出,舍古训而以意说经,破碎大道,必始此矣。」   陈炜卿授子女以经嘉兴钱新梧给谏仪吉官京师,无力延师教子,乃与其室人余杭陈炜卿女史尔士亲自督课.女史尝于讲贯之暇,推阐经旨,着《授经偶笔》以训子女。   锺保其书多说经甘泉锺保其优贡怀既卒,其子负二囊以谒焦里堂,保其所著草稿也,乞焦为之理董焉。启囊,得十三种:曰《春秋考异》,论三传也。曰《说书》,解《尚书》也。曰《区别录》,考订《毛诗》之草木虫鱼也。曰,《论语考古》,发《鲁论》之疑滞也。曰《祭法解》,核古祀典也。曰《周官识小》,经纬诸职而类释之也。曰《读选杂述》,补《文选》注之不及也。曰《兴艺塾问答》,与子弟门人辈讲说之所录也。曰《汉儒考》,表两汉经师也。曰《兴艺塾笔记》,曰《考古录》,杂论经籍之所丛也。曰《觉庵日记》,记日所行之事也。曰《筠心馆集》,诗古文词也。   庄大久抱遗经庄献可,后改名有可,字大久,武进诸生。幼而沈粹内朗,喜读书,无歧好。父自昭邃于学,恪守庭训,而所进辄过所期。迨长,益取诸经传精研义理,参考礼制,句栉字比,求其异同损益之故,使如轨辙之合,浩然无滞于心。然后核诸儒之书,正其是非,而自为之说.首撰《周官指掌》一书,其族祖养恬侍郎见之,大加嗟赏.自言诸经中《春秋》功力最挚,尝语左仲甫中丞辅曰:「频年究心《春秋》,读二千余遍,精义日出。近于字数得定岁差法。」为论甚奇,惜未究其说也。   大久淡于名利,世故无一切撄心,惟抱遗经,寝食与共。当其凝精冥求,耳目俱废,块然不复知有形骸,数十年如一日。两游京师,为当道延校中秘书,考核精审,并签原书沿流传习之误,见者服其精博,而犹自以为学问中麤迹也。   大久功力猛进,中年精气遂耗,心灼灼如焚,每嚼黄连咽之,餐则冷淘盐腐而已。后更患便血,左苦口进规。越数日,笑谓左曰:「感子言切,独坐自休,觉手足耳目全无顿置处,奈何?」嘉庆壬申,子诜男迎养于南召县署,得家人子孙之乐,意稍稍适.然晨夕一编,卒未尝废.旬日卒,年七十有九。所著有《春秋注解》十六卷、《春秋字数义》百有四卷、《春秋天道义》九十四卷、《春秋人伦义》五十六卷、《春秋地理义》十五卷、《春秋物类义》六卷、《春秋字义》四卷、《春秋小学》一卷、《春秋异》一卷、《春秋地名考》二卷、《春秋人名考》二卷、《周易集说》七卷、《周易条析》六卷、《周易卦序数臆》四卷、《周易异文》一卷、《毛诗说》五卷、《毛诗说蕴》上下四卷、《毛诗字义》五卷、《毛诗异文字义》一卷、《毛诗序说》一卷、《毛诗异闻》二卷、《尚书今文集注》六卷、《尚书序说》二卷、《周官集说》十二卷、《周官指掌》四卷、《仪礼丧服经传分释图表》二卷、《礼记集说》四十九卷、《考工记集说》一卷、《各经传记小学》十四卷、《传记不载说文余字》三卷。   「 方耕之孙.」 宇逵字达甫,皆于羣经有所撰述。而以方耕、珍艺、卿珊、大久为尤着。盖自康熙以迄同治,凡得十一人。   嘉道间汉学家流别包慎伯作《甘泉薛传均子韵墓碑》,叙述交游,多嘉、道间汉学之儒。碑云:「子韵少与仪征刘文淇、孟瞻、泾包慎言孟开、旌德姚配中仲虞及予弟季怀 「 名世荣.」 五人者相结为本原之学.孟瞻、孟开、季怀治《诗》,攻毛、郑氏,治《易》,攻虞氏,子韵治小学,攻许氏,皆旁通羣籍,而据所业为本,砥砺以有成。近世昌许氏者,推嘉定钱氏,金坛段氏,子韵究其得失而右钱氏。」又云:「予弱冠展侧江淮间,物色朴学,得阳湖黄乙生小仲通郑氏《礼》,行不违其言。武进刘逢禄申受通何氏《春秋》、虞氏《易》,虽情锺势曜,而读书如有嗜好。江都凌曙晓楼治何氏《春秋》、郑氏《礼》,困学而不厌。泾人胡世琦玉樵墨守郑氏,有缀残补缺之勤。嘉定潘鸿诰望之能错综许、郑,以适大义.丹徒柳兴宗宾叔治《诗》、《礼》、《史》、《汉》,能依雅训以捍俗说.宝应刘宝楠楚桢,上世故崇汉学,能不坠其家法。仪征汪谷小城覃精许、郑,尤长于地理。黟俞正燮理初通郑氏《礼》、杜氏《春秋》。乌程凌堃厚堂,综汉义说《易》、《礼》、《春秋》数十万言,与理初并长推步算术.吴越英隽,略备于斯,然必守许氏以推原贾、马、郑、服训诂者,卒莫如子韵之善。」   常州二申通经常州学派,导源于新安,嘉、道之间,其流浸广,而所发挥之微言大义,固由江永、戴震启之。盖金辅之榜治《礼》之薪火,既传于常州,适其时山东孔顨轩广森之《公羊》学派,自其壻朱见庵文翰传至江淮,日与常州人士相接,而宋、庄、刘之绪乃因兹而光大也。当时常人推为通经宜用之学者,竞言二申,海内亦胥重之。二申者,刘申受、李申耆也。若由二申之学而再推演,则如后之魏默深、龚定庵,亦皆与常州学派有关.《刘申受礼部集》首有魏默深序,亦推本常州学派源于新安江戴、金、程之意。程,名易畴。   刘在礼曹十二年,遇有疑事,辄以经义决之。道光甲申,河南学政某奏请以睢州汤文正公从祀文庙,议者以文正尝于康熙朝辅导理密亲王获谴,乾隆朝尝奉驳难之。刘援笔书曰:「后夔典乐,犹有朱、均;吕望陈书,难匡管、蔡。」汪文端公廷珍方为尚书,善其言而用之,遂奉谕旨。又越南贡使为其国王之母妃乞赏人参,得旨赏给.贡使以谕中有「外夷贡道」之语,欲请改为外藩,部以诏书不可更易,而难却其请,嘱刘草牒复之。牒中有曰:「《周礼》职方氏,王畿之外分九服,夷服去王国七千里,藩服去王国九千里,是夷近而藩远.《说文》羌、苗、蛮、貊字皆从物旁,惟夷字从大从弓,东方大人之国。夷俗仁,仁者寿,故东方有不死之国,而孔子欲居之。且乾隆中尝奉上谕申斥四库馆臣,不得改书籍中夷字作彝、裔字,孟子谓「舜东夷之人,文王西夷之人」。我朝六合一家,尽去汉唐以来拘忌嫌疑之陋,使者无得以此为疑。」   吴南屏治经融会汉宋吴南屏,名敏树,巴陵人,为湘楚古文大家。其治经也,融会汉、宋,兼通性理典章之学,不愧晚近之巨儒。乃观其《枰湖文集》,中有诋《西铭》「干称父,坤称母」之说,以为似天主教。是不知称父称母之本于《易》,惟天地万物父母之本于《书》,亦智者之一失矣。   孙芝房诋汉学孙芝房尝作《畚塘刍论》,痛诋汉学,谓其致粤寇之乱,曾文正非之。其后左文襄作《吾学录序》,持论亦与芝房相同。盖文襄固亦由理学养成之人物,于汉学素少研求,故为此不持平之论也。平心论之,汉学诸人,如戴东原、王念孙,其人品亦无可议.然如毛西河之猖狂恣肆,王鸣盛之贪得无厌,则殊为人心风俗之忧耳。   谭复堂治羣经同治癸亥,仁和谭复堂大令献在闽中,杂治羣经,时诵诸老说经之文,自谓笔端胸次若有滞窒,不知为进为退也。   李莼客论经学光绪辛巳四月初二日,会稽李莼客侍御慈铭阅《古微堂外集》而言曰:「自道光以来,经学之书充栋,诸儒考订之密,无以复加。于是一二心思才智之士,苦其繁富,又自知必不能过之,乃剏为西汉之说.谓微言大义汨于东京以后,张皇幽眇,恣臆妄言,攻击康成,土苴冲远,力诋乾隆诸大儒,以为章句饾饤,名物繁碎,敝精神于无用,甚至谓海夷之 固,粤寇之乱,酿成于汉学.实则自便空疏,景附一二古书,寱语醉醟,欺诓愚俗。其所尊者,《逸周书》,《竹书纪年》,《春秋繁露》,《尚书大传》,或断烂丛残,或悠谬无征,以为此七十子之真传,三代先秦之古谊.复搜求干,嘉诸儒所辑之《古易注》,《今文尚书说》,《三家诗考》,攘而秘之,以为此微言大义所在也。又本武进庄存与之说,考尊公羊,扶翼解诂,卑《谷梁》为舆皁,比《左氏》于盗贼.盖几于非圣无法,病狂丧心。而所看之书不过十余部,所治之经不过三四种,较之为宋学者,尚须守五子之语录,辨朱,陆之异同,其用力尤简,得名尤易,此人心学术之大忧,至今未已也。魏默深才粗而气浮,心傲而神狠,于学无所得,乃遁而附于常州庄氏,其臆决窍谈,固无待驳辨也。」   张文襄说经南皮张文襄公之洞说经铿铿,颇多妙解。尝谓《大易系词》「金曰从革」,「从革」当作「纵横」。盖书契历千百余年,蟫蠹丛残,脱落偏房,穿漏笔画,意中事也。后人未遑深考,遂致沿从革之讹。又谓「孤篷听雨」,在诗中则为妙境,若身历其地,便觉难堪。其妙想随在表示,不独说经也。   张文襄论通经之法张文襄尝言士子宜通经,而条举其法,其言如下。   一,读经宜读全本也。《周礼》、《礼记》、《左传》断不可删,即鲁钝者亦须买全本,就其上钩乙选读,日后尚可寻检寓目,不然,终身不知此经有几卷矣。   一,解经宜先识字 「 字书、韵书之学,经学家谓之小学.」 也。字有形,形不一。一古文,二籀文,三小篆,四八分,五隶书,六真书,相因递变。字有声,声不一。有三代之音,有汉、魏之音,有六朝至唐之音。字有义,义不一。有本义,有引申义,有通借义.形声不审,训诂不明,岂知经典为何语耶。如何而后能审定音义?必须识小篆,通《说文》,熟《尔雅》。 「 五《雅》、《玉篇》、《广韵》并宜参究。」 俗师知其一,不知其二,知其末,不知其源,骋其臆说,止如寱语.此事甚不易,非翻检字书便能通晓者也。 「 《说文》字部难于寻检.毛谟《说文检字》、黎永椿《说文通检》颇便初学,黎书较胜。《方言》、《释名》、《小尔雅》、《广雅》、《埤雅》为五《雅》。或以明方以智《通雅》易《埤雅》。」 《说文》初看无味,稍解一二,便觉趣妙无穷.国朝讲《说文》之书甚多,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最善。段注繁博,可先看徐铉注《说文解字》。 「 俗称《许氏说文》,其书较简约.」   一,读经宜正音读也。古时九州岛语言不同,而诵诗读书,同归正读.故太史公曰:「言不雅驯,荐绅难言。班孟坚曰:「读应《尔雅》,古语可知。」雅者,正也。近世一淆于方音,一误于俗师。至于句读离合,文义所系,尤宜讲明音读.雅正可据者,有唐陆德明《经典释文》一书,其中皆采集魏、晋、南北朝诸家音释不同者并存之,各本经文不同者标出之,此可听学者自视家法,择善而从,总不出此书之外,即可为有本之学.经传中语,同此一字,而区分平仄,音读多门,以致韵书数部并收,异同之辨,相去杪忽,此皆六朝时学究不达本原、不详通变者所为, 「 本原者形声,通变者转注、假借。」 揆之六书之义,实多难通。故《颜氏家训》已发其端,《经典释文叙录》直攻其失,近代通儒纠擿尤备。特初学讽诵,不示区分,将各骋方言,无从画一。且义随音别,解 「 记也。」 释为易,律体诗赋一出,更难通融,此乃因时制宜之道。又同此一字,或小有形变而解诂遂殊,点画无差而训释各别,训因师异,事随训改,各尊所受,歧说滋多。然正赖此经本,异文、异读、异义参差抵牾,得以钩考古义.学者博通以后,于音义两端窥见本原,自晓通借,先知其分而后知其合,不可躐等。 「 此二条虽是约说,颇有深谈,小学家字书、韵书大指略具,通材详焉。」   一,宜讲汉学也。汉学者何?汉人注经讲经之说是也。经是汉人所传,注是汉人创作,义有师承,语有根据,去古最近,多见古书,能识古字,通古语,故必须以汉学为本而推阐之,乃能有合。以后诸儒传注,其义理精粹,足以补正汉人者不少。要之,宋人皆熟读注疏之人,故能推阐发明。 「 朱子论贡举治经,谓宜讨论诸家之说,各立家法,而皆以注疏为主云云。即如南宋理学家如魏鹤山、词章家如叶石林,皆烂熟注疏,其它可知。」 傥不知本源,即读宋儒书,亦不解也。方今学官所颁《十三经注疏》,虽不皆为汉人所作,然注疏所言,即汉学也。 「 国朝江藩有《汉学师承记》当看。阮元《经籍纂诂》为训诂最要之书。」   汉学所要者二:一音读训诂,一考据事实。音训明,方知此字为何语;考据确,方知此物为何物,此事为何事,此人为何人,然后知圣贤此言是何意义.不然,空谈臆说,望文生义,即或有理,亦所谓郢书燕说耳,于经旨无与也。譬如晋人与楚人语,不通其方言,岂能知其意中事;不问其姓氏里居,岂能断其人之行谊何如耶? 「 汉人说岂无讹漏。汉学者,用汉人之法,得汉人之意之谓也。」   《十三经注疏》及相台岳氏本《五经》,皆古注, 「 《易》王弼、韩康伯注,《书》孔安国传,《诗》郑康成注,《春秋左传》杜预集解,《礼记》郑康成注。」 沿明制通行之《五经》,皆宋元注, 「 《易》朱子本义、程传,《书》蔡沈传,《诗》朱子集传,《春秋》旧用胡传,今废,仍用《左传》杜注;《礼记》陈灏集说.」 此为正经正注。《御纂七经》,乃荟萃历代传说以裁定者也。   一,宜读国朝人经学书也。经语,惟汉人能解。汉儒语,惟国朝通儒能徧解。何也?诸大儒读书多,记书真,校书细,好看古书,不敢轻改古本,不肯轻驳古说,善思善悟,善参校,善比例,善分别真伪,故经学为千古之冠。书多矣,以《皇清经解》为大宗,虽未全录,已得大概。此书一千余卷,当从何种看起?先看郝疏《尔雅》、段注《说文》、王氏《经义述闻》三种. 「 此书书精价廉,一举而得数十百种书,计无便于此矣。乍看注疏,人所不耐,故必以国朝人经说先之。」 学海堂辑刻《皇清经解》,成书后,续出者尚多,先出而未见未收者亦不少,以此例之,即得通志堂刻《经解》,卷轴虽富,菁华无多。 「 其中上驷多有别刻本,李衡《周易义海撮要》、敖继公《仪礼集说》、卫湜《礼记集说》无别刻本。」 当徐健庵初刻时,即为何义门所讥,所与学海堂刻《经解》相去远甚。若治经从此下手,穷年莫殚,所得有限,不惟徒劳,且茫无师法,转致迷罔矣。若于此道源流派别既已秩然,再取读之,未为晚也。   一,宜专治一经也。十三经岂能尽通,专精其一,即已不易。历代经师大儒,大约以一经名家者多,兼通羣经者,古今止有数人。今且先治其一,再及其它。但仍须参考诸经,博综羣籍,方能通此一经。不然,此一经亦不能通也。   一,治经宜有次第也。先师旌德吕文节公贤基尝教不佞曰:「欲用注疏工夫,先看《毛诗》,次及三《礼》,再及他经。」其说至精,请申其义.盖《诗》、《礼》两端,最切人事,义理较他经为显,训诂较他经为详,其中言名物学者,能达与否,较然易见。且四经皆是郑玄注,完全无阙.《诗》则毛传,粹然为西汉经师遗文,更不易得。欲通古训,尤在于兹。 「 古人训诂,乍读似觉不情,非于此冰释理顺,解经终是隔膜。」 《礼》之条目颇多,卷帙亦巨,初学畏难.《诗》义赅比兴,兼得开发性灵,郑笺多及礼制。此经既通,其于礼学寻途探求,自不能已。《诗》、《礼》兼明,他经方可着手。《书》道政事,《春秋》道名分,典礼既行,然后政事、名分可得而言也。 「 《尚书》家伏生,《左传》家贾生,《公羊》家董胶西、何劭公,皆精于礼学,案其书可知。」 《易》道深微,语简文古,训诂礼制,在他经为精,在《易》为粗。所谓至精,乃在阴阳变化消息,然非得其粗,无由遇其精。 「 此姚姬传论学古文法,援之以为治《易》法,精者可遇不可凿,凿则妄矣。」 三《礼》之中,先《仪礼》、《礼记》,次《周礼》。《仪礼》句碎字实,难读能解,难记易晓,注家最少,异说无多,好在《礼记》一书,即是外传。 「 《礼记》难于《仪礼》,《仪礼》止十七件事,《礼记》之事多矣,特其文条达耳。」 《周礼》门类较多,事理更为博大,汉人说者亦少, 「 晚出之故。」 故较难.然郑注及国朝人零星解说,亦已明白。《尚书》辞义既古,隶古传写,通借讹误,自汉初即有今古文两家,异文歧读. 「 此谓真古文,非蔡传所云今文无,古文有之古文也。」 至西晋梅氏古文晚出,唐初伪孔传专行, 「 六朝江左即盛行,未定一尊耳。」 而汉代今古文两家之经传一时俱绝,故尤难通。《春秋》乃圣人治世大权,微文隐义,本非同家人言语. 「 《史记》明言之。」 三传并立,旨趣各异。《公羊》家师说虽多,末流颇涉傅会,何注又复奥朴。《左传》立学最晚,汉人师说寥寥,惟杜注行世,世人以其事博辞富,求传而不求经。故《公羊》家理密而事疏,《左传》家事详而理略。 「 非谓左氏,谓治左氏者耳。」 《谷梁》师说久微, 「 见《隋书‧;经籍志》」 国朝人治之者亦少。学者于《春秋》若谓事事能得圣心,谈何容易。至于《周易》,统贯天人,成于四圣,理须后圣,方能洞晓。京、孟、虞、郑诸大师以及后代诸家,皆止各道所得,见仁见知,从无一人能为的解定论,势使然也。且阴阳无形,即使谬称妄说,无人能质其非,所以通者虽少而注者最多,演图比象,任意纷纭,所谓画狗马难于画鬼神之比也。总之,《诗》、《礼》可解,《尚书》之文、《春秋》之义不能尽解,《周易》则通儒毕生探索,终是解者少而不解者多。故治经次第,自近及远,由显通微,如此为便,较有实获.尹吉甫之诗曰:「古训是式,威仪是力。」古训,《诗》学也;威仪,《礼》学也。此古人为学之方也。 「 春秋时几无人不诵《诗》学《礼》,称道《尚书》者已较少,至于《周易》,除卜筮外,谈者无多,意亦可知三代时《易》不以教学僮,惟太史掌之。今赖有《系辞》,或可窥见一斑耳。」 非谓此经精通,方读彼经,谓浅显者未明,则深奥者不必妄加穿凿,横生臆见。津梁既得,则各视性之所近,深造致精可也。治《诗》、《礼》,可不兼三经,治三经,必涉《诗》、《礼》。   一,治经贵通大义也。每一经中,皆有大义数十百条,宜研究详明,会通贯串,方为有益。若仅随文训解,一无心得,仍不得为通也。   考据自是要义,但关系义理者,必应博考详辨,弗明弗措。若细碎事体,猝不能定,姑仍旧说,不必徒耗日力。   廖季平关通羣经廖平,字季平,井研人,博闻人也,为湘潭王壬秋检讨闿运主讲蜀中时之高弟子。初明《公羊》,渐关通羣经,至老不倦。凡素王之道,昭遰于心,嶷然而不滞,炳然而大成。尝谓春秋以前,字若绳纽,孔子正名,乃制六书譒经,为孔氏古文,而旧之史文便从阙废.又谓人服礼化,各有伦等,为设六位,以别禽兽,肇乎野人,终于圣域,因其成德而为之分。故瀛士之士,未离质野,当广孔氏之教,有以正之。又谓《大学》修身为本,以喻襃圣临世,天下既平,一日克己,四海归仁,精感神明,乃能止定静虑,行先知后,始终之道,盖与旧说敻乎异焉。又谓诸子九流,皆出经术,有各明其一方,实非立乎二术.又谓六艺各有疆畛,与时偕行,不徒为我国取效朝夕。名物之号,异实同居,在善分别,乃无不贯。又谓《春秋》王制,所以治中国,《尚书》、《周礼》,所以治天下,六合之内,于兹备焉。又谓六合以外,《诗》、《易》主之,游神变化,不可方物。道释之流,兹其由枿。又谓六纬所传,天地成毁,来往变异,万族之故,殊域远鄙,播为教学.此虽独鬯微言,挢乎恒谊,亦可谓博雅广大,近世所无者矣。   易寅村服膺王氏长沙易培基寅村究心问学,结庐于黄道门外白沙泉畔,闭户读书。于高邮王氏之学,盖笃好之,少时肄业两湖书院,著书纠正王氏《公羊笺》之误.杨惺吾奇赏之,赋诗相赠,有「大着搥碎湘绮楼」之句。其服膺高邮王氏之学,乃过信湘乡曾文正之说.本朝考据家精博者甚多,王氏率意改字,开咸、同以来单文孤证之病,其不以「俔天之妹」为《山海经》「刑天」之妹也者,几希矣。   易经之精义《易》自明儒求知德舍义理而谈象数,先脱宋儒窠臼,元和惠氏三世传经,成《易》汉学,又自为解释曰《周易述》,大旨遵虞翻,补以郑、荀,学者多以未能专一少之。武进张惠言以为汉人之《易》,孟、费诸家势不能合,孟氏无传;具于虞氏,虞氏逸文断句,犹可考见大略,为《虞氏易》九卷,又表其大旨为《消息》二卷,又撰《虞氏易礼》、《易候》、《易事》、《易言》,孤绝经学,藉此大明。姚配中通消息于先天,焦循证王、韩非空说,皆《易》学之金桴也。   汪默庵深于易休宁汪璲,字文仪,号默庵,深于《易》,置象数而专言理,尝云:「今说《易》之家谓《易》以道阴阳,务以圆妙幽渺笼罩影响,如捕风,如捉影,无当实用。故愚以为学《易》,当就平实切近处用功。」   萧洪治精于易萧洪治,字自本,常宁诸生。博学多才艺,尤精于《易》。康熙癸丑吴三桂之叛,遣伪将访洪治,至夜,洪治指干象示之曰:「天意有在,若等徒自辱耳。」晚筑精庐,覃思撰着,以《易》之道虽万有一千五百二十,而皆本于一五一十,乃作《五十学易图》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