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稗类钞 - 第 426 页/共 432 页
李简庵反躬切体连城李图南,号简庵,诸生也。性端敏,甫四龄,而《四子书》已成诵.能谨容节,就傅习举业,兼攻诗古文。既而叹曰:「吾学自有身心性命之所急者,顾可以虚名自骛乎?」于是究心濂、洛、关、闽之书,以反躬切体为务。居莲峯、点石诸山者久之。尝曰:「学者惟名利之念为害最大,越此庶可与言学.」
汤介亭师圣贤雎州汤准,字稚平,号介亭,文正公斌之四子也。少歧嶷,有远志。年十三,书「圣贤自可师」五字于纸,文正喜而勖之以正学.遂体究儒先,默识贯穿,悉本于身心践履,不务讲学名。尝曰:「为学不在多言。」
朱湘涛做圣贤功夫朱湘涛,名泽澐,宝应人。晚岁得脾疾,每五更起,盥沐,观书,至夜分乃息。谓其子曰:「圣贤功夫正于困苦时验之,若稍稍放倒,便至堕落,可不惧哉!」疾甚,吟宋邵康节诗曰:「任经生死心无异,虽隔江湖路不迷。」命家人治后事,别亲友,怡然而逝,时年六十七。
王沣川为关中儒者王心敬,字沣川,鄠县人。幼学于李容,为邑诸生。雍正庚戌,其子某为令,陛见,例陈折,世宗见而嘉之,曰:「名儒子故不凡。」令上疏者以为式。乾隆丙辰,蒲城某进士赴廷试,大学士鄂文端公尔泰问沣川安否,进士素不知沣川也,不能应,文端笑曰:「若不识关中儒者,何太俗耶!」
姜云一味论语昌乐阎怀庭与潍县姜云一善,一日,问云一喜读何书,曰:「《论语》,终身味之不尽也。」云一尝自述其生平学力,谓年四十,始能不以贫富撄其心,五十,始能不以生死动其心。
王勿斋作克复格王立楷,号勿斋,乾隆初之湘阴诸生也。性方正,勤于自治,甚刻苦。尝作克复格,每月言动必谨记之。
汪绂初精研性理汪绂初,名烜,安徽婺源人。家贫困,佣于江西景德镇之瓷器制造所,为画之盌之役。博极儒书,精研性理,以宋五子之学为归.劳莪野读书有得劳莪野尝言读孔子书,得一言曰务民之义,读孟子书,得一言曰强为善而已矣,读朱子书,得一言曰切己体察。劳,名潼,乾隆时南海举人也。
戴东原为本朝儒者德清戴子高明经望,尝与仁和谭复堂大令献评隲戴东原,谓为本朝儒者第一。谭不答,盖目之为第二流也。东原,名震,休宁人,乾隆时翰林院庶吉士也。
陈仁五研究性理攸县陈仁五茂才惠,研究性理之学,有犹子叙斋,尝携之入家塾。一日,讲《中庸‧;天命》章,自卯达日午,娓娓不倦,叙斋亦恍然悟。其教人也,以小学为先。每慨然曰:「士生斯世,不能俎豆馨香,树士林坊表,徒执笔咿唔,习举子业以弋取荣名,夸耀闾里,有道耻之也。」
邓元昌悔为朱子罪人雩都宋昌图尝以通家子礼谒赣县邓元昌,器之,馆之于家,昕夕论学,为日程疏记,言动交相摘。一日,昌图读朱子《大学‧;或问》首章,元昌适过窗外,立听之,不觉泪下而拜,感动不能起,谓昌图曰:「子勉之,无蹈吾所悔,永为朱子罪人,偷息天壤间也。」
孙玉山潜心理学孙占鳌,字玉山,零陵岁贡生。尝役于府署,辄怀书而往,郡守奇之,令改业为儒。不数年,文誉大起。旋入庠,食饩,贡成均。晚年潜心理学,终日默坐,与性道相契,世味泊如也。所著有《周易疑参》、《四书质疑》。
夏锡畴笃志励行河内夏锡畴,字用九。笃志励行,治经通大义,不为章句之学.尝自言曰:「今之讲学者,吾知之矣。摹仿其口吻,比附其文字,以较量于锱铢毫厘、依稀轻重之间,若是者,俗学也,吾弗为也。悟空习静,妙归本体,扫除见闻,屏绝思虑,以程、朱为支离,若是者,异学也,吾弗为也。耽嗜泉石,厌鄙世故,甘心枯槁而无闻者,畸民也,吾弗为也。趋时若骛,逐利如绳,巧宦通神,前有阱而不见,后有贼而不知者,戮民也,吾窃矜而悲之。其或志切功名,挟策干主,布衣上书,以此博名而显天下,吾力弗及焉,而又不为也。」
朱紫桂读先哲书同、光间,湘乡有朱紫桂者,以贸茶致巨富。少固未尝读书也,至是而悔之,向学弥笃.尝课子延师,于帷后静听之,课罢,则就经中之字请解其义.客有读书者,入门,辄挟卷以质疑,数十年如一日。其所常观之书,为《四子书》及陆象山、王阳明集。有过不自讳.有见其与李筱秋书,谓「自聆雅教以来,及读各先哲书,亦知利不可专,而于利字关头总打不破,不解何故」云云。所寄友人尺牍,不假他手,虽有讹字,文笔固明畅。曾卜寿藏于五脑梅花山,自作一联曰:「一点灵光还造化,百年骸骨葬梅花。」
王曙轩服膺朱子湘潭王曙轩征君生平服膺朱子之学,尝主讲河南明道、洛学两书院,刻布约言,颁示诸生。光绪辛亥,湘藩胡某聘主长沙求实书院讲席,时年已七十余矣,白发萧然。其持论颇不与袁淑瑜合。淑瑜少出曙轩门下,曙轩犹以学生待之,辞气之间,不少假借,淑瑜颇不堪,谓其挟长.清稗类钞经术类羣经精义之发明经学之分汉、宋,犹理学之分朱、陆也。其专宗汉学以抵程、朱之隙者,为毛奇龄、惠栋、戴震诸人。其义理宗程、朱,仍博稽汉、唐注疏者,为李光地、方苞、姚鼐诸人。自有明中叶,人皆敝精力于帖括,而根柢之学阙焉。国初,朴学之士始出,顾炎武、阎若璩开风气之先,其后巨儒踵接,元和惠氏、武进庄氏、高邮王氏、嘉定钱氏盛于吴中,婺源江氏、休宁戴氏继起于宣、歙。由是汉学昌明,远绍微言,兼通大义,千载沈霾,一朝复旦。极盛于乾隆,益精于嘉庆,遗经端绪,皆有条理。然江藩作《汉学师承记》,凡稍近宋学者皆摈之。阮元刻《皇清经解》千四百余卷,而光地与苞之著述一字一收,盖几于分茅设蕝矣。一时风气所趋,遂以搜残举碎为功,诋宋儒为空疏,肆力掊击,抑又过矣。要知汉儒之训诂,宋儒之义理,相须而行,阙一不可,其激而互有胜负者,皆末流之失也。
经学有北南二派长沙有校经堂,创自湘抚吴荣光。光绪初,学使余姚朱肯夫少詹逌然筹款扩之,人才号为极盛。湘潭叶奂彬主政德辉,其魁硕也,有论经之言,今节录之。
其论经学北派也,则曰博野有颜元,蠡县有李(王恭)。(王恭)所著曰《周易传注》,《诗经传注》,《李氏乐学录》。元之学,一传而为李(王恭),(王恭)又受学于毛奇龄,此南学合北学之始。再传而为程廷祚,则又以南人而为北学.然如所著《晚书订疑》,《禘袷辨误》二书,绝不附和毛氏《古文尚书冤词》及《郊社禘袷问》之说,是则冰寒青胜,派同而学不同。至所著《春秋识小录》,已入干嘉考据一派,其殆学成之日乎?元之学,初不行于南方,厥后二百余年,德清戴望本其先世家学,着《颜氏学记》一书表扬之。望晚年又从陈奂受《毛诗》,从宋翔凤受《公羊》,所注《论语》,即发明《公羊》之义,是又转入南学今文派矣。
曲阜有孔广森,所著曰《顨轩所著书》,孔广林所著曰《孔丛伯遗书》。广森受学于戴震,震为江永高弟,是当列于婺源派之再传。然北方为汉学者,纪文达公昀无传书,独孔氏一家为之,至马国翰而极盛,故特列为一派,以张汉帜。
其论经学南派也,则曰昆山派有顾炎武,所著曰《亭林遗书》、《音学五书》、《日知录》。徐干学为炎武甥,所著为《读礼通考》。潘耒为炎武弟子,刻《亭林遗书》。炎武之学,出于朱子,而实事求是,遂开东南汉学之先,论一代儒宗,当以炎武与元和惠周惕为不祧之祖。江藩《汉学师承记》退炎武与黄宗羲居于卷末,是诚所谓蚍蜉撼大树者矣。
元和派有惠周惕,所著曰《诗说》。士奇为周惕子,所著为《易说》、《礼说》、《春秋说》。栋为士奇子,所著为《易例》、《周易述》、《易汉学》、《易大义》、《易微言》、《周易本义辨证》、《古文尚书考》、《明堂大道录》、《禘说》、《左传补注》、《九经古义》。惠氏三世治经,至栋而益盛,吴中汉学,实惠氏一家开之。故周惕与炎武,不独化被三吴,泽及桑梓,即天下后世,亦当推为两巨师焉。栋之弟子,一为江藩,着《周易述》、《补尔雅小笺》。一为余萧客,着《古经解钩沈》,皆于汉学一派有功后学者也。
婺源派有江永,所著曰《周礼疑义举要》、《仪礼释例》、《仪礼释宫增注》、《礼记训义择言》、《深衣考误》、《礼书纲目》、《律吕新义》、《律吕阐微》、《春秋地理考实》、《乡党图考》、《羣经补义》。戴震为永弟子,所著曰《戴氏遗书》。段玉裁为震弟子,所著曰《经韵楼全书》、《说文解字注》。龚自珍为玉裁外孙,所著曰《尚书泰誓答问》、《春秋决事比》。龚橙为自珍子,所著曰《诗本谊》。永之学出于朱子,震乃操入室之戈,再传而为玉裁,犹是古文学一派。三传而为自珍,又转入今文学一派。此无他,师承之严重不如汉京,故学者但随风气为转移,遂不惜背师而驰,自乱统系。
常州派,一曰阳湖派,有庄存与,所著曰《周官记》、《周官说》、《周官说补》、《春秋正辞》四种.述祖为存与从子,所著曰《尚书校逸》、《尚书说》、《毛诗考证》、《周颂口义》、《夏小正考释》、《五经小学述》、《说文古籀疏证》。刘逢禄为述祖弟子,所著曰《尚书今古文集解》、《公羊何氏释例》、《公羊何氏解诂笺》、《论语述何》、《发墨守评》、《箴膏肓评》、《废疾申何》。龚自珍为逢禄弟子,所著曰《婺源三传书》。魏源亦逢禄弟子,所著曰《书古微》、《诗古微》。孙星衍所著曰《周堂集解》、《尚书今古文马郑注》、《尚书今古文注疏》、《明堂考》、《魏三体石经考》、《孔子集语》。张惠言所著曰《茗柯全书》、《仪礼图》。成孙为惠言子,所著曰《说文谐声谱》。常州之学,本分二派,一为今文学派,庄氏一家开之,传至龚、魏,横流极矣。然其学通天人之故,接西京之传,盖得董、贾之精微,而非如龚、魏之流于狂易。江藩《汉学师承记》不列其名与书,殆有彼哉之意乎?一为古文学派,孙星衍卓然名师,为古学之劲旅,当时与洪亮吉齐名乡里。亮吉所著《左传诂》,远不如孙之精深。盖洪后以史学地理名家,精神别有专用也。惠言精研《易》、《礼》,实惠氏之旁支。昆山元和以外,其学派未有过于常州者也。
仪征派有阮元,所著曰《皇清经解》、《诗书古训》、《车制图解》、《仪礼石经校勘记》、《曾子注释》、《十三经注疏校勘记》、《经籍纂诂》。元主持汉学,全在《经解》一书。节钺所至之处,于广州则创学海堂,于浙江则建诂经书院,两省承学之士,百年以来,犹沿其余风.湘省汉学,兴起最迟,然创湘水校经堂者,则其弟子巡抚吴荣光也。瞽宗之祀,其为先河乎?长沙王先谦续编《经解》一书,推衍宗风,网罗散佚,其嫡派终在湖湘。新学既兴,南风不竞矣。
高邮派有王念孙,所著曰《读书杂志》、《广雅疏证》。引之为念孙子,所著曰《经义述闻》、《经传释词》。高邮自创一派,专以形声训诂校勘古书,于是千古沈晦不可解之文词,循其例,无不涣然冰释。俞樾踵其后,为《羣经平议》,为《诸子平议》,为《古书疑义举例》,而后四部书之讹文脱简,重门洞开,可谓周、孔之扫夫,刘、班之嫡子。曾文正《圣哲画像记》推为集小学之大成,盖犹等夷之见矣。
南雷派有黄宗羲,所著曰《易学象数论》、《深衣考》、《孟子师说》。南雷得蕺山之传,其理学为阳明一派,然为全祖望所私淑,又为万斯大兄弟受业之师,浙中经学之风,故当以宗羲为鼻祖。
四明派有万斯大,所著曰《万氏经学五书》。斯同为斯大弟,有《石经考》。四明之学,为浙中汉学之先声,非毛奇龄逞其口辩一味叫嚣之比也。少时兄弟师事南雷,得闻蕺山之绪论,平日持论,以为非通诸经,不能通一经;非悟传注之失,则不能通经;非以经释经,则亦无由悟传注之失。至理名言,诚实事求是之义.当时并无汉学名帜,而治经之法,遂为一代宗风,不可谓非豪杰之士也。
桐城派有方苞,所著曰《望溪全集》。刘大櫆为苞弟子,不传经。姚鼐为大櫆弟子,有《左传补注》、《公羊补注》、《谷梁补注》、《国语补注》、《九经说》。桐城方氏说经诸书,源出北宋,再传为鼐,以参合义理、考据、词章为宗。桐城之学,至此一变,曾文正师之。东塾派有陈澧,所著曰《东塾读书记》、《汉儒通义》。澧为阮元再传弟子,然近世所谓汉、宋兼采一派者,至澧而始定其名,故别为派以殿于后。
经有六证叶奂彬深于经学,尝谓经有六证,可以经证经,以史证经,以子证经,以汉人文赋证经,以《说文解字》证经,以汉碑证经。今录其证经之言如下。
一以经证经 如以《礼》证《易》,则有张惠言《虞氏易礼》。以《春秋》证《易》,则有毛奇龄《春秋占筮书》。以《春秋》证《礼》,则有宋张大亨《春秋五礼例宗》。以《公羊》证《礼》,则有凌曙《公羊礼疏》、《公羊礼说》,陈奂《公羊逸礼考征》。以《谷梁》证《礼》,则有侯康《谷梁礼征》。以《礼》证《诗》,则有包世荣《毛诗礼征》。以《公羊》证《论语》,则有刘逢禄《论语述何》。昔人云,不通羣经,不能治一经,此解经第一要义也。
一以史证经 司马迁受经于孔安国,故言汉学者,推为古文家,不尽然也。《史记》一书,《五帝本纪》、《夏本纪》、《殷本纪》、《周本纪》可以证《尚书》,春秋列国《世家》可以证《尚书》,亦可证《左传》,《孔子世家》、《仲尼弟子列传》可以证《论语》,《荀孟列传》可以证《孟子》。自余前汉诸人,其列传中引用经文,多与今本殊异,缪佑孙有《两汉书引经考》,最为详洽,可以参观.《史》、《汉》以外,则《三国志》、《南北史》,不独经师遗说时有异同,即其授受源流,亦足以资考索。至《国语》、《国策》、《逸周书》,本属经类,或与《春秋》相表里,或与《尚书》相贯通,虽纯驳不同,而参考必备,《四库全书》均入于史部杂史,非知三书源流者也。
一以子证经 诸子皆六艺之支流,其学多出于七十子。周、秦、两汉九流分驰,诸儒往往摭其书之遗言,以发明诸经之古学,今试举其书论之。如京氏《易传》 「 《隋书经籍志‧;五行家》京《易占》即此书也。」 为孟喜《易》义,焦赣《易林》 「 翟云升考定为崔篆撰。」 为京房《易》义,《韩诗外传》为《韩诗》义,班固《列女传》为《鲁诗》义,《韩非子》、《淮南子》为《春秋左氏》义,《白虎通德论》为《春秋》礼义,《荀子》、蔡邕《独断》为《礼》义,此其彰明较著者。至《墨子》有《古尚书》,有《百国春秋》,《管子》有《周礼》遗法,《淮南子》有九师《易》义,是又在读者之善为沟通,而无用其比较已。
一以汉人文赋证经 王逸《离骚注》、《蔡中郎集》有《鲁诗》义,阮元辑《三家诗》,陈寿祺《三家遗说考》,已详举靡遗.其它《两汉书》中诸人封事、文赋,或释经有异义,或引经有异文,大抵诸儒各治一经,无不贯澈源流,搜采遗佚。其书见于前续两《经解》中者,可以按目求之。即小有出入异同,亦无损其全书之例。干、嘉两朝,江、浙间诸经师,不得不推为经苑之功臣矣。
一以《说文解字》证经 许为古文学而兼采众家之言,故其书同一引经,往往先后异字,解义亦不相同。陈瑑《说文引经考证》、吴玉搢《说文引经考》、柳荣宗《说文引经考异》,皆有专书,可取而细绎之也。
一以汉碑证经 汉儒治经,最重师说,凡流传碑本,其引经与他本异者,家法皆各殊。皮锡瑞有《汉碑引经考》一书,疏证详明,真伟作也。
顾亭林春夏温经顾亭林少时,每年以春夏温经,延请士子之声音宏畅者四人,设左右坐,置注疏于前,自居中央,其前亦置经,使一人读而己听之。遇其中字句不同或偶忘者,详问而辨论之。凡读二十纸,再易一人,四人周而复始,计一日温书二百纸。
陆紫宸于六经有撰述陆楣,字紫宸,无锡人。幼孤露,读书于鸡栖豚栅旁,志意慷慨,喜为古文辞.同邑有朱旗者,见楣所作,为之延誉于秦宫谕松龄,乃得纵观秦氏藏书。自是北走燕赵,南踰闽峤,其学益进.楣于《六经》皆有撰述。垂老,作《古今官制考》,未成而殁.其状巨肩蝎鼻,不知者以为河朔伧父也。
陈念兹疏注五经陈明管,号念兹,诸生也。好与人尚论千古,每及忠臣义士,则意气激昂,扬眉抵掌。至言及不平事,则目瞪口噤,气填胸薄喉,半晌不出声。耽嗜书史,朝夕科跣,坐卧一小斋,刿心鉥肾,研穷圣贤义蕴.尝疏注《五经》,沿流讨源,深造自得。
顾复初发明五经顾复初,名栋高。以经学授国子监司业,年逾七十,不复出山。康熙丁丑春,圣祖南巡,迎銮,献所著《诗书两义》,蒙恩加祭酒衔,又数年而终.复初为辛丑进士,性倨慢,不合时.官中书时,与堂上官龃龉,仅三载,即归田。生平以穷经著书为事,自幼至老,未尝一日不读书,于《五经》皆有所发明。掌教淮阴,从游者甚众。夏日不见客,闭重门,解衣脱袜履,至寸丝不挂,匿帷后,手一卷不辍.辛未经学,惟复初无愧色耳。
李恒斋治经有声善化李恒斋究心正学,治经有声,与同邑熊超、宁乡张鸣珂、邵阳车无咎、王元复为友,各守一编,相与切劘。尝释《易》卦象,订《礼》正《诗》《乐》,解《春秋》,论纂宋五子书。为岳麓院长,着《学庸讲义》,其它子史百家、舆地象纬莫不淹贯。湖南自王夫之以学术闻天下,文照继起,名与之埒。
徐文定精研经学满洲徐文定公元梦精研经学,老而弥笃,暇即就方望溪侍郎苞考问经义.诸王侍卫中有年逾三十始读《大学》,而请业于方者,讲至《秦誓》,方作而言曰:「所谓一个臣,吾观徐公良然。」
高宗重经学高宗特诏大臣保荐经术之士,课其学之醇疵,特拜顾栋高为祭酒,陈祖范、吴鼎、梁锡玙等皆授司业.又特刊《十三经注疏》,颁布学官,命方苞、任启运等裒集三礼,自是汉学大着。
乾隆乙酉,谕曰:「儒林亦史传所必及,果经明学粹,不论韦布,岂以品位拘。如近日顾栋高辈,终使淹没无闻邪?」嗣是史馆始立儒林传。
梁鸿翥月必诵经梁鸿翥,字志南,安邱人。穷老笃学,月必诵《九经》一过,乡里目为痴人。益都李司马文藻一见奇之,为之延誉,遂知名于世。每治一经,几案不列他书,有疑义,思之累日夜,必得而后已。
戴东原通十三经戴东原生十岁始能言,就傅读诗,过目成诵.塾师授以《大学章句‧;右经一章》,问其师曰:「此何以知为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又何以知为曾子之意而门人记之?」师曰:「此朱子云尔。」又问朱子何时人,曰:「南宋。」曾子何时人,曰:「东周。」周去宋几何时,曰:「几二千年。」曰:「然则朱子何以知其然?」师不能答。后读他经书,一字必求其义,塾师略举传注训解之,意不释,师乃取许氏《说文解字》,令自检阅。学之三年,通其义,于是《十三经》尽通矣。
钱萚石不服戴东原经述钱萚石侍郎载,襟情萧旷,豪饮健谈,每偕朱竹君、王石臞诸人过法梧门祭酒,冬夜消寒,卷波浮白,必至街鼓三四下。竹君盛推戴东原经术,萚石独有违言。论至学问得失处,观发赤,聚讼纷拏,酒罢出门,犹嚣嚣不已,上车复下者数四。月苦霜凄,风沙蓬勃,余客拱手以竢,无不掩口笑。
臧在东拜经武进臧镛堂在东,经师玉林孙也。受业于卢抱经,经史小学精审不苟,殆过其师。每岁除夕,陈所读书,肃衣冠而拜之,故又字曰拜经,盖慕其远祖荣绪庚子陈经之故事也。其弟礼堂,学亦深邃,持父丧,白衣冠而处,不与人见。
焦李凌皆邃于经江都焦里堂循,吴县李尚之锐,歙县凌次仲廷堪,皆邃于经义,尤精天文步算之学,交相契爱,为谈天三友。焦里堂既免生母殷太孺人丧,小有足疾,遂托疾居江都黄珏桥村舍,闭户著书。葺其老屋,曰半九书塾,复构一楼,曰雕菰楼,有湖光山色之胜,读书著述,恒楼居,足不入城市者十余年。
刘文清勖焦黑堂习经学刘文清公墉按试扬州,焦里堂时年十七,应童子试,取入学.覆试日,文清问诗中用「馧(上历下香)」字者谁也,里堂起应之。问何所本,以《文薮。桃花赋》对,且述其音义.文清喜曰:「学经乎?」对曰:「未也。」文清曰:「不学经,何以足用,尔盍以学赋者学经。」明日复谒,复呼里堂至前,曰:「识之,不学经,无以为生员也。」里堂归,乃屏他学而学经,卒成经师。
汪绂初呓语说经乾隆某岁,婺源大饥,无米,汪绂初市豆屑,炊之作食,而未尝告人,曰:「士人辄语人贫,人纵怜我,我可受邪?」寻遘疫,作呓语,侍疾者听之,皆说经也。绂初,名煊。
陈祖范着经咫陈祖范,字亦韩,亦字见复,常熟人。雍正癸卯举人,未及殿试。乾隆辛未,荐举经学,特赐国子监司业衔。着有《经咫》一卷,皆其说经之文。名「经咫」者,用《国语》「晋文公咫闻」语也。祖范膺荐时,曾录呈御览,此其门人归宣光等所刊,凡《易》七条,《书》十二条,《诗》七条,《春秋》十三条,《礼》六条,《论语》十三条,《中庸》二条,《孟子》十条,而以杂文之有关礼义者八篇,列于《礼》后。其论《书》不取梅赜,论《诗》不废小序,论《春秋》不取义例,论《礼》不以古制违人情,皆通达之论。原序称「文不离乎《六经》、《四书》,说不参乎支离怪僻」,视萧山毛奇龄之专攻前人者,同一说经,而纯驳显然。试观其书,如驳《公羊传》弟为兄后之说,而取其母以子贵之文,驳婚礼不告庙之非,《论语》无所取材,主郑康成桴材之说,谓宁武子不及仕卫文公,谓瓜祭非必祭,及政逮大夫四世之类,取奇龄说者不一而足,惟《古文尚书》显然立异耳。祖范学问笃实,必非剽取人书者,或奇龄之书盛气叫嚣,肆行诽诋,为祖范所不欲观,故不知先有是说,偶然闇合耶?然如奇龄经说以诸贤配享为多事,而谓学宫祀文昌、魁星为有理,则祖范终无是也。
龚元玠说经凿空南昌龚元玠以举人举乾隆丙辰博学宏词,辛未又举经学,皆不第。甲戌始成进士,以县令终.著书甚多,经学有《十三经客难》一书,凿空梦呓,至可喷饭。最可笑者,谓孔子晚年设教杏坛,乃为司成教学之官,非私设讲席也。以「使漆雕开仕」一章断之,谓非论才荐士之职,不能使人仕也。又征诸「三年学不志于谷」章,谓夫子既有荐士之职,故诸弟子皆求其论荐,当时鲁国学制,以三年为毕业之限,诸弟子有未满三年而汲汲求仕者,欲孔子破例荐举,故孔子发此叹.又云:「夫子删述《六经》,必禀命周天子。盖六艺皆掌于官,非夫子所得自擅。当时周天子必命夫子先修鲁史,作《春秋》,以观其史才。《春秋》既成,方欲令修周史,而不意其遽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