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林宝训笔说 - 第 9 页/共 14 页

信州龟峰晦庵惠光禅师。建宁人。嗣雪堂行机禅师。男子二十方冠。谓之弱冠。独居士。即雪堂之父。曰。人生作事。胸中不成主宰的意。决定不要立。外面不端正的事。决定不要行。此语宜当终身行之。则圣贤之事业备矣。佩。大带也。古人凡遇嘉言善行。即书于佩示不忘也。雪堂谓予佩书其语。在家以此而修身。出家以此而学道。及至出世之时。亦以此率身临众。犹如衡石之定重轻。规矩之成方圆。无不头头合辙。若舍此。则事事失准则矣△独居士两句语。传之千古。只是说得真见得透。   此篇言学人当仿效于先哲言行。始得志愿不负也。   雪堂曰。高庵临众必曰。众中须知有识者。予因问其故。高庵曰。不见沩山道。举措看他上流。莫谩随於庸鄙。平生在众。不沈於下愚者。皆出此语。   此节谓众中须知有高人。高庵和尚每临众必曰。稠人众中。须知有好人。予因问其故。高庵曰。不见沩山道。学者举止之间。须要看他上一流辈。谩与慢同。谓不可忽意随于庸鄙。高庵曰。予平生在大众中。不沉没于下愚者。皆出此语。   稠人广众中。鄙者多。识者少。鄙者易习。识者难亲。果能自奋志於其间。如一人与万人敌。庸鄙之习力尽。真挺特没量汉也。予终身践其言。始得不负出家之志(广录)。   此节明仿效要当有识者。盖稠人广众中。鄙人最多。而识者甚少。况且庸人易习。有智识者甚是难亲。要须是自有主宰。果能奋发大志于稠人之间。如一人与万人相敌相似。久之使顽庸鄙陋之习气消尽。乃真果是一员挺特没有涯量之大丈夫也。雪堂曰。予终身履践斯言。始得不负我此生出家之志△此章书得力在如一人与万人敌一句。你看力气如何用。能知此者。即可以教人出头天外望矣。   此篇谓审言行务合中道。宜检责其身心也。   雪堂谓且庵曰。执事须权重轻。发言要先思虑。务合中道。勿使偏颇。若仓卒暴用。鲜克有济。就使得成。而终不能万全。予在众中。备见利病。惟有德者。以宽服人。常愿后来有志力者。审而行之。方为美利。   此节谓作事应须有德。真州长芦且庵守仁禅师。越之上虞人。嗣雪堂行禅师。南岳下十六世。谓主法者。用执事人须权衡其重轻。若当重用者返轻。当轻用者返重。则其事难成矣。发言必先要思虑。仓卒横暴而为之。少能有济其事者。莫道不成。纵使得成。而终不能万全其美。予在众中。备悉见其利病。惟独有德之者。以宽宏度量自能服人。常愿后来有志力之主人。须当审察而细行之。方为甚美之利益也。   灵源尝曰。凡人平居内照。多能晓了。及涉事外驰。便乖混融。丧其法体。必欲思绍佛祖之任。启迪后昆。不可不常自检责也(广录)。   此节明涉世全在智照。灵源和尚尝曰。凡人燕居独处。摄心内照。一一明白。无不晓然。及乎经涉事缘。外驰应物。便乖违静照混融之道。丧失法体。若有志力广大者。必欲思绍佛祖之重任启迪开导于后昆。不可不常常检束其身克责其心也△内照外驰之不相应。病在於何。此中间不容发。一有觊觎。即蒙情矣。   此篇见尊人以德。不为世相所累也。   应庵华和尚住明果。雪堂未尝一日不过从。间有窃议者。雪堂曰。华侄为人不悦利近名。不先誉后毁。不阿容苟合。不佞色巧言。加以见道明白。去住翛然。衲子中难得。予固重之(且庵逸事)。   明州天童应庵昙华禅师。蕲州汪氏子。嗣虎丘隆禅师。南岳下十六世。住明果时。雪堂每常过于室以相从之。间或有私议失尊卑之礼者。雪堂曰。虽则班次有别。而我所重者德也。华侄为人极端正。不悦利不近名。与人交不先誉而后毁。不阿谀取容而苟且和合于人。不作佞人颜色。无巧弄人之言语。加以见彻悟理。极是明白。去住举止之间。甚是脱洒翛然。衲子中间欲求一个如华侄者。最为难得。予故此而尊重之也△始知古人一片至诚忘情至此。当力效之。   此篇论人气志不可偏存。偏则无益也。   雪堂曰。学者气胜志。则为小人。志胜气。则为端人正士。气与志齐。为得道贤圣。   此节教人气志须均等○志。心志也。气。血气也。以理养心志不昏。以志帅气气不堕。论云。气听命于心者贤人也。心听命于气者小人也。夫气者志之卒也。志者气之帅也。苟心随气变。则气反为志之帅也。气为帅则吾心之志衰。斯乃心为气役也。圣贤君子以心御气。而不为气所御。以心移气。而不为气所移也○雪堂曰。凡学者若是气胜而志劣者。终不能成其大事。一味用气则小人也。若志强而气弱者。即为端人正士。此犹是志到而气不到尚有欠焉。若是志气均齐者。此必定得无上道。为圣为贤矣。何也。人虽有成圣成贤之志。若气不胜。行之不力。何以能断最深之惑。能除最重之昏。是所以须志气均者。乃能断惑证真也。   有人刚狠不受规谏。气使然也。端正之士。虽强使为不善。宁死不二。志使然也(广录)。   此节明用气志之不同。今丛林下有一种刚强狠戾。不受键锤教训者。气之所使也。端正之士。虽强教他为不善之业。即至于死地。亦不改其行。此志之所使也△志与气吾本有也。观率而行之者何如。偏胜则成败立见。并致而不相悖。圣贤事业得矣。   此篇谓美器固自天成。而度量不容狭小也。   雪堂曰。高庵住云居。普云圆为首座。一材僧为书记。白杨顺为藏主。通乌头为知客。贤真牧为维那。华侄为副寺。用侄为监寺。皆是有德业者。   此节通举众材。南康军普云自圆禅师。绵州雍氏子。嗣高庵悟禅师。南岳下十六世。首座。解见前○一材僧未详。或指水庵。书记。执掌文翰。凡山门榜疏书简。祈祷词语。悉皆属之○抚州白杨法顺禅师。绵州文氏子。嗣佛眼远禅师。南岳下十五世。师示众曰。染缘易就。道业难成。不了目前。万缘差别。祇见境风浩浩。凋残功德之林。心火炎炎。烧尽菩提之种。道念若同情念。成佛多时。为众如为己身。彼此事办。不见他非我是。自然上敬下恭。佛法时时现前。烦恼尘尘解脱。藏主。执掌经藏。兼通义理。函帙目录常加点对。缺者补完。断者粘缀也○通乌头真州北山法通禅师。嗣长芦真歇清了禅师。青原下十四世。知客。知典宾客。缁白相遇。应对欵接。务令整齐○南康军归宗真牧正贤禅师。潼州陈氏子。嗣佛眼远禅师。南岳下十五世。维那。华梵兼举也。纲维丛林。曲尽调摄。僧事内外。无不掌之○副寺。掌常住金谷钱帛米麦。出入随时支籍也○用侄。婺州双林德用禅师。本郡戴氏子。嗣高庵悟禅师。监寺。梵语摩监帝。此云寺主。此职早夜勤事香火。应接官员。历事须廉能公直。内外无怨者充之。已上七位。皆是有德行道业者。   用侄寻常廉约。不点常住油。华侄因戏之曰。异时做长老。须是鼻孔端正始得。岂可以此为得耶。用侄不对。   此节独论廉约。用侄寻常处己。最清廉最俭约。以一极小者论之。不点常住油。华侄因戏之曰。异时你去做长老。只要鼻孔端正。本事明白便是。岂可以此些微而为得耶。用侄不对。   用侄处己虽俭。与人甚丰。接纳四来。略无倦色。高庵一日见之曰。监寺用心固难得。更须照营常住。勿令疎失。用侄曰。在某失为小过。在和尚尊贤待士。海纳山容。不问细微。诚为大德。高庵笑而已。故丛林有用大碗之称(逸事)。   此节方明大体。用侄处己虽是最俭。而与人却又甚丰。接纳四来之衲子。了无倦怠之色。高庵一日见之曰。监寺寻常用心。固然难得如汝者。更须要细心照管常住。勿令有所疎失。用侄曰。若在某甲分上。纵有疎失。犹为小过。在和尚必要尊重贤德。优待智士。其量如大海之纳百川。如山谷之藏万物。不问诸琐碎微末。此诚为住持之大德也。高庵笑而已。是故丛林有用大碗之名。言不虚也。言大碗者。能容受多物故也△群英毕集。大德斯彰。乃云龙际会时也。可谓旦暮之遇。   此篇谓主宾契合。固非偶然。有风云际会之势也。   雪堂曰。学者不知道之所向。则寻师友以参扣之。善知识不可以道之独化。故假学者赞佑之。是以主招提有道德之师。而成法社。必有贤智之衲子。是为虎啸风冽。龙骧云起。   此节用主宾贵在相孚。谓学人不知妙道之所趋向。必须寻明师访良友参求之扣益之。善知识欲行此道。岂以一己而能独化。故必要假学者赞助之扶佑之。是以主招提者。若是有道行德业之师。建立法社。自有贤能智识之衲子。来相佐助。所谓虎啸必风冽。龙骧而云起。啸。吹气之声。冽。寒气也。骧。腾跃远举之貌○易乾卦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何谓也。子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本乎天者亲乎上。本乎地者亲乎下。则各从其类也。   昔江西马祖。因百丈南泉而显其大机大用。南岳石头。得药山天皇而着其大智大能。所以千载一合。论说无疑。翼然若鸿毛之遇风。沛乎似巨鱼之纵壑。皆自然之势也。遂致建丛林功勋。增佛祖光耀。   此节显师胜而见子强。所以昔日江西马祖。本为有道德之师。因得百丈与南泉辈。乃为贤智衲子。故显其大机而发其大用。又如南岳石头。是有道之师。因得药山与天皇之贤智衲子。故着其大智而成其大能○澧州药山惟俨禅师。绛州韩氏子。得法于石头希迁禅师。青原下二世。师将顺世。一夜登山经行。忽云开见月。大啸一声。应澧阳东九十里许。明晨居民迭相推问。直抵药山。乃知为师啸声。朗州刺史李翱赠以诗曰。选得幽居惬野情。终年无送亦无迎。有时直上孤峰顶。月下披云啸一声○荆州天皇道悟禅师。婺州东阳张氏子。得法于石头迁禅师。青原下二世。师初住荆州当阳紫陵山。学徒驾肩接踵而来。都人向风而至。时崇业寺僧以状闻於郡师。请住城东天皇寺。师素不迎送。客无贵贱。皆坐而揖之。江陵令裴公稽首问法。师接之无加礼。裴愈归敬。由是石头道法。称为极盛。如是师徒。可谓千载奇逢。一朝契合。故凡所议论。凡有言说。师才举着。弟子即了然无疑也。翼然者。如大鹏才展翅。而忽遇大风乘之必远举也。沛然者。如巨鱼将鼓浪。而忽逢滂沛因之而纵壑也。壑。即大海。此皆自然之势也。由此师与弟子合会。遂能建丛林功勋。增佛祖光耀。亦皆自然之势。   先师住龙门。一夕谓予曰。我无德业。不能浩归潮海衲子。终愧老东山也。言毕潸然。予尝思之。今为人师法者。与古人相去倍万矣(与竹庵书)。   此节明自谦以彰师德。先师住龙门。一夕谓余曰。我无德行。又少道业。不能浩浩然归致湖海衲子。实自惭愧。安得如老东山之集众也。言毕潸然泪下。雪堂曰。我尝思之。今日之为人师法者。实与古人相去远甚。一万倍犹不止也△有圣师则贤弟子至。响顺声和。诚足以植万古徽猷。岂偶然哉。须知其所以来宾于八表者。唯道德而已也。   此篇见道人知机识宜。终不为声势所屈也。   雪堂曰。予在龙门时。灵源住太平。有司以非意扰之。灵源与先师书曰。直可以行道。殆不可为。枉可以住持。诚非我志。不如放意於千岩万壑之间。日饱刍粟以遂余生。复何惓惓乎。不旬浃间。有黄龙之命。乃乘兴归江西(聪首座记闻)。   谓予昔住舒州龙门时。灵源和尚住持太平寺。有司官以非意扰害之。非意者。谓无罪而致害也。灵源与先师佛眼和尚书曰。直心直行是行道之本。却将行不去。殆将也。枉屈行事。实非道人本意。柳下惠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若必欲我屈意承事于人。何益之有。到不如放意于千岩万壑之间。每日饱其刍粟。刍粟。艹子饭也。便是快活。遂我余生之志也。何得忧忧闷闷作此去就。惓惓。忧闷也。十日为旬。十二日为浃。不旬浃间。便有黄龙之命。请师住持。乃乘其兴竟归江西△道人心如直弦。委曲非所宜也。凡为丛林主。合当如此。   此篇言学者作事。当审思勿暴用也。   雪堂曰。灵源好比类衲子曰。古人有言。譬为土木偶人相似。为木偶人。耳鼻先欲大。口目先欲小。人或非之。耳鼻大可以小。口目小可以大。为土偶人。耳鼻先欲小。口目先欲大。人或非之。耳鼻小可以大。口目大可以小。夫此言虽小。可以喻大矣。学者临事取舍。不厌三思。可以为忠厚之人也(记闻)。   谓灵源和尚好比方物类于衲子者。曰。古人有言。譬如世间有以土作。或以木作。而相似于人者。偶。像也。作木像之人者。耳鼻必先欲大。口目先必欲小。人有非之者。曰。何故如是。须知耳鼻先大。修之削之。而后自小也。口目孔窍先小者。开之凿之而后自大也。又如以土做人者。耳鼻先欲小。口目先欲大。人或非之。要晓得耳鼻虽小培之捏之。而后可大也。口目虽大。衰之撮之。而后可小也。灵源曰。此言虽是不要紧之小事。其实可以喻人不细心而坏大事矣。学者大凡临事于取舍之间。莫厌三思。然后方可以为忠厚之人也△语平而意妙。岂徒有激而然哉。戒人孟浪不思。可谓至训矣。   此篇举有德者。为今人法。以儆求名利人也。   雪堂曰。万庵送高庵过天台。回谓予言。有德贯首座。隐景星岩三十季。影不出山。龙学耿公为郡。特以瑞岩迎之。贯辞以偈曰。三十年来独掩关。使符那得到青山。休将琐末人间事。换我一生林下闲。使命再至终不就。耿公叹曰。今日隐山之流也。   此节明古人志在於道。江州东林万庵道颜禅师。潼州解氏子。嗣大慧杲禅师。送高庵过天台。回谓予言。彼中有个德贯即世奇首座。成都人。得法于佛眼远禅师。南岳下十五世。远命分座说法。师固辞曰。此非细事。如金针刺眼。毫髦若差。睛则破矣。愿生生居学地。而自煅炼。远美以偈曰。有道只因频退步。谦和元自惯回光。不知已在青云上。犹更将身入众藏。后隐居景星岩三十载。影不出山者。谓形不动而影不流也。龙学耿公为郡守。特以瑞岩禅剎迎之。贯辞以偈曰。三十年来独掩关。使符那得到青山。符乃汉制。以竹长六寸。分而相分为符信也。休将琐末人间事。谓做长老事多琐碎零末。皆人世间事也。换我一生林下闲。我林间得意幽闲不为君所换也。公必欲致请使命再至。师终不就。耿公因而叹曰。此师可为今时之隐龙山流类也。   万庵曰。彼有老宿。能记其语者。乃曰。不体道本。没溺死生。触境生心。随情动念。狼心狐意。谄行诳人。附势阿容。狥名苟利。乖真逐妄。背觉合尘。林下道人。终不为也。予曰。贯亦僧中间气也(逸事)。   此节显至人行真言切。万庵曰。彼有一老宿能记师示众之语。曰不体道本。没溺死生。触境生心。随情动念。狼心狐意。狼多贪。狐多疑。皆害物者也。谄行诳人。谓以谄佞之行。欺诳于人也。附势阿容。狥名苟利。乖真逐妄。背觉合尘。林下道人。终不为也。见此语便知贯之为人。雪堂闻此乃曰。贯亦僧中间气也。不世而出曰间气。如伊尹周公之类。又谓出格之人。与世无干也△有德者不在千人万人围绕为得也。建勋立事。别有良途。岩穴风规。令人攀仰莫及。   此篇见清廉自守。不事于物也。   雪堂生富贵之室。无骄倨之态。处躬节俭。雅不事物。住乌巨山。衲子有献铁镜者。雪堂曰。溪流清泚。毛发可鉴。蓄此何为。终却之(行实)。   雪堂和尚生来本是富贵之家。而却无骄奢倨傲之体态。于日用之间。都却有撙节而又俭约。虽品格清雅。而不以奇好玩物关心。何以知之。师住乌巨山时。有僧献一铁镜。此奇物也。雪堂曰。我此溪流清而亦泚。泚。水清也。即毛发俱可鉴照。蓄此何为。终却而不受。以此知其不事于物也如此○西蜀王名宗寿。掘地得铁镜一面。晦无所睹。一日忽光发。远烛千里。偶一青衣小儿求镜曰。镜是吾之室宅。何得隐之。王取镜出。小儿入镜不见。因知为神物也△富贵人习气多爱玩物。有神镜而不蓄。足知所蓄者。道至深而德至厚也。   此篇明学道要志坚无妄仁慈为用也。   雪堂仁慈忠恕。尊贤敬能。戏笑俚言。罕出于口。无峻阻不暴怒。至於去就之际。极为介洁。尝曰。古人学道。於外物淡然。无所嗜好。以至忘势位去声色。似不勉而能。今之学者。做尽伎俩。终不奈何。其故何哉。志不坚事不一。把作匹似间耳(行实)。   师所赋之性。有仁爱而又慈忍。忠恕者。尽己谓忠。让人谓恕。贤者尊之。能者敬之。凡一切戏谑嬉笑。鄙语俗言。少出于口。形色无孤峻险阻之状。举止无横暴恚怒之气。至于去住之际。亦不留恋。极为耿介清洁。尝曰。古人学道。于身外之物淡然无所嗜好。所以能忘势位。能去声色。似非勉强。盖自然如此也。今时学者。我见他做尽了伎俩。伎俩者。能巧多艺也。终竟不奈势位声色何。不能忘此。何故也。无别。只是立志不坚。持事不一。把作匹似间耳。方语匹似间。谓不要紧也△至人言行。闻者一皆作金石声。岂是泛泛能比。虽是生成。亦藉造就此节见知识用心。逆顺皆真切。乃作成人品也。   雪堂曰。死心住云岩。室中好怒骂。衲子皆望岩而退。   此节明钳椎逈别。举死心和尚住云岩日。室中凡有相见者。师好怒骂之。且怒骂岂是人好得的。此一好字。便有意思也。衲子辈不会师意。俱不敢相近。所谓望似险崖无能进步也。   方侍者曰。夫为善知识。行佛祖之道。号令人天。当视学者如赤子。今不能施惨怛之忧。垂抚循之恩。用中和之教。奈何如仇雠。见则诟骂。岂善知识用心乎。   此节出请问之由。方侍者。即吉州禾山超宗惠方禅师。嗣黄龙新禅师。南岳下十四世。因而白曰。夫为善知识。本当行佛祖之道。以号令于人天者。宜当视学者如赤子。赤子者。谓初生之子。最为可怜。惨怛即悲痛。恻隐之心也。抚。安也。循。顺也。乃屈尊就卑之意。如今和尚既不能施慈悲恻隐之忧念。又不肯垂抚育随顺之恩德。且不用中和之教训。中和者。理无偏颇。事无缓急。又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而返要如仇雠相似。雠者。怀冤相报之意。凡有来见者。便自怒骂如此。岂善知识用心乎。妙哉不因方公之申白。安见知识之妙用也。   死心拽拄杖趂之曰。尔见解如此。他日謟奉势位。苟媚权豪。贱卖佛法。欺罔聋俗定矣。予不忍故以重言激之。安有他哉。欲其知耻改过。怀慕不忘。异日做好人耳(记闻)。   此节出怒骂之意。死心和尚闻方侍者语。即拽拄杖趂之曰。你作者般见解么。将来你去为人。必然要謟媚以奉承势位。苟且以献佞权豪。裨贩我如来大法。欺惑彼聋夫俗子定矣。予不忍此辈因循无知。不发勇猛。不明至道。故以重言激励之耳。此乃吾真施惨怛之忧。真垂抚循之恩。其意不止。于痛哭流涕也。安有他哉。实欲望他知廉识耻。自新改过。闻我之厉言。使其怀慕不忘。异时令他做个好衲僧去也△逆行顺行。天机莫测。陶育之私。何其笃厚如此也此节说为主人者。失德悖礼。无以垂范于人也。   死心新和尚曰。秀圆通尝言。自不能正而欲正他人者。谓之失德。自不能恭而欲恭他人者。谓之悖礼。夫为善知识。失德悖礼。将何以垂范后乎(与灵源书)。   汴梁法云寺圆通法秀禅师。秦州陇城辛氏子。嗣天衣怀禅师。青原下十一世。秀师尝言。为善知识者。自家身心不端正。而只要人端正。谓之失德。自家身心不恭谨。而只要人恭谨。谓之悖礼。夫为人天师表。既失德悖礼。不知将何为法则。以垂于后乎△读之使人寒毛卓竖。不端不谨者。自然无容身地。   此篇诲学者心不可存物。恐害其正也。   死心谓陈莹中曰。欲求大道。先正其心。少有忿懥则不得其正。少有嗜欲。亦不得其正。然自非圣贤应世。安得无爱恶喜怒。直须不置之於前。以害其正。是为得矣(广录)。   谓人欲求无上大道。必先要正此心。勿存疑碍。稍存些些外境於其中。此心则不正矣。忿是怒之甚。懥是怒之滞。少有忿怒于胸中。此心则偏于忿怒矣。少有嗜欲于胸中。则此心偏于嗜欲矣。然则自非圣贤应现於世。安得无爱恶喜怒之心。设或有之。直须勿安之于胸中。以害吾所守之正。如是者可谓得之矣△此中妙在直须不置之于前一句。果尔如是。何患乎心之不正。而道之不办者哉。   此篇谓学道以节俭为要。乃可造其所以也。   死心曰。节俭放下。最为入道捷径。多见学者。心愤愤口悱悱。孰不欲继踵古人。及观其放下节俭。万中无一。恰似世俗之家子弟。不肯读书。要做官人。虽三尺孺子。知其必不能为也(广录)。   节俭。即是放下。放不下即舍不得。安能称为节俭。要知节俭轻。而放下二字最重。如佛语外道云。我教你放下内六根。外六尘。中六识。并者放下的亦须放下。外道从此悟入。是知放下最为入道之直捷路径也。多见学者。心中愤愤然。欲通而未能通。口里悱悱然。欲言而未能言。谁不欲相继接踵于古人。及观其他寻常行履中。要个放得下有撙节俭约者。万中难得其一。恰似世俗之家子弟。不肯读书。只要想去做官人。不但智者为之可笑。虽三尺孺子。也晓得必无此事不能为也△放下二字中有百千解脱门。百千三昧门。证入者即亚圣矣。   此篇谓学者要有才识雅量。怀邪逐势者无用也。   死心谓湛堂曰。学者有才识忠信节义者上也。其才虽不高。谨而有量者次也。其或怀邪观望。随势改易。此真小人也。若置之於人前。必坏丛林。而污渎法门也(实录)。   死心禅师谓湛堂曰。大凡学者之性情不一。有才学见识。有忠信。节义者。此为上也。又或才识不高。但能恭谨而有度量者。次之也。若是一种胸中所怀者私邪。傍观窥望于人。随其胜败之势。而更改其心者。此真小人也。若将此辈安置于众人之前。必破坏丛林。而污渎法化之门庭。不可不慎。渎。混也△举此要人各知所守。始见习与智长。化与心成。然败德其谁之过欤。   此篇谓住持以诚信为本。感人必深也。   死心谓艹堂曰。凡住持之职。发言行事。要在诚信。言诚而信。所感必深。言不诚信。所感必浅。不诚之言。不信之事。虽平居庶俗。犹不忍行。恐见欺於乡党。况为丛林主。代佛祖敷宣法化。发言行事。苟无诚信。则湖海衲子孰相从焉(黄龙实录)。   凡当住持之职。非寻常人物。于发言行事之间。要在诚信。言若诚实。而取信于人。则感发者必深。言不诚信。则感之于人必定是浅。至于不诚之言。不信之事。虽是寻常庶民俗子尚不忍行。何也。恐见欺于乡党。一万二千家为乡。五百家为党。况为丛林主人。本为代佛祖宣扬法化者。发言行事。假若无有诚信。则湖海中之衲子。谁与之而相从焉△诚信存则正而不谲。孰不感之以义也。返是。遇物则落落不合矣。   此篇谓道与利不得兼行。此一定之理也。   死心曰。求利者不可与道。求道者不可与利。古人非不能兼之。盖其势不可也。使利与道兼行。则商贾屠沽闾阎负贩之徒。皆能求之矣。何必古人。弃富贵忘功名。灰心泯智。於空山大泽之中。涧饮木食而终其身哉。必谓利与道行之不相违碍。譬如捧漏卮而灌焦釜。则莫能济矣(与韩子苍书)。   师谓求利者。乃世间心。只知欲利不可与言道也。求道者已知利为害道之机。焉得复与之言利乎。古人非不能兼此二者并行于世。盖其事势不能并也。若使利与道可以相兼而不悖。则世间一切人皆可行之。如行为商人。坐为贾客。与夫屠宰者。沽酒者。闾阎即里巷之门。肩荷背负贱买贵卖之贩人。俱能求得此道。何必古人。要弃却富贵。忘了功名。灰世间之心。泯技巧之智。深入空山大泽之中。以涧而饮。以木为食。而终此一生以求道耶。设有人必竟说利与道。不妨共行而不相违碍。如是者好似甚么。譬如有人手执漏坏之酒卮。欲要灌救焦红之巨釜。岂能济其事哉。漏卮。注酒之器。古云。江河不能满漏卮○焦釜者。昔秦伐赵。赵取救于齐。齐不明。周子曰。今日亡赵。明日患及齐。救赵之急务。宜若捧漏卮而沃焦釜△果可兼求。则释迦翻为不智。奚为必欲舍王宫而入雪山耶。必欲兼求。非愚即狂。   此篇见有德者。人所感慕。有如此也。   死心曰。晦堂先师昔游东吴。见圆照赴净慈请。苏杭道俗争之不已。一曰此我师也。汝何夺之。一曰今我师也。汝何有焉(一本见林间录)。   谓晦堂先师昔游东吴姑苏时。见东京慧林寺圆照宗本禅师。常州无锡管氏子。嗣天衣怀禅师。青原下十一世○师因漕使李复圭。请开法瑞光。武林守陈襄。以承天兴教二剎命师择居。苏人拥道遮留。赴杭州净慈请日。苏杭两处道俗共相争之不止。苏人曰此我师也。汝何夺之。杭人曰今已受吾等之请。乃我师也。汝何有焉。杭州郡守移文。谕苏人曰。借师三年。为邦人植福。不敢久占道体。苏人始从△看他是甚么奇货争之不已。毕竟知可争者。人独无而师独有也。   此篇见古人以道义处人。无所私也。   死心住翠岩。闻觉范窜逐海外。道过南昌。邀归山中。迎待连日。厚礼津送。或谓死心喜怒不常。死心曰。觉范有德衲子。乡者极言。去其圭角。今罹横逆。是其素分。予以平日丛林道义处之。识者谓死心无私於人故如此(西山记闻)。   死心住江西翠岩时。闻觉范被贬窜逐海外。路经南昌。遂使人邀迎入翠岩山中。欵待数日。临别尽礼以津送之。或谓死心和尚喜怒不常。死心曰。觉范是有德之衲子。乡与向同。向者我虽极力非之者。正所以爱惜之也。意欲使他勿露圭角于外。冀其以免祸难。今一旦遭此横逆。乃是他素分。不可逃也。我今以平日丛林道义处置之。固无他也。识者闻之。谓死心和尚一片公正之心。无有私事于人。故所以如此△至人之情。真无二用。以爱憎拟之。是以常情度至人。不达其所以同也。学者当深体会。   此篇谓人有生成之性。不可强移使之为善为恶也。   死心谓艹堂曰。晦堂先师言。人之宽厚。得於天性。若强之以猛。必不悠久。猛而不久。则返为小人侮慢。然邪正善恶。亦得於天性。皆不可移。惟中人之性。易上易下。可从而化之(实录)。   晦堂先师言。世人所赋之性。有宽宏厚重者。咸皆本乎天造。非勉强能之。若其性本柔。而强之以猛。原非本性。故不能悠久。若使一回猛然高举。不久之间。则頺然息矣。返为小人轻慢。谓汝志力衰微。行之不恒耳。然不惟此者。即人之邪正善恶。亦皆得于天性。俱不可强移。惟有中人之性。随其邪正善恶之气以熏之。则易得而上易得而下。可以从其类应而变化之也△天赋之性。固是一定。抑性而行之过也。上智下愚。俱难移易。要知率性。亦非智人妙用。   此篇教人治心当于未萌。情生念起。难以处置也。   艹堂清和尚曰。燎原之火。生於荧荧。坏山之水。漏於涓涓。夫水之微也。捧土可塞。及其盛也。漂木石没丘陵。火之微也。勺水可灭。及其盛也。焦都邑燔山林。与夫爱溺之水。瞋恚之火。曷常异乎。   此节举事以验其微。隆兴府艹堂善清禅师。南雍州何氏子。嗣黄龙祖心禅师。南岳下十三世。谓世人本有贪欲之水。瞋恚之火。极难调伏而处置之。故先举喻以明。燎。烧也。荧。火星也。譬如燎烧原野之火。始发于一星。崩坏丘陵之水。初漏于一滴。夫水之未发。在细流之微滴。则一捧土可以塞绝之矣。及其盛大将来。漂流木石。沉没丘陵而不已。火之未然。在一星之微小。则一勺水可以沃灭之矣。及其猛烈将来。焦燎都邑。燔烁山林而不已。天子所居曰都。周礼云。四县曰都。四井为邑。然世人爱溺之水。瞋恚之火。又何常异乎此者也。   古人之治其心也。防其念之未生。情之未起。所以用力甚微。收功甚大。及其情性相乱。爱恶相攻。自则伤其生。他则伤其人。殆乎危矣。不可救也。   此节教防情以正始。然古人治其心也。防其念之未生。绝其情之未起。所以用力甚微。其实收功甚大也。若使情与性相乱于其境。爱与恶交攻于其心。自则伤其吾生。他则伤其同人。殆乎其危必矣。岂复能救之哉△人固无情乎。所谓防之治之者。制其嗔爱之水火。不可使之逸也。逸则祸延无际。不可救矣。   此篇谓住持欲经大传远。当察人情知上下为要也。   艹堂曰。住持无他。要在审察人情。周知上下。夫人情审则中外和。上下通则百事理。此住持所以安也。人情不能审察。下情不能上通。上下乖戾。百事矛盾。此住持所以废也。   此节以审察人情为用。住持人没有别法。只要审实详察其众人之情。周遍深知通其上下之意。则事可济矣。夫人情若能审知。则中外无不和合。上下若能周通。则百事自然调理。此住持所以安矣。若使人情不能审察。下情不与上通。使上下乖违背戾。而百事自然矛盾。此住持所以废矣。   其或主者自恃聪明之资。好执偏见。不通物情。舍佥议而重己权。废公论而行私惠。致使进善之途渐隘。任众之道益微。毁其未见未闻。安其所习所蔽。欲其住持经大传远。是犹却行而求前。终不可及(与山堂书)。   此节教去其私蔽为要。其或作主人者。自恃我有聪明之资格。一味好执自己偏见不通人情。佥。众也。舍众人之公议。而重一己之私权。而且又废公众之正论。行私己之小惠。如此者。致使进善之路途。渐次隘塞矣。任众之大道。益加微薄矣。便成个孤陋寡闻汉。本来未见未闻之事。而返毁之以为非。自家所习所蔽之过。而返安之以为是。若如是。必欲住持之道经大传远。犹如转背而行又欲求前到者。终不可及也○孔子在卫时。冉求言于季孙曰。国有圣人而不能用。欲以求治。是犹却行而求前。岂可及乎△审人情知上下义无不合。何往而不达。失於义徒恃聪明。安其所蔽。则气势所至无不败也。   此篇教学者处心端正。则不落异议也。   艹堂曰。学者立身。须要正当。勿使人窃议。一涉异论。则终身不可立矣。昔太阳平侍者。道学为丛林推重。以处心不正。识者非之。遂致终身坎坷。逮死无归。然岂独学者而已。为一方主人。尤宜祗畏(与一书记书)。   草堂和尚曰。学者欲成立一生人品。须要正当。勿使人私窃议论。一有落于异论。则终此一身便不可立矣。昔太阳平侍者。预明安之室有年。虽尽得其旨。惟以生灭为己任。挤陷同列。忌出其右。时琅琊广照。公安圆鉴。居众时。汾阳昭禅师令其探明安宗旨。明安曰。兴洞山一宗。非远即觉也。二师曰。有平侍者在。安以手指胸曰。此处不佳。又捏拇指叉中示曰。平向去当死於此耳。既明安迁化。遗嘱曰。瘗身十年无难。当为太阳山打供。入塔时门人恐平将不利於师。遂将李和文都尉所施黄白器物书于塔铭。实无也。后平住太阳。忽云。先师灵骨风水不利。取而焚之。山门耆宿切谏。平云。与我有妨。遂发塔。见师颜貌如生。薪尽俨然。众皆惊异。平以镢破其脑。益以油薪。俄成灰烬。众以其事闻於官。坐平谋塔中物。不孝还俗。平后自称为黄秀才。谒琅琊。琅琊曰。昔年平侍者。今朝黄秀才。我在太阳时。见你做出来。遂不纳。又谒公安。安亦然。平流浪无依。后于三叉路口遭大虫食之。竟不免太阳手叉之记。悲哉。且而论其平之道学。亦为丛林推重。然由为人处心不正。故为识者非之。遂致终身坎坷。坎坷。不平貌。逮死无归。然此岂独学者而已。为一方主人。于立身行事之际。更当要谨慎而敬畏之也△心诚身正。则气盖山河。窃议何从而施也。不诚不正者。乃自丧乎身。宜无容于天地间矣。   此篇教住持当亲贤远佞即得大体也。   艹堂谓如和尚曰。先师晦堂言。稠人广众中。贤不肖接踵。以化门广大。不容亲疎於其间也。惟在少加精选。苟才德合人望者。不可以己之所怒而疎之。苟见识庸常众人所恶者。亦不可以己之所爱而亲之。如此则贤者自进。不肖者自退。丛林安矣。   安吉州道场法如禅师。衢州徐氏子。嗣云盖守智禅师。南岳下十三世○此节顺理必得。谓先师晦堂言。稠人广众中。所谓龙蛇溷杂。贤与不肖者接踵而同居。接踵者。步履相随也。以其此法化之门庭广大。于中不容简择以亲之疎之也。惟在主人略加精选。衲子果有才德。能合于众人所仰望者。自当亲之。不得以己所怒。而疎之也。若果见识庸常。是众人共所恶者。自当疎之。亦不得以己所爱。而亲之也。如此使贤者自然进趋。而不肖者自然退去。则丛林即安乐矣。   若夫主者。好逞私心。专己喜怒。而进退於人。则贤者缄默不肖者竞进。纪纲紊乱。丛林废矣。   此节背理自丧。若夫主者。好逞私心。专主自家喜怒而进退于人。则贤者缄默。缄。封也。默。不言也○时孔子。观周入后稷之庙。见金人焉。三缄其口。而铭其背曰。天机不密。四时何行。地机不密。万物何生。人机不密。万事何成。此古慎言之人也。不肖者竞争而进。遂使纪纲紊乱。而丛林即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