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林宝训笔说 - 第 13 页/共 14 页

住持人大凡与护法宰官。评论至道。于一酬一酢之间。莫涉连纤。须是刬削他心知意解。毋令坐在葛藤窠里。直要单提直指与他发明向上一着子。乃是衲僧体段。妙喜先师尝言。凡与士大夫相见。有问必要如法相对。无问则不必强与之言。至于谈论之时。又须知是道法中人始得与他说个中话。不然。说无益也。先师此语。实有补益于今时。庶不伤住持之体。凡为主法者。于此一节。切宜思之△多见近时接待士大夫。不管他信不信。只顾和盘子递将去。争奈渠弃如涕唾。可笑可笑。   此篇诲主人当善养士。使法门光大也。   拙庵曰。地之美者。善养物。主之仁者善养士。今称住持者。多不以众人为心。急己所欲。恶闻善言。好蔽过恶。恣行邪行。纵快一时之意。返被小人就其好恶取之。则住持之道。安得不危乎(与洪老书)。   譬如世间土地之膏腴者。必能生长良苗。为住持者之有仁慈。必能保养智士。此一定之理也。今时之称为住持者。多不以仁爱保持大众为心。每以己之所好以为急务。凡有善言厌恶不肯听受。自己过恶都将掩饰。一切不正之事任意而行。纵快目前一时之意。由是被一辈小人乘其机罅。迎就己之好恶而取得之也。如此者。则住持之道。安得不致危险乎△以仁爱养士。天下之至当也。窃权私用。丧心背理。幸毋蹈其故辙。丧不旋踵也。   此篇谓锋铓不可太露。恐招伤阙也。   拙庵谓野庵曰。丞相紫岩居士言。妙喜先师平生以道德节义勇敢为先。可亲不可疎。可近不可迫。可杀不可辱。居处不淫。饮食不溽。临生死祸患。视之如无。正所谓干将镆铘。难与争锋。但虞伤阙耳。后如紫岩之言(幻庵记闻)。   昔丞相紫岩居士言。妙喜和尚平生修身治心。惟道与德。故此身既正而有节。则此心亦正而合义。凡时有所作为。亦皆以勇锐果敢为先。所以其为人也。如孔子儒行篇言。士但可亲而不可疎。只可近而不可迫。宁可杀而不可辱。礼记云居家不淫。饮食不溽。淫。流荡也。恣纵贪味曰溽。即使临于生死祸患之间。视之如无。操持如此。正所谓干将镆铘谁能与之较锋利哉。虞。忧也。但恐有不测之患为伤阙耳。后果如紫岩之言○按孝子传云。楚襄王夫人夏乘凉。抱铁柱感孕。生一铁块。王令匠者干将造剑。三年乃成雌雄二剑。匿雄持雌进王。王秘之匣中。每闻悲鸣。王问群臣。臣曰剑有雌雄。鸣者雌忆雄耳。王大怒。欲诛干将。将知必死。藏剑于屋柱中。其妻名镆铘。有孕将产。干将以简嘱云。日出户东。南山有松。松生于石。剑在其中。又云。汝若生男长而告之。其妻后果生男。眉间有赤点。因名眉间赤。至年十五问母曰。吾父安在。母出简示云。汝父枉被诛戮。赤闻大怒。日夜思惟与父报雠。遂出户三反望山松不见。闷卧堂中。忽见堂壁松柱省之。剖而得剑。王预梦一小儿眉间有赤。言报父雠。王惧出令。凡能擎眉间赤。或得首者。当厚赏之。赤闻逃入山中。忽遇樵客见而问曰。子莫非眉间赤否。答曰然。客曰吾甑山人。近闻王令拘子。子定难逃。何不将子头共剑付吾。吾为子报雠。赤曰幸甚。遂将剑自刎其头与客。客将剑隐于身。持头进王。王大喜。客曰勇士之首。恐有后患。当以油烹之。王甚喜。遂设油镬烹之三昼夜不烂。口目开合如生。客请王视。乃出剑挥王头落于镬中。于是二头相啮。客恐赤头不胜。遂自刎头助之。三头相啮俄顷俱烂。群臣不可识别。分其汤肉葬之。故通名三王墓。在汝南府宜春县△吹毛利刃。须待巧力磨之。造化若不砥砺。则钝滞矣。   此篇教住持要贤德者佐之。则道乃大也。   拙庵曰。野庵住持。通人情之始终。明丛林之大体。尝谓予言。为一方主者。须择有志行衲子。相与毗赞。犹发之有梳。面之有鉴。则利病好丑。不可得而隐矣。如慈明得杨岐。马祖得百丈。以水投水。莫之逆也(幻庵集)。   言野庵和尚为住持。极善通人情。保始慎终。又能明知丛林大体。尝谓予言。为一方主者。必须要选择有志力广大。道行精进之衲子。相与辅扬而赞助之。毗。辅也。若得好人辅佐。则为住持者如发之有梳。面之有鉴。凡所有一切利病好丑皆不可得而隐之矣。如慈明得杨岐。无事不周。马祖得百丈。无法不圆。此皆心心相应。犹若以水投水。岂复更有违逆哉△贤智者置其前。若目辩苍黄。手数奇偶。何弊迹之可隐。则使住持之道。恢弘无际矣。   此篇教学道须尽底蕴。乃可鉴深知远也。   拙庵曰。末学肤受。徒贵耳贱目。终莫能究其奥妙。故曰。山不厌高。中有重岩积翠。海不厌深。内有四溟九渊。欲究大道。要在穷其高深。然后可以照烛幽微。应变不穷矣(与觐老书)。   谓末法时人。不肯深究本源。所学者皆皮面上工夫耳○东京赋云。末学肤受。贵耳贱目。肤。皮肤也。皮肤之受。言无深学也。外受浅薄。内实无有。贵耳者。喜于听闻。贱目者。懒于看读。谓才听得别人几句澹话。便自以为得。虽有前人教诫之言。竟不过目。如此者。必不能穷究到至深至妙之地。故云。山不厌高。惟其高所容亦广。其中有重岩积翠之幽奇也。海不厌深。惟其深所纳亦厚。其间有四溟九渊之浩瀚也。四溟。即东[卤-※+夕]南北之四海也。水黑色。谓之溟○九渊。列子云。鲲旋之潘为渊。止水不潘为渊。流水之潘为渊。滥水之潘为渊。沃水之潘为渊。氿水之潘为渊。雍水之潘为渊。汧水之潘为渊。肥水之潘为渊。是为九渊。渊者。深也。止水也。水盘旋处为渊。学者欲究明大道。必竟要穷其极高极深。然后自能照烛幽微。应用权变无穷之妙。自然得矣△贵耳贱目。时人通病。其能究深知远。陶铸尧舜者。乃天生之间气也。   此篇言圣贤之学贵在持久。乃无过失也。   拙庵谓尤侍郎曰。圣贤之意。含缓而理明。优游而事显。所用之事。不期以速成。而许以持久。不许以必进。而许以庶几。用是推圣贤之意。故能亘万世而持之无过失者乃尔(幻庵集)。   谓圣贤所立之本意。贵在含缓而使道理开明。又贵在优游自如而令事务彰显。凡所用之事。不要仓卒期以速成。惟许人以持久为要。不许以必然竞进。而许人以庶几近之也。如能用是功夫。推详圣贤之意。得其郑重持久之法。故能通亘万世而持守之。乃保其无有过失。故能如是也△圣贤之意。多生造就。岂是躁进得的。果欲达圣贤之意。须办一片劫石心肝做去。自有万古不磨之功也。   此篇以古语诫人。冀其遵信而奉行也。   侍郎尤公曰。祖师已前。无住持事。其后应世行道。迫不得已。然居则蓬荜。取蔽风雨。食则粗粝。取充饥馁。辛苦憔悴。有不堪其忧。而王公大人。至有愿见而不可得者。故其所建立。皆磊磊落落。惊天动地。   此节明至人以道自乐。尤公述妙喜之言教诫时人曰。祖师已前。原没有立住持之事。待后出来应化世间行持此道。皆是人尊其有道逼迫不得已而始出世。然所居只是蓬荜。织荆为门○儒行云。儒有一亩之宫。环堵之室。荜门圭窦。蓬户瓮牖。取其遮蔽风雨而已。食则粗粝。取其充足饥馁而已○每每自樵自种。辛苦其身。憔悴其心。外面似有不堪之忧。然形貌虽劳。而道德实充。王侯公卿有愿欲求一相见而不可得者。故此前辈凡有所建立。皆磊磊落落如众石之崩落而无阻也。此皆喻大人之相。无物滞於胸中。如干戈丛里。横身直过。荆棘林中。摆手便行。脚跟下无五色线。舌头上无十字关。鼻端无泥痕。眼中无金屑。生平作用。乃能惊天动地也。   后世不然。高堂广厦。美衣丰食。颐指如意。於是波旬之徒。始洋洋然动其心。趦趄权门。摇尾乞怜。甚者巧取豪夺。如正昼攫金。不复知世间有因果事。   此节谓愚夫竞习浮华。后代人则不然矣。高堂广厦。美衣丰食。颐。颔也。但动其颐挥其指。顾盻举止之间。无有不如意者。由是有一辈波旬魔者之徒。贪求无厌。洋洋然动其心。洋洋者。流荡之貌。趦趄权门。趦趄者。欲行而不行也。摇尾乞怜。更其甚者。百般巧取恃势豪夺。犹如正昼攫金。不顾有傍观。者。攫。爪取也○列子云。昔齐人有欲金者。清旦衣冠之市。适鬻金所。窃金而去。金主捕之曰。人皆在焉。尔何攫人之金。答曰。正取金时。不见有人。以此言世人但贪其利而忘其耻。见其利而忘其害也。只知妄求。竟不复知世间有善恶因果之事也。   妙喜此书。岂特为博山设。其拈尽诸方自来习气。不遗毫发。如饮仓公上池之水。洞见肝腑。若能信受奉行。安用别求佛法(灵隐石刻)。   此节尤公因之以劝勉。妙喜和尚此书。岂独独为博山所设。其实拈尽了诸方长老。自来所怀之习气。一丝一发皆不遗失。如人得饮仓公上池之水。洞然能见肝膈与诸肺腑。若人能信受妙喜此语。不必更别求诸佛法也○沧公上池之水。古史云。芦越之东。有扁鹊姓秦名缓。渤海郡人。故称沧公。少时为舍长。客张桑君。见扁鹊独奇。常勤遇之。出入十余年。一日与。鹊私坐间语之曰。予有药方。今年老。欲传与公。公勿泄漏。鹊敬诺。君遂出怀中药与之。示以上池之水服之。上池。即竹木上露水。三七日。当自见物。尽取药方授之。忽不见。始悟其为仙人也。鹊如其言服之。三七日能视垣外一方人物。后视病洞见五脏症结。故特以胗脉。遂得名耳△感古伤今。字字皆从大悲心里流出。几人能加额信受也。   此篇谓为主者要谦恭持法使后辈有所取则也。   侍郎尤公谓拙庵曰。昔妙喜中兴临济之道。於凋零之秋。而性尚谦虚。未尝驰骋见理。平生不趋权势。不苟利养。尝曰。万事不可佚豫为。不可奢态持。盖有利於时而便於物者。有其过而无其功者。若纵其奢佚则不济矣。不肖佩服斯言。遂为终身之戒。   此节举昔言为戒。中兴者。谓废而复兴也。如光武中兴汉业。昔日妙喜和尚。中兴临济之道。于落末凋零之秋。而所禀之性。其崇尚者唯谦唯虚。虽是见道幽深。而未尝驰骋自负。生平以来不肯趋承权势之人。不苟且贪求利养。尝言。世间万事不可纵情悦意而为。须用勤劳而作之也。又不可以奢华骄态而持。须是节俭而用之也。世事散漫。原非一种。盖有一般事业能利于时。而与物相便者。又有一种事务作之祇益其过。而无其功者。若使一皆以奢华佚悦而为。则于事必不济矣。不肖佩服斯言。遂以为终身之戒。   老师昨者遭遇主上留宿观堂。实为佛法之幸。切冀不倦悲愿。使进善之途开明。任众之道益大。庶几后生晚辈。不谋近习。各怀远图。岂不为丛林之利济乎(然侍者记闻)。   此节劝力行其道。老师昨者。遭遇圣上殊恩。留宿于内观堂。诚为佛法中之大幸事也。切冀莫倦悲心。勿忘慈愿。使人间进善之路益见其开明。令衲僧任众之道愈加其广大。庶几后生晚辈。各知趋向。自然不谋小近之习。各怀远大之求。岂不为丛林之利益。而遍济群生耶△述妙喜和尚胸襟豁达为自己大戒。转以劝行悲济。为后人法式。真庖丁妙手也。   此篇教人当知所习宜崇乎礼也。   密庵杰和尚曰。丛林兴衰。在於礼法。学者美恶。在乎俗习。使古之人巢居穴处涧饮木食。行之於今时。则不可也。使今之人丰衣文采饭梁啮肥。行之於古时。亦不可也。安有他哉。习不习故。夫人朝夕见者为常。必谓天下事正宜如此。一旦驱之。就彼去此。非独生疑而不信。将恐亦不从矣。用是观之。人情安於所习。骇其未见。是其常情。又何足怪(与施司谏书)。   庆元府天童密庵咸杰禅师。福州郑氏子。嗣应庵华禅师。南岳下十七世。曰。大凡丛林之兴衰。果何所致也。无他。在于礼法之有无而已。若使主人端正。法令肃齐。上下之情通。而丛林自见其兴。苟若返此。必然衰矣。学者之美恶亦非别法。在于风俗之所习。若平时习之于善则为美。习之于不良则为恶。彼古之人以巢为居。依穴而处。涧而饮。木而食。皆一时所习各以为安。若使今人行之。则断断乎不能为也。以今人之丰衣文采。饭粱啮肥。必欲使古人亦如是作。更不可也。此岂别有一道。使古今之人大相径庭之如是耶。非也。总只在人之习与不习之故耳。夫人从朝至暮所见所闻。以为常事。便谓天下之事。本当要如是作为。乃是个当然之事。设若一旦有人驱遣他。却此丰衣文采。就彼之草衣木食。非独生疑而不信。将恐必不从其所遣也。用是观之。人情安于平时所习。惊骇其未见未闻者盖常情耳。又何足为之怪△学者于静深午夜中。清心返照看我之所习是何等光境。得何等受用。久之。自然寒生骨肋也。   此篇教人守中晦迹。勿惑於声利也。   密庵谓悟首座曰。丛林中惟浙人轻懦少立。子之才器宏大。量度渊容。志向端确。加以见地稳密。他日未易言。但自韬晦。无露圭角。毁方瓦合。持以中道。勿为势利少枉。即是不出尘劳而作佛事也(与笑庵书)。   临安府五云悟禅师。苕溪吴兴人。密庵和尚语之曰。丛林中惟独有浙中人轻忽懦弱。少有能卓立者。子虽浙人。且才力与夫器质皆宏大矣。加以量度渊深。容纳一切。志气高尚。端严确实。兼之见道地步甚是稳密。他时后日其发扬未可容易言也。但自己更要韬光晦迹。不要露其圭角。须是毁方瓦合可也○儒行云。儒有博学而不穷。笃行而不倦。慕贤而容众。毁方而瓦合。宽裕有如此者。注云如陶瓦者。其初则圆。剖而为四。其形则方。是为毁其圆而为方。合其方而为圆。盖于涵容之中。未尝无分辨也。此所以教人勿偏于一边。但持之中道。又要不为势利所屈。若能如此。即是不出尘劳而能作诸佛事。随寓而安。无不裕如也△才器宏。见地稳。已超凡品。若能涵容不枉。则入圣矣。   此篇谓贤不肖当择。宜自慎也。   密庵曰。应庵先师尝言。贤不肖相反。不得不择。贤者持道德仁义以立身。不肖者专势利诈佞以用事。贤者得志。必行其所学。不肖者处位。多擅私心。妒贤嫉能。嗜欲苟财。靡所不至。是故得贤则丛林兴。用不肖则废。有一於斯。必不能安静(见岳和尚书)。   曰。应庵先师尝言。贤不肖二者相反。为主人者当须择识。若是贤者。他自能持道德守仁义以立身。不肖者本无廉耻。专以势利诈佞用事。贤人一得其志。必要行他所学之道德仁义。不肖者一处其位。多专一己之私心。而且嫉贤妒能。嗜欲苟利。无所不为。是故得贤者。则丛林必兴。用不肖者。使法度便废。此等小人若有一个于众中。搅乱扰害于丛林。使内外俱不能安静矣△古人出言立义。元为要人持正道识大体。贤不肖非一定不易者。在人之所习也。若甘心为世所弃。其谁之过欤。   此篇教主人于三事。不可不知也。   密庵曰。住持有三莫。事繁莫惧。无事莫寻。是非莫辩。住持人达此三事。则不被外物所惑矣(慧侍者记闻)。   作住持有此三莫。须当识取。凡丛林中百事丛积。少不得一一调摄将去。切莫要畏惧。惧则事不了也。或时无事。内外闲静。恬然自得。切莫要寻。寻则返多累也。凡是非于我。种种顺逆一切任之。切莫要辩。辩则群机生也。住持达此三者。自然不被外物迷惑矣△三个莫字处置多少妙理。只是难于受用。受用得。外物何能惑我哉。   此篇谓人之隐恶甚於倾邪。不可不深加检察也。   密庵曰。衲子履行倾邪。素有不善之迹者。丛林互知。此不足疾。惟众人谓之贤。而内实不肖者。诚可疾也(与普慈书)。   衲子寻常所履践行持之事不甚端正。平素以来有不善之形迹者。一切人互相知之。此不足以为恶。何也。本非器也。惟独有一种众人皆谓之贤。而此人内实不肖。此诚可疾可恶之甚也△人贤我而我自不肖必死之症。纵扁鹊临门无下手处。真可惜也。   此篇言人存性须要浑厚。不可妄陈管见也。   密庵谓水庵曰。人有毁辱。当顺受之。讵可轻听声言。妄陈管见。大率便佞有类。邪巧多方。怀险诐者。好逞私心。起猜忌者。偏废公议。盖此辈趋向狭促。所见暗短。固以自异为不群。以沮议为出众。然既知我所用终是。而毁谤固自在彼。久而自明。不须别白。亦不必主我之是。而讦触於人。则庶可以为林下人也。   师谓水庵曰。人有毁谤耻辱于我者。当顺其来意而忍受之。不可轻易才听得他所有言语。便自妄陈几多意想。此小见也。管见者。于管中窥天。见之不广也。此言人之知识暗短。无高明远见。恐伤法体。大槩便佞之人。原有党类。邪巧之辈。心术多端。怀险诐者。诐不平之言。又佞也。谓有险佞之人。必有谄佞之语。故好逞私心。起猜疑忌憎。谓忘人大恩。记人小过。是己非人。故偏废公论。盖此等之人。趋向最狭促。所见极暗短。以执迷己见远异于人。便谓是超群。以沮坏众人之议。不与众人同情。便谓之出众。是所以异于君子也。然既知我之所运用者是道是理。而所毁谤适为他自谤自毁也。久而自明。不须更要与之分别明白。亦不必主我之是。以攻讦触忤于人。如是则庶几可以为林下之有道人也△人情易发而难制。惟怒为甚。能顺受其辱。先圣皆以为贤。则彼小人转致自谤自毁也。   此篇言人能至诚向道。虽愚即是其器亦可用也。   自得辉和尚曰。大凡衲子诚而向正。虽愚亦可用。佞而怀邪。虽智终为害。大率林下人操心不正。虽有才能。而终不可立矣(见简堂书)。   杭州净慈自得慧辉禅师。会稽张氏子。嗣天童正觉禅师。青原下十六世。曰。大凡衲子胸中至诚。而所趋向者皆为道德。虽是愚钝者。亦可举用。何故。有所本也。诚若口多谄佞。而心里怀邪者。虽有智识。终必为害。断不可用也。大抵丛林中人。操守其心若不端正。虽有才学有能力。终有大害。苟立为一方之主。必致坏於丛林矣△九穴之珠虽小。犹为人珍惜。若是珷玞任其耀目。无所用也。   此篇言道人须体本正末。严持大法也。   自得曰。大智禅师特创清规。扶救末法比丘不正之弊。由是前贤遵承拳拳奉行。有教化。有条理。有始终。绍兴之末。丛林尚有老成者。能守典刑。不敢斯须而去左右。   此节明前贤奉教。曰。大智禅师。特特要创建规矩者何故。原为扶正末法比丘不正之积弊也。因此先哲遵依承戴。拳拳奉行。于是法门中有教化。上行下效有条理。条。整也。理。治也。始条理。终条理。出孟子。绍兴之末。乃宋高宗晚年。丛林尚有老成之人。能持先圣典刑。不敢顷刻而舍离于左右也。   近年以来。失其宗绪。纲不纲纪不纪。虽有纲纪。安得而正诸。故曰。举一纲则众目张。弛一机则万事隳。殆乎纲纪不振。丛林不兴。   此节显今人失宗。近年以来渐渐消落。失其纲宗坏其纪绪。主法者纲不成纲。众理之纪不成纪。虽则纲纪仍存。安得有如百丈者再起而正诸乎。所以在主者。举一纲则众目自然恢张。若主人弛一机。弛。废也。则万机俱成隳坏。危乎纲纪不能振起。礼法随亦丧亡。丛林安得而兴也。   惟古人体本以正末。但忧法度之不严。不忧学者之失所。其所正在於公。今诸方主者。以私混公。以末正本。上者苟利不以道。下者贼利不以义。上下谬乱。宾主混淆。安得衲子向正而丛林之兴乎(与尤侍郎书)。   此节明古今差别。惟圣人体究其根本而正其枝末。但忧主人法制禁令不自严密。而不必忧学者不得其所守。然其所以正之者。果何在。在于公平正直而已。然今日诸方主法者。全是以私心混公正。假公事济私情。本末俱成颠倒。在上者。苟求利养而不以道德为心。在下者。贼窃利欲而不知仁义为本。上下俱成谬乱。宾主总是混淆。如是住持安得衲子向正。而致丛林之兴盛耶△言愈平意愈厉。如波澜浩瀚势不可遏。得力处只在秉公持正。弘道济世而已。   此篇言举贤任能。在主人之智识也   自得曰。良玉未剖。瓦石无异。名骥未驰。驽骀相杂。逮其剖而莹之驰而试之。则玉石驽骥分矣。   此节先以喻晓。曰。彼世之良玉当其抱璞而未剖也。与瓦石何别。名骥在群而未驰也。与驽骀何分。逮其剖石而出玉。则见其光莹洁润也。驰骋而试之。便知其追风千里也。则玉之与石。驽之与骥。判然而分矣。   夫衲子之贤德而未用也。混於稠人之中。竟何辩别。要在高明之士。与公论举之。任以职事。验以才能。责以成务。则与庸流逈然不同矣。   此节方显其人。与夫衲子之有贤才德行未经引用。混於稠人之中。有何辩别。要在主人。具择人眼目。真高明有识之士。以至公之论举而出之。任他以其职事。验他所有才能。责他以其成务。使伊才德俱展。然后始知与诸庸流逈然不同矣△千珠万珠里摘得一珠。自然价倍寻常。其实在贾者之精心妙手也。   此篇见隐迹自重。不为名誉所动也。   或庵体和尚。初参此庵元布袋於天台护国。因上堂举庞马选佛颂。至此是选佛场之句。此庵喝之。或庵大悟。有投机颂曰。商量极处见题目。途路穷边入试场。拈起毫端风雨快。遮回不作探花郎。自此匿迹天台。丞相钱公慕其为人。乃以天封招提。勉令应世。或庵闻之曰。我不解悬羊头卖狗肉也。即宵遁去。   镇江府焦山或庵师体禅师。台州罗氏子。嗣此庵景元禅师。南岳下十六世。谓或庵初参此庵元布袋于天台护国寺之时。因此庵和尚上堂举庞居士问马祖曰。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祖曰待汝一口吸尽[卤-※+夕]江水。即向汝道。居士豁然大悟。呈偈曰。十方同聚会。个个学无为。此是选佛场。心空及第归。至此是选佛场之句。此庵厉声一喝。或庵闻之豁然大悟。有投机颂曰。商量极处见题目。途路穷边入试场。拈起毫端风雨快。遮回不作探花郎。自此之后。即匿迹于天台山。丞相钱相祖字象先。问道于或庵禅师。仰慕师之为人。乃以天封寺请师住持。劝勉令其出世。或庵闻而笑曰。我不解悬羊头卖狗肉也。是夜竟尔逃遁隐身而去△实证的人不在名位上着脚。试看他遁去。是何意思。若是今时人。惟恐其晚也。   此篇乃因语识人。觅之举其出世也。   乾道初。瞎堂住国清。因见或庵赞圆通像曰。不依本分。恼乱众生。瞻之仰之。有眼如盲。长安风月贯今昔。那个男儿摸壁行。瞎堂惊喜曰。不谓此庵有此儿耶。遍索之。遂得於江心。固於稠人中。请充第一座。   乾道。是宋孝宗年号。临安府灵隐寺瞎堂慧远禅师。眉山彭氏子。嗣圆悟勤禅师。南岳下十五世。因见或庵赞圆通像曰。不依本分。恼乱众生。瞻之仰之。有眼如盲。长安风月贯今昔。那个男儿摸壁行。瞎堂一见此赞且惊且喜曰。不谓此庵有此拔萃超群之儿耶。即徧求之。后得于江心焦山寺。就于稠人众中。请充第一座为人天眼目△名因实显。实至而名自彰。何在力求。学者勉之。   此篇见至人识嘱不爽。时至而符合也。   或庵乾道初翩然访瞎堂於虎丘。姑苏道俗闻其高风。即诣郡举请住城中觉报。或庵闻之曰。此庵先师嘱我。他日逢老寿止。今若合符契矣。遂欣然应命。盖觉报旧名老寿庵也(虎丘记闻)。   翩者。如鸟疾飞之貌。又自如也。访瞎堂和尚于虎丘寺。姑苏诸僧俗闻或庵有高尚之风。即到郡守处举请住城中觉报寺。或庵闻之曰。此庵先师。嘱我他日逢老寿即止。若昔者之分符而今得合符契矣。遂欣然应命。盖觉报。旧名老寿庵也△虽则事有一定不移之理。何故便曰逢老寿止。须知慧眼精明。见透无遗也。   此篇明至言感人。谁不敬爱也。   或庵入院后。施主请小参曰。道常然而不渝。事有弊而必变。昔江西南岳诸祖。若稽古为训。考其当否。持以中道。务合人心。以悟为则。所以素风凌然。逮今未泯。若约衲僧门下。言前荐得。屈我宗风。句下分明。沈埋佛祖。虽然如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由是缁素。喜所未闻。归者如市(语录异此)。   或庵入觉报院后施主请法。升座曰。佛祖之道。通亘古今本不变易。世间之事。从名入利自然有变。昔者如江西马祖。南岳石头诸祖。若有所作。皆稽考前贤之法以为训诫。考究其可不可以定纲宗。持以中道。专力以合人心。必教以悟为则。所以淳素之风凛然犹在。至今未泯。若约衲僧门下一着子。纵饶你向言前荐得。早已是屈我宗风。若更向句下分明。转见沉埋了佛祖。虽然如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便下座。由此一番说法。缁素听者喜其闻所未闻。自是归敬者。如尘市之来往不绝也△黄金有价。白玉有光。总不是从人得的。   此篇言知人以道如水投水也。   或庵既领住持。士庶翕然来归。衲子传至虎丘。瞎堂曰。遮个山蛮杜抝子。放拍盲禅。治你那一队野狐精。或庵闻之。以偈答曰。山蛮杜抝得能憎。领众匡徒似不曾。越格倒拈苕帚柄。拍盲禅治野狐僧。瞎堂笑而已(记闻)。   或庵和尚既领觉报住持之后。士庶翕然如鸟之群聚。于于然而来归向。有诸衲子传言至虎丘者。瞎堂闻而喜。戏而语曰。遮个山蛮杜抝子。杜。乃不依轨辙。抝。是不顺人情。也来者里放出些拍盲禅。拍。拊也。盲者。自不能行拍拊人肩而行。谓其不脱洒也。只好治你们者一伙野狐精。此言似谑。其实着力。称赞钦羡之极。或庵闻之以偈答曰。山蛮杜抝得能僧。是贼识贼。领众匡徒似不曾。切莫躲跟。越格倒拈苕帚柄。大煞显露。拍盲禅治野狐僧。个中能有几人知。瞎堂笑而已。怕杀人△语出偶然。而心情毕露。真果是倾盖之遇也。不知语脉者。岂识二师妙处。   此篇谓学道要持其平。轻重俱不宜也。   或庵谓侍郎曾公逮曰。学道之要。如衡石之定物。持其平而已。偏重可乎。推前近后。其偏一也。明此。可学道矣(见曾公书)。   谓曾公曰。学道之至要。犹如秤物者但以平为是。偏也不得。重亦不可。推前则谓之重。近后即谓之偏。俱过而不平矣。昔佛语比丘云。学道如调弦之法。紧则令弦易断。缓则使声不和。缓急得宜可也明此可以学至道矣△朝勤夕怠通病也。愿以此为准则。但持平一句。极所难能。倘非切于至道者。终不得平。   此篇谓主法者。当知丛林根本。不可弃厌衲子也。   或庵曰。道德乃丛林之本。衲子乃道德之本。住持人弃厌衲子。是忘道德也。道德既忘。将何以修教化整丛林诱来学。古人体本以正末。忧道德之不行。不忧丛林之失所。故曰。丛林保於衲子。衲子保於道德。住持无道德。则丛林废矣(见简堂书)。   曰。人能守道存德。实为丛林之大根大本。英人哲士乃能成其所学。则衲子又为道德之根本也。住持人不奖诱衲子。是弃厌道德。道德既忘。住持又将何法修行教化。整理丛林。诱引来学耶。古之人乃体本以正末。其所忧者忧吾道德之不行。竟不忧丛林之得所不得所也。故曰。丛林原为衲子所设。故其所保者是衲子。衲子乃行道德之人。而其所保者又在道德。住持不保护衲子。衲子若无道德。是二俱丧亡。则丛林必见其废也△是篇词旨娓娓。累若贯珠。总只教人认得根本。   此篇言主者要在知贤。得贤者而法有所继也。   或庵曰。夫为善知识。要在知贤。不在自贤。故伤贤者愚。蔽贤者暗。嫉贤者短。得一身之荣。不如得一世之名。得一世之名。不如得一贤衲子。使后学有师。丛林有主也(与圆极书)。   夫为善知识。要具知人之明。识得众中谁是贤德之者。此真为贤德主人也。原不在以自贤为贤。以得贤为真贤。若使伤毁贤人谁为赞助。难免愚痴之失。蔽覆贤人谁为告语。难免暗昧之弊。嫉妬贤人谁为相长。难免短浅之讥。纵使得一身之荣显不如得一世之美名。得一世之美名。又不如得一贤德之衲子更为美也。此何故也。使后之学者有真正之师。丛林有道行之主也△得人授任。实为盛举。果得一真正道者。立纲陈纪。卓冠一世。能继千载之嘉声。岂不快哉。   此篇见古人去来自在。无所系恋也。   或庵迁焦山之三载。寔淳熙六年八月四日也。先示微恙。即手书并砚一只。别郡守侍郎曾公。逮至中夜化去。公以偈悼之曰。翩翩只履逐[卤-※+夕]风。一物浑无布袋中。留下陶泓将底用。老夫无笔判虚空。   或庵再住焦山之第三载。是日实淳熙六年八月朔四。将入灭先示微疾。手作一书并砚一只。预别郡守侍郎曾公逮。至即日半夜化去。及明晨曾公至。师已逝矣。乃作偈而伤悼之曰。翩翩只履逐西风。此句。言师如初祖之归[卤-※+夕]也。一物浑无布袋中。此句。又言如憨布袋是物纳于袋中。而师之布袋竟无一物。显其来去自由也。留下陶泓将底用。陶泓。是砚名。有宝泓。石泓。涵星泓之类。此句。言师临终以砚见寄也。将底用者。谓师之砚我无能用。所以云。老夫无笔判虚空。此句。乃侍郎自谦之辞。亦是极赞之语。谓师之道大如太虚空。我亦无此一笔能判此虚空也△主宾故是妙手。然此中有个生死不相关处。人能知否。知之。可以与语矣。   此篇言人器能自有分定。不可强教也。   瞎堂远和尚谓或庵曰。人之才器。自有大小。诚不可教。故楮小者不可怀大。绠短者不可汲深。鸱鸺夜撮蚤察秋毫。昼则瞋目之不见丘山。盖分定也。   此节明人生本有分定。曰。人生之才力与夫器量。本有大小。赋性已定。岂可教之为大小耶。譬如楮之小者。决不可以包藏大物。楮。乃木之皮。蔡伦将此造纸。绠。取水之绳。绳之短者。岂能汲及其深。出庄子至乐篇。鸱鸺。怪鸟也。鸣之则雨。昼目无所见。夜则能察秋毫。亦出庄子秋水篇。今引以为譬。谓此鸟亦毛羽之属。何故夜间极黑处。能撮蚤察秋毫。及白日之下。大张其目。即丘山在前亦不能见。此何故也。盖生成之分定耳。   昔静南堂传东山之道。颕悟幽奥。深切着明。逮应世住持。所至不振。圆悟先师归蜀。同范和尚。访之大随。见静率略。凡百弛废。先师终不问。回至中路。范曰。静与公为同参道友。无一言启迪之何也。先师曰。应世临众。要在法令为先。法令之行。在其智能。能与不能。以其素分。岂可教也。范颔之(虎丘记闻)。   此节言既定难以强为。前举事物作譬。此以人晓之。昔者彭州大随南堂元静禅师。阆州玉山大儒赵约仲之子。嗣五祖演禅师。传东山之道法。可称颕悟。其幽深奥妙之旨。深切而着明。东山曾印之曰。诸方关楗。无逃子掌握矣。及至出世住持。凡所到处不能振起东山之道。圆悟先师归蜀。同觉范和尚访之大随。见静公凡于事大率忽略而丛林大体。百般规条。尽皆弛废。先师知其才器如此。一皆不问。回至中途。范问曰。静与公为同参道友。昨见他百凡不整。竟无一言启发开导之何也。先师曰。大凡应世行道临众领徒。全要在以法令为先。其法令之必行。在乎人之智识能力耳。其能与不能。乃人平素之分定。他非不知。乃不能行也。彼既不能行。我岂能教之哉。范闻而颔之。颔者。意有所领也△高视阔步。大家气象。而威严济济。人孰不知。其奈做不出。真果差一丝毫不得。学者宜自悚栗也。   此篇言学道要先正心。心正而万物从化也。   瞎堂曰。学道之士。要先正其心。然后可以正己正物。其心既正。则万物定矣。未闻心治而身乱者。佛祖之教。由内及外。自近至远。声色惑於外。四肢之疾也。妄情发於内。心腹之疾也。未见心正而不能治物。身正而不能化人。   此节教先正其心。谓凡欲发出世心学无上道者。先要将此一片心立教端正。洗涤得洁净。然后才能正自己之身心。亦能正他人之身心也。其心既是端正。则万物皆随而正之矣。未闻有人心既治。而此身犹乱者也。佛祖之教法。总皆由内而至于外。自近而至于远。声色之迷人。四肢之患外疾也。妄想之情欲。心腹之患内疾也。未见有自心安静而不能治物。自身端正。而不能化人者。   盖一心为根本。万物为枝叶。根本壮实。枝叶荣茂。根本枯悴。枝叶夭折。善学道者。先治内以敌外。不贪外以害内。故导物要在清心。正人固先正己。心正己立。而万物不从化者未之有也(与颜侍郎书)。   此节明心为根本。盖一心为根本。万物为枝叶。若根本壮大而充实。则枝叶自然荣秀而茂盛。若是根本枯悴。则枝叶必定夭折。所以善学道者。先要治其内。内治自能敌诸外境。不要贪逐外。尘而返害自心。彼欲引迷导物。要先自清净其心。欲去正治乎人。必先要正乎自己。心既正己既立。而万物不从其教化者。未有是理也△正心诚意。便是出世根基。根基匪立。万事俱弛废矣。   此篇见道行有时。滋养至而味自全也。   简堂机和尚住番阳筦山。仅二十年。羹藜饭黍。若绝意於荣达。尝下山闻路旁哀泣声。简堂恻然。逮询之。一家寒疾。仅亡两口。贫无敛具。特就市贷棺葬之。乡人感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