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公案 - 第 48 页/共 60 页
务求大人速派大将前去,将他押解来此,听候大人惩办,方有不误。”施公道:“尔所言甚是有理,本部堂便即刻命人前去便了。你且带路,候验明本身不误,自当领赏。”说罢,令贺世保退下。贺世保也就磕了一个头,退下来。施公即命黄天霸、李昆、关小西、贺人杰四人前去。当下四人答应,即刻跟随贺世保而去,暂且不表。
再说窦飞虎被绑之后,到了天明时,酒已醒了。但觉身上四处疼痛,四肢皆动弹不得,心中暗道:“还是吃了两壶酒,醉到这样也是有的,为何身上痛得如此,这是何故?”此时倦眼迷离,欲将两手来揉两眼,正欲抬手,哪里抬得上来?却是被绑在背后。窦飞虎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着睁开眼向旁边一望,见马虎鸾也被绑在一旁,还未醉醒,尚在那边鼾睡。窦飞虎看毕,更加吃惊,暗道:“咱俩上了那忘八羔子的当了,他用酒将咱俩灌醉,设计害咱俩,他定是前去报功了。也罢,且待咱挣脱起来,若不逢命绝,尚可挣脱逃走;万一应死在这忘八羔子手里,也是命里所遭,不可设法。”一面想一面就运起气来,预备将身上绑的绳索全行挣断,他便可脱身了。哪知运好一回气,用尽平生之力来挣绳索,再也挣不断;心中着急,又平平气,预备再挣。却好马虎鸾已是将近要醒了,窦飞虎在旁只见他打了一个哈欠,也是想用手擦眼,忽然两手抬不起来。他便即此一急,早将酒吓到九霄云外去了,当下已是醒来,向旁边一望,见窦飞虎也睡在一旁。他疑惑窦飞虎尚不知道,即便唤窦飞虎:“你醒来,咱们俩被店内那忘八羔子暗害了!你醒来罢。”窦飞虎不等他说完,当即说:“小弟早知道了。欲要挣脱,无奈用尽平生气力,只是挣脱不开。兄长尚有什么法么?要想一想才好。不然,难道我们俩还束手待毙吗?”马虎鸾听了此言,只急得三尸冒火,七孔生烟,大叫一声道:“真气杀我也!大江大海总走了过来,皆不曾存什么畏避,不料在这阴沟里遭风,须放着咱挣不脱,若能挣脱开来,不把这一起忘八羔子杀个尽绝,咱誓不为人。老兄弟且等着,不要惧怯。”说着便将浑身上下的气运足了,便来挣断绳索。不一刻气已运足,只听他又大叫一声道:“咱道你是钢绳铁索,也不过是两根麻绳,就想将老子绑住么?去罢!”一声未完,只听咯噔咯噔几声响,早见身上所有的绳索,一寸寸如刀斩一般齐断下来。窦飞虎在旁好不欢喜,因急喊道:“兄长!可速来将咱解下,好去一起动手,将这伙忘八羔子杀个干净,以泄心中之恨。”
此时,马虎鸾正欲去亲解窦飞虎的绳缚,忽见房门外拥进七八个店伙来。因在外边听得里面大声喊叫,恐有失误,怕他们挣断绳索,所以赶将进来。个个手中皆执着木杠、门闩等类,以防不虞。马虎鸾一见这些人进来,知道他们是预备要争斗的光景,他也等不得去解窦飞虎的绑缚,便去取他的两刃刀,好待厮杀。哪知掉转身去取兵器取不着,包裹都没有了。你道他可急不急,又向腰间一摸,想取三棱箭出来去打这伙人,哪知也不见了,这才知道是被店中人一起搜去。此时马虎鸾也顾不得手无兵器,又见外面进来这一伙店小二,已是拿着门闩、木杠,蜂拥打来。马虎鸾就大喊一声说:“好一伙忘八羔子,胆敢暗害爷爷么!还把爷爷的兵器藏了个干净。尔等以为爷爷失了兵器,就不能与尔等厮杀。好小子来得好!看爷爷的手段罢。”
说着便进身去打,却好那七八个小伙计,皆是一拥而上。马虎鸾先闪躲了一会,得了空便进了档,见迎面有个小伙计,举着大杠子当头打下。马虎鸾说声:“来得好!”只见他将腰一弯,右手一起,认定迎面来的那小伙计一冲拳,正迎他小腹上打去。
那小伙计万来不及让,早中了一拳,“哎呀”一声,一个端坐子,跌倒在地下。只听得乒乒乓乓,所有进来七八个小伙计,皆被他打死的打死,打伤的打伤;还有见事不妙,趁着腿快溜出来的。
马虎鸾正打得落花流水,以为可解了窦飞虎的绑缚,趁此逃走了。正要去解窦飞虎的绳索,又有十来个庄汉,手中拿着钉耙锹锄之类,蜂拥进来。内中还有两个人,拿着两柄铡草的刀。马虎鸾大喜,心中暗道:“将这两把刀夺一把过来,咱便可以无虞了。”正是心中暗想,那些庄汉已一齐不分横坚直打过来;马虎鸾也不分青白横竖,打了过去,一阵遮拦隔架,已打倒了几个;两只眼觑定那拿刀的两个人,只听他大喊一声:“进来。”直奔拿刀的两个打去。那拿刀的两人,见他恶狠狠的打过来,也就恶狠狠的举刀就砍。马虎鸾却毫不畏惧,见两个来的切近,他便钻身进前。那人便举刀砍下,他便趁势往上一托,却好将那人执刀那双手腕抓住,就此用劲一捻,那人已痛入骨髓,这把铡刀早已离了手,只听当啷一声,抛落在地。
马虎鸾也不去拾,复觑定那一个,赶着飞起一脚。那一个不曾防备,又复跌倒在地,手上的铡草刀又抛落下来。还有那些庄汉,见又打倒了两个,还不肯甘心,还是向前乱打。马虎鸾杀得兴起,也不管他有锹锄之类,就一阵乱冲乱打,早把那些庄汉打得个个倒退,再也不敢上前。马虎鸾此时才把铡草刀从地上拾起来,退转身进房,就拿这刀去割窦飞虎的绑缚。窦飞虎爬起来,马虎鸾就将手中的铡草刀,分了一把与他。二人说道:“咱俩就是走,也要勒令他将咱俩的兵器交出,前途方保无虞。
不然怎么样去得?”二人正在计议,要到后面搜寻贺世保,忽又听得一片锣声,接着人声鼎沸。窦、马二人正要赶紧逃走,忽见从半空中飞进一只金镖来。毕竟马虎鸾中镖不曾,且看下回分解。
第423回 贺人杰追赶马虎鸾 关小西捉拿窦飞虎
话说马虎鸾、窦飞虎二人,听得一片锣声,人声鼎沸,知道不妙。正思逃走,忽从半空中飞进一只金镖,认定面门打来。
马虎鸾说声:“不好!”赶紧向旁边一闪,那只金镖却不曾打中。只听扑扑两声,从对面屋上跳下两个人来。再一细看,却是黄天霸、李昆二人。彼此见了面也不搭话,黄天霸舞动单刀,直奔马虎鸾。李昆舞动朴刀,直奔窦飞虎就砍。
我且先说黄天霸,一刀认定马虎鸾砍去。马虎鸾赶着将铡刀向上一架,就势向旁边一撇,隔开黄天霸的刀,便急急还了一刀,认定黄天霸半腰扫去。天霸急抽刀向中间一隔,随即向边一拨,早将铡刀拨在一旁。马虎鸾见这一刀不曾砍中,又被他拨开,便即从下面往上一翻,这叫做海底捞月,向天霸脑门上砍到。天霸向旁边一跳,让过一刀,跟着就翻起一刀,向马虎鸾左肋下搠进。马虎鸾也将刀隔住,两人一来一往,斗了七八个回合。马虎鸾总碍着兵器不合手,又因在店房内不好施展,因就一面杀一面向外退,居心想退到店屋外面院落中间,可以大展武艺。黄天霸的心也是如此,两人皆生了这般心,所以两人也就一齐想到院落内厮杀。哪知两人斗来斗去,总不能出那间店屋。此时两人杀得兴起,马虎鸾一声大喝道:“黄天霸你这小子,且住一住手,咱与你有话讲,若用暗器伤人就不算是好汉。咱俩在这屋内厮杀,总不能各显神通,多半碍手碍脚;咱俩且到院落杀个痛快,你敢与你爷争斗么?”黄天霸居心本想在院落内去杀,难得马虎鸾说出这话,正中心怀,当即骂道:“好杂种!既如此说,咱老爷还惧怕你不成!咱们走。”说着,两人都一个箭步跳在院落当中。
马虎鸾也不等天霸站定,就急急的出其不意,一铡刀向天霸杀来。天霸喝一声:“好!”当即将两足一纵,离地有五六尺高,让过铡刀。马虎鸾这一刀又砍了个空,正想拔回来再砍,哪知天霸的刀已用个泰山压顶的架式,当即砍下。要在旁人,这一刀万万躲不过去。可是马虎鸾当一刀砍空了时,他早防备到这一着,因急急的将身子一缩,等他的刀离当顶逼近,他便一纵,这叫做毒蛇出洞,早已纵到一边。天霸的刀欲要收住不往下砍,却万不能够。只听喀嚓一声,将院落中的一块石板,砍得粉碎,只见火星乱进。天霸说声:“不好!”正要将刀提回,不提防马虎鸾的铡刀,从他背后也用了个泰山压顶的架式,向天霸也砍来。天霸知道定有此着,却也不慌不忙,将手中刀执定十二分的足劲,等马虎鸾刀来得切近,他便出其不意一个翻身,背往下,脸望上,手中刀一翻,认定上面的将这刀一隔,只听叮当一声,两把刀金光乱进。接着又是一声响亮,原来马虎鸾的铡刀,被天霸的刀削去了一段,掷落在地,所以有这一声响。马虎鸾当下一看,吃惊不小,暗道:“此刀一折,咱的性命恐不能保。”复又想道:“怕什么?只要拚得命,还怕敌不过他么?”正想之间,天霸的刀又到。此时天霸却欺他手中无合手的兵器,因此一刀连一刀,一刀紧一刀,如旋风般砍来。
马虎鸾先还用那半段的铡刀,遮拦隔架,斗了十数个回合,索性将那半段的铡刀抛去,凭着赤手空拳与天霸争斗。只见他蹦
纵蹿跳,闪躲避让,身躯却再没有同他那种灵便。虽是天霸武艺高强,刀法精妙,不曾伤他一下,还把天霸闹得要发昏。正在心力并用之时,居心想这一刀发出去,就要伤了马虎鸾的要害。哪知马虎鸾更加狡猾,不知不觉蹿到天霸背后,顺势右手一起,急将天霸的胳膊就顺一挈,左手便来夺刀。天霸不防备,胳膊被他挈住,正要将那双手来打马虎鸾,早被虎鸾将刀夺住。
天霸没法,又恐将刀被他夺去,自己反倒赤手空拳,急中生计,便赶将右手一起,一劈掌认定马虎鸾手腕一剁;马虎鸾手一松,不期那把刀就抛落在地。天霸也来不及去拾,只得将那被马虎鸾挈住的一双胳膊,就用力一挣,算是挣脱下来,赶着一翻身,又与马虎鸾交手。
所幸贺人杰在房子上,看得清清楚楚。见天霸没有兵器,便舞动软索铜锤,从屋上跳下,就来助战。马虎鸾见屋上跳下一人,瞥眼一见,就是草凉驿只身保护施公的那个小孩子。此时见天霸有人来助,他也有些惧怕,惟恐随后还有人来。虽然自己本领高强,到底寡不敌众。并且不知窦飞虎究竟胜败如何,只得思想逃走。当下觑定空处,向着天霸虚打一拳,拨转身蹿蹦跳纵,一路飞跑出去。黄天霸见他逃走,想要取镖打他,却好贺人杰从后赶去。天霸就趁此在地下将刀拾起来,也就赶了出去,及至追到店外,早已不知二人去向。随后,黄天霸赶了一回,仍无踪迹,只得回来,暗道:“好在马虎鸾手无寸铁,又无暗器,大概人杰也吃不了他的亏。”掉转身回至贺二房,却好李昆与关小西二人,已将窦飞虎捉住。
你道如何捉住的?先时那窦飞虎与李昆竭力抵敌,看李昆已有些敌不过,可巧关小西从店外进来,不问青白,一路花刀也就将窦飞虎杀得头昏目眩,难以对敌。哪知窦飞虎手中的铡刀,又被关小西的倭刀削去一半,却万万不能抵敌,因思逃走,
却又无处可逃。那时就急中生计,却好店内放着一只铁香炉,便急急抢在手中,认定关小西抛去,关小西怎能不让。李昆欲待动手,却被他奋身一纵,上了房檐,撒腿就跑。李昆一见他逃走,哪里肯舍,当下也就上了屋,急将弹子掏出,按在那弓上,急急认定窦飞虎的背后颈子上一下。窦飞虎此时却只顾向前逃命,万难兼顾后面,因此不提防中了一弹;急将脸掉转过来,就望后看,再也没有那般巧法,李昆第二个弹子又到,正打中面门。窦飞虎一声“哎呀”还不曾喊出来,李昆又一弹打到,正中左眼。窦飞虎血流满面,痛不可忍,只听咕咚一声打从屋上滚跌下来。关小西见屋上滚下一人,就近一看,正是窦飞虎,因又举起倭刀背,在他腿上砍了几下,窦飞虎此时真个不能动弹了。当下关小西就招呼李昆下来,遂用绳索将窦飞虎四马倒攒蹄捆个结实,抛在一旁。绑缚停当,黄天霸已是回来,便将追逐马虎鸾不着,并贺人杰追寻前去不知去向的话,说了一遍。关小西、李昆二人,便急急说道:“好在窦飞虎已经捉住,不如咱们再分头去赶罢。”毕竟以后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424回 马虎鸾力竭势穷 贺人杰餐风宿露
话说黄天霸、关小西、李昆三人,正议分头去赶马虎鸾,好帮助人杰。忽听外面传说进来:“大人到了。”黄天霸等一听,当即迎接出去,正好施公下轿,天霸等上前请安。施公进店内坐下,天霸就将马虎鸾仍复在逃、窦飞虎业经就获、贺人杰追赶马虎鸾不知去向的话,说了一遍。施公道:“黄贤弟!贺人杰既追赶马虎鸾不知去向,诸位贤弟也须赶紧分头去赶。贺人杰年轻好胜。但是三位杀了一日,皆辛苦了,可在此稍微歇息,本部堂再派旁人,再分头去追。”即向计全、何路通、李七侯、金大力四人说道:“四位贤弟,分头去赶一趟,务要将人杰寻到。至马虎鸾能否就获,倒也不必偏执,就此一行,不可有误。”计全等四人当即答应,转身出店,飞赶而去。暂且不表。
且说施公见窦飞虎已经捉住,当下便令天霸把贺世保传来,夸奖了两句,并着他去查受伤人。等一会子,贺世保进来跪禀道:“小人查得本店共计受伤八人,身死一人;本镇庄汉受伤五人,却无死亡。”施公又命天霸去看。天霸即一同贺世保,将身死、受伤的人验看属实,回来禀明。施公又命将身死的备棺成殓,并将尸属传来,所有棺殓一切等费,均由施公发给,并赏恤银五百两;受伤的各给纹银五十两,备以养伤。贺世保店中所毁物件,着估价加倍赏银,亦如数发给。当下又命本镇地甲前来,饬令他到本地方官衙门禀明,并拿了一封名帖,令施安随同地甲去请本地方官。
次日本地官即来,施公交代清楚,所有赏给各项银两,均着本地方官如数发给,准其正用开支。本地方官哪敢不允,并将窦飞虎押解回衙,即行就地正法。吩咐已毕,地方官告辞而去。
看书的人看到此处,又要说我作书的人胡说了。怎么一位钦差大人,沿涂经过各地方,没有该管地方官,要拿了帖子去请,哪里有这等事?诸位有所不知,只因施公已在先札饬各地方官,所有经过各地方,该管地方官毋庸出境迎接并转差各事,理宜关心民事为重。所以各该管地方官知道施公言出法随,不在这些浮文末节上讲究,因也遵命照办。这皆是施公清廉的好处,若放在那些专好礼节儿的大员,经过处所,该管地方官若不出境迎接,也便大怒起来,轻则借端记过,重则借词参劾,此等人还是好的。更有一种贪婪的,所有经过的地方,各该管地方官还要送程仪路费,若送少了,心中还不愿意。试问这些程仪,难道真是地方官的腰囊么?俗语说得好:“官出于民。”
也还是剥削民脂民膏,取诸庶人,供彼所欲。施公知道这等弊端,又以保民为重,所以才这等做法,不然倒不算得是清烈贤臣了。闲话休表。施公命本地方官即日回衙,不必在此伺候。
本地方官不敢违背,只得唯唯听命,告辞而去。这里施公就在贺二房住了一夜,次日一早,也就起身。
再说马虎鸾自逃出贺二房,以为可以就此高飞而去。哪知贺人杰又从后紧紧追来。马虎鸾见他追逐得紧,要欲与他对敌,又恨手无寸铁;如不与他对敌,追到天边,也是要被他追上的了。直杀了一日,腹中也有些饥饿,身上也有些困乏,跑也跑不快了;又看天色又将晓了,到此时真个穷无所之,毫无法想。
正是一面跑一面想:作何区处呢?忽见前面有一带大树林。马虎鸾见这一座大树林,好不欢喜,当即一口气直向树林跑去。
你道他为何向树林跑去?自来做强盗的有个入林不追的规矩。
他仇深似海,只要一个人了树林,后面追的人便要止步。为什么呢?只因树林丛密,前面的人已经入了树林,后追的人看着里面,不甚清楚;若再追赶入树林,万一前面的人伏在林内,赶他的追了进来,便放了一件暗器,后面的人不及防备,那不是自投罗网么?所以后面赶的人,一见前面的人进了树林,他便止步不赶,为的是防备暗器。马虎鸾见着树林,所以心中大喜,便一口气钻入进去,便以为贺人杰必不进来追赶。哪知贺人杰明知有此规矩,他偏要赶了进去。虽说他的好胜心重,偏要赶了进去,却也免不得小人行险侥幸。马虎鸾一见人杰复赶进来,若在平时,人杰今日是吃定苦了。可是马虎鸾所有防备的暗器,早被贺世保代他收藏起来,这也算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人杰既入了树林内,虎鸾心中—想:“咱若在平时,今日叫这小子杂种定然命丧我手,只恨手无寸铁,暗器又被那忘八羔子的贺世保偷去,这便如何是好!”因就急中生计,何不如此如此?是以在树林内各处藏躲,贺人杰也是无可如何。他二人就趁着月光,在树林内鬼闹了半夜。
到了二更以后,马虎鸾忽见树林内西北角上,有了所大村庄,因复想道:“咱何不抽个空,再跑出树林,向那村庄上借住一宿,他就不能再来追赶。”心中想罢,便一溜烟跑出树林去了。人杰正是在那里急得三尸冒火,七孔生烟,捉也捉他不住,赶也赶他不及,忽然间不见虎鸾的踪迹,心中更是气恼,因道:“难道他飞上天去了不成么!”于是在树林内,又寻找了一会,只是不见。此时人杰实在身体也困乏了,又想道:“这狗强盗,既不知去向,咱也困乏起来,此地又无村庄可以投宿,不如且在林内歇息一夜,明日天明,再做计议便了。”心中想罢,就席地坐下,歇息片时。不料坐下未久,两个哈欠一打,不知不觉睡着了。幸亏在林内,虽是孟冬天气,夜间不免风霜侵骨。所幸他睡的所在,是靠着一株极大的树根,上面又是树枝密交,尚不曾为风霜所苦。他因辛苦极了,也不知道寒气逼人,一觉直睡至天明,还未睡醒。忽然间耳畔有人喊叫,他才惊醒,两眼一睁,诧异道:“计伯父!你老为何也到此处?”
原来叫唤他的人是计全。当下计全就将来意说明,他才知道。
因向计全说道:“小侄赶马虎鸾到此,他便进了树林。小侄本不敢追近他,却因他手无寸铁,料他不能奈何,因此也就赶入林中。实指望将他捉住,哪知咱四面兜拿,他却四面藏躲,隐隐忽忽,直闹昨夜三更以后。小侄偶一疏防,早被他逃脱不知去向。小侄彼时因夜深了,又无处可以投宿,身上又困乏起来,因席地坐下来暂且歇息。哪知才坐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若非伯父到来喊叫,小侄还不能就醒呢。”计全道:“你睡在这里,也不怕风霜侵骨么!”贺人杰道:“小侄倒不觉怎么冷。”
二人正在谈论,计全忽见林外头西北角上,有所村庄,因作惊讶道:“原来那边还有一所大村落,贤侄昨夜可曾看见么?”
贺人杰被计全这句话一说,即便看去,果见林外一所大村落,因答道:“小侄昨夜不曾看见。”计全道:“吾料马虎鸾这小子,定然向那村落中投宿去了。”贺人杰道:“伯父怎么见得?”
计全道:“贤侄到底年轻,不知他的诡计。他料你在此,只管与他追赶,断不致再有去处,即使见有这所村落,他亦料定你断不疑惑他前去。为什么呢?他却存了这个见解,以为你的心,觉得他可以前去投宿,难道你不会再赶前去。所以料定你料他
不敢去的。他偏料你所不及料,却好你也不曾看见这所村落,只也是他不该朝擒。就便昨夜贤侄看见了这所村落,贤侄可去赶不赶呢?”贺认杰道:“诚如伯父所言,小侄也料他断不敢去。为今之计,伯父已到了,小侄可也仗胆了,不论他在那里不在那里,咱们暂去寻他一寻。在伯父意如何呢?”计全道:“此言正合吾意。”因此二人又追赶去了。毕竟寻得马虎鸾不曾,且看下回分解。
第425回 大树林虎鸾遁迹 花豹村人杰寻踪
话说计全与贺人杰出了树林,直奔林外西北角那所村庄而去。你道这村庄是何地名?原来唤做花豹村。只因当日有一只花斑的野豹在此村中,居民受害不浅。后来有个风水先生在此经过,知道那花豹厉害,便令村中将名改换叫做花豹村,可以免其豹患,因此就叫做花豹村了。这村中聚族而居,约十数家人家,皆是姓花,平日皆以打猎为生。内中有庄首叫做花熊,绰号赛活猴,其人生得尖嘴削腮,约有三十多岁,习就了一身好武艺。在这庄中,算他是一庄之主,却有一层好处,平时仗义疏财、扶危济困;更喜打抱不平,无论你是什么人,只要落难来,他无有不帮忙的;惯用一把牛耳泼风刀,有万夫不当之勇。庄上十数家,每家的男子,没有哪一个不学武艺。他自己家中也养有十数个庄汉,也是个个武艺精强。平时放出各山打猎,得了禽兽,便拿去城中变卖,得的钱也是大家均分。此外有百数十亩良田,只有夫妇两个,倒过得极其舒服。官不差、民不扰,做一个小小富家翁。他却有一门亲戚,也是赫赫有名的人,就是殷家堡殷龙。那殷龙却与他是姑表兄弟。殷龙的妻子就是他的胞妹。这花豹村离殷家堡不过四十里地,一个在东南,一个在西北。这日他已经睡觉,忽听有人叫门,他便命人出去动问。却好就是马虎鸾前来投宿。
马虎鸾却不曾说出是行刺施公,被贺人杰追到此,力穷无所之;他却说是往南方有事,不意在中途被盗,将盘川盗去,险些儿害了性命。现在正往南方,不意又走过了宿头,因此前来暂借一宿。那庄丁见他说出这些话来,便进去告知主人。花熊听说,只以为他遇盗情实,又走过了宿头,当即命庄丁请他进去。花熊将他一看,见他颇有英雄气概,于是便问他的姓名。
马虎鸾却不敢说出真实姓名来,改了一个姓,他说姓熊名唤如虎。花熊也就信以为实,当晚又具餐以待。两人饮酒之中,又问他可会武艺。马虎鸾见问,倒也不曾瞒他,当下说道:“也曾学过,但不过不精。”花熊见他会武艺,便请他试演了一回,虽都平常,也还过得去。因又与他说道:“不怕尊驾见怪,如尊驾这般武艺,遇见了一个初出来的,你还可以抵敌;若是老江湖上的人,要吃他的亏了。在愚下看来,如尊驾这样,能再练三五年,便可以去南到北,不患有强盗打劫了。”马虎鸾听花熊说了这番话,口中虽是唯唯,心内却暗暗笑道:“你真个是‘门缝子看人,少所见而多所怪了’。咱今日是因手无寸铁,不得已故意如此,若在平时,我把武艺显出来,要把你吓死呢!不必说你一个花熊,就是数十个花熊,也不是咱爷爷的对手。”
当下只得暗笑了一回。两人饮酒已毕,花熊就留他在西厢房住下。次日即交天明,他便起身就要告辞,花熊再三留道:“你我虽是萍水相逢,这也不可多得。尊驾既已到此,敢多留一日,愚下也稍尽地主之情。”马虎鸾推辞不过,只得不走。当时花熊备了早点,请他用点心。
二人正在用点之时,忽见庄丁又进来说道:“回庄主爷知道:外面有两个官家的模样,说是奉施大人之命,特地过来拜望庄主,有话要说。”花熊见说,心中暗道:“咱向来与什么施大人不曾见过,平时也绝无来往,为什么特地差人前来拜望?这倒有些奇怪。”因问道:“这两个差官有多大年纪?姓甚名谁。”那庄丁道:“一个叫计全,约有四十岁上下;一个姓贺名人杰,不过二十岁上下。”花熊见说,当下便命庄丁去请,庄丁答应出去。这里马虎鸾听计全、贺人杰前来,知道一定是寻他的,却也不便说出。若是见面,免不得就要动手;若即告辞而去,又要为花熊所疑。因暗想道:“何不如此如此,做个脱身计呢!”因假意说道:“尊府贵客到此,在下理当回避。”
花熊见他如此说法,也是礼尚应有之事,当下也说道:“这在下也向来不相识,今既前来,也不得不请他一见,但不免有慢尊驾了。好在这两位到此,料个也无甚紧要事件,不过一见而已。纵使有话商量耽搁稍久,在下也可嘱小儿出来相陪尊驾,倒未免对不起了。”马虎鸾见他答应,好生欢喜,当即避了过去,仍到西厢房内,静听计全等有何话说。
你道计全、贺人杰为何也寻到花熊庄上呢?只因他二人到了庄前,并无别姓,问了一遍曾有人前来借宿?别家皆言没有。
二人正在疑惑,忽见旁边有个庄丁插口道:“咱今日早听见说,因大庄主家昨夜来了一人,他家投宿,不知可是此人?”计全听说,便追问道:“你们大庄主家住在何处?他姓甚名谁。”
那庄丁道:“咱们这庄上无别姓居住,皆是姓花。咱们大庄主就是这庄上的首领,单名叫个熊字,绰号赛活猴。只因他老人家平时仗义疏财,无论远方近地,有人前来,或是投宿,或是借贷,他老人家无不应允。因此借宿的人时常有的。不知你们二位长官寻的是何人?可到他家问一问便知道了。”当下庄丁就指引他二人前去。
计全、贺人杰在庄门外等了一会,见庄丁走出来请他二人进见。计全心中大喜,当与贺人杰二人跟着那庄丁走了进去。
才进了二门,早见里面走出一个人来,身穿紫花布棉袍,头戴暖帽,脚穿扳尖趿鞋,黑黝黝的面皮,两道长眉,一双凹眼,大鼻梁阔口,迎接出来。计全将他一看,知道必有本领,而且不是凶恶之人。正要上前动问,只见庄丁走到面前说道:“这就是来拜我庄主的两个长官。”花熊见说,赶着趋步上前,将手一拱道:“二位长官请了!不知二位长官驾到,小人有失恭迎,尚乞恕罪。请里面坐罢。”计全与贺人杰也就拱手答道:“倒惊动了。”花熊见计全二人实在是两个英雄的长官,而且毫无刁气,没有官家的架子。再一细看,两人皆是短衣扎袖。
计全背后插着一柄单刀,贺人杰腰间挂着一双铜锤。花熊看毕,甚是不解,便让计全、人杰二人到了厅上。计全二人复又与花熊行礼,各还一礼,然后分宾主坐下。有庄丁献上茶来,花熊便开口道:“二位长官是从哪里到此,寻找小人有何见谕?”
计全道:“一来久仰大名,特来拜望;二来动问一事。”花熊道:“有何吩咐?”计全道:“因总漕施大人奉旨进京,路过草凉驿,于夜间进来两个刺客,要报仇雪恨,一名窦飞虎,一名马虎鸾。现在窦飞虎已在毛家营贺世保家擒获,当即就地正法;那马虎鸾因他当场逃走,夺路而去。贺人杰在后追赶,直追至尊居前面那树林之下,马虎鸾进了树林。咱这位老贤侄也追进树林,还在林内相斗了两个更次。忽于二更时分,马虎鸾忽然不见,复又被他逃脱。彼时因夜静更深,难以追赶。今早才看见尊居离那树林不远,或者马虎鸾昨夜前来投宿,因此才来进访到尊姓,打听一回。后闻贵庄的庄丁说,是尊府昨夜有人到此投宿。因此在下过来动问一声,昨夜曾否留下一个姓马的强人,尚乞见示。”计全一问,不知花熊如何答出来,且看下回分解。
第426回 寻恶寇庄主说原因 想逃生强人入死路
话说花熊见计全问马虎鸾曾否留下,当下便答道:“昨夜三更时分,有一过路客人,因错过宿头;前来借宿,姓熊名如虎。因往南方作客,不料半途遇盗,劫去盘川。所幸不曾有伤性命,只身逃脱,仍往南方,因贪赶路程,特来借宿一宵。小人所留的实系熊如虎,并无什么马虎鸾。长官,尚请容察。”
贺人杰道:“还请问尊驾,这熊如虎约有多大年纪?他是个什么样面貌?身穿什么衣服,请一一告知。”花熊又道:“此人年约三十岁上下,也并不凶恶,似非强盗一流,身穿紫花布短袄,脚踏扳尖趿鞋。”话犹未完,贺人杰在旁说道:“不瞒贵庄主说,马虎鸾所穿衣服,却与此人一色无二。贵庄主所留的惟恐即系马虎鸾了。”花熊道:“长官幸勿多疑!小人还有一说,若谓此人即系马虎鸾,照长官所言,这马虎鸾悍勇异常,以长官的武艺,尚未能就地擒获,足见马虎鸾本领过人。既然彼为刺客,岂有手无寸铁便去行刺?二位长官倒不必错疑了好人。”贺人杰道:“贵庄主有所不知,还有许多情节,容在下说明,便可知其详细。”因将以上各节,细细说了一遍。花熊仍不肯信。计全道:“某有一法,与庄主说明。照庄主所说,昨夜留宿的实系姓熊名如虎,却非马虎鸾,在下亦不必与贵庄主深辩。好在此人现在房间,即请贵庄主将这熊如虎请出来,俾某等见一见。如果是熊如虎,某等万不能难为他,且与他客礼相待;若果系马虎鸾,可请贵庄主助一臂之力,帮同拿获。
俟某等回明施大人,定然酬报,何如呢?”花熊听说这句话,心中想道:“他如此说法,倒也公平之至。我且去请他出来,他如果肯出来相见,便非马虎鸾;若有疑难,一定是他了。此种大胆妄为的强人,咱又何必帮助。什么酬报倒还小事,咱也可落得个声名,是咱刚正不阿;一味相抗,不但无功,恐还有非。”主意已定,因答道:“长官所言,实系公平之至,小人当得允从。请二位长官稍待,小人去去就来。”说着起身就去。
再说马虎鸾在厢房内,听他们在外面讲话,始则听花熊坚不肯认,心中大喜;继则听计全说,要请他出去相见,心中就有些不悦;后来又听得,花熊答应计全前来招呼,心中吃惊不小,暗道:“我若不出去,也由不得我自主;若出去,对了面怎么说?”正在左右为难,忽见那壁上挂着一口宝剑,心中大喜。随即向壁上将那口宝剑取下来,拔剑在手,暗自说道:“咱得了这件兵器,如虎添翼,咱何不趁此就走?免得他来噜苏,反为不美。”想罢,就将窗格推开下来,正要纵身飞出,忽见花熊从房外走来说道:“熊大哥,方才两位官差,误疑尊驾为马虎鸾,经在下再三辩白,他等终不相信,欲请尊驾出去一见,分个真假是非。因此在下特来相请,前去一见何如?”马虎鸾见此时欲不去可不能,忽然想道:“咱何不如此如此!也甚便当。”因道:“即如此说,咱便与庄主一行便了。”说着,花熊在前,马虎鸾在后,一同出了厢房。花熊只以为果真前去,哪知他暗存诡计,走到院落中间,忽见他将身子一缩,两足一蹬,飞身上了屋檐。花熊见了,说声:“不好!咱中了他的计了。”正要追上屋去,却好计全、贺人杰二人在客厅内早瞧见,也就飞身出了大厅,一齐飞上屋面。这花熊赶着到兵器房内取了一把单刀,他却不上屋,竟由大门赶了出去。计全、贺人杰二人上了屋面,马虎鸾在前跑,计、贺二人在后追。正赶之间,却好花熊又提刀出来,三人合在一处,并力追赶。
马虎鸾是脚不贴地,舍命猛奔,一直奔庄口而去。不一刻出了庄口,只因心急,不辨脚下有物,忽被石块一绊,登时跌倒在地。贺人杰一见,好生欢喜,因即大踏步赶上前去,满拟一锤即要伤他的性命。哪知才赶到面前,马虎鸾已从地下站起来,一见贺人杰赶到,而且手舞铜锤直往下打,此时却不能再不招架,于是赶着举起那口宝剑,更不搭话,两人就交起手来。
马虎鸾一面与人杰交手,一面留神防备计全、花熊二人前来助战。只见他遮拦隔架得手,还剑毫无破绽。人杰杀得兴起,也就飞舞铜锤奋力死战。二人正在杀得我要你死、你不许我活的时节,计全、花熊二人飞赶到,又复舞双刀如旋风般砍到。马虎鸾见来势凶恶,心中暗道:“若与他三人死战,我必不免予难,不如还是逃走”。主意已定,望着贺人杰虚击一剑,复又撒腿便跑。人杰、计全、花熊三人,见他又逃脱,哪里肯舍,仍合力紧紧赶去。
马虎鸾腿法轻快,不一刻已走下十余里,人杰等三人,再也赶他不上。又赶了一回,只见马虎鸾在前,终是可望而不可及,三人好生着急,只见花熊笑道:“该死的贼囚,跑入死路去了。”计全不知所以,因问道:“庄主何以说道他跑入死路?实是不解,敢请详告。”花熊道:“前面有两条路:向西北一条路,是通京大路;东南一条路,就是殷家堡的后路。要走入此路,不过五六里宽阔地面,其余皆是九弯十八曲,路径不熟的人,万万不能进去。为什么呢?只殷家堡新近设了防备,凡遇有面生可疑之人,只要进了这条路,都要将他拿住,送到殷龙那里,细问一番。如果实非歹人,当即着人将他送出;若审出有什么不妥之处,他也不私设刑法,就随时送交地方官惩办。这条路上,固然是九弯十八曲,却又一里一个分寨,每寨设五个人防备。不论他是何人,只要进去,断不能出来的;若是熟人,外有暗号,说出就没事了。咱所以说跑人死路去,就这缘故。咱们也可不必急急去,好在他已上了我们的牢笼,迟早终要将他捉住。而况有人给咱们代捉,咱们也可稍息气力了。小人与殷龙是姑表兄弟,只要他捉住了,咱们去他家要过来便了。”
计全听说他与殷龙有亲,便大喜道:“原来庄主与殷老英雄是至戚,某等实在不知,多多得罪。如此说来,咱们又是自家人了!”
花熊见计全如此说法,也不知所以然,因急问道:“莫非长官与殷兄长有什么瓜葛么?”计全道:“在下与殷老英雄并无瓜葛。我这位贺贤侄,却是殷老英雄的驸马。前者殷家堡误劫饷银,后来奉大人之命征讨殷家堡,彼此相持有一个多月,还是朱光祖听见这个消息,由他出来和解。后殷老英雄请朱光祖作伐,将赛花小姐匹配我们这位贺贤侄。如此说来,庄主还是我们贺贤侄的表叔岳了。真是奇遇。”花熊听说,更是乐不可支。毕竟马虎鸾如何被擒,且看下回分解。
第427回 羡奇遇郎舅相逢 说前情英雄畅叙
话说计全将贺人杰系殷龙的女婿告知花熊,花熊当下大喜道:“原来如此,真是奇遇了。既这么说,那马虎鸾更加无处逃脱了。咱们可赶紧前去,招呼他堡内的人,设法兜拿,不要懈怠。”说着三人又一同飞赶而去,不一刻已进了后堡。花熊就与堡内人先行了暗号;堡内的人知道是自家,当即上来招呼。
花熊又将追赶马虎鸾的话,告诉一遍,并问道:“可有这么一个人逃进来么?”那人道:“我方才由前堡回来,不曾看见,我去问一问便知。”花熊道:“你就去问一问罢。这位小将军,就是你家老庄主的姑爷。咱们现在到你家老庄主那里去了。你们一得信,或已经将马虎鸾捉住,随即前去告诉咱们大人。”
众人听了此话,哪敢怠慢,即刻转身而去。于是花熊就同计全、人杰去往殷龙家中。未走多远,忽见迎面两个少年人招呼道:“来者可是花表叔么?”花熊见有人招呼,也就应声答道:“你可是三贤侄与四贤侄么?”又听两少年向人杰说:“咱们久违了。现在何以到此?有何贵干?真个奇遇。”人杰再将两少年仔细一看,原来不是别人,就是他的第三、第四两个舅子。一叫殷刚,一叫殷强,二人行了常礼。因说道:“便是小弟,也违教久了!还是那年在安东打擂台、捉拿蔡天化的时节一见,以后便直至如今了。岳父、岳母想均康健,大哥、二哥及二位嫂嫂想亦安好。”殷刚、殷强道:“两位老人家及哥嫂,均托庇安好。但不知兄长为何从后路而来?”贺人杰就将追赶马虎鸾的情形,前后大略说了一遍,并道:“现在该贼已进了堡内,还望贤弟代愚兄设法,赶紧拿获,不能再使他漏网才好。”殷刚道:“兄长放心,包管在今日,将这逆贼绑缚献上便了。”
说着就向殷强道:“四弟,你可去招呼各人,务获该贼,莫使漏网。一面赶紧回去,禀知父亲,就说人杰兄来了。”说罢,又与计全行了礼,然后四人就缓缓而行,直望殷龙家内而去了。
走了一会,已望见前面一带庄房。殷刚向计全道:“计老叔,小侄引导。”计全道:“岂敢岂敢!”说罢,殷刚在前引导,不一刻过了护庄河。只见一簇兵丁齐声笑道:“来了,来了!”说着就有两三个飞奔进去。计全等刚到庄门,早见殷龙带着殷猛、殷勇、殷强三人迎接出来,向着计全说道:“不知老兄弟到此,有失迎迓,尚望老兄弟恕罪。”计全道:“岂敢岂敢!便是小弟只因公务羁身,有疏问候,亦望恕罪。”殷龙复笑道:“岂敢岂敢!彼此彼此!”说罢,又向贺人杰道:“三年不见,你越发成人了。”贺人杰不等他说完,即上前先请了个安,把个殷龙直乐得笑容可掬,不知要怎样才好,当下说道:“罢了罢了!此非行礼之处,咱们里面坐罢。”说着,就让计全先行,人杰随后,花熊相陪,一同进了门,到了客厅。大家重复见礼已毕,分宾主坐下,庄丁献上茶。殷龙首先向计全说道:“老兄弟!自从那年咱们一别,于今又是三年了。光阴迅速,可怕可怕!老大人身体想当康健,褚老英雄与朱老兄弟并黄贤弟以次想均安好的。”计全道:“均托庇平安。但是朱大哥不常在淮安,他是或去或来,行踪莫定,倒也优游自在。”
殷龙又道:“愚兄方才听说小儿言道,什么马虎鸾前去行刺,当场格斗未能擒住,复又逃脱。因此沿途追赶到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究竟这马虎鸾在何处行刺?贤弟可将前后细情说一遍,使愚兄得知罢。”计全道:“说来话却甚长,兄长请听便了。只因大人奉旨陛见,于月前率领咱兄弟们动身。”方说到此处,殷龙赶着问道:“老大人来了么?现在哪里?”计全道:“毛家营暂住。不知这两日动身没有。”殷龙又说道:“既是大人现在毛家营,那儿不过是个村镇,怎么好使?咱且着人将大人请到这儿来往上两日,也可稍尽地主之谊。”计全道:“恐怕大人未必肯来。”殷龙道:“咱亲自去请,料想大人鉴咱诚心,或者可以光顾也未可定。”说罢,因即命殷猛、殷勇二人道:“你两个赶紧分头迎上前去,若遇见施老大人,务必请他老人家惠顾一趟,就说咱随后亲自就前来迎接。无论他老人家行与不行,都要竭诚请他老人家前来盘桓两日。还有诸位叔父,一齐都请过来。不可迟误,赶快迎上。”殷猛、殷勇哪敢怠慢,当即转身出门而去。
殷龙见两个儿子去了,复又问道:“大人既动身进京,这马虎鸾在何处行刺?”计全道:“这日走草凉驿,就是前月二十六夜三更以后,忽有窦飞虎、马虎鸾两人暗往行刺,当即黄贤弟预先知道。到了晚间,大家防备起来。这一次,若非令婿独力保护,大人几有性命之忧。”殷龙听说这句话,望着人杰欢喜非常,因又问道:“后来怎样呢?”计全道:“到了三更以后,那两个狗强盗突然进来。先是马虎鸾去大人卧房以内,令婿一见有人进来,就与他格斗。后来黄贤弟、李五弟,均进去助战。马虎鸾复又抽空跳出房来,当下又在院落内杀了两个更次。马虎鸾带伤脱逃,未经擒获。大人因日期急追,只得将本地方官传来,令他悬赏缉捕。这日忽有毛家营开店的上前来送信,声称马虎鸾、窦飞虎两人误落客店,被看破用酒灌醉,诱绑缚他店内。大人一闻此言,即命黄贤弟、李五弟、关贤弟并令婿四人,飞赶前去。以为既被贺家的人绑缚起来,料难挣脱,不过前去好看守,以防不虞。哪知黄贤弟等尚未到贺二房,马虎鸾、窦飞虎二人早将绳索挣断,已与贺二房的伙计大杀起来。正在彼此相斗之时,黄贤弟却好已赶到,即上前厮杀。哪知马虎鸾赤手空拳,又复被他逃脱。窦飞虎即于彼处擒获。令婿一见马虎鸾逃走,他却不肯放松,紧紧去赶。此时小弟尚未到贺二房,随着大人在后,及至到了客店方才知道。当下大人惟恐令婿年轻,或有疏虞之处,因命小弟与何贤弟、李七弟,王、郭、金三位,分头赶来。不意在令亲花豹村东南地方那树林内,瞥见令婿在树根下打盹。因将令婿喊醒,方知与马虎鸾在林内杀了有两个更次,不料又被马虎鸾逃走。复与令婿追到花庄主家,哪知又为该贼逃脱,所以沿途赶来,巧遇令郎。哪知此时反得相遇,这不是天缘凑合。”殷龙听罢这一番话,也大笑道:“真是天缘凑合,愚兄再也想不到此时可以相会的。”
话犹未完,只见两个庄丁走到殷龙面前,说道:“老庄主吩咐已办妥了。”不知所办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428回 枯树湾马虎鸾就缚 六里铺施贤臣息肩
话说殷龙正与计全畅叙寒喧,只见两个庄丁上前说道:“老庄主吩咐的事已办妥了,请示定夺。”殷龙听说,道:“拿住了么?”庄丁道:“拿住了。”殷龙说:“哪里拿住的?”庄丁道:“在枯树湾拿住的。”殷龙道:“怎么将他拿住的?”
庄丁道:“用挠钩捉住的。”殷龙道:“现在哪里?”庄丁道:“现在外面。”殷龙道:“将他押进来。”庄丁答应,转身出去。殷龙便与计全说:“马虎鸾已被拿住,幸不辱命。”计全听了大喜。马虎鸾怎么被殷龙庄丁拿住?原来他误入后堡,固已不知路径,后来因殷刚、殷强遇见计全,殷刚便与殷强到内堡招呼。殷龙将值日的庄丁传了来,吩咐一切,真是个一呼百诺,这一句话说出来,不到半个时辰,合堡的人都知道了。马虎鸾走到枯树湾,只见两旁有两株枯树,道路也甚阔,并不知道此地是陷人坑。正往前走,忽然脚下踏空,跌下陷坑内。一声响亮,当时即转出好几个庄丁,手执挠钩将他搭住,随即用绳索绑缚起来,当有庄丁扯至殷龙庄上。不一刻将马虎鸾押至厅上,并有一个庄丁呈上一口宝剑。花熊在旁看见,认得是自己的,因方悟道:“原来他将我的宝剑盗去。”当下与计全说明,即将宝剑取过来。马虎鸾一见计全、贺人杰,大骂道:“你等用这诡计将俺擒获,这算什么好汉,给咱做小子还嫌你等无用。”贺人杰在旁大怒,便欲上前拷打。计全忙拦道:“贤侄不必如此,好在他已被拿,暂且寄在令岳处,多派数人看守。等大人到此,再去请示,应如何办理之处,悉听大人吩咐便了。”
人杰见说,方才止住不动。计全又与殷龙道:“这恶贼悍勇异常,可惜他不为正。若是归正,也可为国家出力立功。如今还要请兄长多派几个心细胆大有为的人看守,将他看管起来,更要多加两条麻绳,加一加绑,方免后虑。”殷龙道:“不消贤弟费心,愚兄这里多可应办。”只见庄丁插口说道:“大老爷不消烦虑。这绑缚他的绳索并非麻绳,却是牛筋结成的。小人们知道他是个要犯,又闻他甚狠,恐有疏虞,故特为拿这牛筋绳将他绑起,任他本领再大,也断不能将这牛筋绳挣断的。”
计全听说,甚是放心。庄丁也就即刻将马虎鸾押解出去,自有地方将他锁起来,派人看守。
此时天已正午,殷龙早已命人备了酒筵。当有庄丁来请,酒席业已摆上,殷龙便邀计全赴席。大家入席,分宾主坐下。
真个是欢乐畅饮,直饮到日落西山,方才散席。这日便留计全、贺人杰并花熊在庄上住下。殷龙晚间回到内室,早有他妻子李氏向他说道:“我日间听计老爷说道:‘施大人本拟出京回任时,预备给人杰完婚。’此事在我看来,施大人陛见之后,回任与否尚在未定;人杰今年也十八岁了,赛花儿年纪也不小了。难道施大人既有此意,又难得他老人家现在这里,不如等他老人家明日到我家来的时候,就请计老爷与他老人家说,留人杰在此,择个吉日,代他们把这百年大事成就起来,免得随后又要费许多周折。好在女儿妆奁一切,终是预备现成的,只要拣个吉日就是了。不知你意下如何?”殷龙听了甚是有理,因道:“你这话说的却也不错,不过有一件,你我皆无可无不可,即是人杰也没有什么为难的。但不知施大人可能应准。”李氏道:“我看施大人虽然脾气古怪,我料他于此等事件,亦不得不允。”
殷龙道:“且待明日与计全说知,请他在大人前先探探口气,然后再做计议便了。”当下夫妇两个人也就安息了。
次日一早起来,殷龙梳洗已毕,便至外面来看计全,却早已梳洗清楚。贺人杰、花熊也早已起来。殷龙就命人拿了早点,大家一齐用毕。计全就要告辞,殷龙再三相留。计全道:“小弟本可盘桓一日,只因大人不知到了何处。又不知令郎前去曾否碰头,故要前去探探踪迹。而况马虎鸾既已在此捉住,也当与大人禀知一切,好叫大人放心。有此几层,小弟所以不敢久留。”殷龙道:“既如此说,愚兄劝贤弟再留半日,一来等大小儿、二小儿回来,看他曾否迎着大人;二来愚兄尚有两句要言,要与贤弟商酌。”计全听殷龙说出这话,心中早已明白八分,因说道:“兄长所云要言,敢是要请我吃喜酒么?”殷龙道:“贤弟,你真聪明,怎知道愚兄就是此事呢?”计全道:“欲认心中事,但听口中言。此事却是也要办了。但不知兄长是个什么主意,如何办呢?”殷龙于是就将妻子所说的话,细细的说了一遍。计全道:“此举甚好!容小弟见了大人,当代婉转陈词,善为说项,料想大人不能不允。”殷龙道:“此事总请老弟大力一言便了。”计全满口答应。贺人杰在旁听了这番话,只羞得满面通红,低头不言。殷龙见人杰如此形状,却也暗暗发笑。
日将至午,里面又摆出酒来,于是大家又复午饭。席尚未撤,殷猛、殷勇已经回来。殷龙一见,即问道:“施大人曾否迎上么?”殷勇道:“孩儿已迎上了。现在六里铺住下,今日不走了。回说:‘因日期已近,早日到京陛见,回来时再来拜庄。’孩儿说道:‘大人若不俯允,孩儿的父亲亲自前来请安,求大人枉顾了。但是父亲本不敢屈大人的大驾,只因此间房屋窄小不堪住,所以斗胆请大人厚临小庄暂驻檐帷,这却是过分之举。’施大人见孩儿说出这番话,又道:‘既承你尊大人之意,本部堂本不当却,实因趋赶进京,只得心感厚意,候回任之日再去罢。’孩儿见大人如此推辞,却也不便往下再说了。
施大人又问孩儿:‘马虎鸾究竟可知设法将他捉住。’孩儿说:‘总可报命,所患他不曾进堡。若果进来,断没有再让他逃脱的。’施大人听说,又嘱咐说:‘上复令尊,务请设法相助,毋任该贼再有漏网之事。’孩儿当下就唯唯退出了。到了外面,又重托黄叔父再三奉请。黄叔父道:‘大人既执意不行,也就不必勉强了。’正议之间,却好何叔父、李七叔父、金叔父等人,亦俱皆回来,说不曾赶上人杰贤弟。当时黄叔父就将人杰贤弟在我们这里告知何叔父等人,诸位叔父也就放心了。孩儿临走时节,黄叔父又令孩儿与计全叔父及人杰兄弟说:‘请他们两位,一经将马虎鸾拿住了,即刻回去。’又令孩儿拜上爹爹说:‘本来要过来拜望,实因不便离开,望父亲恕罪。’”殷龙见施公不来,便与计全道:“大人虽执意不来光临,愚兄却是要亲自前去拜见一番,聊尽思慕之意,不知贤弟以为如何?”
欲知计全说出什么话来,且看下回分解。
第429回 村老多情恭迎宪驾 贤臣略分接见乡民
话说计全见殷龙欲去拜见施公,当下答道:“兄长既如此竭诚,或即前去,想大人礼贤下±,也不致托故不见。他老人家惟恐开长这里必要多所应酬。他老人家是万万不肯打扰人家的。”殷龙道:“愚兄已深知大人的用意了。为今之计,咱们就往六里铺一行如何。”计全道:“使得使得。”当下殷龙即到里面换了大衣,命家丁鞴了三匹驴子,同计全、人杰三人一同出了庄门,上驴子而去。不多时刻,早到了六里铺。
施公因人杰等赶马虎鸾未回,又因前途尚有六七十里方有客店上宿打尖,所以就在六里铺暂住一宵,明日再行打听人杰的消息。现在殷龙与计全、人杰到此,当下问明镇上的人,施公住在哪家客店。这六里铺所有的人无不认得殷龙的。因此知道施大人就在方四房居住。殷龙即带着计全、人杰等到了方四房。进得门来,先有店主人方得贵上前向殷龙说道:“你老人家很是难光顾的,今日到此,有何贵干?”殷龙道:“咱是给大人请安的。施大人现住哪里?”方得贵道:“施大人现在第三进上房内居住;他们那些老爷们,皆在第二进居住。你老人家认得吗,可要咱送你去?”殷龙道:“不消送得,咱自会进去。”说罢,即与计全、人杰往里面去。才过店堂,却好天霸从里面出来。人杰瞥眼瞧见,当即喊道:“黄叔父,你老往哪里去?计叔父与侄儿的岳父都来了。”天霸见说,即止住脚步,正要问人杰的话,早见殷龙、计全二人进来。天霸抢一步走到殷龙面前,拱手喊道:“老英雄违教了,不知老英雄到此,有失远迎,尚望勿罪。小弟本拟竭诚奉拜,实因此间寸步难离,所以早间请令郎再三上复老英雄,请安致意,不恭之至,惭愧之极!”殷龙见天霸如此亲热,当即就与天霸拉手说道:“贤弟你别要如此说了,便是咱也不知大驾遥临,未曾远接,咱们大家总不要说客气话罢。老弟,你我自从一别,老弟是升官了,现在是怎么个好法?劣兄望着老弟实是羡慕钦佩,不似劣兄老朽无能,草木同腐。”天霸道:“老英雄,你是安享田园之乐,儿孙绕膝,夫妇齐眉,何等不乐!何等不快!不似咱们勤劳王事,身非由己,东西奔跑,无一刻休息之时。”殷龙道:“这也是贤弟能者多劳,国家借重的。”计全在旁见他二人立谈起来,也不进去,这是何意呢?便说道:“你们如此亲热,何必立谈,何不请到里面坐呢。”天霸道:“荒唐荒唐!请里面坐罢。”
当下殷龙到了里面,先与诸同人见礼已毕,然后分宾主坐下。大家又略叙寒暄。黄天霸复问:“老英雄,那马虎鸾曾否劳驾拿住么?”殷龙道:“已经敝庄丁在枯树湾用挠钩将该贼擒获,现在敝庄饬人看守,万无一失。故劣兄特地前来,一则给大人请安;二则来向大人请示,该贼是否押解前来,抑送往地方官惩办;三则劣兄尚有一件要事,与老弟斟酌,并求大人恩准。”天霸道:“马虎鸾既承协力擒获,感谢之至。稍停小弟当代禀知大人,看他老人家可否请见?但不知老英雄有何要事与小弟商量,尚乞见教。”殷龙道:“此事曾与计贤弟说过,就是为令盟侄之事。”黄天霸一闻之言,心中暗道:“咱本有此意要与他面谈,候出京后代人杰完娶,难得他先有此言,真好极了。”因问道:“老英雄如何商量,小弟无不从命。”殷龙道:“便是劣兄也知老弟无不应允,不过恐怕大人不能即时俯允,所以要与贤弟商量妥了,然后再求大人恩准。”黄天霸道:“老英雄且请说来,大家斟酌。”殷龙就将他妻子与他说的话,一一告知天霸。天霸道:“老英雄的用意未为不妥,便是小弟又何尝不可遵办。但不知大人意下如何。”计全、李昆皆在旁说道:“据某等之意,即照老英雄之言与大人说知,想大人亦可从权。若大人传见老英雄,还是与大人面言,想大人不能过却来意,某等再从旁襄赞,此事必谐;若大人不即传见,再由某等善为说辞。不知老英雄意下以为然否。”殷龙道:“诸位所见略同,就照此法。但老朽当面与大人谈及此事,恐有些冒昧。”天霸道:“不然某等进去禀明大人时节,即谓老英雄竭诚前来,一来为给大人请安,求大人光临他家,暂息征骖;二来有事面求大人。某等说了这句话,大人必要追问何事,然后某等只说老英雄须要面见大人之后,方肯面禀。如此一说,大人势必传见的。老英雄便可面禀了。”殷龙大喜道:“好计好计!就此办法。就请诸位与劣兄禀知一声罢。”
计全道:“爽性我去,本来要销差。”说着,又将人杰带了一同进内见施公。先请了安,站立一旁。正要开口,施公先问人杰道:“小英雄,你连日辛苦了。那马虎鸾曾赶上捉住么?”
人杰道:“马虎鸾刁猾异常,悍勇百倍,千总三番五次与他格斗,终被他逃脱。后来他误入殷家后堡,现在由千总岳父殷龙派人在殷家堡内设计将他擒住,还在殷家堡派人看守。是以千总与计伯父赶紧回来,禀知销差,并候大人示下。再千总岳父殷龙,现亦前来给大人请安求见。”施公听说,便带笑道:“这殷龙未免殷情太过了。昨日命他两子到此,请本部堂到他庄上暂住,这也是他仰慕之忱。计贤弟你可请他进来,但不知他有何话与本部堂说。”计全道:“便是参将也曾问过他。他也说道此事要求大人恩准,还说要参将与他在大人前善为说辞。参将细细想来,他也无甚要事求大人恩准,或者是为人杰的姻事亦未可定。”施公听说此话,便笑道:“计贤弟你猜的这句话,恐怕有七八分就为此事;若果殷龙是为此意,本部堂且看他说得如何,怎么样个办法,再行酌办便了。计贤弟,你且将他请来再说。”计全答应,转身出来,便将此话告知殷龙。
殷龙大喜,随即与计全进内见了施公,倒身下拜,先将昔日误劫饷银的事谢了罪,然后又将蒙允与人杰结亲谢了恩。施公见他如此谦让,也就出位将他扶起,说道:“老英雄何必如此!当日的话,咱们一概不表。你请坐下来,咱们叙谈了。”
殷龙还不肯就座,又再三谦让,然后才告坐,便与施公说道:“村民久感大人的恩德,亟思趋往淮安上叩尊颜,又恐冒昧不便,私衷耿耿,迄未释怀。今者大人人觐天颜,村民实系不知,有失远迎,抱罪之至。昨日故特命犬子恭请宪驾,以冀惠顾茅庐。此事本是村民越分之举,不过大人因行旌暂住此地,究觉窄隘非常,所以胆敢竭诚恭请,乃未蒙大人俯允。村民想来,还是自家未尽竭诚,以此不能速驾,所以今日特地亲自趋前,务乞光临。”不知施公答出什么话来,且看下回分解。
第430回 心存私意乞假完姻 体恤下情蒙恩入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