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公案 - 第 44 页/共 60 页
第387回 联交结强盗苦陈词 探情由总兵假献马
话说黄天霸被朱光祖这一番话,激得他三尸冒火,七孔生烟,也不管他是虎穴龙潭,便负气出门而去,暂且不表。再说郝天龙别了天霸等人回转山寨,走到半路,正好遇见郝天虎等,带了许多喽兵,重新赶到杀来。郝天龙一见便喝住道:“兄弟不必如此!那姓王的却是好人。为兄的被他捉去,以为性命难保。哪里知道,他不但不与我为难,反而给我亲解其缚,与我谈了半日。我将寨主大名说出。他原来久慕寨主的大名,要来拜望寨主。将为兄的腰牌借去,说是明日一定到山给寨主拜望。”说了,当下便一齐回转山头。
到了次日,窦耳墩便将郝天龙等传至大寨。大家参见已毕,窦耳墩道:“近日山下有什么肥羊从此经过?”郝天龙道:“并没有什么肥羊。”窦耳墩道:“诸位贤弟,既然无有生意走此经过,还须到各处张罗才好。不能坐吃山空。”郝天龙答应道:“早晚当去远方打听便了。”正说之间,只见有个巡山喽兵拿了一封简帖,走到窦耳墩面前跪下,说道:“启大王爷!山下现有一个姓王的,说是久仰大王的姓名,前来拜访,不知大王可招呼进来么?”窦耳墩闻言,因问道:“此人有多大年纪?”
喽兵道:“约有三十岁开外。”窦耳墩道:“他还带什么人来?”
那喽兵道:“就是他一人,并无伙伴。”窦耳墩道:“这可奇怪。他既未带有伙伴,怎么独自到此?他是一个小娃娃,又何以知道俺的名望?你去向他说,就说我不见,叫他好好回去罢!”
郝天龙在旁说道:“大哥,在小弟的愚见,还是见他的为是。”
窦耳墩道:“贤弟!你此话怎讲?”郝天龙道:“大哥有所不知,人家既有心前来拜访,哪管他年纪大小?不必说那姓王的有三十多岁,就是他十几岁,只要他竭诚而来,也是他一片好心。若不将他请进来,显没了俺们江湖上义气,而且要被他小量了俺们。所以小弟愚见,还是见他的为是。”窦耳墩道:“据贤弟所言,这姓王的是要见的?”郝天龙道:“要见的。”窦耳墩道:“见得的?”郝天龙道:“见得的。”窦耳墩道:“既然见得,就烦贤弟与咱一同出去相迎。”郝天龙答应。窦耳墩又命众喽兵排队迎接。众喽兵答应一声,即刻排起队伍,大寨内又奏起乐来,大吹大擂,窦耳墩迎接出去。
你道黄天霸如何上得山来,只因他有了腰牌,因此毫无阻挡。黄天霸正在寨外等得心急,忽闻大吹大擂,鼓乐齐鸣,知道山上有人迎接出来,他便留神观看,但见:前面走的四人,便是昨日会见的郝家兄弟。后面一人,身长八尺开外,五色脸,凹眼晴,尖鼻梁,扫帚眉,颔下一部红须,实在相貌狰狞,穷凶极恶;身穿一件洒花直裰,脚踏粉底乌靴。黄天霸正自凝神观看,忽听一人招呼道:“来者莫非姓王么?”黄天霸一闻此言,知道是郝天龙的口音,因抢进一步,答道:“在下便是王姓。哪位是寨主?”郝天龙指着窦耳墩道:“这便是俺家寨主。”黄天霸便即上前,欲与窦耳墩行礼。窦耳墩当下拦道:“且请大寨内坐下谈心。”黄天霸答应,窦耳墩便让天霸前往大寨。不一刻,已到了大寨,彼此行礼已毕,窦耳墩让天霸上座。有喽兵献上茶来。天霸开言说道:“在下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早欲前来拜访,恨无便到此。今日便道经过,一来拜望;二来特献一匹好马与寨主乘坐,但不知寨主爷尚肯笑纳否?”
窦耳墩道:“俺与尊驾向未谋面,何敢擅收宝马?但不知所得之马,何谓宝马?可能一闻其详么?”天霸道:“寨主若问此马,虽不能算龙驹,也要算得一匹马中的良骥。俺因此马非绝大英雄,人中豪杰,恐不能消受。某素仰寨主英名,故愿献此马以为坐骑。这匹马某本无意而得,昨经过张家口,偶在马市闲游,忽见这匹马身长丈二,离地高有八尺,浑身毛片雪白如霜,四足开张,大如盘盖,两个呼风耳,高竖顶门,真好一匹坐骑。某见此马,便要出价去买,可恨那卖马的高抬其价,说要一千银方可出售。某一时性急,见故意居奇,便存了一个盗马的心思,使他一两银子都取不回去。因于夜间到马市,轻轻的将马盗了出来,某便骑上那马飞奔而走。哪知此马放出一身绝技,其快似飞,真个是逐电追风,日夜可行八百里。某亦明知此马虽然盗了出来,也是难带回去。若欲送与他人,实在又不能割舍。因仰寨主大名,所以特此奉献。但寨主不可小量此马,务要笑纳的。倘若见外不收,不但令进献之人生愧,且埋没此马的宝贵了。而况此马真不易得,寨主爷可肯笑纳否?”
窦耳墩见说,哈哈大笑道:“原来尊驾得了这匹马,就将它说得如此宝贵。在俺家看来,也不算什么希罕。俺家现放着一匹不世的宝马,真要算得价重连城,名唤‘日月驌骦’,日行千里,比尊驾的这匹马,可是要宝贵百倍了。”天霸此时闻得此言,心中暗喜道:“果然此马被他盗来。既有着落,那就易于设法了。”因问道:“寨主爷既夸得这‘日月驌骦’马,如此宝贵,但某不曾亲见,总有柴不肯相信。某以为咱这匹马,就无处寻觅,哪里还有‘日行千里’的马么?恐怕是寨主爷故作此说罢!若果真有此马,可能赐咱一看,好给咱见识见识。”
窦耳墩道:“尊驾如不肯信,俺家就将那马牵出,给尊驾一观便了。”天霸道:“既如此,便请寨主爷牵出来与在下一看。”
窦耳墩当即命人将“日月驌骦”马牵来。当有喽兵答应前去。
不一刻,已将马牵至寨内。窦耳墩即请黄天霸去看。天霸只得极口赞道:“果是好马,不愧寨主爷居奇。但是寨主爷这匹马,系从何处得来,可能一道其详么?”窦耳墩道:“尊驾不知,此马乃当今万岁之叔梁九公千岁的坐骑,向在御马房喂养。俺家久已羡慕,因此将它盗来。”黄天霸道:“这匹马就是御马。现在被寨主所盗,难道当今万岁就罢了不成?也不追问么?”
窦耳墩道:“尊驾此话又不明白了。御马房既失了马,哪有不追问之理?但是他不知道是俺所盗,又向何处追问呢?”天霸道:“若是有人知道这匹马现在这里,到京里报上一信,当今万岁便即刻发兵前来,那时寨主爷能不将此马交出否?”窦耳墩道:“果能有人知道,俺家别有道理。哪怕他发兵前来,只要寻不出此马,他又能奈我何?”天霸道:“敢是寨主爷到了那时,又将此马藏在他处,使官兵搜不出来,或是闻风而逃么?”窦耳墩道:“俺实不相瞒,只因有一家,可以去寄在那里。不但寄在那里,俺还要去送信:说是此马是他所盗,俺便可以置身事外。自古道,‘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只要有了真赃实据,还怕他赖不成?不是他盗的,到了那时,见有原马在此,也是他盗的了。不然何以这匹马就在那里呢?即使有人实在知道是俺所盗,将俺捉去,俺也要将他扳上一扳,说是他使俺去盗,也要将他扳倒,使这一家问罪。”黄天霸道:“寨主爷如此所为,莫非这一家与寨主有仇么?”窦耳墩道:“俺若与他无仇,何必要去移害?”天霸道:但不知那家姓甚名谁呢?
毕竟窦耳墩说出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388回 争胜负窦耳墩定期 决输赢黄天霸讨战
却说窦耳墩因天霸问他这仇人的姓名,当下便道:“尊驾有所不知,这人虽非血海冤仇,也算仇深似海。只因当日有个黄三太那老儿。。”天霸听他说了一句,便变色问道:“黄老英雄怎样?”窦耳墩道:“那老儿俺与他向无仇隙,他做他的镖客,俺做俺的买卖。这日因打擂台,他将俺三次打败,因此俺的名望被他败了!”天霸道:“据寨主所说,到底他老人家算得是个老英雄,天下闻名了。寨主既被他老人家打败,就该自悔,才是道理。为何要出这等毒计,前去害他?”窦耳墩道:“你这话说得太不近情了。你可知道谁不要名?谁不要脸?那老儿虽有了声名,俺家可不能名闻天下;不但如此,而且被江湖上朋友耻笑。你道这仇恨可深不深么?俺家久思报复,恨未得便。现在将御马盗来,移害他一家性命,才出俺心头之恨呢!”天霸道:“寨主爷!俺且问你一人,现在那总漕施大人,此人究竟如何么?”窦耳墩道:“那施不全俺家亦久闻他的大名了。”天霸道:“这施大人还算是清官么?”窦耳墩道:“他要算是大大的一位清官。”天霸道:“还是清官好?还是赃官好?”耳墩道:“自然清官好,哪有赃官好的?”天霸道:“你既知道清官好,你怎么不怕清官呢?”窦耳墩道:“俺又不去惹他,为什么要怕他呢?”天霸道:“你虽不去惹他,就是你移害于人的恶计,若被施大人知道了,也不能轻恕于你。就便施大人不知道,难保黄老英雄不去他老人家那里申诉?既到他老人家那里申诉,这要经他老人家讯问,也不怕你不招出实在口供来。那时虽要移害于人,恐怕未必能够。”窦耳墩道:“就便施不全知道,或是黄三太那老儿去告,不必说施不全没处寻俺;即使将俺寻到了,只须俺咬定牙关,硬栽那老儿主使,施不全又能奈我何?”天霸道:“据你所说,施大人死也不怕的。你可知道黄三太老英雄早已去世么?”窦耳墩道:“那老儿死了?”天霸道:“他老人家去世了。但是他老人家虽然去世,却有个儿子,现在要算得是国家的栋梁,施大人心腹。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畏,四海闻名——一个大大英雄黄天霸么?”
窦耳墩道:“原来那老儿已死,可是便宜了他。若说他的儿子,也不过是个无名小辈,未必有什么能为,你不必说他的儿子如此的厉害。”此时天霸正是怒不可遏,兔不得大声说道:“你说他儿子是无名小辈,你可曾会过这黄天霸么?”窦耳墩道:“俺虽不曾会过,料想也甚平常。”天霸道:“你要会他么?”窦耳墩道:“俺又何必会此小辈?”天霸此时实捺之不住,因大声喝道:“窦耳墩!你这老儿坐稳了。你可认得漕标副将,遇缺升补总兵官,咱老爷黄天霸么?”
窦耳墩一闻此言,大惊失色,因也怒道:“黄天霸!你这小子,休得口出大言,须知俺爷爷不是好惹的。”天霸道:“俺老爷哪管你好惹不好惹,只要你将御马速速献出,俺老爷与你万事甘休;若再有半字含糊,可莫怪咱老爷有些对不起你。”
窦耳墩道:“天霸,你休得猖狂,你可知道俺的双钩厉害么?”
天霸道:“咱也不管你双钩单钩,只要将御马火速送出,咱爷爷或可看你的薄面,不加罪于你;若再自恃武艺,难道你有钩,咱老爷没有刀么?”窦耳墩道:“天霸!俺家也不与你辩此口角。尔若赢得俺的双钩,再将御马复盗出去,俺家便从此撒手,永不再做此等买卖。只恐你徒有虚名,赢不得俺爷爷的双钩,盗不出御马,那就是一个没用的小子了。俺也不与你计较,尔可再叫别人前来会我,尔不必再到俺大寨了!”天霸道:“咱若赢不得双钩,盗不出那御马,咱也不算是个赫赫有名的黄天霸。但是咱今日手无寸铁,不便与你争论,明日吾来擒你便了。”窦耳墩道:“既如此说,君子一言,快马难追。”天霸道:“明日定来会你便了。”黄天霸说罢即辞出,独自下得山来,当即赶回客店。
朱光祖一见便问道:“所访各节,究竟有无消息?”天霸道:“御马也曾见过。原来就是这窦耳墩老头儿所盗;他因为与小侄的父亲有夙仇,要将此马来送到咱家,扳害俺全家性命,现在小侄已经与他说明。他说:只要小侄赢得他的双钩,便将御马送出。小侄也与他说定:明日会他,与他比个高下。如小侄赢得他的双钩,不怕他不将御马交出,若再有翻悔,咱可不能善自待他了。”朱光祖听说,当时眉头一皱,又将头摇了一摇。天霸道:“叔父如何这等模样?敢是料小侄不能赢他的双钩?还是怕他不还御马么?”朱光祖道:“俺倒不甚怕他不交出御马,只愁老贤侄赢不得他手内双钩。”天霸道:“他的双钩就怎样厉害么?”朱光祖道:“贤侄有所不知,他的这双钩,却非别样兵器,名曰‘虎头倒刺软索钩’,百步之外,钩人兵器,百发百中。人若碰到他钩上,这人定然肉绽皮开,筋酥骨断。而且他这一对虎头钩,曾用毒水煮过,所谓见血封喉。人不被他钩上,却不要紧;若皮肤被他钩被,只须七日,浑身定然发肿而亡。他却有解毒的妙药。所以昔日你家尊大人与他比试擂台的时节,曾经与他讲明,不准带着兵器,只比拳脚。后来被你家尊大人暗用金镖,将他打败。因此与你家尊大人有如此仇隙。他今既约你前去,与他比试,贤侄又答应下来。如若不去,必然给他耻笑;如若前去,他这双钩,贤侄定然赢不得。非是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其实那人双钩真是厉害。贤侄既与他约定,明日前去,务要格外留心,万万不可勉强,更万万不可凭自己生性!能赢得最好,设若不能,可赶速回来。好在御马既有着落,即使赢不得他的双钩,咱们大家再设计策,总要将御马取回。不然,贤侄有违旨之罪,就是咱也无面目回见大人。贤侄宜见机而作,不可任性而为。”天霸听朱光祖说了这话,知他是一片好意,也就唯唯应命。
黄天霸安歇一夜。次日一早,即便起身,饱餐已毕,便约朱光祖等,一齐前去。走了一会。已到连环套山下。天霸即向朱光祖等道:“诸位可在此稍等一回。”朱光祖慨然答应。但见天霸装束停当,取了单刀,藏了镖囊,飞身上马。各人亦带兵器。黄天霸一骑马,便飞到山前,高声大喝:“上面听着!你可速报知窦耳墩那老儿,就说漕标副将升授总兵黄天霸老爷,特来与他比试。叫他速速下山,比个高下。”那巡山喽兵一闻此言,即刻飞报进去,到了大寨,就将黄天霸说的话,告知窦耳墩。窦耳墩闻言,也就命人备马,他便将钩提上马,直望山下冲来,与天霸比试。毕竟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389回 使双钩败走黄天霸 设妙计暗算窦耳墩
话说窦耳墩提钩上马,冲下山来,早见黄天霸立马以待。
黄天霸一见窦耳墩出来,大怒喝道:“该死的匹夫!大胆的强盗!不思悔过,反要移害于人。擅盗朝廷的御马。咱老爷今日到此,还不早早下马受缚,难道真要与老爷比试么?”窦耳墩闻言,也大怒道:“好杂种!你休得多言。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若赢得咱老子手上的双钩,咱老子自然将御马交出,让你去朝廷立功;若赢不得咱老子的双钩,不但休想御马,还要使你磕个四方头,方饶你性命。若道半个不字,休怪俺老子无情,将你擒获上山,替那黄三太送死。好小子!你快放马过来便了!”黄天霸闻言,“哇呀呀!”一声大喝,因骂道:“咱老爷若不将你这无耻的老匹夫捉住,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说着将马一拍,飞纵过来,举起一刀,直望窦耳墩劈面砍去。
窦耳墩一见,黄天霸举刀砍来,哈哈大笑道:“来得好!”说着将右手虎头钩一起,就向天霸的刀上来迎。天霸也知他的双钩厉害,哪里能将手中刀给他的虎头钩搭住?随即将刀向怀里一收。窦耳墩一刺落空,不曾将天霸的刀钩住,当下即飞起左手的钩,向天霸刺来。天霸见这来势甚猛,即便将马向旁边一领,那马从窦耳墩身旁擦过。天霸就回身反手一刀,向窦耳墩连肩带臂砍下。窦耳墩说声:“不好!”赶着将左手钩向里一收,又将右手钩向背后来迎天霸。天霸已打定主意:“任你双钩厉害,我总不与你对面交战,专在你背后乱砍。难道你有后眼,可使双钩么?”天霸见窦耳墩已回转身来,左手钩刺到,天霸也不去迎接,又将马一拍,从窦耳墩右侧闪躲过去,趁势又是一刀,直向窦耳墩右肋下刺进。窦耳墩道:“好小子!来得好!”说着就将右手的钩,向天霸的刀上一磕,准备碰上去,就这一绞,哪怕你刀法再厉害,总要被他绞落下去。天霸见了这钩磕将下来,知道他要来续刀,便又将刀向怀中一收来,窦耳墩的钩落空之时,复一刀认定窦耳墩胸前刺到。此时窦耳墩右手的钩不及来迎,只得将左手钩复又来迎。天霸这一次又未刺中,他的钩复又刺来。天霸暗想道:“我与他如此战法,怎能赢得他的双钩?不若冒险与他试一试看,单看他双钩怎样厉害。”主意已定,一面将钩让过,一面喝一声道:“窦耳墩你这老儿,看你老爷的刀罢!”说着就一路花刀砍进去,只见前八刀,后八刀,左八刀,右八刀,上下又是八刀,真个是舞动如飞,大有神出鬼人之妙。窦耳墩也就前后左右,上下遮拦隔架,迎接他的花刀。在天霸满想这一路花刀杀进,总可伤及窦耳墩一处;哪里知道窦耳墩的钩法,实在厉害,不但不能伤他,而且无懈可击。在窦耳墩初以为他藏闪躲避,不敢与他左右争斗,只道他有名无实,今见他舞出花刀,暗暗有些惊讶!虽然自家钩法却是精妙无匹,唯花刀一层,不能过于藐视,若偶然大意,不免即为所败。因此也就格外留神迎敌。两个人全有用意。等到天霸一路花刀使完,你也不曾将我刺伤,我也不曾将你打败。
此时天霸杀得兴起,准备与他死战,偏要胜他的双钩。因大吼一声:“窦耳墩你这老杂种!咱老爷不愿你在马上相斗,你敢下马步战么?”窦耳墩闻言,正中心怀——你道这是何故?
原来马战,虽然得势,却不比步战灵便。步战身纵蹿跳,自由便利。马战任你身躯灵活,总不能如步战便捷。因此窦耳墩正中心怀,当下说道:“好小子!你要步战,咱老子还惧你不成?”
说着就跳下马来。黄天霸见他下马,自己也即跳下,站立身躯,放开架路,随即一刀向窦耳墩刺来。窦耳墩也就接住。两人一来一往,又杀了三十余个回合。忽见天霸一刀砍去,窦耳墩将双钩一接,不知不觉这左手的钩已将天霸的刀搭住,趁势向怀里一拉。天霸说声:“不好!”知道自己的刀已被他钩住,因急向怀中来拖,居心将他的钩拉断下来,便可将刀收回。哪里知道正在用尽平生之力,与窦耳墩夺刀,又见窦耳墩左手钩又到。
天霸心中暗道:“此时若欲胜他,断断不能,不如使他上个小当,后再设法。”因将手一松。窦耳墩出其不意,咕咚一声,栽倒在地。天霸见他跌倒,便趁着抢进一步,一面取出镖来,准备去打。哪知窦耳墩虽然跌倒,并未昏迷,还是刻刻留神,防备天霸暗算。此时已看出破绽,赶将身子爬起,一撒手,早将手中的钩抛了过来。天霸不及提防,小腿上早被着了一钩,所幸不曾着肉,系将靴统子钩住。天霸连说:“不好!”急急将小腿望后一缩,那靴统被钩下一段来。黄天霸手无寸铁,不敢恋战,只得撒腿就跑。
朱光祖等远远的见天霸败下,赶着追过去,给他将马圈住。
天霸上马,一齐败回客店而去。窦耳墩大获全胜,心中好不欢喜。也不再追赶,率领众喽罗回山。且说黄天霸等败回客店,众人下马,进入房间。朱光祖首先问道:“老贤侄你中了他一钩,曾伤及哪里?”天霸道:“幸不曾伤及皮肉,但将靴统子钩去半截。”朱光祖道:“还是不幸中之大幸!若伤及皮肉,那可真费事了。”天霸道:“果然这老儿双钩厉害,怎样想个法儿,去破他双钩?”朱光祖道:“他双钩一日不破,这窦耳墩一日难除,御马一日不能取回。可是要破他的双钩,实在不甚容易。别样兵刃他可许你近身,独有双钩只准他钩人,人却近身不得。”天霸道:“便如何是好?”朱光祖道:“也实在没法。”关太道:“何不也学黄老伯父,不与他比试兵刃,明日约他比试拳脚。若胜得他,就叫他,将马交出;否则群起而攻之,将他打死,可将那御马取出来了。”朱光祖道:“关贤弟!你只知道与他比试拳脚,可知从前他上黄老英雄的当,现在再要如此那样,他也不肯与你比试的。”计全道:“既如此说,难道一日不能破他双钩,就一日取不出御马;若一年破不了双钩,这御马就不去取了不成么?”朱光祖道:“咱却有个主意在此,但能成功,不但御马可取出来,就是窦耳墩那老儿也可擒获。但恐一次不行,又恐他防卫甚密,更怕他收藏地方咱不知道。”
计全闻说此言,忽然大喜道:“朱大哥能如此办法,那就妙了。”
黄天霸在旁虽闻此言,却不知是何意见,因急急问道:“朱老叔!你究竟是什么主意?快说明了罢!免得使人怪气闷的。”
朱光祖道:“老贤侄!你可不必着急,任那老儿双钩厉害,咱都要聊施小技,将那老儿收服过来,以助贤侄立此大功。非是咱故意夸口,那老儿不过仗着那双钩,除去双钩,那老儿就无依靠了。”毕竟朱光祖如何用计破他双钩,且看下回分解。
第390回 朱光祖问路斩更夫 郝天龙巡夜回本寨
却说朱光祖笑道:“老贤侄!这窦耳墩所恃的就那双钩厉害,若说破他的双钩,可是没有法破,唯有将他双钩先盗回来,然后再与他交战。哪怕他有三头六臂,也不足虑了。咱的主意,就是要去盗他的双钩。”黄天霸闻言大喜道:“能得你老如此出力,小侄就感激不尽了。但不知何时去呢?”朱光祖道:“说去就去,还有什么延挨?唯虑他陈备甚严,一次恐不能到手。且到了那里,再作计议便了。”天霸又给他谢了一回,然后大家摆出酒饭。用毕,朱光祖就养了一回神,约至初更时分,他便装束停当,带了单刀,又将鸡鸣断魂香藏在身旁,并带了火种,使出赛时迁的手段,即刻出了店门,直望连环套而去。
原来朱光祖有两个绰号,一唤草上飞,一唤赛时迁,只因他飞檐走壁的功夫,要算第一。不论到什么地方,皆是毫无声息,真是身轻似叶,步快如风,展出那偷盗的本领出来,不亚当年时迁盗甲。所以他的绰号,名叫草上飞,又叫赛时迁。朱光祖一路走来,不一会已至连环套山下,当即放出飞檐走壁的武艺,由山脚下蹿到半山,早到第一座关隘。此关原来郝天豹所守,名为飞豹关。朱光祖到来关下,一纵身飞过寨栅,见里面尚有人声,他知道是守关喽兵尚未睡觉,暗想道:“这里面的道路,连环曲折,甚是难认,我又不知路径,怎么认得进去?不若如此如此。”在山路上拾了一块石子,拿在手中,四面一看,只见东面有一间小小更楼,便将手中石子取出来,向那更房门上打去。只听啪的一声,早惊动里面巡更喽兵,疑惑是巡夜头目出来巡查,赶着拿了更锣,开门出来。朱光祖此时却早隐在黑处,等那巡更的喽兵敲着更锣,走到僻静地方,朱光祖抢上一步,拔出单刀,先将刀背向那巡更喽兵,背后一刀背。只听得巡更喽兵“哎呀”一声,还未喊出来,朱光祖已跳到面前,亮出刀去,口中喝道:“你喊,咱就是一刀。”那巡更喽兵一见,实在吃惊不小,赶着跪下,哀求:“老爷饶命!小人再不敢嚷。”朱光祖道:“咱且问你,此去大寨,还有多少路程?究竟是什么走法?你如说得一字不差,咱就饶你狗命;倘若含糊,咱就是一刀,将你的首级割下。”那喽兵道:“老爷开恩,小人情愿直说。”朱光祖喝道:“你且说来。”那巡更喽兵道:“此去路径,曲折连环。老爷只认定西南转弯,皆是生路。约有二里光景,便是第二座关。进了关,可不能向西南走了,可要倒回头向东北,也约有二里路,便是第三座关。进了关,又要向西南走,还有一里多路,就到了第四座关。进了关,可又要向东北走,约有半里路的光景,那里有一棵大松树,既不能向东南,又不能向西北,可是要先向东南,后向西北,再走一里多路,便到了大寨了。”朱光袒听得清楚,又细细记了一道。复又问道:“现在这时刻你还进去么?”那更夫道:“小人们待到三更时分,便进去换班。现在已将三更了,小人要进大寨去换班了。”朱光祖道:“你叫什么名字?”那更夫道:“小人叫王八。”朱光祖听他一番言语,将路径切记清楚,便起手一刀,将王八杀死。就将他的灯笼向他身上一照,只见王八腰间,挂着一面腰牌,上写“前哨更夫一名王八”。朱光祖一见大喜,当将王八牌儿取下来,又将王八身上衣服剥下。先将腰牌挂在身间,然后将王八衣服,也穿在身上。这才将王八的尸身,推在一旁。他便提着灯笼,提了更锣,又将自己的单刀藏好,便一路敲着锣,依着王八所指路径,一直向西南走去。
约有二里的光景,果然到了第二座关。正要越关而进,早见关内已走出一人,手里也提着更锣、灯笼,由关内唱出,向朱光祖迎面走出来。到了朱光祖面前,只见那人问道:“来的可是王老八么?”朱光祖也就含糊答应,走了过去。进得关来,仍照着王八的话,向东北走去。不一刻,已到了第三座关。朱光祖一看,见栅栏关闭。他便上前叫门道:“换班了!开关呀!”
里面有人答应道:“不要叫,换班就换班,要这样喊法做什么呢?”朱光祖也道:“人家巡了半夜,你们好睡呀!还不换班,难道还要巡到天明吗?”正说之间,关门已开。朱光祖不问原由,埋着头直向里走。那守关的喽兵也不盘问,总以为是自家人——每夜皆是如此的。朱光祖过了第三关,仍然照着王八的话,直向前进。一会儿已到了第四座关,却比前三关紧,每夜皆要盘查的。朱光祖才走到关前,当有人出来问道:“你是谁呀?”朱光祖见问,便答道:“咱是王八。”那人又问道:“你是哪一哨的?”朱光祖道:“是前哨的。”那人道:“你是前哨第几队?”朱光祖见他盘问他第几队,可是回答不出,只得含糊应答“是第三队”。那守关的道:“你的腰牌拿来我看!”朱光祖就从腰间将腰牌取下,递给他看。那人验明无错,复又换了一面腰牌,递与朱光祖。朱光祖当将腰牌接过,仍然挂在腰间,也不与那人闲话,掉转身躯,即向大寨而去。
不一刻已到大寨,一想道:“我到是到了此地,却不知那窦耳墩那老儿的卧房在哪里?与其前去寻找,不如再停一刻,等个人出来,向他问一问房间。问明白了,好直截前去,岂不较为爽快?”主意打定,便在黑暗处,将身子隐藏好,躲在那里。等了一刻,只见对面走来一个人,朱光祖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郝天龙。朱光祖赶着将身子缩过去,转到那边,探身来望,只见郝天龙走过,后面跟着三人,仿佛喽兵模样。又见末后一人,不跟着郝天龙一齐走出,偏向旁边走过去了。朱光祖看了一会,见郝天龙已经走过,他偏去追那末后的一人。
转了两个弯子,居然被他赶上。此时来不及拔刀,走上前去,便在那人背后就这一腿。只听得咕咚一声,那人栽倒下来。就在这个时候,朱光祖已将单刀拔出,向那人面上一晃,口中说道:“咱老爷有话问你。你若不说真话,咱老爷就是一刀,送你的狗命。”那人被这一吓,又是跌在地上,苦苦哀求道:“老爷,老爷,有话要问小人,便请说出。如果小人知道,断不敢撒谎。”朱光祖说道:“咱且问你,你家寨主现在哪里?你可速速说明,咱老爷饶你狗命。若有半字虚言,将你一刀砍为两段。”那人道:“容小人奉禀:俺们寨主现在上房,大概已经睡觉。老爷问他有何话说?”朱光祖道:“咱找他有事,你休得多言。咱再问你这上房在哪里?”那人道:“在这大寨后面第三进。咱家寨主所住的房间,是东首一个。西首房间,是咱家小寨主住的。这两日小寨主不在寨内,出去做买卖去了。”朱光祖道:“你可知你家寨主的那一对虎头钩,他平时放在何处?”
那人道:“小人这个实在不知道,还求老爷恕罪。”朱光祖见他说不知道,也不追问,随手一刀,结果了性命,直往上房而来。
欲知如何盗出双钩,且看下回分解。
第391回 盗双钩初进连环套 借火亮惊醒窦耳墩
话说朱光祖此时将王八的衣服脱下,摔却灯笼,也不管那人尸首倒在地下,他便提着刀,直向上房而去。走到大寨围墙以外,便一纵身,蹿上房檐,蹿房越屋。不一刻,到了第三进,便蹿到东首那间屋上,就房檐倒垂下来,用了猿猴坠枝的架落,将身向窗户外望房里一瞧。只见房里面尚有灯光。便用津唾将窗纸粘湿,用刀尖戳了一个小孔。此时他已轻轻的跳落地下,靠窗脚下站住,复又从窗户纸上小孔中望了进去。只见那房内靠东首板壁,摆着一张方桌子,又一个半明不灭的残灯。
当面有一张床铺,挂着蚊帐,帐子却放着,拖在床前。朱光祖心中想道:“这床铺,大概是窦耳墩的卧床了。可不知他现在可睡在这里不曾?”于是用刀尖轻轻的将窗户拨开,用了个飞燕穿檐的架式,一缩身蹿到房内,即向桌上那残灯上取了一个火,将那鸡鸣断魂香,熏着了一会。然后走到床铺前,将帐门拨开,向里一看,床上并未睡人,只有两条白被,折叠在里面。
朱光祖惊讶道:“窦耳墩那老儿不在这里,难道我受了那人骗了么?”因又道:“且不管他在哪里,只要将他的双钩寻找到了,将这件东西盗了去,就没有事了。”一面暗想,便转过身来,在房内各处寻找了一会,并不见有什么双钩。只见壁间挂着个木匣,约有三尺来长,有七八寸宽。朱光祖暗想:难道他那双钩藏在那木匣内不成?一面想,一面就走到那里,从壁上将木匣取下,就灯前开了,向木匣内一看,原来是一对雌雄剑。朱光祖见不是双钩,心中好生着急,又将木匣盖好,仍代他挂在原处。复又寻找一回,仍然不见。暗说道:“这双钩藏在何处呢?也罢!咱寻不到双钩,便将御马盗出来,亦是好事。”又想道:“又不知御马现在何处,又如何去盗呢?不若仍是寻双钩为上策。”因此又出了房间,将窗户仍代他关上,即从这边檐上飞身上去,蹿到西首那房间屋上,伏身细听。
只听西首房里有酣睡之声。朱光祖暗道:“大约那老儿睡在这边了。”因又走到房檐口,将身子跳落下来。先在窗外静听一会,房里鼻息之声,仍然如是。朱光祖便放着胆,将窗子拨开,取出火亮,向房里一瞧,见当面也是一张床铺,也挂着蚊帐。朱光祖便即蹿身进房,正要取火种点灯,忽听得床上一人喊道:“天霸呀!天霸!不怕你绝大神通,你若蠃不得咱老子的双钩,着想将御马交出,可是梦想了。”说到此处,又鼻息如雷。朱光祖道:“此人定是窦耳墩了,咱何不就此将他杀了?那双钩无论寻得出来与否,人既杀死,虽有双钩,也无用的,就如此办法。”主意已定,手执钢刀,走到床前,将帐幕挑开。忽又听床上有人说道:“咱什么皆不怕,哪怕他黄天霸三头六臂,也蠃不得我这一对虎头钩。所怕的他前来盗我的双钩,万一被他盗去,那可就战他不过了。”讲只两句复又睡了。
朱光祖又要上前动手,忽又听他说道:“咱爷爷的伙伴,尔等就将他摆在鼓楼上,万不可又换地方。还要严加看守,提防有人来盗。”朱光祖一听,心中大喜道:“原来他的双钩摆在鼓楼上。既知收藏所在,那就易于寻找了。”正要转身去寻双钩,忽又想道:“我何以如此呆法,为何定要盗他的双钩?还不乘此将这老儿杀了,免得随后又要与他争斗,又何必定要盗去双钩呢?”心中想罢,即刻抽出刀来,将火卷一亮,向床上一照,便举刀向床上砍去。哪知不亮这火卷,还可将窦耳墩砍死;此时因这火卷一亮,早把窦耳墩惊醒过来,即听他说声:“不好!”
因又喊道:“有奸细,快来捉人!”朱光祖一听此言,也不管他何如,随即一刀向床上砍去,只听得啪一声响亮,并未砍在人的身上,却是砍到床上去了。朱光祖便掉转来,身子蹿出房外,一箭步飞身上屋檐,再四面一看,东方已经发白。他却不敢怠慢,急急向山下投奔。却好未碰着一人,走到天明,已经到了第二座关。守关喽兵尚未起来,他便越关而去,暂且按下。
再说窦耳墩醒过来,说一声:“不好了!”喊人:“来拿奸细!”怎么他就不见了?难道他会隐身法不成?诸公有所不知,因他这床后有个暗门,里面安了消息,外人看不出来。他却特为装好此门,以防人家暗算:若遇到三更半夜,措手不及之时,他便将暗门推开,就从这门里逃走。所以他一经惊醒,喊了一声:“不好!”又喊了一声:“有奸细!拿人!”他却早已从暗门内逃走去了,所以朱光祖不曾砍中。此时朱光祖虽走,窦耳墩却传齐合寨人来,各处寻找奸细。哪里寻得出人来?早已不知去向。一直寻到大寨以外,忽见有个死尸倒在那里。大家一齐上前一看,不是别人,却是郝天龙随身唤的小使扣子。大家惊讶道:“怎样他死在这里?却是被谁所杀?”郝天龙也就道:“奇怪了!咱昨夜巡查回寨,他还跟在后面,怎么就死在这里?却是被谁所杀?”正在互相惊讶,忽见第一关守山喽兵,匆匆的走到窦耳墩面前,先请了个安,然后说道:“启大王爷!前哨巡更夫王八,不知被何人杀死,尸首抛在地下。”窦耳墩更加疑惑,这王八又是何人杀的呢?郝天龙说道:“据小弟看来,定是那黄天霸小子到此。”窦耳墩道:“俺也曾看见那奸细,却非黄天霸那小子,可不知究系谁人?”郝天龙道:“即非黄天霸,也是那黄天霸那里一起的人。”窦耳墩道:“这话却也有理,除却他那里,还有什么人到此作奸细呢?”郝天龙道:“大哥不曾见个什么物件么?”窦耳墩道:“幸亏愚兄被他火卷惊醒,不然,险些儿送了性命。”郝天龙道:“照此说来,还不是个奸细,竟是刺客了。”窦耳墩道:“何尝不是刺客。”
郝天龙道:“这两日内,大哥还要小心。就是咱们大家也要小心巡查,不可再被这奸细混进来才好。”窦耳墩道:“贤弟这一二日内,倒可无虑。那奸细定料咱们这里这两日必然加意防守,断不敢来到。再过了两天,反要严加防守。他以为过了几日,俺们这里见没有事,也就松懈下来;他却趁此又到,以致后患。”
郝天龙大家齐声说道:“大哥的高见,咱们就遵命照此办法罢!”
于是大家各归本寨而去。
再说朱光祖奔走下山,便一口气跑回客店。黄天霸等一见,便迎接上来。计全首先问道:“朱大哥辛苦了,所办之事已到手么?”朱光祖道:“再莫提起,算是白跑了一回。咱早虑到,怕是一次不能到手。却好打听出来,那老儿的双钩收藏之所。”
毕竟这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392回 朱光祖再进连环套 黄天霸搜寻窦耳墩
话说朱光祖与天霸道:“今日双钩虽未盗回,好在他藏钩的所在,咱已知道。包管我明日再去,将那双钩盗回便了。”
天霸道:“他这双钩究竟藏在哪里?”朱光祖道:“咱在先也不知道,只以为随身所带。哪知到了他房里,四处寻找,不见此物。后来听他梦中所说,才知他双钩所藏的地方。那时也怪我贪心,不然,那双钩也可到手了。”天霸道:“怎么贪心?”朱光祖道:“咱听他说了双钩的所在,咱本要去。后来一想,他既然睡在这里,何不将他杀死?只要他死了,那双钩虽然厉害,既无人用,也就成了废物了。”天霸道:“你老的这主意,真是不错。后来怎么不杀那老儿呢?”朱光祖道:“咱怎么不去杀他?咱才将火卷一亮,哪里晓得就这一道亮光,把老儿惊醒了。他便大喊起来,说是:有奸细,叫人来拿。咱听此言,哪敢怠慢,即刻举刀砍去。哪知道一刀砍去,已不知那老儿何处去了。咱那时却不敢恋在那里,因此才出了他的房门。再向外面一看,东方已经发白,我便急赶回来。这不是咱贪心么?若不贪心要杀,那老儿的双钩,岂不盗回了么?”天霸道:“原来如此。但是老叔明日再去,他那里岂不严加防备?怎么得盗出来呢?”朱光祖道:“咱料彼这两日来,不致防备,以为咱断不敢去的。过两日,他那里却有了防备;以为咱料他防备松懈下来了,恐怕咱要前去,因此防备起来。那时咱要前去,岂不仍是空跑?咱偏要在他料所不及料,防所不及防的时候,前去出其不意,将他双钩盗来,岂不省了许多事?”计全道:“朱大哥!你真可谓知己知彼了。但你老虽然料事如神,咱却有些不放心你老独自前去,在咱的愚见,不若黄贤弟与你老同去。使他在那里掣老儿肘,你老便去盗钩。等得盗到以后,再来招呼他。能合力将那老儿制服住了便好;不然,能将那御马盗回,亦是大妙之事。不知你老意下如何?”朱光祖道:“计贤弟,你这话倒使得。叫黄贤弟与咱同去,咱也多一帮手,就此说法便了。”
一日无话。到了晚间,黄天霸与朱光祖,各自脱去外衣,穿了夜行衣服,各藏兵刃,暗暗出了店门,又望连环套而来。
不一会,到了山下。朱光祖放出飞檐走壁的手段;黄天霸也是如此,好在他两个人皆是熟路。话休烦絮,一齐越过五关,果然那里毫不防备。天霸与光祖道:“老叔!你便前去盗钩,咱便去那老儿房里办事,能将他一刀杀死最妙;即使不然,咱总将他牵制住了,你老放心大胆盗钩。但钩一到手,你老可要送个信来。如若不及送信,总以天明为度,无论事之成否,那时便下山回店,再作商量。”朱光祖道:“此言甚合我意,咱就去了。”黄天霸道:“你老请便。”朱光祖说罢,即便蹿身而去。
这里黄天霸也飞身上屋,到了大寨后三进。先到东首那间屋面上。伏身望那房里,静听一会,里面既无声响,又无动静。
便缩身下一只脚,倒挂在檐口,一只脚盘在树上,向房里细瞧,仍不见有什么动静。天霸因将腿放下来,跳落在地。取出火种,将纸卷燃着,就手一晃,放出亮光,向里一看,仍看不清楚,因有窗户阻挠。天霸即用刀尖戳了一个眼,近身窗外,用足了
眼力,向里观瞧,房里并无人睡。天霸见窦耳墩不在这里,因又蹿到西首房间外面,靠着窗户旁边,正在凝神侧耳,忽听更锣响处,天霸知道有打更人来,因暗道:“何不捉住那打更的,问个明白?”一蹿身飞上屋面,专等那更夫前来。不一刻,只见那更夫敲着锣缓缓而来,嘴里喊道:“各寨睡醒些呀!恐防有奸细进来呀!”一面喊,一面转过大寨的后面。天霸在屋上往下一看,见大寨后并无房屋,乃是一片空地,地上堆了许多乱石。天霸此时即飞身向寨后跳去。只见他一个箭步,早已飞到地下,却好站在那更夫面前。那更夫正往前走,忽见半空中飞下一人,这一吓即便往后一倒,跌倒在地下。天霸见他跌倒,随即将手中刀向更夫面上一晃,说道:“你嚷,咱就是一刀,立刻送你的狗命!你不必害怕,但直说便了。”那更夫听了这话,好容易挣了一会,才说出一句话来:“老。。老。。老爷开恩!”黄天霸道:“咱且问你,那窦耳墩这老儿今往哪里去了?为何他不在寨内?他平日所住的那两个房内,咱已寻过了,皆不见他在那里。你可知道他现在何处?”那更夫说道:“小人可真不清楚。既然不在上房里,或者现在内寨,也未可知。再不然,咱家寨主还有一个好地方,别人是不能到的,就是有人晓得在那里,除非自家人才可进去;不然,连门都不会开,怎么进去呢?”天霸道:“这到底是什么所在?何以如此难进去?”那更夫道:“那要晓得却不难。只用两个指头,向那石板上一按,不知怎样那石板就竖了起来,里面就现出石门。人即从门内进去。等进了石门,又用两指在门里一按,不知怎样,那石板复又盖上了,依然如初。听见那进去过的人说,里面地方极其宽大,还有好些房屋。所有珍奇异宝,皆藏里面。咱家寨主还有个小姨姨,住在那里。他今夜不在大寨内住,除去内寨,定然到那石室屋里去了。”天霸闻言又问道:“你可知这石室在哪里呢?”那更夫道:“知虽知道,但是不会开那石门。还听人道,那石门如不会开,误碰里面消息,定然要被大青石压死。因此小人不但不敢去开门,连那里也不敢常去。”天霸道:“你若怕死,便领咱前去一看,将那石室看过,再领我到内寨去走一遭,咱便饶你性命了。”那更夫道:“只要老爷不杀小人,无论什么地方,小人都情愿领带老爷去的。”天霸说:“既如此,引咱前去。”那更夫不敢怠慢,便站起来,提着灯笼,在前引路,领着黄天霸,直望石室而去。转弯抹角,已离石室不远。只见那更夫指道:“那峰岭参差,悬岩峭壁的,那里就是了。”黄天霸闻言,便将更夫两膀背绑起来,又在他身上割下一块衣襟,给他塞在口内,把他向无人处一抛,这才前去。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393回 施神勇英雄盗双钩 畏罪法巡卒私逃难
话说黄天霸处治了更夫,直望石室而来。才转过两个弯子,只见对面来了一人。他一见天霸,便大声喝道:“来者何人?到此何故?”天霸正欲躲避不及,只得答道:“你是何人?快通名来。咱老爷乃黄天霸是也!特来盗窦耳墩那老儿的双钩。”
那人一听此言,也不回话,转身就走。天霸一见,知有缘故,也就跟随下去。只见那人随弯就弯,两腿如飞,跑到一个所在。
天霸一见,是一座高楼。又见那人推开楼门,直走进去。天霸一见此情形,此时也就跟了进去。只见那人匆匆上得楼梯,急急向一个去处。天霸也轻轻的由楼梯上去。四面一看,只见楼上东首,放着一个鼓架,架着一面大鼓。又见那人爬上鼓架,向鼓上一望,不知不觉,就一吃惊,从鼓架上跌倒下来,只听咕咚一声,把那楼板震得乱响。天霸此时便抢进一步,将那人按住。只见那人已如半死。天霸便要问他的话,见那人张着口,苦着脸,好象有件不了之事。停了一刻,只见那人喊了一声道:“双钩不见,性命休矣!”天霸听得清楚,知道这鼓内就是收藏双钩的所在,现在已被朱光祖盗去了。此时心下好不欢喜,也来不及问那人的话,掉转身出了楼门,寻找朱光祖去了。你道那人是谁?原来是窦耳墩看守双钩的头目,唤作吴用人。这吴用人因得了腹泻的病,出来上厕,忽遇见天霸。听天霸一句话,说要去盗钩,他已惊吓不小,所以赶着没命的跑回去,预备将双钩拿出来,赶紧送把窦耳墩,他便没有事了。哪知天霸一见他那种情形,早猜着八九分,所以也就急急跟他跑去,打算如朱光祖不曾盗去,他便自己去盗。哪知此钩早被朱光祖盗去了。
自从朱光祖与天霸分头去后,他便寻到鼓楼,先将楼门轻轻的推了几下,见里面关得甚紧。他便不去推门,就飞身上了楼屋。原来这鼓楼四面楼窗以外,皆有栏杆。朱光祖在楼上望下一看,见栏杆可以搭脚,楼窗紧靠栏杆,他便轻落身躯,一只脚站立栏杆上面,一只脚盘在楼窗外短柱以上,将刀取出来,轻轻向楼窗窝槽底下,拨了两拨。打量拨开楼窗,钻身进去。
哪知里面有铁索链住,再也拨不开来。朱光祖也不再三去拨,复又跳上楼屋,另打主意。到了楼屋之上,暗道:“我何不由此下去?”主意已定,即将楼上的瓦揭去了一半,下面露出木板;他又将刀挑木板,划开一块,摆在一旁,便轻轻的先将两只脚望下一试,觉得下面并无阻绊,又将脚缩回来。复又伏身望下一看,将下面的地方看准了,然后用了个燕子穿帘的架式,一蹿身飞入里面,脚踏实地,这才四面观看,去寻双钩。寻了一回,但见东边鼓架上,有面大鼓,周围钉了许多三棱钉,他便知道那双钩定然藏在鼓内了。此时不敢怠慢,复使出时迁盗甲的本领,先走到鼓架面前,向上细细一看,但见无一处可以立足。又向四面再看,预备主意。忽见这鼓架高耸半空,却离正梁不远,他便从此生出计来:便一蹿身,由楼窗上面,逐节爬到正梁上,复由正梁上将身子倒垂下来,两只脚挂定正梁,一手用刀戳在鼓架子上好借劲。一手便去拔那三棱钉,好容易拔了十几根下来,看看可以立足,这才将刀拔起,回转身躯,两只脚立在没有三棱钉地方,便要去取双钩。哪知却又寻不出来,原来这双钩藏在鼓内。朱光祖暗想道:“当日水浒上那个时迁前去盗甲,那副甲却藏在鼓内,难道这双钩也藏在鼓内么?咱不管他,且将这鼓皮划开看一看再说。”因取刀在手向鼓上一划,咕咚一声,鼓皮已经划破。先将刀向里一探,觉得有物。
又将刀取出来,即在身旁取出火亮,在手内一晃,借着亮光,向鼓里看去,果见一对双钩,挂在里面。便即探手去取,哪知取不下来。又将火亮一亮,才见有细连环铁索,将双钩在那里系住。朱光祖又将刀送到里面,斩断铁索,方将双钩盗出。当即向背后插定,打算仍由楼屋上面而去。正在打算,忽听楼梯声响,朱光祖大吃一惊,便即敛声息气,侧耳细听那声音。听一刻,那声音渐渐而远,方知是楼上人下去。又听得声响,是开门出去的声音。朱光祖暗道:“难道楼上看管的人,知道咱在那里,前去送信不成?且不管他,好在咱已将钩盗出,即使有人前来,咱又何惧?就是窦耳墩老儿亲来,咱也不怕他奈何我了。”复又想道:“楼门既开,且不问他是否前去送信,咱何不从此下楼出去较为爽快呢?”主意想定,即刻带双钩下楼,去寻天霸。哪知彼此相左,天霸又跟着吴用人到了鼓楼。及至见吴用人说出那:“失去双钩,性命休矣!”他知道已被朱光祖盗去。当即下楼去寻光祖,预备一同下山。
天霸出得楼门,仍望大寨而去,想道:“若碰见朱光祖更好,如遇不见,好在双钩他已盗去,咱也可回店,稍歇一日,明日再来与那老儿讨马。”一面走,一面打点主意,正望前进,忽见一个黑影子一闪。天霸当下便击了一声掌,送了个暗号;只听得对面也击掌相应。天霸知道是朱光祖无疑了。当下便走到面前,低低问道:“可是朱光祖老叔么?”朱光祖道:“老贤侄,咱们去吧!”黄天霸道:“那东西得了么?”朱光祖道:“得了,咱们快走吧!时候儿不早了。”天霸答应,便与朱光祖二人,仍使出那飞檐走壁的功夫,真个是人不知鬼不觉,将双钩盗出,下山去了。
再说吴用人吓倒在地,渐渐醒来,见双钩不知去向,心中想道:“我若去送信,他必然说我不小心,性命必不可保;若不去送信,也是不好。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不如趁此逃下山去,寻找天霸。给他送上一信,将御马在何处的所在,告诉于他,叫他前来,或取或盗。我不但无性命之虞,说不定还有好处。”主意已定,连衣服行李也不要了。只穿着随身衣服,连夜的绕转山后路,攀岩越岭,逃命下山。我且将他暂且按下。
再说窦耳墩这夜,实在那石室内睡觉。因他近今得了一个美人,故此在那里取乐。次日一早,窦耳墩到了大寨,正要传齐各寨的头目,商量大事。忽见有几个喽兵飞跑进来,先向窦耳墩请了个安,跪下道:“启寨主爷!今有巡更喽兵李四,不知被何人背缚,口塞衣襟,抛在石室相近之地。小的今早走到那里一看,才知道是李四。现在已经带来,求大王爷示下。”窦耳墩一闻此言,已吃惊不小,因即说道:“将他带来问话。”未知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394回 窦耳墩据报问情节 郝天龙奉命看双钩
话说窦耳墩命将李四传来问话。那传令喽兵出去。窦耳墩又命传合寨的头目集议。当即有人前去。不一会,郝天龙、郝天虎、郝天彪、郝天豹等,都已齐集大寨;那巡卒亦将李四带到。窦耳墩对郝天龙道:“方才据巡卒来报,声称巡更夫李四,昨夜不知被何人背缚在石室相近之地,口塞衣襟,昏倒在地,今早始被巡卒看见。难道昨夜那天霸小子又来过不成?”郝天龙道:“这事不难追诘,但须问明李四便知分晓。”窦耳墩道:“咱已去传李四了。”只见那巡卒禀道:“小的奉大王之命,已将李四带来,听候示下。”窦耳墩道:“叫他进来问话!”那巡卒答应,即刻将李四带进大寨。李四跪在下面。窦耳墩将他一看,只见他惊魂尚未大定,面色如土。窦耳墩道:“你昨夜何时被人背缚?抛在哪里?你可从实诉来。若有半字虚言,即刻推出斩首!”李四跪下磕了一个头,战兢兢回道:“小的于昨夜四更以后,由东寨巡更,走到大寨围墙以外。正走之间,忽见大寨屋上跳下一人。小的一见,便欲声喊:‘捉拿奸细!’哪知小的还未喊出声,早被那人一刀背,将小的打倒;复将那明晃晃的钢刀,架在小的颈上,向小的恶狠狠说道:‘你可知黄天霸厉害么?”
窦耳墩听“黄天霸”三字,便吃了一惊,因向郝天龙道:“贤弟,果然不出咱之所料,竟是这个天霸小子复来。但是仔细想来,这件事还要怪贤弟不是了。”郝天龙道:“怎么又怪咱不是?若昨夜格外严防,天霸即便前来,也要被咱们捉住了。你老说料他定不敢前来,不需防备。所以咱们大家也就遵命了。你老怎么又怪起咱们不是?”窦耳墩道:“咱不怪你不曾防备,咱怪你当日见事不明,将那小子带进山来,使他知了路径。不然任他武艺再好,怎么能到此地呢?”郝天龙道:“咱当日因不知道是黄天霸,就是你老也不知道是他。后来他追究御马起来,你老又将那御马牵出,与他去看。他这才说出他的名字。你老又约定与他比试武艺,这又怪谁来呢?”窦耳墩还要与辩驳。郝天彪道:“大哥也不必与窦寨主辩驳了。在小弟看来,都有失察之误。此时不必说前番的话,且问李四,以后又怎么?”窦耳墩道:“黄天霸小子怎么绑缚你的呢?”
李四回道:“后来黄天霸一面将刀架在小的头上,一面说道:‘你嚷咱就是一刀。’大王呀!谁不怕死?谁不要命?只得哀求,说道:‘有什么话说,但请见问,小人就其所知的,对你据实讲说便了。若连小人都不知道的,你虽将我杀死,一刀砍两段,也是枉然。’黄天霸此时才说道:‘咱老爷且问你,你家寨主住哪里?’小人先回他道:‘住哪里,小人实在不知。而且小人是巡更夫,不进大寨,所以不知道寨主所住的地方。老爷若问小的,据说寨主或住大寨,或住内寨,或住石室。’黄天霸听了此话,他又说道:‘大寨内不见你家寨主,这内寨与石室在何处?你可带我前去。’小人心中一想,若不带他去,那时即刻性命难保;若带他到内寨,万一大王果在内寨怎办?虽寨主不怕,但深夜间一时不防备,又还恐大王那时睡着,他先将小人杀死以灭口,防有声张之患;然后他即进房行刺,那可是万分不妥。小的只得带他到石室那里去。小的用心,实因那石室,不知道的,不但不晓得门在哪里,还要有苦吃,所以才带他去。哪知他逼迫小的,先带他往内寨。小的说:‘不在内寨。若是不信,老爷只管前去。’那时小的又想激他一句,叫他独自去寻,小的便可赶紧出来招呼了。哪知他听了小的这话,他又不去内寨了,就拉着小的直向那石室。小的没法,无计逃脱,只得将他送到石室那里去。看看离石室不远,他又向小的说道:‘等到了那里,你可给咱老爷将石室开了,让咱进去。事成之后,咱重重有赏。’大王明鉴:小的受大王的恩典,是何等深重!不必说小的不知道那石门如何开法,即便知道,也不能开门揖盗,作那家鬼弄那家人的事呀!”
李四才说得这句话,忽见窦耳墩一笑道:“你还知这家鬼弄家人、开门揖盗的事是做不得的么?”李四道:‘小的虽是个小人,这点道理也还明白。所谓在一家顾一家,在一国顾一国。何能作出那等事来呢?”在李四却是无心话,在窦耳墩可实在有些括着郝天龙。此时郝天龙明知窦耳墩这话有因,是括着自己将天霸引上山来,却不能再与他辩。而且自己有些不是,只得隐忍不言。只听窦耳墩又问道:‘黄天霸叫你开门,你怎么与他说的呢?”李四道:“小的就向他说道:‘老爷若真送小人性命,不肯放这残生,便请老爷将小人即此一刀杀死,免得受罪。小人实在不知开那石门,老爷使小人开,小人如何开法呢?’黄天霸听小人这番话,当下说道:‘你既真不知道,咱老爷也不勉强你。咱自会去开,但不能将你放去。’小人听了这句话,心下暗想,难道还杀我不成?小人正在暗想,忽见他将小人两只臂膊,向背后一剪,立刻缚了个结实。又在小人身上,用刀割下一块衣襟,叫小人把嘴张开来,他将那割下的衣襟塞在小的口内。那时小的可真不能开口了。他还不肯放松,又将小的抛在山凹子里。”窦耳墩道:“他将你抛在山凹子里,后来可知道他究竟去开那石室的门没有么?”李四道:“哪里还看得见他去开门呢?但远远听得一句道:‘咱黄天霸特来盗取双钩的!’可不知系同何人所说?以后可全不知道了。直至天明,方才遇见这巡卒,将小人救起来的。
李四尚未说完,只见窦耳墩听说盗钩的这话,即刻面色如土,大惊道:“这便如何是好?万一我那双钩被天霸那小子盗去,咱可真无所仗恃了!”郝天龙道:“寨主休得惊慌,即使天霸本领精强,要去盗那个双钩,甚不容易。而且他绝不知这双钩藏在鼓内。他此来是先打听,看这个双钩究竟在于何处;等打听实了,然后再来盗取。”窦耳墩道:“既如此说,贤弟可前去一看,是否被他盗去?速速回信!”郝天龙答应,随即动身出寨,直望鼓楼而去。到得鼓楼门口,只见楼门大开。郝天龙走上楼梯,向上一看,这一吃惊,实在不小。只见楼屋上面,有两架宽阔椽子,露出光来,是通天的。郝天龙知道有人揭去了天窑子了。再仔细一看,又见那鼓架子旁边有拔下来的三棱钉。再从鼓上一看,那鼓皮已经划开。郝天龙即照平时那取钩的法,向鼓内去取,哪里还有什么钩来?此时郝天龙知道双钩已为人盗去,便急急寻那看管双钩小头目吴用人,再寻也寻不出。只得转回大寨,回复窦耳墩。毕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395回 失双钩窦耳墩吓倒 报机密吴用人投诚
话说郝天龙见双钩已被人盗去,当即去寻看管双钩的头目吴用人,哪知再寻也寻不到。只得回转大寨,回复窦耳墩。且说窦耳墩着郝天龙去后,两眼望穿,等他回信。正在盼望,忽见郝天龙跑得气喘喘奔进寨来。窦耳墩见他那种光景,知道不妙,便急急问道:“咱的伙伴,怎么样了?”郝天龙道:“还要问他作甚么?完了!”窦耳墩道:“怎么完了?为什么不说明白?只管这样含糊。”郝天龙道:“什么含糊不含糊,明白告诉你吧!被人家盗去了。可不是完了吗?”窦耳墩一听此言,只听:“哇呀呀!”一声不曾喊得完,向后便栽倒在地,登时昏晕过去了。当下郝天龙等一面来救,一面口中说道:“这才真完了,咱们快将御马送了去罢!”还是郝天豹道:“大哥,你不要这样说。就便将御马送出,也须将寨主唤醒,与他说明,然后再送出去,方是道理。终不成看着寨主昏晕过去,咱们就袖手观看,见死不救吗?”于是大家七手八脚,取姜汤的取姜汤,呼唤的呼唤。好一会,那窦耳墩才算苏醒过来,口中喊道:“黄天霸!黄天霸!你家父子皆与咱作对定了。你既与咱作对,咱定与你誓不两立,不拚个你死我活,我不甘休!你以为盗去咱爷爷的双钩,咱爷爷就此惧你,把御马送还与你么?好小子!你真是梦想呢!”此时窦耳墩真急得七孔生烟,三尸冒火,喊了骂,骂了喊,暴跳如雷,闹得不已。郝天龙、郝天虎、郝天彪也是骂不绝口。
郝天豹道:“诸位兄长不必作恼,小弟却有一言,望诸位兄长容纳。自古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此一定不易之理。今双钩既为他盗去,咱料他明日必定复来要索御马。但是他明日果来要马,诸位兄长还是与他战?还是与他和?若与他战,诚如我大哥所言,黄天霸虽无三头六臂,可是我辈皆非他的对手。前者尚有寨主的双钩,可与对敌;就是他亦甚惧寨主的双钩。今双钩已入他人之手,战是定战他不过,不战便与他和。但既与他和,不将御马送出,那还是句空话,他也总不肯依。势必送出御马,还要低心降气。与他言和——这又未免失了咱们志气。在小弟之见:莫如等他明日再来时,与他讲明,双钩既为你盗去,这便算是你的本领;你若再能于三日内,再将御马盗去,咱便与你世代言和。若三日之内盗不去,不但仍将双钩送还,而且不能再要御马。你坚执不行,咱们就与你拚个你死我活。如此办法,似于咱们面子上好看多了!”窦耳墩道:“贤弟!你这话又差了。咱这双钩,他既能盗去,岂有不能盗御马之理?这不是徒说白话么?”郝天龙道:“寨主所说,话可不差呀!双钩既能盗去,岂有不能盗御马之理?那不是一句白话么?在咱看来,还是与他拚力斗一回,拚个你死我活,免得又被他耻笑。”窦耳墩道:“还是这样好。”郝天龙道:“可不是这样好么?”郝天豹复又再三说道:“小弟之意,还是约他前来盗御马。若盗得去,咱们就与他言和;若盗不去,他也不甘心,势必要与我厮杀。那时再拚个你死我活,也还不迟。
何必就如此急急呢?而况小弟还有一说,那御马所藏之地,他即使前来,绝不知道。咱们再一面日夜巡防,还怕他来盗去么?
等到三日后,他如盗不去,那时他必不甘心,势必与咱为难。
好在咱们山上地雷火炮多,咱们就预先埋伏起来。等他来时,将他诱到有埋伏的地方,放起地雷火炮,把他轰死,也可以报复前仇,消却此恨了!小弟愚见如此,不知诸位兄长意下如何?”窦耳墩听了此言,因道:“咱倒忘却地雷火炮一事了。今既如此设法,咱们就预备起来便了。”大家答应。窦耳墩又问道:“咱还有一事,那看守双钩的吴用人,现在何处?他为何不来禀报?”郝天龙道:“还提他什么?吴用人早不见了。”
窦耳墩道:“就是不见,也寻个下落,还是被天霸杀死,还是到哪里去了?”郝天豹道:“小弟可想起一句话来。方才据李四说,听见黄天霸说:‘特为前来盗钩。’不知与何人所说。小弟现在仔细想来,是定与吴用人说的。但是鼓楼离石室还远,怎么吴用人会到那里去呢?这可又不解了。”窦耳墩道:“据贤弟这样说,咱又想起来了。吴用人不是昨日来告假的,说他现患腹泻。昨夜定是吴用人出去大解,他看见天霸,定然问天霸何人。天霸那时却也不知双钩的所在,因即用了个投石问路的计策试试看。吴用人一听他来盗钩,他自然赶紧回去,却好带领天霸去了。天霸既到了那里,不必说,自然将吴用人绑缚起来,他好行事。这吴用人不是天霸杀死,定是天霸将他抛入山洼里去了。可赶紧叫他们各处寻找一会,有无下落,前来回话。”
当下令喽罗往各处寻找。这里窦耳墩也就回入内寨;郝天龙等亦各回本寨而去,暂且按下。
再说黄天霸与朱光祖将双钩盗出,回至客店,心中好不欢喜。当下计全、何路通、关太都将朱光祖称赞一回。朱光祖也觉自鸣得意。大家摆出酒来,尽欢而散。席间,计全便议道:“朱大哥今日将双钩盗出,那老儿自必无所仗恃。小弟愚见,明日咱们大家各带兵刃,一齐上山,与那老儿索取御马,使他速速送出。他若再有犹疑,咱们趁此就焚毁他的寨栅,将窦耳墩捉住,与御马一同送入京师销案。”大家称是。一会儿酒饭已毕,大家正坐在那里闲谈。忽见店小二进来问道:“哪位是黄老爷?外面有个人,说是要见黄老爷,有机密话说。”大家一听,顿觉奇异,因道:“这是何人,有机密来报?”计全便对店小二道:“你且叫那人进来问话。”店小二答应出去。你道这人是谁?原来就是窦耳墩着人各处寻找、疑惑被黄天霸杀死的那个看管鼓楼上双钩的小头目吴用人。这吴用人自失去双钩之后,他便畏罪,由后山小路逃走下山。沿途访问,知黄天霸住在此地,即前来求见,禀报机密,也算是悔罪投诚。当下店小二出来道:“黄老爷叫你进去呢!”吴用人听说,就跟着进去。店小二先向黄天霸说道:“求见黄老爷的人,带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