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公案 - 第 52 页/共 60 页

众人见他言语实在,也就一齐在后面跟来。约走了一里多路,见旁边有座古庙。那人将庙门推开,让众人进去,然后又将门关上。到了大殿院落,趁着月光,向着天霸等人纳头便拜,众人甚是诧异。小西道:“汝这人姓甚名谁,何以知道大人的消息?此时见面,又何以行此重礼?从实说来,好与咱等明白。”那人道:“黄总镇!小人不是别人,就是大人在江都任上时捉住的那王雄。只因近日在琅琊山栖身,昨日奉令下山差事,晌午回山,听说:‘二大王朱世雄将漕督施公捉住,现在关在茅厕里面,使他先受些秽气,然后剖腹剜心,为绿林中朋友泄恨。’小人听了此言,吓得魂不附体,起紧销差已毕,到那厕屋里一看,果见施大人吊在那里,已是半死的样子。当时欲想救他,又因一人乏力,救他不出。只得想了一法,如此这般,问明了首尾。”说着,就将酒醉了喽兵的话,告诉了众人一遍。然后又说道:“黄总镇!这事万万不可迟延。今夜大人睡在暗室里面,遥想尚不碍事,但是明早便要杀了。方才那个大汉,与我们山上大王很有交情。”但是这大汉,何以认得山上的大王?不知王雄说出什么来,且看下回分解。 第459回 众好汉回转琅琊驿 三英雄潜入朝舞山   话说天霸见王雄说出施公下落,随问:“吴球何以与山上大王有这交情?朱世雄又从何处捉住大人?”王雄道:“这吴球虽是个砍柴的樵子,心地却是甚好。虽有一身本领,不愿落草为寇。他此时怀恨恩公,大约也是平时与王朗等说起大人专与绿林中作对,害了多少英雄豪杰,所以他不服这气。听见朱世雄将大人捉住,也就要去看望。为今之计,若能够将话说明,告知大人是为国为民,并非与强人作对,能将他疑心除去,请他同到朝舞山去,大人包管是万无一失。”天霸道:“他今与我杀了半日,此时即便前去,他也未必相信。而况他出没不定,虽知他住猫儿墩,方才那林中一带,也不见有房屋,叫俺到何处寻他?此时不知大人便了,既知大人在这朝舞山上,拚着俺这身本领,哪怕他有千军万马,皆要将大人救出。你且将路径说明,俺此刻便去是了。”王雄道:“小人岂不想如此?只因那座山头十分险峻,由此前去,有十数里河道,方可得到山下。   上岸之后,尽是小路,就连我们本山的人,黑夜之间,尚难出入。昨晚朱二大王就是在昌家庄前面树林将大人拿住,从后山河路乘船上山。总镇此时若冒险前去,设若误入他埋伏,那时岂不误了大事?且设法将大人救出,随后自然知道。但是这山头虽不比琅琊山高大,也非比寻常,论你三人虽有偌大的本领,这道宽河,今晚皆不得过去。若由后山上去,那路更绕远了。我现在信已送到,此时还须赶回山去,惟恐山上查问。”说着,匆匆的就要出去。天霸一把将他揪住,道:“你这人好无见识,方才说河面宽得过不去,难道你来去多是飞的吗?”王雄道:“我岂不想带你们进山,只因我来时节,偷了一面腰牌下山;此时回去,叫那渡船,只要将腰牌取出,自然无事。你等又无这凭据,山上查得又紧,何能混得过去?若是明早,将木排推下,趁那无人时节,蹿了过去,躲在那僻静地方。等到晚间进去,那时我出来接应,人不知,鬼不觉,将施大人救出,岂不是好?”天霸听他此言,虽似有理,总之一心在施公身上,恨不得立刻救了出来。登时向王雄说道:“你此时快快回去,告知大人,说我等明日定来便了。”说毕,放了王雄,只见他匆匆的开了庙门,回山而去。   此时已交三鼓,三人肚中甚是饥饿。天霸道:“计大哥等人,不知向何处去了?照此看来,今晚是来不及前去,总是明日五更的事件。此时须得将计大哥寻找,到个地方充饱肚子,方可商议干事。”说罢,三人出了庙门,也不问东西南北,顺着月光,一路走去。行不多远,忽见前面来了一伙人,三人疑惑是吴球的党类。正欲上前去问,对面一个哨子,早打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计全与李昆、贺人杰一众人等。天霸见是自家人,连忙招呼道:“计大哥!你们到哪里去的?我今一人杀了这半日,方才将大人的下落问明,只是有什么办法?”当时聚在一处,便将王雄的话说了一遍。计全道:“我们这山东道上,只知道有个琅琊山,谁知又有朝舞山?但不知这姓朱的又何以与咱们有仇?还是在这山上,大人到此,下山将他捉住?抑是由远处跟随前来,先将大人捉住,然后逃奔上山的?若是由远处跟来,不但大人有了下落,连那个案件,也在这人身上。你可曾问明这王雄吗?”天霸道:“小弟也是这般想法,正要问他,怎奈他立脚不定,说此时要快赶上山,惟恐山上查出,那时误事不浅。因此未曾说明,他便去了。但是大哥等在何处会见?为今之计,如何前去?既然王雄如此叮嘱,除却天明,谅难到他山上。咱们此时又饥饿了,左近一带地方,可有处买点食物?”计全道:“黄贤弟!你因这事,也把方向忘却了。由猫儿墩一路穿小路而来,走过这带树林,不就是琅琊驿么?无论何处,此时夜半更深,也没有吃物买卖。不如仍到驿馆去吃罢。”天霸向四下一望,果然不差。当时随着大众走过树林,但见前面瓦屋如林,知是到了驿馆。   众人进得门来,施安早来询问。天霸又将王雄送信的话,说了一遍、便命他去做面饭。稍停做好出来,众人饱餐了一顿。   然后天霸说道:“今番前去,除小弟与贺贤侄外,须请何老哥同去一行,方觉妥当。”何路通道:“愚兄本欲前往。贤弟本领虽佳,但那水面的功夫,未曾习过。愚兄此去,正可助一臂之力。”说着,三人带了干粮,天霸命计全等人在河岸一带接应,吩咐已毕,已交四鼓时分。顺着王雄所说的路程,一路飞奔而去。却巧五更光景,已到朝舞山下。但听水声潺潺,周围一带,有十数里河面,绕着山根。天霸道:“这样一道宽河,哪里有什么木桥?除非摆渡,方可过去。”正说之间,见对面岸上,隐隐约约有两三个喽兵,在那木排上面,好像是撑篙的模样。   天霸忙问道:“何二哥你看对面何事?”何路通道:“俺知道了,只因这河面宽大,摆渡又费用折,若造木桥,又无此工料;必是用篾缆将木头编好,从那边撑转过来,编成了一个极大的浮桥,便人行走,你看前面已到河中间了。我们在此也不能立足,莫要被他们看见,反为不美。”说着,拖了贺人杰并天霸,到了树林里面,藏着身躯,向对面看去。不多一会工夫,早见两个喽兵,将一座木排,撑过岸来,然后由浮桥上,如飞似的,又跑了过去。何路通道:“我们趁此,也可过去了,再迟,有人过来,便不佳妙。”说罢,举步在前,运动提功,顷刻工夫,由那木桥上,跑了过去。天霸见人杰年纪尚幼,深恐他不知利害,一时粗心失足落水。只得退后一步,命他先行过去,然后自己方才过去。三人到了山前,天色尚未大亮。那里也有个理解说:“每天日落时,将浮桥起去,山上的人便不得私下山去闲游,外面进来的人,也就便于稽查。五更时将桥放下,山上物件,方可着人到那沂州城内去买。   再说那山上,毫无动静。天霸向着何路通道:“你两人且在那树林背后,藏躲一会,俺进去先探个消息,如能会见大人,就此将他背出,也免得惊天动地的,为人知觉。”说罢,一个箭步,早上了树头,以高视下,向山内仔细一望,但见有三个关头,惟有头一座关头甚为雄壮。却好把守的喽兵,不在此处。   天霸看明路径,随由树林蹿入里面。不知天霸进去救得出施公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460回 入山寨窥望雄关 杀仇人邀请好友   话说黄天霸见关内喽兵不在那里把守,随即一个蹿身,到了里面。只见头关之内,一个大大的兵房,约有四五千喽兵睡在里面。兵房一带,皆挂着那些弓箭之类。当中六扇屏门,门上皆钉着铁钉,绕过屏门,有一个极大的院落;院落两旁栽了些树木。天霸向前走去,约有两箭远近,复有一座牌楼,周围一带,都排立枪炮。当中一门,将倒刺钩钉得密密层层,关门在上面;门前一连六层坡台,皆是青石砌就;两边又有两座兵房,无非是喽兵把守的所在。天霸正往前进,见有这个所在,知道是第二座关了。要想由当中进去,门既关闭,自然难入,只得复将身躯一纵,蹿到那牌楼顶上;两脚尚未站稳,忽听喀嚓一声,兵房里早来了一人。天霸吃了一惊,所幸此时交到五更,天将发白,那个月光正暗下去,猛然由黑里望去,尚辨不清楚。天霸只得将身躯缩小,将牌楼的横额,遮着自己。只听下面一人说道:“王三你也该起来了,今日是你的班期,少顷里面有人出来,见我们还未开关,岂不又是倒运?三位大王连日正喜得不亦乐乎,终日里饮酒喝叫。昨日李头目回来迟了,大王问他在何方耽搁,他说老子开关开迟,以致过河不早;大大王迁怒到老子身上,将差额除去,还打了四十大棍,欲将来治死。幸有智明大王说情,保了性命。我看你早些起罢,现在已不早了。”说着,好像小解似的,过了一会,复行进去。   天霸听下面无什么动静,仍就转身向里望去。谁知二关之里,又是三关。里面所有埋伏,向非头两座可比。一带空地,约有一里多些,地下连一草一木都没有,一片平场,好似铺就的仿佛;顶头一连三座大门,皆用铁皮包就,也是两座兵房。   再看里面,灯光雪亮,将一座九层台阶照得清清楚楚。每层台阶上皆设着擂木滚石,当中一座大炮,高悬在半空,四面皆置就车轮炮。若有外人进来,只要将车轮一开,四面八方,皆可照打。天霸细细看来,晓得他的厉害;又不知地下如此平稳,下面埋着什么物件。正在为难,突然左边来了一个灯笼,一人在前,两人在后,且说且走,说:“施公在暗室里,又饿了一夜,打量不曾死也有个八九分没气了。方才听说大大王下令,命人去看,他如已经要死,便将他拖到聚义厅前,照着智明大王所定的,将他开边庭,一人分做两个,把所有心肝五脏俱皆取出,遥祭那班朋友,为绿林中报仇雪恨。谁知道不但未死,仍比上山时精神好,听说他还大骂大王呢。这不是件奇事吗?”   后面两人说道:“大哥!在你看来,施公究竟如何?”三人你言我语,已到关口喊关。天霸再一细看,原来左边有一条极窄小路,弯弯曲曲,直抵第三座关下。天霸方才省悟,他中间这条路,尽是埋伏,若是不知他的路径,定然遭他暗算。当时听了此言,知施公仍然无恙,看看东方发白,心下急道:“这三个死囚,还不出去,再迟便不好进了。”正急之间,只听轰隆一声,关上横闩,早已落下。一声响亮,关门大开,三人走了出去。   天霸趁着此时蹿身下来,由那条小路,飞奔而去。到了前面,却是一个小小的铁门。天霸在前正想摇动,忽然里面有人一推,将门开下。天霸吃了一惊,赶着一个箭步,蹿到上面。   谁知上面那人早已看见,低声喊道:“黄总镇你来得正巧,小人在此。”天霸见有人招呼,低头向下一望,乃是方才送信的那个王雄。也就飞身下来,向他问道:“大人究竟怎样了?你何故此时出来?”王雄道:“小人幸亏早到山上,不然几乎为大王查出。却好我上山时已是三鼓以后,到了暗室里面,才将总镇的话,回明大人。聚义厅上查问,说大大王立等大人到厅上问罪,幸亏回了一番言语,方才挽回。直至五鼓以后,始为安静。小人怕总镇已到山上,冒险前来,反误了大事。因此随那里面的喽兵一同出来,却好在此遇见总镇。就此尚无人知觉,赶快出去。山外左边有五六里地方,有个马房,是从前盖的,现在破烂不堪,久无人到。大众可在那里藏躲一天。到了二鼓以后,再由这一路进来,小人总在这里接应便了。”天霸听他所言,又见天色欲亮,只得说道:“大人在那里,俺便不去了。   但是这里面路径不熟,夜间前来,又多一番周折,汝必要到此方好。”说毕,仍由原路,出了头两座关头。只见那浮桥上面,已有许多人来往,所幸相离尚远。天霸赶着运动功夫,蹿到树林里面,对何路通说了一遍。依着王雄所说的那个马房,一路而来。果然走了六七里路,渐渐离山后不远,却有一所破屋,四面八方,无人来往。天霸道:“想必就是此处了。”说罢,当先到了里面。何路通与贺人杰两人,也就随着进来。但见些朽坏的马槽,余下也别无物件。当时三人便在里面藏躲,专等二鼓以后,便去干事。   话休烦絮,单说曹勇自从将施公捉至山上,便喜得眉飞色舞,更兼智明要报关王庙大仇,更觉十分高兴。一夜之间,叫喽兵到那暗房里去了数次,皆见施公精神陡长,毫无受苦的神情。曹勇见喽兵如此回复,向着智明说道:“这施不全究竟是何人转世,便如此强硬?从昨日下午被捉,至此时未进饮食,而且被捆受苦,仍然不觉得伤损。照此看来,虽饿他两三日,也不得就死。咱们此时正是高兴,何必要到那地方才下刀?此时将他拖来,照着你的法则,由脊背下刀,用那开边庭格式,断送了他的性命,岂不爽快?”智明道:“大哥有所不知,这赃官既来山上,若是咱们自家处死,即便说与人知道,绿林中朋友也未必相信。咱们山上的威风以及朱二哥的英名,也不能大震。在小弟看来,莫若等至天明,命喽兵去到琅琊山,将那王朗一班英雄,请至咱们山上,饮酒杀人,使他们亲眼看见,如此也觉得咱们公道。便是日后绿林说起,也该称赞。”曹勇听了此言,不禁大笑道:“还是智明贤弟言之有理,此时可叫这赃官多活几时。”说着,便命了一个小头目,等天明开关,由山后小河到琅琊山去请王朗。我且将此摆着,看书是一齐来,编书的却没有两张嘴。   说施公与朱世雄出京之时,正是飞云子盗取御杯的第三日。   只因施公的书无可顿挫,必得说到此时,方可将他摆住。回头再说飞云子得了琥珀夜光杯,自己便匿迹京中,打探事后的消息。到了次日,听见街坊传说,昨日大内里失去宝物,现在皇上召见施公,命他捉拿强盗。飞云子听了笑道:“施不全你也太糊涂了,天下事,你可奉旨承办,这件事也要追究,可知我此次前来,也是你种下的深仇,用这事来害你。莫说你倚仗的这一个黄天霸,便有十个黄天霸,能奈我何?既是你为这案出京,我虽不做你的对头,那王朗面前也不能不去交代。”到了次日,果然施公回任,他又跟在施公后面,一路向山东而来。   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461回 献宝杯云鹤说威风 报喜事王朗消仇恨   话说飞云子得了琥珀夜光杯,尾随着施公到了山东,准备将宝杯交下,远走高飞。忽见施公在琅琊驿住下,知道他为访这案件,也就自己拣了客店住下,夜间出去探问消息。你道他为何不就去寨中?只因他并非是杀人放火的强盗,知道施公是个好官,此次进京,也是出于无奈。总因他有这身本领,加之与王朗又有深交,如不前去,反说他失了义气。此时见施公在此,深恐一到了山上,王朗复将他绊住,请他害施公,所以想暂避一时。   不料到第二日,施公就被朝舞山捉去。飞云子得了此信,心下想道:“不趁此完了这事,随后事件愈加多了。”次日便回到琅琊山上,早有喽兵禀知里面,适值王朗与一班强寇在聚义厅议事。喽兵说道:“现在云老爷已上山来了。”王朗听了此言,便起身来至山前。早见飞云子到了关口,彼此见面,携手而行,直至厅中坐下。王朗首先问道:“兄长此去,事件如何?前日曹勇大哥还着人来问,究竟这件宝物,可曾到手?”   飞云子道:“取是取来了,不是愚兄夸口,非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能得此宝物。自从那日离山,到了京中,已是正月十四。北道上虽走过数次,京城里面却未经久住;那大内里更未去过了。那日晚间,先在琉璃胡同寻了一家客店住下。到了三更以后,蹿出了寓所,那街面上还有来往的行人,加之月色又好,两边铺面,所有灯球点得如灯山一般。当时内宫太监也有出来观灯的,愚兄便随他们混入里面,先将路径看熟,以便次日动手。十五这天,由早至夜间,满街闲人络绎不绝。那些灯彩也说不尽五光十色,天上人间。凡到一段街坊,皆有那武职官巡查,愚兄也就在各处游玩了一回。到了三更以后,方渐渐游人稀少,此时见天色不早,也就不回客寓,直向大内而去。到了里面,谁知许多穿宫太监以及值殿的侍卫,仍旧那里看守。愚兄那时便伏在屋上,听下面的动静。那时午门外转了四更,这许多人始纷纷退去。末后来了个掌院太监,向那二人说道:‘汝们在此看管一会,少顷五更,便可换班,免得此时收去,明日又要费事。’说罢,他也去了。愚兄还怕下面有人,赶着将瓦揭去两片,向下面一看,那看守的两人已在那里吃酒。虽然此时尚未走尽,若不趁此下手,便永远不得到手了。只得用了一个缩身法,将身躯钻入里面,蹿到供桌面前,正要动手,无奈皇家的宝贝摆满案前,也不知这杯子设在何处?但见二十四碟果品,全是些珊瑚、翡翠、玛瑙、水晶雕就的器皿;还有些核桃大的珍珠、酒杯大的猫眼,以及乌金盆、铁珊瑚等类,无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那时见有这许多宝物,其中独无这御杯,正要移步细望,那边看守的人已站起身来。”飞云子笑道:“愚兄彼时急中生计,赶着用了个鬼招手,右手一起,将御案前两副烛台,全行熄灭。果见正中间有对雪亮的酒杯,杏黄颜色,润泽非常。就此顺手取杯手中,仍由那原来的瓦屋,钻到上面,回到寓中。刚欲动身,已交五鼓了。”说罢,将那夜光杯取出,递与王朗。王朗接杯手中,细细的一看,见是有生以来目所未睹。这杯子规模与寻常的酒杯略大一套,现出一种鹅黄的颜色,既薄且轻,与鸡蛋壳相仿。上面镌就的一派山水,再由山水里看去,如吞云吐雾,仿佛两条龙盘踞在里面,头角爪牙,无不活现。王朗夸赞了一番,一面令人摆酒为飞云子接风;一面向他说道:“这件宝物,非寻常可得,兄长既然取来,也该命人到朝舞山去,将盖世天王曹勇并朱世雄、尹朝贵、智明等人请到山上,珍玩一番,然后将他送至齐星楼上最高一层,以杜人来盗取。”   飞云子尚未答言,只见一个喽兵跑上厅来,向着王朗说道:“禀大王!朝舞山大王派了头目朱童前来,请大王上山,说有天大的喜事,在明日去做。大王去与不去,还请示下。”王朗笑道:“曹大哥你也太鲁莽,你那里的喜事,总比不得琥珀夜光杯重大。既可将施不全报仇,又得了这件宝物,岂不是喜上加喜?”当时向喽兵说道:“汝且命来人进来,咱们有话问他。”   喽兵答应下去,顷刻将朝舞山的人带上。王朗问了一遍,不禁拍案叫道:“这可算一时双绝了。咱们去盗此杯,也不过为施不全这一人,现在人杯两得,真乃意想不到。”随即向飞云子道:“不料兄长去后,曹勇又命朱世雄人京,一路追赶,也不过为施不全这一人。现在仇人见面,正好为众英雄雪恨。曹大哥既来招请,兄长也该前去一趟。”   飞云子听了此言,心下说道:“我当初本与他说明,将杯盗来之后,随我到任何地方。他此时却不提此话,现在若遽然说明,反而不得走脱。”当时笑道:“王贤弟,此次愚兄辛苦了,贤弟且与来人先去。愚兄稍息征骖,明日定到。这御杯既交与贤弟,愚兄之事已毕,也落得去看一看喜事。”原来飞云子这句话,却暗藏别见,王朗一时正是高兴,全不以此言留意,当即笑道:“这宝贝既到我山上,理当镇压山头。只好等大众前来再看了。”说罢,命喽兵将楼门开下,自己上楼,将那琥珀夜光杯收在顶上一层那个八门柜内;然后下来,陪飞云子吃了酒,随与朝舞山的喽兵下山而去。这里飞云子见他去后,回到自己房中,将随身物件打了个包裹,也就不辞而别。就此一去,直至大破齐星楼方有交代。   且说曹勇打发喽兵去后,直至上灯时候,又向智明说道:“王朗离此也有数十里路程,今日晚间断不会前来,你我此时何不到暗室一走,若施不全尚可支持,便等客来,再行处治;若已经要死,不如先将他刺心剖腹,将个空尸骸留放在此地,以为凭据。不知贤弟意下如何?”智明道:“俺便与你去,将他数说一番,问他那破关王庙的英雄何在?现在既已到此,也叫他知道是自作其孽,不可挽回。看他如何解说。我恐他此时也悔之无及。”说罢,两人哈哈大笑,一同到暗室里来。不知施公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462回 贺人杰拚力救施公 黄天霸飞镖伤曹勇   却说智明同曹勇来到暗室里,先向那喽兵问道:“你在这里看守了两日,施不全此时究竟怎样了?”喽兵道:“捆在这里面,虽是动弹不得,但有一层令人奇怪!饿了一日两夜,居然皮毛不变,一点伤损没有,终日里仍是骂不绝口,连小人皆为他骂厌了。”曹勇大怒,便与尹、朱说道:“不待王朗到来,在我看来,再将他饿十朝半月,恐也不能将他饿死;倘耽延时刻,为他手下知道。不如此时将他治死,免得后患。”朱世雄道:“汝且随我进来,单看这赃官有多大的气力,竟如此难死!”   说着,与曹勇、智明等人到了里面。   此时施公已知天霸到了此地,放心大胆向曹勇骂道:“你这般狗强盗!平日横行不法,应该早早伏诛。本院乃朝廷大臣,竟敢拘辱此地!倘能悔心改过,将本院送入府城,或可既往不咎,全其首领;若仍目无法纪,本院今日虽死你手,一旦天兵到此,将你等捣巢灭穴,鸡犬不留。”说罢,仍是大骂不休。   曹勇听了笑道:“汝此刻死在头上,还用这花言巧语,哄骗众人。可知你作孽太多,仇人过众,俺倒也想让你活命,但恐那死鬼阴魂不肯甘休。你也休得妄想了!”尹朝贵道:“大哥!你还同他说什么言语?不如就此抬至厅前,三刀两斧,将他完了;随后再将那黄天霸等人捉住,碎尸万段,以报大仇。”朱世雄也道:“依咱的意思,昨日上山时,就要将他处死了。智明贤弟偏想出许多花样,留在这里,直至今日,仍然未死,反被他千强盗万强盗骂了许多。我等先后皆送他一死,等什么王朗?只要有这赃官的尸腔、首级,还怕人不信么?大哥平时性子最急,今日这件要事,反懈怠下来。你道可恼不可恼?”   曹勇被他二人你言我语,说得气涌上来,又听施公仍是不绝的痛骂,就大怒道:“你这厮也自寻早死。本想让你再活多时,等俺一个朋友到来,慢慢处治;谁知阎王簿上注明在此,不能等到夜间。今晚不令你重重的快活一番,还道强盗认真怕你?两位贤弟!可就此动手,将他送往厅前,听俺动手。”说着,只见朱世雄、尹朝贵两个一声答应,走到里面,早将施公平拖出来,一溜烟来到聚义厅,将施公摔下。早见曹勇叫两个喽兵,端一口油锅,一张大凳,所有那麻绳、钵头,以及火炉、柴炭之类,无不预备齐全。然后曹勇又命那宰坊的喽兵,先将施公捆起,四马攒蹄,并在一处。正要向大凳上推去,忽见两个执刀的“哎呀”一声,向后一仰,早已栽倒在地,将手上那柄刀,摔去有五六尺远近,一声响,正落在智明身旁。众人不解何故,反向喽兵骂道:“你这杂种好不济事!还未开刀,就摔了家伙,还能做这买卖吗?”正说之间,又有第二个上来,谁知尚未起身,厅口扑扑两声,早下来一人,高声喝道:“曹勇!你这狗头,敢杀朝廷命官,俺黄天霸来也!”说着就是一刀向曹勇砍下。众人不提防,忽听“黄天霸”三字,如霹雷一声,所有喽兵没命逃去。此时智明虽在后面,到了这地步,也就不能不去动手。赶即跑到前面,将上面一把虎皮交椅抢在手中,便与黄天霸抵敌。谁知天霸一刀,向曹勇砍下,曹勇也是个手无寸铁,仗着身体灵便,便用了个燕子穿帘式,两足往下一顿,早到天霸背后,顺手将腰一弯,在地下把喽兵摔去的刀拾在手内,便想赶到施公面前,一刀结果了性命,然后再与他斗。说时迟,那时快,前面厅口,早已进来一人,双锤一摆,认定曹勇打下。曹勇看的真切,急架相迎。尹朝贵与朱世雄见来人已为他两人接住,趁此便飞到前面,各取自己的兵刃,一个飞抓,一个单拐,抢在手中,复奔到厅上。高声喊道:“大哥!且莫惧怕,俺两人拿着家伙来了。”说着,又直奔天霸。   天霸此时见三人敌他一个,明知贺人杰已到,深恐为众人缠住,不得分身;设若有人将施公结果,那时如何是好?不禁高声叫道:“贺贤侄还不将大人保出,在此恋战什么?”这句话,把贺人杰提醒,一手舞动飞锤,把曹勇的刀紧紧逼住,一手便将施公身上的绳索,向上一提,望腰间一夹,拚力将曹勇的刀架开,蹿蹦纵跳,早出了厅前。曹勇见施公被一个后生救去,这一急非同小可,赶着在后追来,大声喝道:“汝这小娃,胎毛未净,竟敢与俺作对!不将你这厮杀死,再不能占这山头。”   说罢,也就赶来,蹿过房屋,向他赶去。贺人杰见他来赶,虽不惧怕,因腰间夹着施公,不能听其自便。还未蹿出第二座关寨,后面曹勇已到,只听他高声叫道:“前面喽兵,赶快放箭,莫要被这人逃去。”一声招呼,那守关喽兵早已得信,见一人将施公夹住向外奔逃,知是他手下勇士,当时矢如雨点一般,向贺人杰身上射来。此时前有喽兵,后有曹勇,仗他有通天本领,总不能与这乱箭相敌。贺人杰知事不妙,忽然叱咤一声,掉转身躯,复行杀人里面。   黄天霸与尹朝贵、智明等三人战在一处。见人杰已经出去,也就无心恋战,一刀将朱世雄的飞抓架开,撇开众人,撒腿就跑。所幸出了厅外,便见那个铁板腰门开在前面;蹿门过去,已见贺人杰为乱箭逼住,不能上前。天霸到了此时,只得将金   镖取出,相隔有四五箭远,对定曹勇一镖打去。曹勇此时正与人杰恶斗,见他复转身来,与自己拚力,也就大刀一摆,对定锤头遮拦隔架。二人正是你要我死,我要你亡,不防着后面暗器前来,一刀将锤头隔开;正要还手砍去,忽觉脑后冷风一阵,一物打来,晓得不好,赶着一个进身,奔到旁边,那知已来不及,“哎呀”一声,肩头上已着了一镖。天霸见已打中,随即一箭步到了跟前,便想再砍一刀,送他性命。忽听后面智明喊道:“王大哥!快来助战,莫要为这厮走了。”说着,对面来了一人,如风驰电掣一般,从关头飞下,手执连环枪向天霸便刺。贺人杰见曹勇中镖栽倒,便想就此拨箭奔逃。无奈智明等见有人来将天霸敌住,也就一拥上前,来阻人杰,此时把天霸与贺人杰等团团围住。不知天霸等果否能杀出重围,且看下回分解。 第463回 出重围人杰失路 渡宽河王雄驾舟   却说贺人杰见曹勇中镖,正想就此杀出重围,忽见对面又来一人,年约四旬以外,手执连环枪将天霸敌住,后面智明等人,复又拥上。虽然拚力冲杀,只是难出重围。危急之间,忽听叱咤一声:“贺贤侄勿得惊惧,俺何路通来也。”言罢,只见朱世雄栽倒地下,眼角上面流出飞红。双拐并施,早把智明战住。贺人杰见有人帮助,赶着一锤将尹朝贵打退,转身向外来打喽兵。顷刻之间,已经杀出一条血路,掉转身望着关头一路飞奔而去。   无奈昨夜到此,虽是五更天气,月色微明,从那浮桥而过。   谁知此时这一阵恶杀,早已将方向忘却。出了关门,不向原路去走,反向山后而来。一气奔驰,约走八九里地面,看是树林杂丛,不辨东西。心下明知走错路径,想再寻原路,又恐遇见了强寇,厮杀起来,那时复又入重地;只得穿林越树,向后逃奔。又走了二三里路途,方将树林走尽,以为可寻大路;再朝前面一望,不禁失声喊道:“大人!大人!天绝我也!”乃是白茫茫一道大河横于前面。河内连一舟一筏俱无。再朝那树林望去,所幸敌人未来,不得已只得将施公由腰间放下,喊了两声,方才惊醒。见人杰一人在此,忙问道:“黄贤弟到何处去了?此时离驿馆尚有多远?后面可有人追来?设非众人前来,施某久已没命了。”人杰见施公尚可能言语,乃道:“黄叔父尚在里面,是千总将大人救出的,但是走错了路途,前面这宽河阻住,设若有人追来,那便如何是好?”施公听说,向前一望,也就吓得哑口无言。过了半晌,向人杰问道:“何贤弟已经到此,何以不见前来?若他能来此,你我便可有命。此时走入绝路,且让我在此少坐,汝可向沿河一带,寻看寻看,若有什么渔船,无论何人,先给他些银两,渡过此河,再灭这山寨。”   人杰也是没法,只得依着言语向前寻找,未走了半里远近,见那远滩里出来一只小船,只有一人把舵而驶。人杰喜出望外,正要向他叫喊,只见那人远远的招呼道:“岸上这人,可是救施大人的么?前面不能回去,赶快由这里下来。”人杰听了此言,疑惑是山上的喽兵,用这话来哄骗,反而不敢答应。再到前面一望,不是别人,正是那日送信的王雄。连忙的答应道:“施大人正在此处,汝可将船拢岸,我去请来。”说着,飞奔到了原处,禀明施公,一同到了岸口,搀扶上船坐下。此时天色已将五更。王雄一面撑篙,一面向贺人杰说道:“老爷们昨日五更到此。黄总镇渡过前去,偷看路径,若非小人细心在那里等着,请众人在马房去躲,日间便立身不住了。及至到了晚间,曹寨主要摆布大人。智明还想等个客来,再来动手。那时小人倒甚欢喜,若能再停一个更次,黄总镇与老爷们便可进去,那时人不知鬼不觉,将大人救出,岂不是好?偏生那个该杀的尹朝贵与二大王噜噜苏苏的说了许多话,把大人便抬出厅前了。小人见刀又拿出,锅又抬出,分明是没命的样子,那时眼泪直往肚内流出,恨不能替大人受罪。欲想去杀曹勇,无奈又没有本领。正在无法之肘,忽有老爷与黄总镇已到,小人又欢喜。忽然对面又来了一帮手,此时小人如淋水一般,浑身乱战,怕老爷敌他不过;急中生计,赶着又由便门出了后山,驾了这小舟,预备过河,奔到驿馆送信,请那几位老爷们前来接应。不期在此遇见,这皆是朝廷的运气,大人的福泽,绝处逢生了。”   说着,那船渐渐的已到了对岸,还未撑篙,只见对面来了数人,一见施公,齐声喊道:“大人受惊了!卑职往救来迟,身该万死。”贺人杰再一细望,却是计全、关小西等人。   自从天霸走后,昨日一天未得回信,故此众人前来探访,黑夜之间,不知路径,特地来到此。大众见了施公,便向人杰问道:“贺贤侄!何以你一人将大人救出。黄叔父与何叔父向哪里去了?”人杰道:“他两位现今尚在里面,不知胜负如何。众位叔父既来,大人便交代众位了,小侄此时尚要去接应。”   说着,李昆先将施公搀扶上岸,与众人保护回转驿馆。忽见王雄说道:“贺老爷,山上去不得了,小人舍命前来,山上喽兵,也有看见,此时小人回去,岂不遭他们毒手。而且黄总镇战了这半会,现在天已大明,他岂有不杀出之理?老爷何必再去?”   李七侯听了此话,知道他不敢再去,连忙说道:“汝且随大人前去,这篙子交与我便了。”说着,跳上船头,将篙一撑,早去了一箭之地,直往岸口而去。   不说众人回转驿馆。再说黄天霸将曹勇打伤,正拟上前结果他性命,忽然来了一人,手提连环枪前来帮助。天霸将他一望,知是绿林中好汉,所幸施公已被人杰救了出去,又见何路通进来将朱世雄打伤,心下无所惧怕,当时将刀一起,对定来人,只见刀枪,不见人影。两人杀得不分上下,何路通虽与尹朝贵、智明交手,总不以两人在意。此时见天霸不得脱身。天又渐渐大亮,设若再有人帮助,那时虽杀个对手,何时才走得出去?一时性急起来,双拐一起,左右开弓,尹朝贵被单拐架住,又一面掉转身躯,来助天霸,那人一声叱咤:“该死的囚贼,何人畏汝这班死囚,俺不将你两人杀死在此,也不知俺的厉害,来得好,吃我一枪。”说着,转身架去天霸的利刃,枪尖一进,便向何路通刺下。何路通见他来得凶猛,赶将双拐用了个叉字式,拚力将一枪架过。三人你来我往,战在一处,恨不得你要我死,我要你亡。无奈那人枪法精通,只见他上下盘旋,把杆枪舞得如雪舞梨花相似,力敌两将,全无惧怕。直战了有一二十回合,天霸虽拚力向前,何路通已只能招架。一人暗想:“天色现已大亮。即便此时出去,那条宽河也难过去。   不如先将这厮治死,随后再行走路。”想罢,双拐一架,跳出圈外。此时天霸一刀,向那人后脑砍去,那人连忙枪头一缩,枪杆往下来掀这一刀,忽听耳边一阵风声,晓得有了暗器,赶将枪杆望外一送,身子往下一蹲,那个石子由头顶过去,不禁高声骂道:“你这无能的杂种,用暗器也不算英雄好汉。咱们一刀一枪见个高下,方算得正大光明。这暗器能奈我何?若有石子,尽管打来,爷爷怕你,不算好汉。”才说罢,手起一枪,赶对何路通便刺。不知路通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464回 助曹勇王朗大施威 救天霸人杰重入寨   话说何路通一石子未能将那人打中,此时反被他一枪刺来,只得复行进前,再来杀住。天霸从昨日到此,虽然带着干粮,到了向晚时节已吃得干净,现在战了一夜,已是力尽精疲,腹中渐渐饥饿,恨不得就此脱身回去,随后再来灭这山寨。无奈山上人并未动手,忽然来了一人,竟至如此厉害,两人杀一,尚不能得胜。此时见何路通一石子又未打中,不禁怒气填胸,连声叱咤:“前面这强盗,本总镇因夜间辛苦,未展神威,汝便如此猖撅,俺便不想出山,看你这强盗奈何俺怎样!”当时将刀一起,纵身到了前面,一个泰山压顶,连肩带背,向那人砍来。那人一枪正敌路通,忽然后面又来了兵刃,也就“呵呵”的喊叫,舞动枪,前后左右,直奔他两人命门而来。黄天霸不敢怠慢,将刀紧了一紧,觑定他的枪头,也是前后左右,遮拦隔架。二人此时正混战一起,远远一声喊道:“黄叔父休得多虑,小侄复杀来也!”说着,人杰已入了重围,手起双锤,用了个流星赶月,一连两下,将那人的枪打开在旁边;随即舞动锤法,如泰山一般,只望着那人打下。此时尹朝贵、智明两人,复见那个小子杀来,知施公被他救出,吓得摇唇鼓舌,惊骇非常。到了此时,又恐那帮助的人有失。只得复提兵器,赶上前来,仍然为黄天霸敌住。那人见贺人杰锤头厉害,惟怕再杀多时,败阵下来,反为两人耻笑。存了这个意见,也就无心厮杀,三十六着,以走为上着。等贺人杰将一路锤法使尽,未了一锤有点破绽,赶着一枪,用足了劲,将锤头隔开过去,反手提枪,蹿到关外,仍回本山去了。   你道此人是谁?却是琅琊山的寨主镇山太岁王朗。自从曹勇命喽兵去请他上山,当时便趁着月色,下山而来,到得这朝舞山前,已是四鼓以后。当时浮桥已去,那个喽兵在对河叫了暗号,守山的人方才放船将他渡过。才进了头关,但听叫杀之声,震动山谷。心下正是惊讶,忽然山上跑出两个喽兵,向着众人说道:“不好了!施不全正在厅上,要将他开刀,突然黄天霸与那一个少年后生走到厅上,将施不全救去,欲将带出山去。现在三位大王与智明大王俱赶了下来,在二关里面交手呢。   你们这里把守好了,莫要被他逃走。大王招呼进去放箭了。”   王朗听了此言,不觉吃了一惊,喝道:“这姓黄的有多大的胆量,他一人便敢来此,我今不到此地也说就罢;现今既到山下,若让你把人救去,随后那许多大事,何能去做?”因此也不问情由,便在兵刃架上,提了一杆连环枪,纵上关头,前去迎敌。   不料又来一何路通用石子打伤了朱世雄,贺人杰依然将施公救去。   此时天霸见那人已走,也就招呼一声:“贺贤侄!何兄长!你我就此走罢,随后再与这厮算帐。”说罢,二人答应一声,扑扑早已身起半空,蹿过了第二座关寨。接着何路通、贺人杰亦是跟随出来。三人来至山下,天霸赶着问道:“大人哪里去了?”人杰道:“计叔父已经接去。现在李叔父也在这里。前面那浮桥走不回去,随我前来。”说着,飞身在前引路,不多一会,已到岸前。李七侯见他三人前来,赶着将篙子一撑,靠在岸上,三人扑扑扑上了船头,一直向那岸过去。天霸问了人杰,方知这船只是王雄得来。不多一时,弃舟登岸,已是日出东方,一路而来,直至向午时光,到了驿馆。   此时施公诸人在驿馆中,正拟着人来探问,见他三人均已回转,方始改忧为喜。早有施安送上水来,大众梳洗一回,进了饮食。然后施公向王雄问道:“汝尚天良不昧,记得前情。本院回任之时,代你保举一声,给你个小小官职,也不负你这一番美意。且将这朝舞山的情形以及手下众人姓名,细细道来,本院好命人前去剿灭。”王雄道:“大人有所不知,这朝舞山上并没有什么厉害。所仗的不过这三座关头,平时虽然打劫客商,却多是在别处动手,便是小人从前为他打劫,也是有一无两,故一向地方官俱未得悉。大人现在欲灭此山,必先用计,把这宽河,不得使他拦阻;然后命地方封了船只,由水路攻山,方可得破。不然虽有众位一身本领,也敌不过他。而且他手下朋友甚多,一时号召起来,聚集在山上,那时以主待客,听你如何攻打,未必能够取胜。他山上有这大的地亩,一年不下山来,也不致缺乏。这多是小人身历其境,亲眼看见。大人虽为民除害,也还要三思而行。”施公听了这番言语,正是踌躇不定。只见黄天霸向他问道:“照此说来,如此难破,方才那个用枪的强盗,难道不是本山的吗?此人姓甚名谁?”王雄道:“这人也是强盗,他却不是本山寨主,乃沂州镇那边琅琊道。过去,琅琊山寨主姓王名朗,我们寨主与他至好朋友。从智明到了此间,曹勇也将他请过来了,计议两天,方想出一个主见,令他一个朋友到京干事。”施公与黄天霸听到这里,连忙问道:“你知道他那朋友是谁?到京干的何事?”王雄道:“当时小人也曾打听,只因他们甚为机密,只是打探不出。后来曹勇又叫智明到京打听,究竟这事可办成没有。朱世雄又说:‘他是犯事之人,怕遇见老爷们,不大妥便。’所以自己下山而去。这皆是去年年底的话。不料前日回来,在半路之间便把大人捉住,这不是意外之祸吗。大人若灭此山,须要出其不意方好,不然反中了他的诡计了。”   天霸听毕,向施公说道:“照此看来,那个案件有几分在这琅琊山上了。但是这王朗十分厉害,手下羽翼众多,一时何能前去?在总兵看来,大人在此权往淮安赴任,然后商议个妙策,破这两座山头,以办那件要紧公事。”施公说:“贤弟之言,何尝不是!但是此去淮安,尚有数日路程,虽然本院赴任,脱离这虎口,无如钦限在即,破这山头,也非一天两日之事。那时羽檄往来,诸多不便!本院何能放心得下?不如身在此间,耽搁数月,候将此事办竣,然后履新,一劳永逸了。”天霸道:“大人既如此说,可知这个驿馆,不能防备许多;设若夜半更深,有那意外之事,在总兵看来,那时如何是好!现在如此如此,不知大人意下如何?”施公听了此言,不禁笑说:“这个主见大可行得。但不过又打扰人家。”此时天霸对施公附耳,施公但笑而已。不知天霸说什么,且看下回分解。 第465回 王头目倾心献策 施漕督虚己下人   话说施公听了黄天霸之言,随即笑道:“这事也可行得,但不过又要打扰人家。”你道他两人究竟何意?原来天霸见施公不肯先行回任,须候破了朝舞山,方肯回至淮安。犹恐这驿馆之内,不大稳便。曹勇今番受了这大亏,心下定然不甘,事后必着人下山打听。若知施公在这琅琊驿馆,夜半更深,前来行刺,纵有人防备,只可防得一时,不能日夜守候。因思吕云章乃是这地方财主,那里房屋又多,欲请施公到他家暂住数日。   一则来就近等他破山,二则来可无意外之事,就是他们大众与强人争斗,也可放心前去。故将这话对他说了一遍,又将前晚寻找施公到他庄上,并在沂州镇酒饭馆里面遇见徐德升,以及争中间座位,并与吴球争斗的话,说了一番。   施公道:“这吴球究是何人?何以也知道本院为山上捉去,莫非是他一类么?”天霸道:“总兵前日也如此着想,后听王雄所言,方知这人是个樵夫,平日并不做强盗,此人本领也还了得。但不知他这信息从何得来?”施公听说,复向王雄说道:“汝既认得这吴球,可知他这人究竟如何?他如不做强盗,本院为朱世雄捉上山去,他又何从得知呢?”王雄道:“大人倒不必如此疑惑,此人的本性,前夜已与黄总镇说过。至于说他得着信息,他每日午后,皆为我们上山打柴,前日定是上山之后,听得人说将施大人捉住,所以他喜出望外,欲去观一观。莫说此人虽是粗鲁,平生专抱不平,若告知他大仁大义,叫他前去,虽赴汤蹈火也不辞。”施公道:“你说他如此好法,本院为国家出力,为民间除害,与强盗种下深仇,被强人捉去,他若稍知大义,理合同天霸等人,将本院救出,方是正理。何为反而欢喜呢?”王雄道:“大人有所不知,所以他成了粗人。他但听曹勇他们一面之辞,平时说大人如何贪赃,如何与绿林作对,将人捉去,所有的家财尽行人己,还要将绿林之家小杀个净绝。因此他听了这话,甚是不平。一听朱世雄将大人拿住,他所以要来看望。在小人看来,此人乃一勇之夫,若能待之以恩,便可听我所用。大人能将他说之归顺,命他诈入山中,里应外合,此事无不成之理;不然命人入城告知沂州府,大人将城中所有兵丁调来听用,再加诸位老爷这般本领,这座朝舞山方可破去。这皆是小人的意思,还求大人尊裁。”施公道:“本院做官以来,向不肯惊扰地方,秦蔼仁大人虽是好官,若将兵丁调来,地方上百姓岂不惧怕?汝且不必多虑,本院自有章程。   但不知这吴球家中汝可认得?”王雄道:“他住猫儿墩地方,前日黄老爷与他还在那里斗的。”施公听罢,向着众人说道:“汝等连日已是辛苦了,此时可去歇息一番,向晚起来本院有话吩咐。”众人见施公如此,已猜着八九分,当时天霸命金大力、郭起凤等人,保护着施公,自己与众人,也就前去打盹。   闲言少叙,到了晚间,大众醒来,齐至施公前请示。施公道:“古人言:‘询于刍荛。’又说:‘匹夫之言,圣人择之。’王雄所说之言,正合本院之意。难得有这吴球,本院想请黄贤弟与王雄,同本院前去一走。如这人尚在家中,望赶急回来送信,本院预备亲自前去,拚着三寸舌,两行齿,说以利害,晓以大义,命他投往山内,约期里应外合,将一千强盗剿除,除了这沂州大害。不知你等意下如何?”黄天霸道:“总兵等深恐大人不去,岂有不肯先行之理!”说着,王雄也到了里面。   天霸便向他言说:“这个吴球,你想必是认得了,大人今想自己前去,将为国为民的话,对他细说一番,使他归顺。意欲命你同去,作个引线,你看这事可行吗?”王雄道:“若果大人前去,小人看来,他必然一心归顺。此时如果前去,他必然在家里面。不过他那地方不比寻常的所在,恐大人前去,未免亵尊。”施公道:“本院也不是在那里住家,不过闻他这人有这身本领,徒然误听人言,不能上进。故此前去劝他,一则为民除害,二则使他立点功业,随后也好得个前程,不埋没他。”   王雄道:“大人有所不知,他所住的地方,虽有地方,却无房屋。只因猫儿墩这个所在,从前有个猫精,在那树林里面掘了极大的窠巢,青天白日,在满山作怪。彼时被吴球父子打死,恐他窠巢内仍有余孽,因此下去探望,谁知这下面有五间大小的地方,深也有一丈多深,一片平场,十分齐整。里面堆积了些獐狍鹿兔,皆是这猫精平时拖来的。适值他无处栖身,见有个地方,便叫他义子吴洪将这些物件收拾干净,改为自己的住所。人要前去,须得走至树林,由那个方洞下去,方可人内。”   天霸听了此言,不禁说道:“怪不得日前与他交手,只不见他的房屋,但见他由树林内出来。原来他有这个所在,倒也别致习瞄。”施公道:“无论什么地方,本院皆去一走,以表我的诚心。”当时计议妥当,施安做了饭肴,众人吃罢。王雄便在前引路,施公带领着天霸,并关小西、贺人杰数人,一路向猫儿墩而来。   约至二鼓以后,将近三更,已离前面不远。施公止步说道:“我们在此且住一住。王雄可先去通报一声,说漕运总督施仕伦前来讲话。”王雄见施公如此待下,实是敬服,心中想道:“朝廷有这样好官,天下自然太平。”一面走着,一面乱想。   前面到了树林,本来是常到的所在,走到那大树跟前,便高声叫道:“吴大郎,你可在家么?”一声问毕,果然有人答应:“王头目,你何以此时前来?寨主买卖可好否?听说朱二大王昨日得了件喜事,我打柴回来遇见刘老四,方才晓得。次日到镇上吃酒,预备茶后前去,忽然遇见黄天霸那杂种跟着俺走,恐此去漏了风声,误了你山上的大事。不意他出言不逊,两人便交手,后来不耐烦与这厮动手,也就退到这里面。所恨俺两个儿子,皆为他打伤。你来此干什么?可对我说明!”王雄听了此言,不知为了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466回 施大人求贤枉驾 吴壮士弃暗投明   却说吴球见王雄喊他,便问道:“王头目,你此时到此何干?听说朱二大王得了一件喜事,你不在山上热闹,为何到我这里来?”王雄见他仍问山上的事件,一时不便将施公说出,乃道:“我们寨主虽觉得高兴,在我看来,倒不算件喜事,恐随后的忧愁愈觉多了。”吴球听了此言,不禁喝道:“王头目,你何出此言!你幸亏在这地方言语,若是在山寨内讲说,被几位寨主听见,岂不恼你!”王雄道:“我正为此事,所以向这里前来。我看我们二大王虽将施不全捉住,可知他乃是朝廷的大臣,平日为国为民,方与他们绿林中结下这仇恨。惟他的心迹也是想地方上安静,杀一儆百,使人不为非作歹,做那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之事,并非有心要杀那帮朋友。咱们这朝舞山,虽是绿林中一斑,施不全不曾与咱们见过一面,交过一言,理应各做各事。谁知寨主们不知这道理,自从智明上山以后,偏把个施不全说成个人间恶鬼、世上魔王,恨不能顷刻之间将他碎尸万段。虽然寨主想出条妙计,命人进京,朱二大王现已将他捉住,不知皆中了智明的诡计,说是为绿林除害,其实报他的私仇,哪里是什么喜事!所以施不全上山之后,次日就出了那祸,依然为人救去了。眼见得不日大祸临身,你老难道不知道?”吴球听了这番言语,忙道:“你说什么?昨日俺还想上山去,看这施不全究竟是个什么样?怎么倒被人救去了!难道就是那黄天霸入山的吗?”王雄道:“何尝不是!便是此人。”   说着,就将天霸等往救施公的话,告诉了一遍,然后道:“你看这不是大祸么?”   吴球听了此言,也就十分诧异说道:“俺与黄天霸战了半日,虽觉本领高强,万不料他有这通天本事,你此时前来,莫非曹勇胆怯,请我上山相助么?”王雄道:“倒不是这个意思,因俺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大凡人生在世,皆知道善恶循环,此时山寨主既有了这祸,而且这施公威名大震,是天下之清官。此时又在此间,回想当初实有恩于我,意欲去投他,实是委决不下,因此前来问计于你。”吴球听了他这番言语,忙喝道:“王头目莫非疯了吗!据你说来,施不全乃天下一个好人,何以绿林中提起他来,是恨如切骨。况且你是个头目,他是个漕督大员,彼此风马牛不相及,焉得说有恩于你?”王雄道:“你老哪里知道?其实施不全是屈煞了,小人若不遇他,哪还有今日!”当时就将他在江都地方如何为贼,如何被施公捉住,如何开恩放他,如何赏他钱令他买卖,以及施公断案如神,申冤理枉,虚贤下士的话,说了一遍。吴球道:“你这话可是真的吗?”王雄道:“我今日正无主意,特来问你,哪里有一句虚言?我若是一派假话,肯说自己做贼么?”吴球不等他说完,忙道:“曹勇、智明这几个死囚,俺老子几乎被你们误了。天下有这等好人,我还要与他作对,代你们出气,岂不是不知人事?王头目,既是施大人待你有恩,理该前去投他,在这山寨中,终无了局。我吴球恨无此门路,若有这个恩人,虽千山万水,也愿去投他。”王雄见他这言语已有投顺之意,忙道:“你老之言,可是真心吗?”吴球道:“谁与你说谎?”吴球即大叫:“曹勇骗得我好苦,将此等好人说是坏人,叫我吴球岂不被人耻笑。”王雄道:“你老倒不必焦躁,设若施大人到此,你可肯代他出力呢?”吴球道:“你不说那梦话!他是个堂堂大人,我是个砍柴樵子,他如何到我这里来?若有人引路,我去投他,收下做小使,也是甘心愿意,留个好名。”王雄到了此时,知他是真心归顺了,不禁道:“大郎不必如此,咱实对你说:现在施大人已经来了,还不去迎接?”说着,便将自己如何搭救施公,以及施公前来的话,说了一遍。吴球听了说道:“王头目,你这话当真吗?”王雄道:“谁同你作耍?我且请来,好让你相信。”当时便飞身走来,去请施公。   此时施公与天霸等正在树林盼望,见他前来,忙问道:“吴英雄意下如何?”王雄尚未答言,后面吴球早又跟将出来。一见施公,纳头便拜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身该万死。此时如梦初醒,有负大人盛德,若蒙恩赏收留,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何敢劳大人大驾,小人这地窖里面,万不敢劳玉趾。若不弃好,此去不远有座古庙,且请大人与众英雄暂行歇步。小人取灯便来。”说着,爬起身来,复向里面去了。施公见他已肯投顺,心下好不欢喜。当时向黄天霸道:“既然吴壮士如此真情,本部堂便到古庙中权行歇足便了。”说毕,仍是王雄在前引路,到了前方那个古庙内。   不一会,早见吴球提着个灯台,后面两人,拿了些矮凳、茶壶之类,到了里面。先请施公坐下,后向天霸赔罪道:“前日冒犯虎威,多多得罪,还求总镇海涵。”施公道:“不知不罪,本院昨日听见王雄一番言语,方知壮士是个清白英雄,虽与强寇往来,却是毫不沾染。本院十分敬重。即如黄贤弟、关贤弟等人,从前也做这买卖。初时也不知本院为何人,故江都任上还前去行刺。后来为本院劝解一番,改为好人,立下多少功劳,做了多少事业。现在身居总镇,耀祖荣宗。莫说本院敬服于他,连当今万岁也以他为重,那些百姓们更不必说是歌功颂德的了。凡事在人为,本院一秉至公,上可对天地君亲,下可对阎罗小鬼。以至屡遭不测,遇难成祥,作为也不必说了。壮士既有这一派人才,又有这两手武艺,虽然打柴自食,不做那强盗事业;可知隐姓埋名,与草木同腐;天地生人,皆要立一番事业,方不愧男子丈夫。而况与曹勇等尚有往来;设若他后来被擒,扳连壮士,有口难辩。事在可疑,岂不以清白的为人,入了恶党。壮士果能真心向上,弃暗投明,便随本院在驿馆中暂宿一夜;明日到朝舞山中,扮为细作,里应外合,除去强人,为地方上百姓除害。然后随本院上任,商议妙计,去打琅琊山,查访那钦限的案件。不知壮士意下如何?”   这番话,把个吴球说得舒心服意,唯唯无言,伏在地下说道:“大人之言,句句金石,人非草木,焉有不知?既蒙大人如此提拔,小人虽执鞭随镫,皆是乐从。但今夜静更深,小人还有器具,存在此间。大人如肯相信,小人明日早间,与小人两子,定到驿馆便了。”说着,便命两个儿子,来与施公见礼。   施公问了名字,方知这个是吴洪,那个是吴涛。然后又向吴球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要诚心归服,即是明日前去,这亦无妨。但不要有负本院的来意便了。”当时王雄说道:“吴壮士绝无反齿,此时请大人先行回去,小人还想在此耽搁片时,以便另想主见,报效大人。明早定与壮士前来便了。”   施公见王雄说出此言,不再追问。当时起身,又叮嘱一番,然后与天霸由原路回转驿馆。这里吴球将施公送出了庙门,约走了二三里路,方告别回来。不知他两人计议的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467回 行假计入山相助 说真情回驿陈言   却说施公与大众回转驿馆。吴球与王雄两人仍到林内那地窖中坐下。王雄道:“你主意是一定无疑了,但是施大人如此恩宽,收留你我,若无一点寸功为进见之礼,自己也觉得无味。但不知智明上山之时,曹寨主与王寨主商议那条计策,欲害施大人性命,不知究是何事?未有数日,朱大王便下山去了,直至前日回山,便将施大人在半路捉住,你可知道这个消息吗?”   吴球道:“俺虽有所闻,只因此事与俺无涉,也就未曾访问。你近来在山可听得朝舞山云鹤的话吗?”王雄听了此言,这才省悟道:“怪不得近来到他山上,不见那个飞云子,莫非他干出什么大事?”吴球道:“便是此人,听说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到京城内盗取什么琥珀夜光杯,来害施公。虽有这个议论,不知可曾盗来!”王雄道:“如此说来,便实在了。我想朱大王进京,也是为的这事,所以跟随施大人出京,将他拿去。若能把这事访明,禀知大人,岂不是一件大功?而且施大人方才还说回任之后,再来剿灭这琅琊山,想必也为的这事。访明禀知大人,这是要在山上找寻了。我想你老今夜何不上山一走?姑作听喽兵传说,施不全是黄天霸救去,深恐山上另外出事,特来探访。曹勇见你前去,必将细情对你说知,请你助他一臂。那时便将飞云子的话,细问一遍,然后下山,到驿馆而去,岂不是件大功?”吴球听了此言甚是有理,忙道:“此去虽好,但是明早不定回来;若施大人见我不去,疑我反悔起来,如何解说?”王雄道:“这事不必多虑,咱先同你的儿子前去,将这话说明如何?”吴球道:“如此讲最好,你同他在此收拾,俺就此前往。”说着,吩咐了吴洪、吴涛,各将兵刃物件,收拾已毕,随王雄去投施公;然后自己出了树林,直向朝舞山而去。   且说曹勇白天霸救出了施公,腿上中了一镖,已是疼痛难忍,接着朱世雄又中了一个石子,不禁怒气填胸,大声骂道:“黄天霸你这死囚,我到手的功名又被汝抢去,俺与你誓不两立了。”此时尹朝贵与智明两人见天霸已走,只得向前说道:“大哥、二哥暂且回寨内。遥想这施不全不过在此左近,哪怕他再有多人,也经不起王大哥与飞云子两人的本领。为今之计:一面着人到琅琊山请王大哥再来助一臂之力,顺问飞云子可曾回来?一面着人下山,打听他的下落。两位兄长在此徒骂,也是无益。”说罢,便命人将朱世雄与曹勇两人,抬至寨内。尹朝贵又在外面查点一番,上前那班喽兵,被天霸杀伤的不下有三十人;死者倒有十余人之多,只得命人掩埋。照旧的布了埋伏,三座关头,添人把守,怕天霸等再来破寨。这些事布置已毕,方才回转里面。只见曹勇与朱世雄两人哼声不止。智明道:“天霸这个金镖,用药水制就,其毒平常。所幸小弟这里尚存了些药末,敷了上去,只要一服时,便可无事。”当时便到自己房中,将药取出,向那伤痕敷好,令他睡下,将养精神。朱世雄虽中了一石子,所幸伤痕不大,也用绸子扎好。智明道:“这皆是小弟累及兄长,目今事已至此,不去寻他,他反来寻我。但不知二位兄长意下如何?”曹勇道:“方才贤弟业已说明,惟有着人去请王大哥,何以半途而去,莫非他回去约那些朋友吗?”   他四人正说之间,只见那个请王朗的喽兵道:“大王有所不知,那个到京里去的云老爷回来了,小人到了那里,王寨主也是着人来请大王,但听什么宝杯已经到了。”智明听了此言,不禁大乐道:“大哥不必恼恨了,此乃天助我等。飞云子适巧回来,王大哥此去,必是约他去了。此时我们且歇息一番,到了晚间,他必然至此。”曹勇听见如此,也是欢喜非常,安心养息。谁知到了晚间,依然没有动静,心下实是盼望,乃道:“莫非王大哥惧怕这天霸,不敢再来吗?他有那身武艺,平时胆量又大,何以今日如此?莫非在半路上又遇见对头么?或者他也是这个想头,不到我这里来,便知道施不全的住处,去到那里行刺吗?”众人你言我语,只是想不出个道理。   直至三鼓以后,方见那下山的喽兵前来回信,说:“小人奉命前往琅琊山请王寨主,哪知他日间回山,便想请飞云子前来相助,谁料到房里已是不知去向。再四处寻问,那守山的喽兵说:‘飞云子自王寨主下山之后,一人拿着自己的物件,也就下山,临行时,向喽兵说明,寨主回山,多多上复,说我飞云子事情已中,从此到他方去也。’因此王寨主听了此言,大惊失色。疑惑他将那琥珀夜光杯依旧带去。当时便到齐星楼上八门柜内去看,所幸这物件尚在里面。王寨主怕天霸等访出这事,到他山上寻事。因此不敢前来,并命小人禀知大王。若怕山上有事,人少难防,就迅速将吴球父子请来,防备数日。打听施不全动身,即便可以行事。”这番话,把个曹勇说得没了主意,向智明道:“这两个山头如何是好?”智明见他惧怕如此,深恐他不肯出力,乃道:“大哥这样烦闷,还能干事吗?小弟血海冤仇,我们去请吴球,此人本领比我们强过几倍,何不就去请他?”   正说之间,早有那守关的喽兵,前来禀道:“回寨主!猫儿墩的吴球现在山前喊关,未敢放他进寨,请示下。”曹勇还未开言,智明忙道:“他此时前来好极,咱们正想去请,俺同你出去迎接。”说着起身。一路出来,到了头关,赶着将关开了。吴球见是智明,随即问道:“智明寨主,你们受惊了,小弟傍晚回家,听我儿吴洪道:‘朱大王前晚回来,在半路将对头捉住,忽然今早又为黄天霸闯进山来,将他救出,还将两位寨主打伤在那里。’可曾报信?若能将飞云子请来,大有裨益。”   智明听他言语,便将前后的话,以及飞云子盗取夜光杯,现往别处,王朗不能来的话,前后说了一遍。吴球这才明白,故意对智明道:“照此说来,这大仇是不能报了。”智明道:“小弟岂不知道?只是无人帮助,也没有方法。你老哥素存义气,本要着人去请;此时大哥既来,尚祈助我一臂,将这大仇报过,生死不忘。”吴球道:“贤弟何出此言?愚兄来此,所为何事?今夜且在此防备一夜,等至天明就回去,将儿子喊来,一同到这山上。即便有人来破山,也多一个争斗。”智明此时真是千恩万谢,将他领了回寨,与曹勇说明,准备人来厮杀。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吴球向驿馆来报信。不知施公得着此信,若何施行,且看下回分解。 第468回 何路通入水杀巡兵 黄天霸拚力战强寇   却说吴球打听了飞云子的事件,次日一早,便离朝舞山,向琅琊驿而来,到了驿馆。吴洪兄弟与王雄早已到此,将吴球上山打听虚实的话禀明施公,施公自是喜出望外。现又见吴球到来,连忙问道:“壮士昨夜前去,所访的事有无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