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公案 - 第 32 页/共 50 页

自己歇了半天,无一解闷,便把伙计叫来,要了一桌好菜,预备几瓶好酒。伙计转身下去,不多一时,将杯盘摆上。邓飞雄将酒斟出一瞧,酒无异色,又不发辉,并无什么缘故,自己这才放心吃酒。吃过几瓶酒,天有起更,叫伙计撤去残桌,躺在炕上昏昏睡去。   焉想到邓飞雄竟中了黄勇的诡计。皆因白天黄勇被邓飞雄杀败之后,他告诉黄福:“你给各店去送信,有绿眼珠、一部虬髯、拉着黑驴姓邓的,哪个店也不准让他住,谁要留他,明天我要告他,跟他一场官司。各店一得信,谁也不敢惹他这净街太岁!   南头这店正是黄家开的。邓飞雄到别家店里,都说住满了,没有房,找到这店才有了房。邓飞雄想着,要有房,不拘哪个店。黄勇故意叫他别处住不得,住在这黄家店,他好报仇。邓飞雄喝醉了睡着,有人就去给黄勇送信。   黄勇本是绿林中坐地分赃的贼头,今天有几个贼人住在他这里,大家给他出主意说:“姓邓的若住这店里,等他睡着了,拿返魂香把他薰过去,再把他绑到会友楼门口,容他醒过来,兄长痛打他一顿,叫众人瞧瞧,把面子找回来,这个仇就算报了。”黄勇说:“甚好。”店中伙计来送信说,邓飞雄已经睡着了,他这才叫了一个朋友,姓毛名顺,外号人称神偷照不宵的,拿着鸡鸣五鼓返魂香来了。他自己闻上解药,由窗户把薰香匣子送了进去,工夫不大,把邓飞雄薰过去了,进去就把他捆上。   一想这人必会卸骨法,又拿绒绳把他缠上。回去一禀报,净街太岁黄勇说:“众兄弟!暂且在店里看他一夜,明日早饭后在会友楼门口,找找今天这场。”众人答应,来到店中看起邓飞雄来。   一夜无话。次日早晨,邓飞雄苏醒过来,才知道被人家捆上,便破口大骂,众人也不理他。黄勇同众人吃完了早饭,把邓飞雄捆着,来到了会友楼门口。众人一看,大家叹道:“这位英雄昨天把黄勇打败,今天怎么会叫他拿住?”邓飞雄虽然受绑,口还能说:“黄勇,你不是英雄,一刀一枪把我拿住,我姓邓的就算栽了。你这是猫偷狗盗之辈,虽然被你拿住,我这心中不服。”黄勇吩咐:“给我打!”有人答应,就拿过绳棍来,是绳子拧成的,用水泡了,只伤肉不伤骨,把邓飞雄打得浑身是伤。   正在这番景况,自正南来了一骑马,带着四五个人。众人往两旁一闪,马上这人说:“慢打!待我来搭救邓飞雄。”来的这位,乃是一位惊天动地的英雄。不知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百零四回 郑华雄慷慨救友 恶匪棍见色起心   话说黄勇正打邓飞雄,由正南来了一匹马,一人骑着,带着五六个从人,来到此处下了马。瞧热闹的众人说:“这位要管,可以救得这被害的人,就怕他不管。”   书中交代:来者这位是郑华雄,绰号人称赛灵官,就在这黄花铺住家,是个武举出身,家大业大,很有钱,专爱结交天下英雄。今天他见会友楼门口围着一大圈人,叫家人一打听,众人就把昨天如何打架,今天那人被黄勇拿住拷打得事细说一遍。郑华雄立刻来到跟前,下马一看,这人已打的够八成死。   此时黄勇也是骑虎之势,越打邓飞雄越骂,他没法下台,不能不打。郑华雄来到跟前说:“黄兄!这人乃是外乡人,因何得罪兄长?请看在小弟面上。”黄勇说:“我本应把他打死,既是老弟台你来了,看在你面上,我把他放了。他要打官司,我跟他打官司。”那郑华雄说:“既是我出来管,焉能叫你们去打官司?来,把他的东西都交给我吧。”黄勇说:“是。”叫人把他的褥套包袱,连刀同驴拉来,这才把邓飞雄放开。过了半天,邓飞雄才醒了过来,他心中明白,说:“黄勇!只要我有三分气,我必要报今日之仇。”郑华雄说:“兄长!你我萍水相逢,今天初遇,先跟我到家养伤,有什么话,好了我再让你们见面。”   邓飞雄说:“尊驾贵姓?你是何人?”郑华雄通了姓名,说:“兄长先到我家,把伤痕养好,有什么事再说。”邓飞雄说:“这可以。”这时有人搭着邓爷,跟着郑爷,来至临近,就在南头路东大门,把邓爷搭到书房。所有邓飞雄的东西,也都放在书房,又请了一位医家来给他上了些止痛的药,好在没伤筋骨,内服清火散淤活血之剂,自然一天就比一天好起来。   约半个月工夫,邓爷已复旧如初。黄勇也常打发人来,想要托郑爷给引见,以为无冤无仇,打算要交个朋友。送来的好多礼物,邓爷一概不收,全都驳了回去。邓爷好了,就同郑华雄拜了结义兄弟,郑华雄待他如同胞兄弟一般,所有家中的事情,都不避邓爷。郑华雄上无父母,家有结发之妻,还有一个胞妹,叫瑞兰姑娘,知三从,晓四德,念过书,尚未许配人家,郑华雄对这胞妹甚为疼爱。   邓爷在此住有半年。这天,哥俩正在书房内谈讲喝酒。郑华雄说:“兄长,我有一件事跟你商议,我在淮阳的一项租子,有三年未能取来。屡次派家人前去催取,那地方的佃户却甚是刁滑,非我亲身去不能办理此事,无奈家中不能离身,兄长你可给我想个主意。”邓飞雄说:“这有何难,你把租帐交给了我,我给你去走一趟。”郑爷说:“好!既然如此,我把租帐查好,兄长择日起身。”邓飞雄自己收拾好了,也不带跟人,就骑着驴起身走了。   这且不表。单说这天黄花铺大庙唱对台戏,郑华雄带着他妹妹瑞兰姑娘,到庙中烧了香,来在街市上看会,却被净街太岁黄勇看见。瑞兰姑娘本来长得够十成人材,举止端庄,温柔典雅。黄勇看见,回到家中,便时时刻刻挂念,得了一宗单相思病,他净想人家,人家不想他。病了有十几天,这天他的朋友毛顺来了,黄勇说:“兄弟,你来了好,这两天我正想同个知己的朋友开开心。”毛顺说:“兄长有什么忧思的事情,对小弟说说,小弟或可以替你分忧,给你出个主意。”黄勇说:“只因那天这庙上有会,我同众朋友去看会,偶见瑞兰长得十分美丽,使我一见神魂飘荡,把我的魂灵勾去了。我回来茶思饭想,时时挂念,自打那一天,我总是闷闷不乐。”毛顺一所,哈哈大笑说:“兄长聪明一世,懵懂一时,此乃小事,何必这样忧虑?小弟给你画策,管保美人到手。”黄勇说:“贤弟既有高明的计策,何妨说说。”毛顺说:“明天先打发人去跟郑华雄求亲,他如应允,迎娶过门,跟他总算是亲戚。他如不应允,小弟有一个一狠二毒三绝计,管保他家破人亡,兄长也美人到手。”   黄勇说:“兄弟你说说这计。”毛顺说:“这件事得耗费你点银子,就可以办好了。”黄勇说:“只要美人到手,银两却是小事。”毛顺说:“此地属唐县所管,这县衙门有二位师爷,不是跟兄长相好么?你老人家到衙门内见见师爷去,这计叫买盗扳赃,若有汪洋大盗的案子,你花钱买通,叫他牵拉郑华雄,说他窝贼分赃,衙门上下花了钱,签票一出来,把他拿去,那时你再遣人到狱里去跟他提亲。他如应允,官司叫他完了;他如不应允,便将他置于死地,带着打手,到他家把他妹妹抢了来。”   黄勇说:“此计甚好,我明天就去,县里有一位曹师爷,号叫子高,跟我相好,只要他给我把这件事办好了,我谢他一千两银子。”毛顺说:“那倒可以,快些为妙。”   次日,黄勇带着几个人来到县衙门口,叫人进去把曹师爷请到衙门旁一个酒馆的雅座。曹子高一见黄勇就说:“黄大哥!   久违得很,这一向我们衙门里甚忙,不然我要瞧老兄台去,今天来此何干呢?“黄勇说:”我有一件要紧的事,求兄台分心。   我有个仇人叫郑华雄,兄长衙门收了盗贼的重案,我花钱将他买通,把郑华雄扳出来,衙门上下都托兄长打点。“曹子高说:”这件事我给你去办,上下须得银子三千。“那黄勇说:”兄长吩咐,我不敢违命。这件事,兄台就代我办办吧!你我通手办事,非止一日,我现有一千两银铺的对帖,下月今日取银,求兄长收下。“曹子高说:”你在这里等着别走,我给你办好了,你别喜欢;办不好,你也别恼。“黄勇说:”全仗兄台鼎力,小弟也不便深说。“   曹子高回到衙门,立刻把听差人叫来,问此时狱里收的都是些什么差事?听差的说:“贼情盗案人命不少,你一看单子就知道了。”曹子高这才把里面管狱的二爷孙喜请到他屋中说:“有一朋友叫黄勇,要卖盗扳赃。他有个仇人郑华雄,要将他扳上,你把这件事办理好了,我谢你一百两银子。”孙喜说:“你听我的信吧。”   孙喜去至狱中,有两个盗犯名叫卞龙、卞虎,乃是明火执仗,刀伤事主的案子。孙喜一见卞龙、卞虎就说:“你二人这个案子也不甚重大,我倒想着救你。家中有什么人?”卞龙、卞虎说:“家有老母妻子。”孙喜说:“要想救你,你须扳出一个为首的来,才好设法。”卞龙说:“本是我二人,教谁为首?”   孙喜一天查狱两次,都是这话。到第三次查狱,卞龙这才说:“孙二爷!你救我二人,想个什么主意?”孙喜说:“你过堂时可将黄花铺的郑华雄拉出来,说他为首,我准保你二人得出虎穴龙潭。”卞龙说:“是。”到了晚上过堂,就把郑华雄扳拉出来。知县立刻发下签票,派官人拿郑华雄到案。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百零五回 定巧计曹先生受赃 嘱贼人恶家奴弄权   话说知县派王成、李永两个班头,和七八个散役,急到黄花铺锁拿郑华雄。孙喜出来告诉黄勇。黄勇说:“暂且不必传他,先到我家,听我的信。”班头随即同黄勇来到家中。毛顺说:“大哥办了么?”黄勇说:“办好了,先打发人去提亲,他如应允,咱们花两个钱,叫官人回去,不必传他;他如不应允,再传他。”毛顺说:“我去。”   他径奔南街,来到郑华雄的家门首打门。家人出来问他找谁?毛顺说:“你进去回禀,说我来拜望郑大爷。”家人往里一通报,郑华雄将他迎到书房,家人献上茶来。郑华雄说:“毛兄久违,今日怎么闲在?”毛顺说:“今天我一来拜望兄长,二来受朋友之托,有一件好事。”郑华雄说:“什么事情?请讲。”毛顺说:“闻兄长有一令妹,尚未许配人家,因黄勇他断了弦,老不能得其人,未能续娶,听说令妹德容言工俱全,叫我来做一冰人,你两家倒是门当户对,未知兄长尊意如何?”   郑华雄一听此言,心中大为不悦,说:“兄长此言差矣!一来黄勇的妻子并未死了,二来他年有四十,小妹才二十,年岁也不相当,门户也不相当,我实不敢高攀,兄长请勿复言。”毛顺一见话不投机,便说:“郑大哥!我是一片好心,你既不愿意,必有你后悔之日,那时你再愿意,可就晚了!”郑华雄口里不言,心中不悦,暗说:“我家是书香门第,缙绅人家,黄勇乃是窝藏贼人的匪棍,我焉能与他结亲?”就说:“我没有什么后悔的,毛兄喝茶吧!”毛顺说:“我就此告辞。”郑华雄送到门口,心中气愤,自己回到上房,与妻子王氏坐在一处谈说:“娘子!方才有一件可气之事,黄勇打发一个姓毛的来,他跟我有一面之识,因为邓大哥挨打,见过他一次。他来给咱们妹妹提亲,你想咱们焉能与贼子结亲?”王氏说:“大爷不必生气。反正不给,也就完了。”   正说着话,外面有人打门。家人进来说:“大爷!有本县的班头带着几个伙计,来请大爷过堂。”郑华雄立刻出来一瞧,认得是王成、李永,他二人常在衙门管些闲事。郑华雄说:“你二人来此何干?”王成抖铁链就把郑华雄锁上?郑华雄说:“你二人好大胆量,我乃皇上家有功名之人,胆敢锁我?”王成说:“我们老爷有票,来此锁拿,你做的事,你还不知么?   待到衙门你就知道了。“叫郑华雄上了车,众差人围随着来到衙门。往上一回禀,老爷吩咐伺候升堂,把郑华雄带了进去。   郑华雄口称:“老父台!举人郑华雄叩头。”知县说:“你好大胆,倚仗你是举人,在家中窝藏江洋大盗,刀伤事主,把已往所干之事,给我招来。”郑华雄说:“举人奉公守法,并未做这样不法之事。”老爷一听,叫差人用刑。郑华雄说:“我在家中窝藏江洋大盗,何为凭据?”知县说:“你只当你是举人,我不能办你,我革去你的武举再重办你。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你说本县是无凭无据的吗?来人,把卞龙、卞虎带上来。“左右一声答应,拿牌到狱中,把卞龙、卞虎提出来。工夫不大,卞龙、卞虎上了堂,说:”郑大哥!你在家中作乐,我们哥俩打了官司,你不管了。这段事情,可下不去了!我们两个人是你分明是无赖,不动刑,你也不认。“吩咐左右快打。这一堂,郑华雄五刑都受到了,并无口供,知县把他钉镣入监。   郑华雄到狱中过了两天,黄勇遣人又来说亲,说:“你要允了,黄勇说你这官司他给你办,如不应允,黄勇一概不管。”   郑华雄把媒人骂了出去。媒人回去一禀报,黄勇说:“今天晚上带人抢他的妹妹。”告诉毛顺聚集绿林几个毛贼,凑了十几个打手,先给郑华雄家送去两匹彩缎、两锭黄金、一副金首饰,假说郑华雄应允,今日晚间就要迎娶,先把东西送去。王氏娘子一听就知道不是真事,对送礼的人说:“我家老爷打着官司,就是办事,也不能如此之急,其中必有情节,你把东西拿回去吧。”这送礼的人,把东西扔下就走了。   王氏把人叫过来,给县衙郑华雄送信,再来到后面对姑娘郑瑞兰一说。瑞兰姑娘自幼念过书,知晓三从四德,心里聪明伶俐,听得嫂子一说,心中很难受,如万把钢刀刺心,说:“嫂嫂!请放宽心,贼人不来便罢,贼人要来,我自有道理。”   天有日落之时,家人到县衙送信回来说:“大奶奶!小人到县里给大爷送信,官人不容见面。”王氏说:“那也无可如何,明天雇一乘轿子,回娘家见我兄长,大家商议办理。”正说着话,天有掌灯时,外面鼓乐声喧,黄勇骑着马,带着二三十个贼党,把大门打开,各执明晃晃刀枪,跟着两个婆子,到后面把姑娘拉上轿子,大家搭着走了。王氏放声大哭,众人也不敢出来拦阻。   黄勇喜不白胜,花轿来到自家院子,两个婆子要挽郑瑞兰下轿。轿子落平,婆子一掀轿帘,吓得大声急喊,说:“庄主爷可了不得了!”黄勇说:“什么事?”婆子说:“新人自己拿剪子扎死了。”黄勇一听,吓得目瞪口呆,说:“这便如何是好?”神偷照不宵说:“大哥,这算什么?”黄勇说:“人命关天!再说我抢了来,要跟我成了亲,也好办了,这要一报官,明明是抢掠民间少妇长女,因奸不允,逼死人命,我这场官司打不了。”毛顺说:“有主意,准与你无干。”黄勇说:“贤弟有什么妙计?”毛顺说:“既然人已死,仍旧把轿子给抬回郑华雄家中,给他扔下,咱们一走。”黄勇说:“甚好,贤弟你就带着人给他送回去吧!”   毛顺带人将瑞兰仍然搭到郑华雄家中,由轿内把死尸搭下来。王氏还在痛哭,家人禀报说给搭回来了。王氏出来一看,妹妹已死,嗓子插着一把剪子,立刻遣家人赴县喊告。   次日,王氏回到娘家见她两个哥哥,一个是文举,一个是廪生,他们立刻约窗友及本处绅士,同递公柬,去保郑华雄,说他本是缙绅人家,并不做为非之事,卞龙、卞虎诬赖好人,求老父台细细详查。知县见本处四十余名举监生员都来保郑华雄,不能不准,便将郑华雄当堂开放,再用刑具拷问卞龙、卞虎,这两个人也就不敢深扳郑华雄。   这场官司虽然完了,郑华雄又告黄勇抢夺妇女,逼死他妹妹。黄勇有银钱买通上下,并不承认,由县至府道省城,官司打了三年,未见输赢,郑华雄家中却已花得一无所有。他只等大哥收租回来,却三年也没回信。这天大雪,正在屋中发愁,就听外面喊叫:“郑华雄!”正是:雪中送炭真人少,锦上添花世间多。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百零六回 义兄仁心酬知己 英雄杀人报友仇   话说郑华雄过得一贫如洗,冬寒天冷,身上无衣,肚内无食,四壁一空。因为给妹妹报仇,跟黄勇打这几年官司,家中花的干干净净,始终也没有把黄勇治倒。这一天坐在屋中,正与娘子发愁,就听外面喊叫!郑华雄隔窗一看,说:“娘子!   你我不必发愁了,恩兄来了。“王氏一瞧,果然是邓飞雄,拉着那匹黑驴,比从前更发福了。头戴大红皮风帽,身穿蓝绫绸狐皮袄,腰系蓝绸搭背,外罩青宁绸猞猁皮马褂,气宇雄壮,来到了门口。郑华雄一想哥哥上淮南地面去取租子回来,这就有了钱了,连忙出来说:”兄长一路风霜,想煞小弟也!家门不幸,遭此大祸,只等兄台回来,给我出这口怨气。“说着话,过去想要拉手,就见邓飞雄一扒拉,竟将郑华雄摔在雪地,说:”郑华雄!你在淮南哪来的租子?叫我去帮你讹人,到那里打了二年多的官司,若非是我姓邓的,别人就回不来了!本来打算我这回来的盘费钱,都跟你要,跟你还有什么交情!看你这样穷了,便宜你,我走了。“王氏在屋中一听,把眼都气直了,说道:”当初若不是我们,你邓飞雄就叫净街太岁黄勇打死了,如今你却丧尽天良。“外头那些左右的街坊一瞧,全都有气,暗骂邓飞雄,哪知道当初救他,如今却丧尽天良!就见邓飞雄竟自拉着驴去了。   书中交代:邓飞雄乃是侠义英雄,焉能做出这天良丧尽之事?这内中自有一段隐情。只因邓飞雄到了淮南地面催取租项,那佃户最刁,不容易取,三年多没给,郑华雄又没去,就打算不给了。邓飞雄来到淮南,结交本地之人,访查了半年,哪个佃户刁恶,哪个佃户老实,都访查真了,然后在本地衙门把刁恶的告下几个来。一年多的官司,把刁恶的俱皆制服,那老实的就不敢滋事了。三年多才把此事一一办完,所有拖欠的租子,每年应收一千五六百两,除了花费,共收有七千两,叫老实的佃户护送回来。   这一日到了黄花铺村口德成店,叫佃户在店中看守,邓飞雄拉驴径奔郑华雄住宅来。来到门口,一瞧就愣了,门上贴着:户部张寓,由黄花铺后街移此。来到房门一打听,原来郑华雄已把房子卖了,连连打了三年官司,过得一贫如洗,搬在后街场院房里去了。邓爷心内烦闷,不知道兄弟因何三年的工夫,一败涂地,自恨没一个靠近的人打听打听才好。自己拉驴正往前走,就听那边有人叫:“恩公往哪里去?”邓飞雄回头一瞧,却是那会友楼遇到的刘成。邓飞雄一见就惊问道:“刘成,你怎么还在这里住呢?”刘成说:“我倒是搬了家,昨天我偷着来的。大爷!你这边来,我有话说。”他把邓飞雄让到一个小酒馆里,说:“邓大爷!你何时来的?”邓飞雄说:“我刚到。”   刘成说:“我常到郑宅打听,方知你老人家是代郑爷到淮南取租子去了。你走之后,黄勇看见郑瑞兰姑娘美貌,便托人去提亲。郑华雄不允,黄勇就花钱买盗扳赃,把郑大爷拉上,钉镣入狱。然后他带人在晚间把姑娘抢了去。姑娘在轿子内用剪子自己扎死了,黄勇又把姑娘尸首抬了回来,扔在郑宅。后来有举监生员递了公禀,才把郑大爷保出来。郑大爷又告黄勇抢夺妇女,逼死人命。黄勇买通上下,并不承认,由县至府道省城,官司打了有三年多,不见输赢,郑大爷却把家业都花尽了。”   把已往之事都说了一遍。邓飞雄说:“是了,我这里有几两银子,给你吧!”刘成说:“小人不敢领,现在我在亲戚家住着,有钱花用,本应给你老人家买点东西来孝敬才是,我还敢要你老人家的银子?”邓飞雄说:“不要紧。”给了刘成几两银子,站起身回到屋中,把小伙计叫来,说:“我跟你打听打听,净街太岁黄勇在哪里住?”伙计说:“就在东村口路北,门口有两棵槐树,别家都是土房,就他家住的是瓦房。”邓飞雄说:“明天给我雇辆车,我要用一天一夜。”伙计说:“我把赶车的刘三叫来。”   次日早晨,天下大雪,邓飞雄这才拉驴去找郑华雄,一见面,就说些无情理之话,气得郑华雄、王氏默默无言。邓飞雄要走时又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从此以后,你我划地绝交。”郑华雄说:“好!你真丧尽天良,要不是我,当初黄勇已把你打死。”邓飞雄说完话,竟自走了。回到店中,他把众佃户叫过来说:“我有一封信给你们看看,明天有一位姓郑的来取这租银。”众佃户看明,邓飞雄这才把信封好,又写了一封信揣在怀中,叫了一桌酒席,请众佃户作乐。到了上灯的时候,赶车的刘三已把车套来。这刘三最好喝酒,有个外号叫醉鬼,来到店中说:“邓太爷!坐车到哪里去呢?”邓飞雄说:“此地有个郑武举,他家坟地在哪里?他有一个妹妹,自己用剪子扎死了,埋在哪里,你可知道?”刘三回说:“我知道。”   邓飞雄说:“你就拉我到坟地上去。”这才叫店中伙计算了店帐,给了酒帐钱,又给了众佃户回去的盘川钱,说:“你在店中等候。”邓飞雄把驴拴在车后,买了些祭礼纸锞,带着自己随行的东西上了车,一直来到郑家的坟地上。   此时天已到了初鼓之后,邓飞雄说:“我还短点祭礼,刘三你看着,我去去就来。”转身径奔黄花铺,来到郑华雄住的所在,跳进篱笆墙,由窗户洞把两封信送进去,站在窗格以外说:“郑贤弟,愚兄白日历说之言,乃是一条计策,因怕连累了贤弟,叫街坊邻右知道你我已割袍断义。今天我要去杀死黄勇满门家眷,给你妹妹报仇,你我从此分手。信内写得明白,你明天到店中去取租银七千两,你夫妻好好度日。”里面郑华雄正在气愤之际,听外面是拜兄邓飞雄说话,又由窗格递进了两封书信。郑华雄打开一看,上面写的是,淮南租项均办理清楚,现在西村口德成店寄存,明天叫郑华雄去取。下面写着:“今晚回去杀黄勇满门家眷,给妹妹报仇,恐怕连累贤弟。”   郑华雄一看,这才明白,赶紧叫拜兄时,院中已踪迹全无。   邓飞雄送下书信,这才直奔东后街黄勇的住宅,飞身蹿上房去,跳在院中,逢人便杀,由前院杀起,一直杀到后面。西跨院北房西里间屋中,里面传出去猜拳行令之声,邓飞雄进到屋中一瞧,是顺前檐的木床,挂着狐狸皮幔帐,靠北墙有八仙桌一张,上有一盏把儿灯,屋中摆设俱全,床上有一张炕桌,摆着各样果子。黄勇向西而坐,穿着小衣裳,月白绸子汗褂,青绸中衣。在他对面,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妇女给他斟酒。独行侠把手中红毛宝刀一顺,说:“黄勇!你还认得某家?今天我特来取你的人心祭灵。”刚一伸手把黄勇揪住,外面一声喊嚷:“谁敢在此杀人行凶?待我来。”竟把独行侠堵在屋中。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百零七回 侠义躲祸归邪教 英雄报国访知音   话说邓飞雄刚要刺杀黄勇,忽由外面进来一人,正是神偷照不宵毛顺。他本是江洋大盗,帮同黄勇胡作非为,夜晚看家护院。今天正在东房坐着,有人跑进来说:“毛大哥!可了不得了!来了一个人,象是钟馗,杀伤了无数的人,连夫人和两个小孩子,七八个姨奶奶,全皆被杀,现在上西房院去了。寨主爷今天花一千五百两银子,买了一个美人,正在跨院喝酒呢!”   毛顺一听,连忙来到西跨院,一看邓飞雄正要杀黄勇。他拿着刀在外面一嚷,邓飞雄抛下黄勇,出来直奔毛顺。毛顺用刀劈头就剁,邓飞雄用红毛宝刀往上一迎,呛啷一声,将贼人的刀削为两段,趁势一刀,便将毛顺结果了性命。进到屋中,黄勇已踪迹不见,美人吓得跪倒,苦苦哀求。邓爷说:“我与你无冤无仇,黄勇哪里去了?”美人说:“现在床底下。”邓飞雄一伸手把黄勇拖出来,说:“黄勇,光棍打光棍,今天你为何畏刀避箭?”黄勇说:“大太爷!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饶我这条命吧!”邓飞雄说:“我一则前来替郑瑞兰报仇,二则来报我当年之仇,我看你这贼眼,着实可恨。”说着话,就把黄勇的眼睛剜出,按住他将衣服撕开,一刀将肚腹剖开,黄勇只疼得怪叫如雷。邓飞雄将人心取出来,用油纸包好,连那妇人共杀了三十余条人命。看看天有三鼓,自己刚要走,又一想:“大丈夫做事,不可连累了别人。即用人血在墙上题诗一首,写的是:侠义到处论英名,剪恶安良逞奇能。   黄勇窝聚江洋盗,目无王法任胡行。   恶霸此地无人惹,豪杰一见气不平。   诛贼除去乡民害,留下姓名邓飞雄。   邓飞雄写完了诗句,拿着人心,拧身跳出墙外,直奔郑家坟地,给了醉鬼刘三二两银子车银,打发他回去。来到坟前,将人心摆在当中,烧了纸钱,说:“贤妹阴灵不远,愚兄邓飞雄已将恶霸黄勇杀死,妹妹的冤仇,总算报了!”   邓飞雄拉驴逃出潼关,听说佟家坞聚众招贤,他这才投奔来此,归顺邪教,以便避罪。佟金柱一见邓飞雄是个英雄,派他为火炮会总,手下管二百火枪手,都是年轻力壮之人。邓飞雄虽在佟家坞,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心想着有官兵前来,他便倒反佟家坞,捉拿贼人,可以将功赎罪。他挑出十几个年轻力壮的人,收为徒弟,教他们练把式,接着又认为义子。这些人都愿意跟他练把式,后来这二百人拜盟,都成了他的干儿子,随他调动。他告诉这些人说:“你们有了能为艺业,不可久在这邪教之中,被反贼所害。何时有官兵来剿灭佟家坞,咱爷们就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倒反这佟家坞。”这二百人说:“只听你老人家一句话,我等情愿相随。”邓飞雄带着这二百人,就住在佟家坞偏西北的火焰山,那里造出一座土城,东西门内俱有火德真君殿一座,另有火炮会总的住宅,这二百人各有住的所在,也有军校场和演武厅。   今天邓飞雄听说有金眼雕带着人来打佟家坞,他心里就一动。自那天挑选都会总之时,他一看马士杰的武艺、人品出众,怎么会来投反叛,其中必有缘故。夜间,邓飞雄到都会总府探了两三次,也没探出个消息来。今天听说拿住了两个班头要杀,就打算要救这两个人。他在断魂山石碣后一藏,听马玉龙说出真情,他就乐了。原来这忠义侠马玉龙也是我辈中人,他一想:“我何不戏耍戏耍他?”这才一拉红毛宝刀,说:“好大胆的马玉龙!你吃着佟家坞,敢情是来卧底?今天休想逃走,会总爷将你拿住,在王驾前报功。”马玉龙一听,吓得魂飞千里,伸手拉出湛卢宝剑,过去要将此人结果性命,斩草除根。马玉龙赶上来,独行侠拨头跑了,马玉龙随后就追。纪逢春说:“石铸,你爸爸来了。”石铸说:“傻小子,别开玩笑,那是你爷爷。”说着话,众人各摆兵刃,跟马玉龙随后追赶。往正北有一道山岗,当中一股小道,只容一个人走。独行侠在前,马玉龙在后,正在往前跑着,就听前面有一人说:“师弟不要害怕,他跑不了。”马玉龙一瞧,是师兄金眼雕邱成来到了,心中甚为喜悦,料想这贼人跑不了,可以斩草除根。   书中交代:金眼雕在两军阵前,跟马玉龙分手之后,本来要回去,又怕马玉龙救不了汤英、何玉,自己心里觉着对不起汤文龙、何瑞生,莫如我再回去看看。他由正北绕前,正往前走,看见马玉龙追赶独行侠,这才答话。独行侠止住脚步说:“老英雄与马玉龙,你们二位不必截我。”马玉龙说:“尊驾你是何人?”邓飞雄说:“我姓邓名飞雄,绰号人称千里独行侠。   你们二位带着汤英、何玉,都上我那里去。“金眼雕虽没见过,耳朵里却听说过有这么个人。邓飞雄又说:”马贤弟!你我一见如故,不要客套,同我到营盘去吧。“马玉龙说:”石大哥!   你到山口,叫那五百兵各汛地,不必伺候,然后到火炮营盘找我。“马玉龙跟独行侠各通了姓名,给众人引见了,一同径奔火焰山。   来到营盘,进了东门,一直往西路进去,有东西房三间,是听差人的住处。进了重门,大众来到上房,分宾主按次序落座。马玉龙说:“兄台在此有几年?小弟实是眼拙。”邓飞雄说:“我在此避罪三年,我比贤弟年长几岁,一看你来了,五官一团正气,就料想不能是归天地会、八卦教的人。现在我管带二百人,火枪火炮都归我管。今天我是访你去,你我从此各吐肺腑,不可拘束。”金眼雕说:“我把汤英、何玉带走,你们有妙计遮盖么?”邓飞雄说:“久闻老哥哥大名,今幸得会。你只管带走,我自有妙计遮掩。”金眼雕说:“好兄弟,你多分心吧!   我这就走了。“马玉龙说:”师兄回去见了钦差,千万要派人改扮马玉龙来打佟家坞。这里众人的贼口难调,说我是奸细,大人派人充我的名姓前来,为的是好去贼人之疑心。“金眼雕说:”是了,这里道路你可熟,由哪边走好?“邓飞雄说:”兄长在这里吃两杯酒,候至天黑,我告诉你道路。“金眼雕说:”也好,我等天黑再走。“邓飞雄说:”你等少待,我去去就来。“   工夫不大,邓飞雄手提着两个血淋淋的人头进来,叫石铸、纪逢春、胜官保三人拿到断魂山去。这三人回来后,马玉龙刚要问独行侠是哪里杀的人头,就听一阵大乱,蹄跳马嚎,由外面往里飞报说:“回禀会总爷,现有众会总爷带人扑奔前来,不知所因何故?”马玉龙一听此言,吓得惊魂千里!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百零八回 练火炮英雄收义子 断魂山双侠见老雕   话说马玉龙正同邓飞雄在一处谈话,问他是从哪里杀的人头?只见从外面进来一个手下人说:“回禀会总爷,现有铜头狮子袁龙、铁头狮子袁虎,带着二百兵队前来,不知所因何故?”   邓飞雄先把金眼雕、汤英、何玉三人隐藏起来,然后吩咐请袁龙、袁虎。不多时,袁龙、袁虎二人从外面进来,一见马玉龙在这里坐着,连忙过去见礼说:“都会总原来在此,我二人奉王爷之命,特意前来请都会总去王府,有紧要机密事商议。”   马玉龙说:“你等先请回去,我随后就到。”   袁龙、袁虎告辞走后,邓飞雄吩咐摆了两桌酒,把金眼雕、汤英、何玉请出来。马玉龙、金眼雕、邓飞雄三人一桌,石铸等大众一桌。邓飞雄说:“马贤弟!如不嫌弃,你我结为金兰之好,可以各吐肺腑。”马玉龙说:“好!既然如是,兄长请上,受我一拜。”二人叙了年齿,马玉龙就问:“兄长,方才杀的那两个人,是哪里的?”邓飞雄说:“在我这火炮营东边有一带仓房,是屯米的地方,有人看着。我时常看见有人以出恭为名,不知做些什么?我今天方一出去,瞧见有两个人由东西奔空仓房去,两人东瞧西望,怕人瞧见的样子。头里这人有十八岁,俊俏人物;另一人长得一脸横肉,甚是凶恶。我在后面跟着,见他二人进了空房,就在窗外一瞧,原来他二人竟做那伤天害理之事,那少年是个龙阳生,那大汉是看粮房的,二人正在屋中欢乐,我进去一刀结果了性命,将死尸扔在山沟喂狼。”马玉龙说:“原来如此,这也该杀。”邓飞雄说:“我在这里三年,原打算官兵来时,带着这二百人倒反佟家坞。今日遇见贤弟,就有帮手了。”马玉龙说:“我虽然来这里不久,贼人的机密,也知道了不少。”邓飞雄说:“他这三教堂我没进去过,听说有豆人纸马,撒豆成兵,这种邪法不好破。”马玉龙说:“我打算先破他的邪术,那几罐豆子我都瞧见了,已变了颜色,里头透出血筋。我设法把他这邪法破了,不然交兵时是一大患。”邓飞雄说:“贤弟诸事要留心仔细。”马玉龙说:“不劳兄长嘱咐,我自然都要细心。”   说了些话,天正黑了。金眼雕说:“我要告辞。”邓飞雄说:“老兄台,出了我这东门就是佟家坞,兄长往南走有十里之遥,往东有路,白日有巡山的,晚上没有。”金眼雕说:“是了,我就此告辞。你我兄弟他年相见,后会有期。”金眼雕带着汤英、何玉走了。马玉龙说:“我也告辞。”邓飞雄说:“我不送了,贤弟没事再来,弟兄可以谈心。”马玉龙道:“可以。”外面有人伺候马匹,马玉龙出来一看,见邓飞雄二百名兵一字排班站立,都是二十多岁,衣貌整齐。马玉龙说:“我来到这里,你等大家伺候,明日到都会总府,每人赏银四两。”众人道了谢,反正是贼人的银子。   众人随同马玉龙出了火焰山东门,进了佟家坞西门,直奔王府。来到门前,便有人往里通报。马玉龙来到九间大殿一看,佟家四柱正请赛霸王胜昆饮酒。佟金柱说:“我请妹丈非为别故,一来今天得胜,二来有件机密大事,我得告诉妹丈。现在有潼关总镇石文倬,他也是咱们会中之人。我何时起兵,他必献出潼关。现在又新收了几百个人,还没拿花名册子来。今天他给我打信说,彭钦差大人现在调兵来打佟家坞,本来咱们的声势还小,只怕的是官兵。”马玉龙说:“这不要紧,他不来便罢了,他要来时,跟他们开兵打仗,那有何妨!”佟金柱说:“好,妹丈将兵队操练整齐,如官兵来时,可要记着,石文倬是咱们的人,两军阵前对敌,可以假杀假砍。”马玉龙说:“是了,请不必多嘱,我二人见面,必定假杀一场,决不致伤他性命。”佟金柱吩咐摆酒,直吃到起更之后。   马玉龙回归帅府,石铸等众人问好。石铸说:“先要把贼人的总册子弄到手,才好知道天下哪些是教中贼人,以谁为首?”   马玉龙道:“这不容易,还须慢慢访查。今天晚上,我打算先把他的豆人纸马儿破了。”石铸说:“怎么破法?”马玉龙说:“可预备一篓豆,跟他那豆一样,待晚上夜静之时,到三教堂把他的豆倒出来,把生豆装进去,然后预备几壶开水,由箱子缝倒进去,再用水把那些纸马湿了,他使的时节就不中用了。”   石铸说:“甚好,今天已晚,明天再办,你我安歇吧!”石铸出去,怕有奸细窃听,在房上又绕了个弯,看看回来,大众安歇,一夜无话。   次日早晨,石铸买来了一条口袋,装了几斗豆子,把应用的物件俱买备齐。马玉龙说:“等到夜晚,你我大家前去。”石铸众人齐声答应。候至夜晚,马玉龙带着众人,提了几壶开水,纪逢春扛着豆子,众人蹿房越脊,来到了三教堂。纪逢春同众人进去,先把斗里的豆子倒出来,把买的豆子放进去,又把开水倒在箱子之内,将纸马浇湿。众人正在这里收拾,只见从外面进来一个老道,口念:“无量佛!善哉!马玉龙你好大胆量,敢做这样事情,你的来意,我早就知道。”马玉龙一看是张洪雷,拉出宝剑,照老道就砍。老道用手一指,马玉龙便目瞪痴呆。石铸等齐摆兵刃过去,俱被老道用法术治住。马玉龙等知道机关已破,大概必死在贼人之手。只见老道过来,把玉龙解开说:“马玉龙!今天我要把你等送到前面,你等就有性命之忧。我本是龙虎山的炼师,先前我打算传道,不想后来贼人举意造反,如今我倒成了骑虎之势。你来的时节,山人就已知道,无奈不能扭天而行,我收你做个徒弟吧。哪时破佟家坞,我必助你一臂之力。”马玉龙谢过师父,跪倒磕头。老道说:“此后机关不可泄漏。”马玉龙点头,老道便把众人全都撤了法术。   众人一同仍归帅府。马玉龙说:“众位,方才之事好险!”石铸说:“是。”天色已晚,各自安歇。   次日早晨,就听王府掌号,由外面进来一人说:“回禀都会总,王驾千岁有请,有机密大事商议。”马玉龙这才率众人来到王府。佟金柱迎接到大厅,说:“妹丈来得甚好,方才有人来报说,彭钦差派宁夏镇总兵、粉面金刚徐胜,带同马玉龙来佟家坞。方才又有咱们会中的潼关石文倬来报,钦差彭朋要带兵跟我决一死战。他如来时,我打算叫妹丈抵挡一阵。”马玉龙说:“王驾请放宽心,官兵如来,定杀他片甲不回。”正说着,有探子来报:“现有潼关总兵石文倬、宁夏总镇徐胜,带同马玉龙率领官兵五千来打佟家坞,现离东门四五里。”马玉龙说:“王驾不必担心,待我亲去抵挡。”旁有胜昆说:“勿劳都会总出马,待某稍效微劳。”点齐三千教匪,杀出了佟家坞。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百零九回 双侠结义吐真情 定计夜破纸人马   话说马玉龙同佟金柱正提说军情大事,外面探子来报,说有官兵来打佟家坞。马玉龙说:“王驾不必着急,待某前去。”   旁边胜昆说:“不劳都会总前去,待某前去。”这才同众会总带领三千教匪,出了佟家坞东门。来到一片空旷之地,瞧见对面旗帜号带飘扬,官兵把队伍列开,左边五百马队,是潼关总镇石文倬带兵;右边五百马队,打着龙山马玉龙的旗号。   书中交代:这马玉龙乃是刘芳改扮。当中的二千步队,由粉面金刚徐胜督队,他骑着一匹坐骑,两旁的战将有飞叉太保赛专诸赵文升、飞刀太保小孟尝段文龙、小火祖赵友义。公馆其他的众差官俱在两边。这边胜昆问:“哪位会总当先临阵?”   红毛太岁吕寿一声喊嚷说:“胜会总,待我前去。”一摆手中的单刀,来到两军阵前。徐胜说:“哪位将军前去将贼匪拿来,算是头功。”旁边飞叉太保赛专诸赵文升说:“大人在上,某虽不才,愿将贼人拿获。”说着话,一摆三股烈焰托天叉,来至两军阵前,用叉一指说:“教匪,你等好大胆量!天兵到此,还不赶快率众归降,我求钦差大人开恩,饶你等不死。”吕寿一听,勃然大怒,摆刀照定赵文开就砍过来,说:“鼠辈休要胡说,待会总爷结果你的性命。”两个人走了三五个照面,赵文升伸手取出飞叉,照定贼人一抖手,正叉在哽嗓咽喉,吕寿当时身死。只听贼队中一声喊嚷:“好鼠辈,胆敢伤我好友,待我捉拿于你。”由对面跑出一人,赵文升闪目一看,这人头戴三角白绫巾,身穿白缎箭袖袍,手中擎着一口单刀,面皮微白,两道细眉,一双三角眼,鹰鼻子,吊角口。来者乃是白脸狼贾忠,是天地会、八卦教的散值会总,跟吕寿乃是拜兄弟。   他见吕寿死在两军阵前,气往上冲,照定赵文升抡刀就刺。赵文升往旁边一闪,用叉往上相迎。两个人走了七八个照面,赵文升一叉正中贼人前胸,贼人翻身栽倒,登时身死。   这时贼队中的乌云豹张鼎,又提枪出队,径奔阵前。段文龙见兄长连胜两阵,足显英雄,便一摆斩虎刀上前说:“兄长闪开,待我来。”段文龙来到当场,将赵文升换了回去。乌云豹张鼎一瞧,气往上冲,拧手中枪照段文龙分心就刺,段文龙用刀往上一磕,将枪磕开,搂头就砍,贼人用枪往上一迎,三五个照面,又被段文龙施展飞刀,结果了性命。病二郎吕福心想:“我们同伴四人,如今死了三个,剩我一人也无味,莫如跟他相拚了,给他三人报仇。”想罢,蹿出队外,并不答话,一摆木棍照段文龙搂头就打。段文龙往旁边一闪身,躲开木棍,抡刀照定贼人砍来,贼人用木棍一磕,两个人走了七八个照面,段文龙掏出飞刀,又将病二郎吕福砍倒在地。赛霸王胜昆见连伤四将,官兵甚是勇猛,自己一想:“打了败仗回去,有何面目见佟金柱?”这才把令旗一晃,大队往上一齐拥来,打算兵将齐杀。这边徐胜督队往上冲去,两边齐声呐喊,大杀一阵,各有所伤。天夜已晚,各自鸣金收兵。   胜昆回到王府说:“官兵甚是勇猛,我兵不能取胜。”马玉龙正与佟金柱喝酒,便说:“众家会总不必害怕,明天我去捉拿他等。”正说着话,有探子来报说:“回禀王驾千岁,现有八路都会总赛诸葛吴代光,带领飞云、清风、焦家二鬼和独角龙马铠,已到了孽龙沟靠山观,明天就来佟家坞。”佟金柱说:“妹丈,好了!吴代光一来,就不怕了!他会一手阴阳八卦幡,百发百中,在两军阵前,取上将之首级,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马玉龙听了心中一动,赶紧问:“这位会总上哪里去了?他所带的什么人?”佟金柱说:“他是咱们教中的八路都会总,除了三位教主,就属他大,因往各处劝教,天下凡是咱们会中之人,他都认识。他出去招募海岛的英雄,山林的盗寇,由今年春天走的,如今才回来。他约请的是我两个朋友,一是神弹子火龙驹戴胜其的徒弟飞云和尚,能打十二只毒药镖,武艺高强;一个是清风道于常业,跟我是口盟,手使滚珠宝刀,有金钟罩护身;还有一个独角龙马铠,是清水滩水龙神马玉山之子,跟我也是故旧之交,再有剑峰山的焦家二鬼,这几个人可称五虎英雄,活该咱们共成大事。”马玉龙一听这话,就知道机关要破,自己打算明天带队出去,倒反佟家坞。想罢,说:“王驾千岁请放宽心,明天官兵讨战,我率本部人马前去迎敌。”佟金柱说:“甚好,妹丈如打胜仗,咱们择日兴兵,共取大业。”   说着话,摆酒同饮,给胜昆压惊。席散便各归府第。   马玉龙来到帅府,把石铸等人叫了过来,往外看看无人,便说:“石大哥!现有飞云、清风、焦家二鬼前来,咱们在此立脚不住了。告诉胜官保、李芳收拾行囊,看我的眼色行事,可进则进,可退则退。”众人点头。马玉龙吩咐已毕,大家安歇睡觉。   次日早晨,马玉龙在帅府传令,将众会匪调齐,调五千马步军队出战。马玉龙仍骑佟金柱的赤炭火龙驹,手拿赤金盘龙剑。众人各上坐骑,督队出了佟家坞东门。来到战场,把队伍列开,只见官兵当中由徐胜带队,石文倬在左边,刘芳假扮马玉龙在右边,两旁的办差官还有苏永禄、苏奎、周玉祥、胜奎、陈山、冯元志、赵友义、段文龙、赵文升等一干英雄,老老少少,均在徐胜马前马后。马玉龙看罢说:“哪位会总出阵,斩将夺旗。”抄水燕子石铎拉刀闯出队伍,来到阵前说:“哪个来与你家会总爷比并三合?”粉面金刚说:“哪位前去拿贼?”   小丙灵冯元志一声喊嚷:“待我去。”来到阵前,举单刀扑奔石铎。石铎想自己能为出众,本领高强,很不把冯元志放在心上。   及至二人一交手,他一看冯元志刀法纯熟,武艺高强,这才大吃一惊,如其败了回去,又恐被人耻笑。两个人走了七八个照面,被冯元志一镖打在肩头,石铎败回本队。刘华出来,未上几合,也被镖打伤败回。一连胜了贼人六阵,只杀得天地会众战将无人出头。马玉龙催马来到近前,石文倬一瞧,赶紧鸣金把冯元志调回。冯元志说:“大人为何鸣金?我正杀得高兴。”   石文倬说:“我看将军连胜六阵,恐力尽精乏,待本镇亲往拿他。”便催马来到两军阵前说:“会总,你我假战三合,到火焰山无人之处,我有话说。”马玉龙跟他战了三五个照面,石文倬往西败走,马玉龙随后就追。来到无人之处,石文倬由怀中掏出一本花名册,说:“都会总!这是我在潼关招募的兵册,我虽吃朝廷的俸禄,暗中却给咱们会中办事,何时都会总进兵,我先献出潼关。”马玉龙说:“你认得我不认得?”石文倬说:“你是都会总。”马玉龙抖手一戟,将石文倬打倒,就地按住,用丝绦捆了,搁在火龙驹上。马玉龙拨马回到阵前,一声喊嚷:“众家兄弟跟我归队。”众贼人吓得跑进佟家坞,报知佟金柱说:“驸马反了。”佟金柱气往上冲,吩咐调齐大队,待我御驾亲征,捉拿驸马。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百一十回 徐总镇二打佟家坞 刘德太改扮马玉龙   话说马玉龙把石文倬捆住,搁在马上,回到两军阵前,把马一勒说:“众家兄弟跟我回营,我已拿住里应外合的反叛。”   话犹未了,石铸等众人便催马直奔官兵队中。这时由佟家坞又来了两骑马,头前是闹海蛟余化龙带着女儿余金凤,拿着九头狮子印,他在佟金柱面前只说是来此观阵,暗中却是倒反佟家坞。父女一见马玉龙等人归了官军,也就催马过来。马玉龙说:“岳父!你老人家先带你女儿回潼关去,保护大人要紧。”余化龙这才拿着九头狮子印,带着余金凤催马去了。这里贼队大乱,有人跑进佟家坞前去禀报。   佟金柱正同袁龙、袁虎、谢自成、公孙虎及手下亲随会总谈话,有人往里飞报,说:“回禀王驾千岁!现有驸马马士杰拿了石文倬,倒反佟家坞,是他手下的人都走了。”佟金柱心里一愣。少时又有人来禀报说:“一字并肩王余化龙,也带着公主归顺了官军。”佟金柱说:“好,真是女生外向,怎么妹妹也反了!”他焉知其中隐情。谢自成说:“王驾千岁还在睡梦里,这一伙人都是余化龙引来的。”佟金柱说:“好,给我备马,待我去捉拿这群小辈!”就在这光景,有人进来禀报说:“八路都会总禀见。”佟金柱吩咐有请。吴代光带着五个贼人来至银安殿,参见了佟金柱。众贼人也有不认识他的,睁眼一看,只见这老道身长七尺,面如冠玉,头戴青缎九梁道冠,身穿紫缎道袍,背后背着一口宝剑。大众起身让座。吴代光合掌当胸,口念无量佛,说:“王驾千岁!贫道游方半载,聘请了几位英雄,来此扶助王驾。我在孽龙沟听人传言,王驾千岁得了一位擎天白玉柱。”佟金柱说:“会总不要提了,是我收了个马士杰,不想连我妹妹都给他拐去了!今天他在两军阵前,擒了石文倬,倒反佟家坞,我正要亲自去拿这小辈,你等前来,赶紧跟我到两军阵前捉拿这马士杰。”吴代光说:“也好。”这才给佟金柱引见了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