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公案 - 第 34 页/共 50 页
大众说:“这追风侠在江湖绿林中没听见过。”马玉龙说:“现在字柬上就有,你等请看。”拿出字柬来,众人看了半天,全都纳闷。
正在这般时候,就听外面说:“师弟!我来给你道喜。”众人一看,乃是金眼雕带着伍氏三雄和邱明月来了。马玉龙说:“师兄请坐,小弟理应磕头道喜。”金眼雕微微一笑,说:“兄弟!你可急坏了吧?”马玉龙说:“我急什么?”金眼雕说:“你的事你自己知道,我老哥哥可不该说。昨天还幸亏你安顿了,要不然,你的脑袋都没有了!”马玉龙说:“师兄,你说这话我知道,昨天晚上我失去了马褂花翎,有人寄柬留刀,也不知是哪路贼人?”金眼雕说:“师弟!这个贼你惹不起,我倒知道,只怕兄弟丢的东西拿不回来,还要栽筋斗。”旁边石铸说:“既是老英雄知道,何不说出来,大家可以商量个主意。”
金眼雕说:“大人明天起身,奔庆阳府可走不着这股道。这个地方名叫陆村,前者我同伍氏三雄去访朋友,就是瞧他去的,此人大大有名,比你我弟兄更有能为,现已七十余岁,当年跟我在绿林行侠仗义,到处杀赃官,剪恶安良,做的功德不少。
此人姓刘名云,表字万里,绰号人称追风侠。他有一儿一女,儿子叫醉尉迟刘天雄,女儿叫无双女赛杨妃刘玉瓶。你这东西多半是他女儿拿去,我带你去拜访他,把东西要回来就得了。“
马玉龙说:“哪位跟我去?”胜官保、李芳、孔寿、赵勇、刘得勇、刘得猛、武杰、纪逢春等人全都要去,就剩徐胜、刘芳、胜奎、周玉祥、陈山、苏永禄、苏小山等跟大人奔庆阳府,余者多跟马玉龙奔陆村,就打潼关起身。余化龙告诉马玉龙说:“我先带女儿回一趟卧龙湖兴隆寨,把喽兵遣散,再回庆阳府祭祖,你我在庆阳府见吧。”马玉龙说:“好!”送了二百两银子作盘费,余化龙竟自去了。马玉龙叫众人把公馆的事情办理好,又来禀明大人,他要到陆村去找马褂花翎。大人说:“我在庆阳住半天等你。”要知陆村三侠聚会,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一七回 找花翎三侠初聚会 出酒令戏耍老英雄
话说马玉龙、金眼雕带领众家英雄径奔陆村,在道上紧紧催马,恨不能一时赶到。天有午牌,来到了陆村。这村庄四外是山,当中有一块平地,周围有二十多里之遥,住着三百余户人家,甚是丰盛。李环、李佩、武杰、纪逢春四人先催马跑去,一进村口,来到十字街,就问本地之人说:“有一位追风侠刘云住在何处?”这人用手一指,就见路北的大门,在门口有四棵槐树,拴着几十匹骡马。纪逢春等人下了马,过去拍门,只见出来一人,头戴纬帽,足穿靴子,是个跟班的打扮,问道:“你等找谁?”纪逢春说:“来找追风侠刘云刘庄主,我们是潼关马大人那里的。”这人说:“众位老爷在此少待,我进去回禀一声。”
工夫不大,只见由里面出来一人,身高八尺以外,头大项短,穿一件绉绸长衫,足下青缎抓地虎靴子,面皮微黑,四方脸,抹子眉,大环眼,二目神光满足,四字口,蒸尾胡须,来到门前一抱拳说:“四位老爷是由潼关公馆中来么?请里面坐,不知哪位是副将马大人?”纪逢春说:“我姓纪,名叫逢春,是个守备,我们这个蛮子是游击,一道同马大人来的。庄主你贵姓?”这人说:“我姓刘,名叫天雄,追风侠是我的天伦,既是纪老爷、武老爷到来,有失远迎。”说着话,又一拉纪逢春说:“纪老爷!”纪逢春只觉着力量甚大,直嚷道:“慢慢的呀!”武国兴一瞧,就知道刘天雄手上有硬工夫。武杰答讪着正要进去,焉想刘天雄把门一横说:“武老爷!久仰你的大名,你我亲近亲近,拉拉手吧。”武国兴有心跟他拉手,又怕敌不住他的气力,栽给他怪丢人的;有心不拉手,他却不叫进去。
正在这番景况,马玉龙、石铸赶到了。武杰说:“我们马老爷来啦,你们拉拉手吧!”大家下了坐骑,马玉龙一听武杰的话,就知道他们是吃了亏了,连忙赶过去一抱拳说:“这位庄主贵姓?”武杰说:“这位是少庄主刘天雄。”马玉龙说:“久仰大名。”刘天雄哪里看得起马玉龙,过去一拉手,马玉龙只使了对成力说:“少庄主!多多照应。”刘天雄顿觉半身都麻了,连忙说:“不错。”
正说话之间,就听里面说:“小畜生休要跟大人见脸!”马玉龙一看由里面出来的这人,年约七八十岁,精神百倍,身高八尺,面如银盆,眉分八彩,目如朗星,四字口,海下一部银髯,身穿宝蓝绉绸的一件长衫,足下白袜云鞋。马玉龙连忙上前行礼,说:“久仰老庄主大名,今幸得会。”刘云说:“老儿有何德能,枉劳大人下顾。实是蓬筚生辉。”马玉龙这才给众人引见,通了名姓。
此时金眼雕和伍氏三雄尚未来到,马玉龙带领众人往里走,进了二道重门,只见北房五间,有两个家人把帘子一掀,说:“请众位老爷进到上房。”马玉龙等进了上房,众人落座。马玉龙说:“听我师兄说,阁下威名远震,特意前来拜访,还有一事相求。”追风侠说:“大人所委何事?”马玉龙说:“我在潼关失去黄马褂、大花翎,听说落在这一方,求老英雄给寻找寻找!”刘云道:“我提一个人,大人可曾认识?”马玉龙说:“尊驾提的是哪一位?”刘云说道:“有一人姓关名玉佩,不知大人你可认识么?”马玉龙一听此言,心中一愣,说:“那不是外人,乃是吾结发之妻,老英雄如何知道的?”刘云说道:“若提起这话就长了,我慢慢对大人说。”
书中交代:关玉佩因何来至此处?只因家中遭了事,母亲死后,就在尼姑庵出家。那位老尼姑的娘家姓刘,父亲也是江洋大盗,她就把所学的一身武艺,都教给了关玉佩。刚练了二年,偏巧庵中失火,老尼姑一急死了。关玉佩因无力修庵,自己便云游四海,到处为家。走到陆村化缘,追风侠见是一个女僧,就让到家中跟他女儿相见。两个人情投意合,便留下关玉佩,不叫走了,后来她们又拜了干姊妹。关玉佩曾对刘玉瓶说道:“我本是知县的女儿,自幼许配镶黄旗满洲养余兵马玉龙为妻,因他那年遭了官司逃走,我母亲将玉佩莲花摔为两半,日后要对上莲花,才能团圆。”刘玉瓶姑娘说:“不要紧,叫爹爹和哥哥在外访查这个人,还有没有?”刘玉瓶就向父亲说明白,要他在外面明查暗访。
一天,刘云跟刘玉瓶说:“我访着此人了,他是北京人,先前占据龙山,人称公道大王忠义侠马玉龙。此人武艺超群,现在跟彭大人当差。”刘玉瓶说:“好,明天就派人去送信,叫他来娶我姊姊。”谁知派去的人回来说:“马玉龙因拿获反叛,御赐副将,赏穿黄马褂、大花翎,现在已定了日子另娶妻室。”
关玉佩一听,就哭道:“痴心女子负心男,他既已定了亲,我还等候什么?”刘玉瓶说:“姊姊不要哭,马玉龙当初海誓山盟,非你不娶,今天他丧了良心,我同你去把他杀了。”关玉佩说:“也好。”姊妹商量好了,因上潼关的道路不熟,又叫哥哥刘天雄带路。
黄昏时起身,三个人脚程都快,来到了潼关。只见马玉龙办喜事的店里挂灯结彩,鼓乐声喧。来往都是大人的办差官。
三个人在僻静处藏身,等到二鼓以后,来到洞房,由窗户外一看,见美人坐定,果有十成人才。马玉龙进来一坐,趴在桌上便睡着了。关玉佩一想:“我杀不得他,我由京都一走,叫他哪里知道?莫如我拿他的东西,叫他知道,他必前去找我。我想他并非无情无义之人,我夫妻尚可破镜重圆。”前思后想,不忍下手,便对玉瓶道:“妹妹,你我不可狠毒,只叫他无情,不可我不义,只将他的马褂花翎拿去,叫他知道,给他寄柬留刀。”刘玉瓶一想说:姊姊还有怜念之意,人非草木,谁能无情?“两人把马褂花翎拿了出来,刘玉瓶提笔写诗一首,姊妹们就同刘天雄回归陆村。
他们到了家中,把寄柬留刀之事,告诉了老英雄刘云。刘云道:“今天马玉龙必来,金眼雕知道我的绰号,家中须有预备。”正在说话,外面家人进来说:“潼关马大人带着众位差官前来。”刘天雄迎了出来,他藐视天下的英雄,当是都象纪逢春那样的,焉想被马玉龙一拉就受不住了。刘云出来把众人迎进去,这才提起关玉佩之事。马玉龙直言无隐,对刘云把当年之事述说一遍。刘云说:“不要紧,马褂花翎现在我这里,活该你夫妻破镜重圆,你的意思怎么样呢?”马玉龙说:“我不能忘恩负义。”刘云说:“好。”便吩咐摆酒,大家喝酒。马玉龙、邓飞雄、刘云三侠一桌,众差官由刘天雄陪着。刘云见马玉龙的举止谈吐不俗,但不知肚子里学问如何?忽然眼珠一转,要用文学考考忠义侠马玉龙。焉想这一来,又生出了双喜临身,比剑联姻一段情节。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一八回 破镜重圆夫妻相见 比武招亲再定多姣
话说刘云同马玉龙在一处喝酒,说:“马大人武艺超群,必然文才出众。”马玉龙说:“只是粗通翰墨。”刘云说:“那日我有一友,在一处喝酒,他偶然出一对联,在座的四五个人都未能对上。”这时,他就把文房四宝拿了出来,说有一张字柬,请大人观看。马玉龙接过来一看,写的是:“业能养身须着意。”
马玉龙看了,微微一笑说:“老英雄既然拿出来,我可以当场出丑。”提笔写了一句:“事不干己莫劳心。”刘云拿过一瞧,哈哈大笑,说:“对的好。”马玉龙说:“甚是浅薄,老丈台爱。”
刘云说:“你我喝这闷酒没意思,咱们说个酒令,要用折字法,一字折成二字,临完落在字上。咱们在座的要说不上来,罚酒三大碗。”众人说:“谁先说?”刘云说:“我先说一个:一个朋字两个月,二字同头霜共雪,要得前言答后语,不知哪个月下霜,哪个月下雪。”马玉龙说:“邓大哥先说。”邓飞雄说:“我是个粗笨人,我说一个:一个出字两个山,二字同傍锡共铅,要得前言答后语,不知哪个山内出锡,哪个山内出铅。”
马玉龙说:“我说一个:一个吕字两个口,二字同傍汤共酒,要得前言答后语,不知哪口喝汤,哪口喝酒。”石铸听着,就问纪逢春:“你会说不会说?”纪逢春说:“不会。”石铸说:“我教给你。”附耳如此如此。傻子听明白了,立刻跑过来说:“别忙,我来一个。”他一手指着邓飞雄,一手指着刘云说:“一个爻字两个叉,二字同傍你共他,要得前言答后语,不知哪个叉你,哪个叉他。”邓飞雄瞪了他一眼,刘云说:“这是哪位?”马玉龙说:“他是守备纪老爷,爱开玩笑。”刘云说:“咱们喝酒,我有一事相求。”马玉龙说:“有话请讲。”刘云说:“我有一个女儿,养的娇惯,自从我干女儿关玉佩来了,二人甚是投缘,姊妹昼夜不能相离,我打算把我女儿也给马大人,未知意下如何?”马大人说:“这件事不好办,头一条我有结发之妻,定那余氏时就先说明白了,我已有了两房,只恐有误令爱。”
正说着话,刘天雄由外面进来,在他父亲耳边说了几句。
原来是刘玉瓶在后面跟他哥哥说了,这马玉龙名扬四海,要跟他比比武艺。刘云说:“那如何使得?大人乃朝廷贵客,来到咱们这里,应以宾客相待。天雄你回去跟她说两句,她就不出来了,你就说是我给她说的话。”刘天雄说:“是了。”关玉佩听说马玉龙来了,甚为喜悦,心想:“我二人自幼就在一处,如今该当见面。”自己正在前思后想,一听刘玉瓶要去比武,未免就要拦阻,说:“你我总是闺门,再说可不是姊姊脸大,你我姊妹情同骨肉,今后你还跟姊夫比不了么?”两人正说着话,刘天雄进来说:“妹妹,不要比武了,爹爹已将你许配了马玉龙。”刘玉瓶脸臊的通红,半晌无言,心中却甚愿意。凭马玉龙的人才武艺,关氏姊姊又甚好,惟有余氏还不知是什么脾气?
刘天雄出去。刘云便请出邓飞雄、石铸做媒,把女儿许配了马玉龙。当时拜了老泰山,大家正喝喜酒,外面金眼雕和伍氏三雄赶到。刘云迎接出去说:“邱贤弟,伍大哥!为何一步来迟?”金跟雕说:“我在店中算清了饭帐,刚要走,又来了一个朋友,耽误了两个时辰。”刘云说:“是哪一位?”金眼雕说:“是山西的镖头红旗李煜,这朋友此时也七十多岁了。前者,他叫他的徒弟蓝猛押着四十万镖上京,走到红龙涧被人劫了,后来我师弟马玉龙才给找了回来。他这趟亲自出来,要给他道谢,再让他徒弟历练历练道路。走到潼关,我们撞见了,就在店中叙了离别之情,都是老哥们,许久未会,故此来晚了。”
刘云往里让说:“老哥哥来早来晚,算你做个媒人吧,我把你侄女给了你师弟马大人了。”金眼雕说:“我来喝你的喜酒。”
大家喝酒贺喜,直吃到二鼓以后,忽听后面一阵大乱,打更的跑过来说:“回禀老庄主,后面玩花楼闹采花贼。”刘云一听,臊的双颊带赤,说:“这还了得!”众家英雄各摆兵刃,要去拿贼。
书中交代:来的采花贼不是别人,乃是飞云、清风和焦家二鬼。他们自从孽龙沟乱军之中杀出,与马铠等人落荒而逃,路过陆村时,看见一座花园,里面楼台亭阁,正北支着楼窗,见有二位姑娘,一个汉装打扮,一个旗装打扮,长得花容月貌。
这几个采花贼一瞧,神魂飘荡,目不转睛,四个人就在陆村正北三里地的小庄住了店。这小庄南靠大道,他们住进了三间上房。伙计瞧见一个和尚,一个老道,两个俗家都带着兵刃,就知道来历不明,处处都要留心。贼人说:“要一桌上等酒席,只要好吃,不怕钱多。”伙计说有,转身下去,将席摆上,四个人开怀畅饮。独角鬼吃着酒一想:“我没采过花,今天在陆村看见这两个姑娘,长得真正好看,今晚我去一趟,她要从我,也是件乐事,可别叫他等知道。”
四人安歇,睡到天有二鼓之时,焦礼偷着起来,短打扮,背着一口刀,也没拿虎尾三截棍,出来将门带上,拧身上房,跳落地上,往前就走。他没采过花,今天这是头一遭。三里地,转眼就到了陆村。来到花园东南,拧身蹿上墙去,投石问路,打探明白,脚站实地,来到楼下,又拧身上了玩花楼,听听没甚动作。原来这座楼是刘玉瓶、关玉佩白日赏花之处,晚上并不在这里睡,二位姑娘另有绣房。这楼上也有床帐,焦礼进去一摸没人,他想是来早了,姑娘还没睡,我先躺着等她,不想心中一迷就睡着了。飞云是采花的行家,自从白昼看见二位姑娘,他便时刻记念在心,想在夜间去采花作乐。至三更以后,他收拾停妥,便穿上夜行衣裳出来。他不知道焦礼已去,拧身蹿上店房,施展飞檐走壁之能,来到了玩花搂。进去一摸,只当是姑娘睡了,心想:“我拉下她的裤子,她醒了也不敢喊。”
他伸手去把中衣一拉,立刻上床往怀中一搂。焦礼醒了,一巴掌打在那秃脑袋上,说:“好小子!”飞云说:“三哥别嚷,叫本家听见。”焦礼说:“好,玩完了叫三哥。”飞云说:“我哪里知道,我要知道是兄弟,怎能玩你?”两个贼人正在说话,就听外面一声喊嚷:“有贼!”飞云、焦礼二人住外一看,原来是花园中的两个更夫,正由玩花楼下面经过,听见了上面有相打之声。这二人在本宅五六年,并未听到有贼,因这一方远近皆知追风侠父子的英名,绿林之贼人被他杀了甚多,故此无人敢来。今天焦礼、飞云二人皆不知这是追风侠刘云的住宅,才敢前来采花。二人拉刀追出来,照定更夫搂头就砍。更夫立刻往前飞跑,喊叫:“有采花贼”!焦礼、飞云方一上房,就听前面一声喊:“呔!好大胆的贼人,休要逃走,竟敢来我这陆村搅闹,你可认识追风侠?”一摆巨阙剑,要捉淫贼飞云。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一九回 彭钦差西巡到庆阳 飞云僧喝令杀大人
话说飞云、焦礼二人,把两个更夫正追至前院之中,追风侠刘云一摆宝剑来到了后院。金眼雕邱成、伍氏三雄、马玉龙、石铸等人全都跳出来了。飞云一瞧,吓得真魂出窍,知道这几位英雄不是好惹的,连忙拨头逃走。刘云立即追出花园,一看已无下落。
飞云二人回至小庄店中,清风说:“你二人真不知自爱,好容易才逃出虎穴龙潭,又去招惹是非。”飞云说:“好险哪!
我本来要去采花作乐,不想却到了追风侠刘云的家中,马玉龙等人都在那里,各摆兵刃要拿我二人。焦三哥先去的,我也不知道,我一摸他,他就喊嚷,闹得我也无法。正和他说理,外面来了更夫,把楼门堵住了,我俩总算逃了回来,好险哪!“
清风说:“你我明日快走,只怕人家追来,我也无法劝你二人,总不听说。”天也亮了,算还酒饭帐,又吃过了早饭。焦礼说:“道兄!你我闹得有家难奔,有国难投,连个立足之所都没有了。”清风说:“我倒有个投奔处,你三人如愿意去,我就带你们同往。”飞云说:“小弟也实在无地可投,兄长你往哪里,我都跟你前去。”焦家二鬼说道:“兄长!我二人乃被罪之人,全靠兄台护庇。”清风说:“那你我几人同到庆阳走走。”这四人便离开客店,往前上了大路。
那日到了庆阳府,已是日落之时,就在南门外店中住下。
店家说:“你们四位是来看会的么?”清风道:“这里有甚热闹?”店家说:“我们庆阳年例,三月初一至十五,有半个月的会。今年由潼关来了彭大人,他在潼关剿了半年贼,昨日才到的这里。知府孔大人怕闹事,出了一张告示,不准行香走会。
此地的铺户合约,又递了一张公禀,说此处年例都有这个会,这是神圣有灵,才能感动这样的香火。今日不能因钦差一来,便断了数百年香火,众生意铺户也都少卖钱。孔知府还是不准,今年就没有会了,只有上刀山跑马的,那上刀山的女子十分美貌,在马上练好些玩艺,你四位明日进城去看看。“清风说:”好!我四人也不挪店了,瞧一天回来,还住这里吧。“店内小伙计送来茶水,四个吃完了晚饭,点上灯,又谈了几句话,才各自安歇。
次日清晨起来,吃完了早饭,四人进了庆阳府南门,一直往北,只见街上人烟稠密,男女老少甚多。清风等到了十字街一看,北边拉着长绳,把男女分开,那跑马之人尚未来到。工夫不大,只见由西大街来了一伙人,尾随着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很是精神,两道英雄眉,一双虎目,拉着一匹红沙马,后面跟着一个四十以外的老婆,淡黄脸皮,身穿蓝布衫,半大脚,手中拿着一对虎头钩;还有一位十八九岁的女子,头梳蟠龙髻,插着几枝鲜花,身穿桃红小袄,腰中系着一条银红色汗巾,足下红缎平底花鞋,月白裹脚,金莲二寸有余,又瘦又小,面似桃花,宽脑门,尖下颏,眼似秋水,鼻如玉柱,唇似涂脂,牙排碎玉,站在那里,真有一种倾国倾城之貌。飞云等四人一看,不由出神,二目发直,心中甚是爱慕。
书中交代:这跑马之人,并不是远方来的,乃是本处府城西门外五里小张家庄的人,姓张名和武,妻子朱氏,所生一女名叫秋娘,自幼练得一身功夫,刀山马术,样样精通,夫妻就靠着女儿挣几文钱吃饭。秋娘尚未许人,也很孝顺父母。今天定的是他家的马术,就带着一个跟人,扛着刀枪棒棍和所用的各色物件来了。只见张和武当先鸣锣,叫伙计拿一对流星锤耍着,打开了一个场子。张和武看见刀山都摆设好了,先耍了一回虎头钩,又走了一回单刀。他把身上的短汗衫脱去,赤着膊,一看那刀山,全都是用的铡草刀,一路刀刃朝上,约二丈有余,看着甚险。他一登头一把刀刃,大家齐声叫好,连着往上走,直走至顶上,钻了刀洞儿,又把刀刃对着肚皮,一伏身压在刀刃之上。这时连男带女齐声喝彩。由刀上走下来,他女儿张秋娘又耍了一路宝剑,然后也上刀山,拿了一把大顶,练了几样出色的功夫。下来并不歇息,又上马使了一个金鸡独立,一只脚站在鞍鞒之上,让那马行走如飞,大家喝彩。一连练了几趟,方才下马歇息。
那飞云僧正看得中意之时,猛一抬头,见正北有一座席棚,一位老爷身穿官服,是三品顶戴花翎,有四十名官兵,都是身穿号衣,手中拿着鞭子在乱赶闲人,不准男女混杂,如有匪棍搅闹,官兵立即拿获,送县治罪。这位大人姓彭名云龙,乃是原任河南参将,后调直隶参府。他丁父忧之后,才调补庆阳参将。因知道钦差彭大人奉旨查办甘肃、宁夏事务,今日又有会,怕匪棍滋事,便自己带着本营的四十兵丁前来弹压地面。
书中交代:彭公自潼关带着众英雄起程,这日到了庆阳府,知府孔文彬、知县张海澄、参将彭云龙及都守千把等官,接钦差至公馆之内,徐胜、刘芳各官的女眷都住在对面店中。大人所在公馆,在这十字街路南。大人想等马玉龙一天,次日因知道此地有刀山马术,吃了早饭,便叫苏永禄、陈山、苏奎、周玉祥四人各换便衣,同他到外面去看看此处的地土民风。四人答言:“是。”即换了衣服。大人也换了一件衣服,随同这四人来到外面,一看人山人海,男女老少不一。大人往东到了十字街,见席棚内有武营参将,带着官兵乱打闲人,怕有无知之徒,混杂男女。大人又见街北店门首,有侠良姑、张耀英、胜玉环、周翠香等在那里看热闹。大人见从正西来的跑马之人,男女三四个,在十字街这里先耍了几趟兵刃,然后那女子练马上的能为。大人又见那西边坡上,有一少年在那里坐定,有二十多岁,五官清秀,品貌端方,后跟两个老家人。大人正自观看,周玉祥、陈山两人紧靠在大人左右,苏永禄在前分开闲人,怕挤了大人,苏奎在后跟随。
正在观看之际,只听正东一阵大乱。原来是飞云僧见大人在西边站着,便向清风打黑话,说:“合字并肩来,招路把哈,遮天万字,亥赤字遮凉天,下亮清字摘赤瓢儿。”清风并不认识彭大人,听飞云一说,一摆滚珠宝刀,蹿下东坡,要来刺杀大人。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二零回 改扮私访遇刺客 玉环神镖救彭公
话说飞云僧见大人身穿便服,在那里站定,便调着坎儿告诉清风:“合字并肩来,招路把哈,”这是说:“道兄,你看彭大人在那边站着呢,快拉刀过去结果他的性命。”清风拉刀走下东坡,向着看热闹之人说:“哪位是彭大人?”旁边看热闹之人,一指参将彭大人说:“那位就是。”清风分开众人过去,拉宝刀就把彭参将结果了性命。看热闹之人齐声呐喊说:“快拿刺客。”飞云一看就知道是杀错了,连忙过去拉清风说:“杀错了,你来看。”说着用手往西一指。清风说:“原来是我杀错了。”方一转身奔彭大人,只见看热闹之人齐声呐喊说:“贼老道杀了官啦!”官兵各摆兵刃,就要过来捉拿清风。
清风直奔西土坡,照定彭公便砍。这时,旁边那一位少年,把自己坐着的椅子,向着清风的面门打去。清风一闪身往旁边躲开,摆宝刀便要动手。那少年身后过来一个老家人说:“大爷!临出门之时,老太太吩咐在外面不准多管闲事。”拉着少爷竟自去了。
陈山、周玉祥见贼道人拉刀扑奔大人而来,他两人就急了,赶紧把草帽摘下,往地下一扔,将大衣裳一甩,拉刀扑奔清风,—声喊嚷说:“好贼崽子,休要逞强,老太爷的老命不要了,今天跟你一死相拚!”清风道哈哈大笑,哪里把他二人放在心上。苏永禄说:“二位老人闪开,待我拿他。好贼崽子,你也不认得苏二老爷是谁?”老道还没见过苏永禄,见他拉刀挡住去路,即跟他杀在一处,三五个照面,便把单刀削为两段。苏永禄拨头就跑,清风并不追赶,又跟陈山、周玉祥杀在一处。
二位老英雄焉是清风的对手,清风见瞧热闹之人四散奔逃,急拉刀直扑大人。大人见他过来,赶紧往北就跑,因知道公馆就是胜奎一人,徐胜和家眷都住在这路北店中,又见那侠良姑张耀英同胜玉环正在北土坡瞧着热闹,就边跑边喊说:“好飞云!
胆敢刺杀本部院,快来人给我拿他。“彭公是上年纪的人,又没受过惊,嘴里虽然说着,声音都岔了。飞云追到就剩七八步远,哈哈一笑说:”赃官,你我是冤家对头,不杀了你,我也睡不安然,今日将你杀死,我才心气平和。“
大人往北跑着,这北坡有七八尺高,只跑得直喘。张耀英、胜玉环戴着满头珠翠,正坐着瞧看热闹,见大人被贼人追下来,连忙叫人拿手绢扎头。这时大人一上坡,腿一软就跌倒在地。
胜玉环见大人摔倒,离三四步贼人的刀就到了,心里一急,伸手由兜囊掏出一只镖来,照定飞云哽嗓咽喉打去。飞云闪身没有躲开,正打中肩头,贼人翻身栽倒。瞧热闹的齐声喝彩。侠良姑张耀英也说:“胜玉环好准的镖。”胜玉环一伸手便把大人拉上坡来。
刘芳得信后,他手中拿刀,赶紧由公馆出来,来到北土坡,把大人背起往店中就跑。飞云爬起来,蹿上坡就跟侠良姑动手。
胜玉环连忙跑进店内,摘去钗环首饰,脱去裙子,换上薄底快靴,用绢帕缠头,由墙上摘下单刀,奔了出来。此时清风已将陈山、周玉祥的单刀削断,抛开二位老英雄便扑奔北土坡,见两个妇女正与飞云动手。飞云见清风过来,说:“道兄!你我将两个美人拿到庙里,一人一个。”只气得张耀英满脸通红,赶过来朝着清风用刀砍来。刘芳把大人背到店中,将房门带上,提刀出来,见胜玉环与飞云动手,张耀英跟清风动手,两位堂客已敌不住那一僧一道。刘芳过去,摆刀帮助张耀英战清风;粉面金刚徐胜也换了衣服,赶出来帮胜玉环捉拿飞云。此时,焦家二鬼摆虎尾三截棍乱打,已将官兵打倒不少,扑奔店门而来。张耀英一看不是贼人的对手,只得且战且走。老道哈哈一笑说:“你这贱婢今日休想逃命!”清风、飞云二人随着追进店去。工夫不大,侠良姑张耀英鬓角热汗直流,口中带喘,本来妇人力弱,如何是贼道的对手?老道精神越杀越旺,张耀英看看不好。正在危急之间,就听街市上一阵大乱,马蹄乱响。仔细一看,乃是石铸、刘得猛、纪逢春来了。傻小子倒骑着白驴,众人各骑着牲口赶奔前来。纪逢春一瞧,跳下白驴,说:“好杂毛老道,不见不散的,准约会。”老道一瞧众人来了,心中就是一愣。
书中交代:众位办差官在陆村把事情办理好了,今天一早起来,骡马已经喂足。头一起是武杰、纪逢春、石铸、李环、李佩、刘得猛、刘得勇七个人,在前直奔庆阳府。一到南门外,就听瞧热闹之人说:“有一个刺客,是个老道,把彭大人给杀了,这阵城里已经大乱。”纪逢春等七人一听,心想:“真要是咱们大人被杀,那可不好了!”急得石铸直催坐骑的驴子,恨不能一时赶到公馆,好知道是怎么一段缘故。刚走在十字街,就听见路北店中杀声一片。只见焦家二鬼正在房上摆棍,意欲动手。众人跳下坐骑,由李环、李佩二人看着马,他五人各摆兵刃,到了北土坡,说:“呔!对面贼人休要逞能,我等来也。”
此时,店中的徐胜、刘芳、张耀英、胜玉环四人,已敌不住清风、飞云。焦家二鬼在房上刚要摆棍跳下,却看见石铸带着四人蹿上房来说:“好!二鬼休走,你我见个高下。”纪逢春、武杰、刘得猛、刘得勇这四人也来到院中,帮助那几位动手。
清风的宝刀无人可敌,也不把这几位放在心上。大家正杀得难解难分,又听得房上一声喊道:“杀不死的妖道,今天你休想逃走,待我拿你。”清风抬头一看,原来是马玉龙、邓飞雄、胜官保、李芳四个人。这一来,妖道要想逃走,势比登天还难。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二一回 群雄奋勇拿飞云 豪杰奉命捉刺客
话说清风、飞云和焦家二鬼,正与这些差官动手,只见屋上有忠义侠马玉龙、邓飞雄、胜官保、李芳等四人赶到。原来,马玉龙在陆村把贼人赶走,订了亲事,同他岳父说明,候彭大人西巡回来,就迎娶过门。刘云带着儿子刘天雄,也要跟姑老爷去保着彭大人西下。马玉龙应允,先派赵文升、段文龙由潼关带着四百子弟兵去庆阳,扎在南门外面。这二人走后,马玉龙便同着邓爷先去追大人,叫众人在后面跟刘云、邱爷、伍氏三雄慢走,定在庆阳府相见。
马玉龙等刚进庆阳府城,就听人传言,说和尚老道杀了彭大人,又在十字街口路北店内和几位妇人打起来了。忠义侠连说:“不好!我赶紧前去看看。”到了店门外,只见李环、李佩二人拉着几匹马,一见马玉龙来到,连忙把清风、飞云和焦家二鬼杀了参将彭云龙,把彭大人追进这店中的事说了一遍。马玉龙等忙下坐骑,把马交李环二人看守,四人蹿上房去,见清风正在院内发威施勇。马玉龙一看众人处于下风,也有受伤之人,连忙一声喊道:“贼道休要逞能,我来结果你的性命!”跳下房来直奔老道,两下里一照面,清风就吓了一跳,说:“不好,吾命休矣!”飞云也说:“合字风紧,越马急付流扯活。”
他是告诉老道:跳墙快跑了吧!清风往圈外一跳,蹿上西房,同飞云和二鬼往外就跑。邓飞雄一挥红毛宝刀说:“对面无知小辈,你等往哪里走?我来拿你!”追至西房跳下,同马玉龙等众位英雄往前追去,只见那四个贼人一直奔出了西门。
贼人正往前跑,见对面来了十几个庄客,各拿着花枪、木棍、铁尺,为首一人,原来就是方才在十字街用椅子打老道的那个少年人。他乃本处姚家寨的人,姓姚名广寿,绰号人称神行太保,能日行一千,夜行八百。他父亲在日名叫姚文汉,作过一任归德镇总兵,早已故去。姚广寿自他父亲故去之后,白日习文,夜里练武,打算求取功名,继承父志。他为人最孝,今日在十字街打了老道一椅子,老家人怕惹事,把他拉回家中,见了老太太,备述上项之事。老太太说:“姚福!你好不懂事,那老道要杀彭大人,你何不教你家少爷拿他?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这还了得,竟敢杀官。”姚广寿说:“他把俺们这里的参将彭大人杀了,又追奉旨的钦差彭公,这还不是反了?要不然,让孩儿再带着庄客去看看,帮助众人捉贼。要捉住了,也落得一个英名。”老太太说:“儿呀!此去你要谨慎小心了。”
姚广寿答应下来,调了十几名庄丁,他自己使两把三尖两刃刀,名叫“二郎夺魁”。那些庄丁各抄刀枪出了姚家寨,离护城河不远,就见妖道、淫僧同二鬼往这里跑来。后面,马玉龙带着众英雄喊杀连天,追奔下来。姚广寿摆兵刃把河桥堵住,说:“贼辈休走,我已在这里等候多时,你等休想逃命。”清风一看,前面有人挡住,后面有人追赶,此事不好!他急中生计,说:“三位贤弟,你我该当如何?”飞云说:“合字,由龙宫道字扯活,别嚷啦。”老道点头会意。原来飞云是叫由水中逃生,这四人都会水,一翻身跳下了护城河,说:“呔!鼠辈们不必追赶,老爷们失陪了。”浮着水往北竟自去了。
马玉龙方要下河,只听姚广寿说:“大人尊姓大名?民子姚广寿有礼。”马大人自通了姓名,说:“尊驾是谁?带着这些庄丁,所因何故?”姚广寿把自己的来历说明,马玉龙说:“既是你来拿贼,跟我到公馆,我带你去见彭大人。”姚广寿说:“好!大人恩施格外,无奈我家有老母在堂,不能远离,大人今后如有用我之处,派人赏我一信,我必亲到。”说完便与众人分手。
马玉龙等先回城内,把钦差大人接回公馆,大家给大人请安。彭公说:“本部院本要看看此地的民风,不想遇见这几个贼人。我想,这几个贼人乃是奉旨严拿的要犯,今日他走之不远,石铸你们带几个人出去探访,将他捉住。”石铸答应,便和邓飞雄、胜官保、李芳、纪逢春、武国兴等各带兵刃,出了公馆,往西门外访拿清风等人。
书中交代:那四个贼人由水中逃命,见众人没往下追,心中暗喜,便由北边上去。只见对面是一带树林,里面隐隐露出房屋,必是一个山庄。一到村头,飞云就见那路北有一所院落,周围都是篱笆墙,里边三间上房,门首拴着一匹马。他一看,就认出是方才跑马戏的那匹马,又见院内正坐着练武的那个女子,飞云便目不转睛地直瞧这个人家。那玩马戏之人就是张和武,久走江湖,他一看心中就明白了,说:“女儿!今夜晚留点神,要闹贼。你把我打野兽使的那条火枪先装好药,用时凑手。”他女儿张秋娘答应,进屋中办理去了。这张和武以作马戏为名,本来是为了给他女儿找一个富贵人家,还要那男子生得美貌多才,方能把女儿给他。今日庆阳府城内,合城的铺户出三十两银雇他们三天,今日才头一天就叫人给搅了,把本地参将彭云龙杀了,这马戏也止住了。他父女二人只得回家来。
此处名叫张家庄,离庆阳八里地,他们父女这天吃完晚饭,并不点灯,专等贼来。天有二鼓之时,贼人果真来了。
原来飞云等人就住在张家庄店内,吃完晚饭,清风说:“三位兄弟,我等今日好险,若不是跳河,只怕不好,明日还须找一个清静地方躲避躲避。”飞云说:“事到如今,俺还怕什么事呢?乐一天是一天,我是想透了。”说完话,四人各自安歇。
飞云因惦记张秋娘,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直候到二鼓以后,自己起来慢慢地穿好衣服,拿单刀往外走了不远,便蹿上房去。
走了有一箭之地,就到村口。他将篱笆门扭开,里面张和武听见有了动作,立刻把刀带在腰中,房门打开,火枪一顺,照定对面贼人射去。“当”的一声响,飞云早就闪开,一摆刀说:“呀!好小辈,我是花钱来了,今日在十字街见你女儿长得美貌,故特意前来,你们不过是游娼,虽说是卖脸不卖身,只要老爷有钱,你们也得卖身。”
张和武一听,说:“放你娘的狗臭屁,我们是玩马戏之人,也不懂什么游娼,你是前来送死。”说着,一摆刀蹿出房门,往院中一跳。屋中的老婆说:“好大胆的贼人,这里是安善良民,你竟敢自来送死,叫女儿来,你我帮助你父亲拿住他。”
秋娘用绢帕把头包好,换上铁尖鞋,方要出去,只听院内“哎哟”一声,老婆上前一看,说:“好贼!你拿什么暗器把我的当家人打死了。”说着话,跑在院内,手中使一对棒锤来打飞云。
飞云色胆大如天,打死了一条人命,他还不走。见那婆子来到,七八个照面,又一镖把婆子打死,竟连伤二命。屋内秋娘一看,说:“好一个无知的匹夫,来来,我和你一死相拚。”
说着拉刀出来。那飞云一见,不忍杀她,说:“美人不要生气,这是他等自己讨死,你要从我片刻之欢,咱们两个人作一对长久夫妻。”张秋娘又气,又心疼父母,她如何是飞云的对手?
走了有五六个照面,张秋娘的刀竟被飞云一脚踢飞。秋娘拨头往南就跑,飞云—看,说:“小娘子,你休要逃走,你看四野无人,我是舍不得杀你的,我要舍得杀你,我早就结果你的性命了,你还跑得了吗?”张秋娘只顾往前跑,心中一慌,脚底下一绊,翻身跌倒在地。飞云一看,说:“丫头!我和你生前有缘,咱们做一对露水夫妻。”说着往前一赶步,就要把秋娘按在地下,行那不端之事。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二二回 张家庄飞云采花 姚家集英雄救女
话说张秋娘倒在地上,气喘吁吁的不能起来。飞云乐得手舞足蹈,说:“丫头呀!你这可是我的人了,俺们在这里成为夫妇。”说话之间,刚要往前一扑,只听对面一声喊:“贼人好大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敢强奸人家良民子女,这还了得!”飞云往对面一看,见一少年英雄,手擎“二郎夺魁”,跟着十几个庄丁,各拿长枪大刀。
来者这位,他正是姚广寿。只因今晚在家中练把式,听见张家庄那里先是狗咬,后又听见锣鼓齐鸣,人声呐喊,姚广寿立刻去拿灯球火把。原来这两个村庄相隔只有二三里地,哪村有事,都要彼此救护。这姚家集是个小山庄,离张家庄三里多路,他带着人走在半路之上,瞧见张秋娘已被贼人追的不能走了,倒在那里。姚广寿听贼人嘴里胡言乱语,他气往上冲,说:“贼和尚!你休要撒野。”飞云听见有人骂他,抖手就是一只毒镖。姚广寿把镖接在手内,说:“你这镖还没练好呢!你先回去,投明师再练几年。”仍然把镖照飞云打去。飞云方一转身躲避,第二镖已打在肩头之上。姚广寿赶过来,一摆“二郎夺魁”,就把飞云围上。七八个照面,一脚把飞云踢了一个筋斗,叫家人把他捆上。然后再把秋娘搀扶起来,一同回到姚家集来。老太太这时尚未睡觉,说:“把那女子带进来我看看。”
这时,家人已把飞云吊在马棚,然后就把张秋娘带了上来。老太太仍教姚广寿带庄丁到张家庄去,看看张和武夫妻性命如何了。姚广寿答应下来,带着庄丁便走。
姚老太太一问张秋娘,年方十九岁,尚未许人,此时父母已被贼人用毒药镖打死,就剩一人了。老太太爱秋娘美丽,又怜她命苦,就说:“姑娘!我孩儿和你同岁,老身打算把你配我儿广寿,不知你意下如何?”张秋娘见老太太慈善,方才又是姚广寿救她的,人家这样要我,这明明是成就我的。想罢,便给老太太磕头。姚老太太吩咐把贼人带上,我要审问。家人下去不多时,把飞云带来放在地下。老太太拿拐杖照定那秃头就打,说:“你一个出家人,作这种无耻之事。”打得飞云脑袋上尽是疙瘩,哎呀哎呀地直嚷,说:“你们快把我杀了吧!”老太太说:“杀你?把你送到钦差彭大人那里,自有人杀你。”
不表姚老太太审问飞云。且说姚广寿带着十数名庄丁来到张家庄,见张和武门首站定许多人,见姚大爷来了,就说:“你老人家来了。张和武夫妻受暗器身死,他女儿已不知去向。我们听见这里一嚷,就鸣锣聚众,到这里时已不见贼人,就见张和武夫妻的死尸。”姚广寿说:“他女儿被一个和尚追在半路之上,我赶到把和尚拿住了,现绑在我家,张家女儿也在那里。”
只听一旁有人答话,说:“那和尚乃是奉旨严拿之贼,我等是跟彭大人的办差官,你把他交给我就完了。”姚广寿一看,西边站着老少四位,俱是差官的模样,正是千里独行侠赛判官邓飞雄、碧眼金蝉石铸、小神童胜官保、小玉虎李芳。
原来,这四位由公馆奉钦差大人之命,往城外村庄察访清风、飞云和焦家二鬼,今日也住在张家庄东头的店内。听见外边联庄会的锣响,他等起来,各持兵刃,先蹿上房向外看去。
店内人也都起来了,说:“你等众位要去看热闹,叫伙计点上灯笼。我们村中有规矩,如有语言不对,夜内就当贼给办了。”
石铸说:“我们拿贼还怕什么?”说罢,四人一直由店中径奔热闹之处,只见一伙人围着说:“贼人用暗器伤了两条人命。”
后来姚广寿到了,各通了姓名,他等才说明白。石铸说:“既是你把飞云拿住,我们跟你家去看看就是。”姚广寿说:“众位差官老爷到了也好,跟我走吧。”石铸说:“我到店中告诉他们一声,房钱也都给了。怕人家等门。”说着去了。不多时回来,跟着姚广寿到了姚家。姚广寿先到里边见过母亲,姚老太太说:“孩儿!我给你定了亲了,张秋娘是一个孤苦之人,咱们成就她就是了。”姚广寿说:“但凭母亲作主,我今把彭大人那边的差官老爷带来,把那飞云交他们带走。”老太太说:“我方才问了贼人半晌,他也没说出住处,我派人仍把他绑在马棚之内。”
姚广寿亲自来到写棚一看,见飞云还吊在那里,他这才走进书房,叫家人送过茶来,说:“石老爷、邓老爷吃几杯酒再走,此时城门也不能开。”邓飞雄说:“酒是不吃了,先把飞云带过来,我等讯问讯问他。”姚广寿答应一声,立刻命家人去马棚带人,不禁大吃一惊,那飞云已被人救去了。
原来姚广寿和石铸等说话之时,清风和焦家二鬼正在暗中偷听。他三人也是在店内听到锣鸣人喊,一睁眼却不见飞云。
清风说:“二位贤弟快跟我来,咱们去看看吧。”二鬼答应,三人出了房门,随即蹿上房去,来到了张和武门首,只见这人群纷纷议论,说姚广寿带着四个差官到他家去了,要把拿住的和尚交给他们,解到公馆去见钦差大人。清风就知那是飞云,便在后面暗跟众人到了姚家集,去至马棚一看,只见飞云高吊在那里,头上打了几处伤,看之不忍。清风见左右无人,就把飞云的绳儿解开,蹿上房去,四人逃出姚家集,竟自去了。
姚广寿派来的人,一看飞云和尚不知被何人救去,连忙报主人知道。石铸说:“上房追吧。”姚广寿说:“我来之时还有呢,你我分四路追赶。”石铸说:“不可,贼人一共有四五个人,倘若你我追散了,岂不是寡不胜众,先到房上去看看贼人是怎样去的。”说罢,众人走出书房,来到院中,上房向各处一看,踪迹全无。众人说:“飞云命不该绝,他所作之事,要拿住非剐了不可。论人命,他杀了有几十个人了,真是贼星发旺。”
姚广寿回来治酒请这四人,直吃到红日东升。邓飞雄说:“石贤弟!你我该回去了,到公馆看看大人走不走,如不走,你我就在临近地方,再去察访那贼。”石铸说:“姚庄主!你有这样的武艺,为甚甘老林泉之下?现在钦差彭大人正在用人之际,这次查办西下,回头来就有个保举。”姚广寿说:“为人忠孝不能两全,我家并无三兄四弟,老母已年近古稀,我出门甚不放心。只要公馆有用我之处,遣人来叫我就是了。”石铸说:“贤弟!你今日没事,跟我四人先到公馆去看看,我给你引见几个朋友。昨日我们奉大人之命出来,一共是六个人,走在半路之上,有一位纪逢春,他一定要往北,同武国兴不知住在哪里,今日约兄弟同去见见。”姚广寿说:“也好,叫家人备马,俺们骑马去吧!马玉龙大人我见过,昨日追贼时在城下说了半晌话,今天我跟你们到公馆去。”石铸说:“很好,别叫备马,就这样走吧。”姚广寿跟着四位方一出庄,就碰见了纪逢春和武国兴。
石铸问他二人昨日住在哪里?武杰说:“也住在张家庄店中,听见乱了,吾叫纪逢春,他怎么也不醒,把我急坏了。”说着话,已到了公馆门首。只见苏永禄由里面出来,说:“你们几位这才回来,公馆出了大祸,这个乱儿真不小。”众人不禁目瞪口呆。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二三回 寄柬盗去银龙佩 英雄细述曾家场
话说邓飞雄、石铸等六人,带着姚广寿来至钦差大人公馆门首,只见苏永禄从里面出来说:“你们几位才回来,公馆失盗,大人正在着急呢!”
书中交代:彭公昨日回至公馆之内,众人都给大人道了受惊。赵文升、段文龙带子弟兵也来了,兵丁都住在南关店内,二人到公馆见了众人。此时金眼雕邱成同追风侠刘云、刘天雄、伍氏三雄、邱明月、胜奎等人,都住在对面店内。众差官在这里伺候大人吃了晚饭,才下来各自安歇。马玉龙自己到对面店内照应师兄和岳父,也就住在那店里了。
一夜无话。次日大人一睁眼,就见床头有一张柬,上插明晃晃的一把钢刀。大人大吃一惊,一翻身起来,忙叫兴儿。那彭兴、彭禄、彭福、彭寿由西屋来到东屋,一看吓得浑身是汗,便把在床上插着的那把钢刀拿起,将字柬递给大人。彭公接过来一看,上写道:曾姓斗胆到堂前,拜见当朝十豆三。
耳闻帐下英雄广,今朝观罢少魁元。
暂拿碧玉银龙佩,专等佳人胜玉环。
要问某家何处住,双塘壬癸庆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