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公案 - 第 12 页/共 19 页

第七十九回 遇非灾佳人落难 齐秀士自叹伤情   且言众人商量停当,齐奔松林,如狼似虎,上前绑住时氏,娇音骂声不绝,家童唬得大哭,恶奴背时氏抄小路往康庄而去。   孟度一见,满面添欢,撒手放了秀才,叫家人拉过能行,上去一催就追赶下来。   且说齐京被孟度拉住,又见贼奴进林把妻子抢去,家童哭骂,齐京气得跺足捶胸,高叫:“贤妻,素多节烈,怎肯失身?   骂贼丧命,我定兴词告状,按律究问。”   齐生带领家童,从小路奔康家庄追赶,似醉如痴,连哭带骂,不提防迎面来了一个老者崩倒在地,爬起,心中大怒说:“你这后生是何道理?”齐秀才回身赔罪,就把妻子被抢,要去鸣冤的话告诉一遍。老者复又解劝说:“相公,岂不知孟度素行厉害,依小老儿良言,不告为妙。”说罢,执手而去。   秀才听老者一片言词,气得发怔,思想,且不必告状,何不赶到他家中,以大义之言,与其讲理?或者贼人发了侧隐之心,放出妻子,也未可定,倘然不依,那时再扭住凶徒到县告状,也不为晚。思想多时,带领家童竟到康家庄。   且说风流太岁赶上,见家人撮定时氏,满心欢喜,进西门回转进庄,至大门下马,叫家人把时氏放在院内。孟度坐在大厅传仆妇丫环:“将美姨娘扶至后面,预备花烛酒宴,今夜好与新人合卺。”家人答应,俱各散去,赏贡济二十两银子,动手家人每人五两,贡济等谢恩站立两旁。里边仆妇丫环听家童传话,一齐来到前厅搀扶。时氏坐在牙牀落泪,不住暗叫:“儿夫,九载恩爱,今朝割断,恶贼送我楼上,此宵定要成亲,妾本贞烈之女,岂肯失节与人?唯有一死相报!”想至此,不由痛哭,丫环解劝。   且说齐京来至康家庄,就叫家童回去看家,然后整顿衣衫,走到孟贼门首。贡济正在门前,看见秀才一脸怒气,就知来意不善,下台陪笑说:“齐相公,且等片时,我去通报。”不多时出来说:“员外二门恭候迎接,请齐爷上大厅相见。”齐生听这一番话,告状之心稍平,跟恶奴来至二门。恶贼恭敬迎接,见齐生打躬谢罪说:“齐兄,方才粗鲁,万望包涵。皆因一片爱慕之心,请在厅上闲谈,慢慢告禀。”让进分宾主坐下,家人献茶搁盏,恶贼带笑说:“尊兄,非是小弟粗鲁,缘久慕大名,时常想会尊颜,正欲遣人去请,不期天缘巧逢,邀兄降临寒舍,无如执意不肯,是以小弟斗胆抢尊嫂而来,老兄必难宽容,定蒙赐光,奉请并无别意,可以指教愚顽。尊嫂现在后房,与小女饮杯叙话。今朝天晚,回府不便,轿马舍间全有,明晨再请回转,仁兄不必挂心。”吩咐家人看酒,登时设摆让坐。   齐生认作实意,只要送回妻子,无奈饮至更深,恶贼百般钦敬,把书生灌醉,扶在书房牀前睡下。   且说恶贼叫到贡济说:“我的儿,这件事非你不可,到书房杀死齐京,赏元宝一个,将尸埋葬后院,不可令外知晓,事成另赏,今夜也不必成亲,爽等着杀了齐京之后,与新人合卺,我还在此等你回信。”贡济答应,接银持刀,三更时分,暗暗前去行事。谁知惊动一位神祗,正在空中巡游,往下观见恶奴手提利刃竟扑书房,这位爷心中不悦说:“孟度恶贼,死在眼前,还敢遣人行刺?齐京将来还有连元之分,吾神若不搭救,岂不白送性命?”夜游神一按云头,来至书房门外。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 第八十回 贡济贼书房丧命 屠知县受贿贪赃   且说夜游神见贼奴相离不远,一声大咤:“贼人休往前行!”   贡济正走,忽见对面金光,唬得魂消!夜游神手举金筒,一声响亮,贪财贼囚一命归阴。   齐京正然睡梦,听外面响声惊醒,见一阵金光,倒像有人说话,不由胆战,等到天明,这才乍着胆子走出房外,院内躺着一个死人,天灵粉碎,旁边一把钢刀,搭包中装一宗物件,就知孟度差人行刺,连忙向空中磕头,叩谢灵神。   且说孟度等至天明,还不见贡济报功,心下猜疑,又叫心腹前去观看。那人到书房院门,瞧见贡济尸首吃惊,又见齐京正在那里叩谢天地,贼奴焉肯容情,上前抓住秀才说:“好个大胆齐京,员外留你过夜,为什伤人?去见员外!”拿到前厅,说了一遍,恶贼不知神圣显灵,只当行刺不成,反被齐京打死。   登时大怒,吩咐家人送县。不容分说,推出门外。家人随身带了三百两银子,暗送知县屠才,叫他严刑审问。书生连声叫喊,过路之人无不叹惜。把书生送到县内,屠知县立刻升堂,提进听审。赖作赃证俱明,申文革去衣衿,屈打成招,下牢坐监。   知县退堂,叫孟度家人进内,将齐秀才屈打成招之言说与家人知道,回去说与孟度。恶奴答应,回转禀知。恶贼满心欢喜,吩咐预备花烛酒宴,抬到后面房中,好与新人成亲。等至黄昏,穿上一身颜色衣服,喜笑颜开,来到新房,使妇、丫环齐说:“新姨娘,员外爷来了!”时氏此时欲死不能,正在房中悲痛,忽听此言,唬得心惊,暗说:“不好,奴家被贼抢到此间,不知丈夫下落如何?这贼今夜竟来房内,定是痴心妄想,倘然言词不逊,如何是好?而且孤身妇女,怎样支吾?”正然害怕,凶徒含春走进房来。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八十一回 恶贼人劝解佳人 时香兰自寻拙志   话说孟度走进房中,摆上酒宴,丫环上前搀扶新人,烈妇望着孟度开言说:“为什么硬抢良人之妻?岂不想头上青天鉴察,循环一到,难免临期刀碎其身。奴家虽是贫妇,节操冰霜俱明,丈夫本是黉门,诗礼传家,岂有肯失节辱门?”孟贼闻听,微微冷笑说:“美人不用伤心,我这里吃是珍馐美味,身穿绸缎绫罗,金银首饰,大厦高楼,喝奴使婢,齐京不过寒酸秀才。”孟度说着伸手来拉,若说不允,就要使强。时氏闻言,不由害怕,说声:“不好!要不自尽,贞节难保。”用手掀翻酒席,“哗唧”,碗盏杯盘撒了一地,时氏当下拿起破碗,项上用力一横,栽倒流血。使女一齐上前,扶起时氏,恶贼发怔。   使女说:“员外,不必着忙,贱妾看这光景,今日不能成亲,暂且回房。”恶贼只得下楼而去。   且说贤臣从在安肃县审明诬赖杀那几宗冤案之后,又暗到定兴县私访。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八十二回 于大人定兴私访 进宝儿哭诉屈情   话言贤臣一路暗访民情,这日到了定兴城中下店。黄昏时候心烦,欠身独自出门,街前闲步,不觉更后,皓月当空。贤臣思想:“今夜更深,权且回店。”次日起来会帐,到县前走去访事。见一个幼儿悲切前行,年纪不过十三四岁,手提小篮盛的饭菜,拿着二百铜钱。贤臣猜破是与监中送饭,定有委屈,本院正要查情,须得细问。常言说,小孩口内吐实话,省得为难。想罢,上前拉住孩童说:“小哥,为什么啼哭?何不告诉与我,给你裁处。”这小厮就是齐秀才的家童,名叫进宝,与主人送饭。禁卒图财不容,受一场凌辱,回转作难,所以哭泣,天假奇缘,遇见贤臣拉住问话,只得停步,看见贤臣里表堂堂,道士打扮,带泪说:“那位老爷,拉住为何?”贤臣陪笑叫声:“小哥,看你拿着碗篮,想是在监中送饭,或系去看亲戚回来,哭得可伤,动我恻隐,所以拉住问你,什么事情说明商量,包管另有主意。”进宝答话说:“老爷容禀,我主人被屈,身在南牢,昨日一天水米无见,小人害怕心焦,今早前来送饭进监,不料禁子暗受人托,不容送饭,反将小人凌辱一场,想是得了孟度钱财,所以我主倾生。”   贤臣听完,带笑说:“孩子,不必啼哭,此处讲话不便,同我到衙门后边,地藏庵庙门口,你把内中缘故细讲明白,自会救你主人出来。”孩童闻言说:“是!老爷尊姓大名?府上哪里?可有什么方法救我主人?”贤臣回道:“咱且快走,等我告诉。”参童闻言,点首起身。顷刻来到山门口坐下。贤臣叫声:“快把情由诉明。”答言:“我唤进宝,今年十三岁。”   贤臣又问:“你家主母平素也去上庙、外边看戏否?”进宝说:“老爷,你老不知,我家奶奶素日连大门不到,坐在房内,终日针线,轻易不大声说话,家下人等更加恩宽。今被孟度抢去,定然打煞,或是杀死。”进宝说罢,又问:“老爷到底姓么?   哪里居住,果能设法救出我主人?”贤臣点首,随口撒谎说:“我是京山万岁爷差下来的御翻子,姓于,名叫干钩,这件事不许走漏。你且回家,我去见知县,必然三日内有信。你奶奶娘家姓么?”回言:“我主母姓时,名叫香兰,娘家无人。”   说罢,拿着篮子,叫声:“于老爷,既是万岁爷差来,少不得恳求救我主人一救。”贤臣答应,起身分手各行。   贤臣走着,一路发恨,回到店中,叫主人前来:“收拾上边屋子,放张桌椅,我要请个人来,说宗买卖。”开店之人说:“要是讲买卖,贵客上房使不得,与县房师预留的。”贤臣闻听,登时恼怒,一声断喝。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八十三回 于抚台店中吵嚷 臧书办劝问情由   且言贤臣说:“你这店家太也欺人,出言无状,难道借间房子会客,就占了你的地皮不成?这样无礼,县里书办怕如天爷。莫非我就狠不济吗?况且还给你赁钱二百,既作买卖,不知和气,一定送到县官。”   店家闻听就恼,说道:“你休讲梦话,谅来合我一样人物,不用瞎摆,唬谁!嫌窄快搬,我店不赚你钱钞。”贤臣听说越气,正然吵嚷,藏书办进来店中,衣帽鲜明,缎棍一般,见贤臣品貌端方,在那里喊叫生气。店家见书办进来,越发占理,把客借房之事向刑房说一遍。臧静庵说:“不用吵嚷,借间屋子不过会客,多大功夫?请问贵客要会令友办事,必定是讲生意。但不知尊姓大名?贵处哪里?作什生理?要会哪个?我就是本县屠老爷衙门刑房,姓臧名清,号是静庵。”书办通名,贤臣陪笑叫声:“师傅听讲,在此已住两三天了,敝处保定因事到此,姓于,借上房系会贵县屠公。”书办听说是会本官,复又问道:“贵客与我们本县系亲,还是朋友?既然认识,为何不住衙门里去?”贤臣回言:“在下原是要去,因系官衙无人通报,未免有些劳神。站在辕门等侯,是以借上房一会,还想烦店家替我送个报单前去通知,谁料反倒胡言乱道。既是师傅你来,就烦你去请声,恐县尊不理,还有一件东西带去,屠老爷要看见,必然前来会我。”说着,掏出一物。书办接来打,是张龙票!上边御玺,两边五爪金龙,看见不由惊怕,才知是抚院大人,立刻送过,双膝跪倒,磕头碰地。店家登时吓得筛糠。书办说:“不识大人金面,站立说话,罪该万死!”店家也不住的连磕响头,合店人俱都害怕躲开。   贤臣拈髯叫声:“店家,你十分可恶,你说我和你一样,又说只敬书办,这会子连书办亦跪在此间,少迟你的县官见我,只怕也要跪上几跪!姑念无知,小民饶恕,快去收拾!”店家连忙磕头答应,此时另是个嘴脸!跑去开门打扫,居中设座,家内铺炕毡子抱来铺上,佛前桌帏解下,拴在桌上,让贤臣进去坐下,书办捧茶伺候。用罢,贤臣吩咐:“书办,速去报与知县,不用伺候公馆,本院就到衙门,有事要办。”臧书办答应,跑出店房,如飞而去。县官听见大人坐在店中立等,即乘马出衙,传齐三班衙役,打着执事,人夫轿马,到店门首。县君身穿吉服禀见。贤臣立刻出店上轿,执事鸣锣响道。县官后跟随进衙,大堂坐定,标发火票锁封,唤上差人接签,速拿孟度听审,再传时氏香兰到案。县官屠才站在一旁,胆战心惊,暗说:“此事曾得银三百两,我也有些不妥。”   且说恶人孟度见时氏伤痕渐好,进房又想与烈妇成亲,令人摆下酒席,说是今番定要与美人追欢取乐。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八十四回 难佳人凶徒动怒 逼烈妇恶棍生嗔   话说孟度来到房中扑佳人,转身坐在牀上。时香兰面向里边落泪。贼人带笑口呼:“娘子,前日胡行,多有冲撞,今日特来治酒与娘子赔罪。奉劝不必啼哭。”丫环摆酒,这一次俱各留心,恐寻拙志。孟度见酒席摆齐,亲身斟酒,走至时氏跟前,开言说:“美人请酒,前次得罪,望祈包涵。奉劝娘子,你丈夫穷酸,家下淡薄,吃穿艰难,谁似我家豪富快乐?骡马成群,良田千顷,仆妇家人,珍珠玛瑙珊瑚,身穿绫罗绸缎,交接府道官员,家业给你掌管,侍妾人等由你使唤。若有欺你,我就不依,何等快乐!比那穷酸胜强百倍。”说着手拉时氏。   烈妇回身一推,“当啷”,金杯落地。孟度正欲动嗔,又把怒气忍住,还是满面含笑说:“美人,奉劝皆是金石之言,只因爱你花容月貌,才这样下气,再要扭性,难逃公道。素日谁不敬我?若保贞节,枉用其心。”   时氏听罢,回身指恶贼骂道:“朗朗乾坤,抢人妇女,再三威逼,只顾胡行,上天难容!远在儿孙,近报己身,循环一到,万刃碎尸!富贵焉能动我?如今视死如归。生前不得伸冤,死后也要报仇!”起身手举酒坛,照着孟度打来。恶贼闪过,骂声:“贼婢,太也胆大!”吩咐丫环动手剥衣,一齐上前解扣。时氏正在急难之处,忽听房外响声,丫环进房,跑得吁吁而喘,口尊:“员外,知县差人来请,有机密事相商。”恶贼听说,无奈只得前去,说:“将时氏且自松放,小心提防,倘有疏处,回来俱各追命。”丫环们说:“知道。”孟度迈步出房,来到大厅,且看下文分解。 第八十五回 众公差智锁凶徒 时香兰公堂诉苦   且说孟度上厅,刚然转过屏门,就见众多捕役,带笑口称:“众位,屠县尊请我,未知何事?”捕快闻听说:“员外,县主差我等,说有紧事,不知其中情由。”说着,冷不防套住孟度,哪容分说,拉起要走。捕快崔标眼望申明讲话:“速到后面将齐秀才之妻找到,你我好至衙门交差!”答应。去不多时,上厅,跟随出大门以外,惊动康家合庄老少军民,齐来观看,俱各深愿。   且说奉命公差锁着凶徒,时氏随后,来到衙门以外,崔标当堂回话。贤臣说:“快提凶徒孟度听审!”快头带上恶贼与时氏,报门喊堂,丹墀下跪。贤臣座上观瞧,难妇雅淡梳妆,未搽脂粉,娥眉杏眼,还带泪痕,项上着伤。下边时氏口尊:“青天爷在上,听民妇细禀。”就将遇灾、凶徒硬抢始末缘由说完:“求大人救命,审问大胆凶徒!”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八十六回 斩凶徒于公执法 全大义烈女伤悲   且说时氏香兰不住磕头,满眼恸泪说:“孟度万恶可恨,抢掳良人之妻,欲行奸骗,无中生有,小妇人丈夫被他暗害,拴进衙门,问成死罪,求大人严审贼人,感恩不浅。”贤臣听罢,目视行凶恶棍,相貌凶顽,举止粗暴,瞧毕动怒,惊堂一拍,大骂:“恶棍,强抢良人,威逼妇女,罪当诛之!本院已经访确,又有时氏对证,从实招来,以免三推六问。”恶人闻听,想道:“现今赃证俱明,大人铁面无私,不顺人情,若不实招,一定严刑,莫如实招,以免当堂受苦”。想罢,朝上磕头口尊:“大人容禀,小人从前郊外之事情愿实招。”自头至尾诉毕。贤臣骂声:“凶徒,清平盛世,岂容抢良欺善,拉下重打四十 !”青衣喊堂。责完放起。贤臣判断:“孟度掳抢良人之妻,律应立斩。齐京无故含冤,时氏贞节可敬,立刻行文将齐京衣衿给还秀才,当堂释放回家;贡济助恶行凶,已被天报,姑免不究。屠知县贪财枉法,请旨革职。其余一应干连,俱各当堂释放。”随即启本进京,不日纶音垂下,贤臣差人派官员监斩孟度,委定兴县二衙署理县印,新知县前来,另行交代。贤臣公事已完,即行起身,回保定府而来。   且说东安县内一个仕宦之家姓封,名真,年一十八岁,才貌双全。他父封章曾做青州府知府,告老还乡,与本处冯乡宦结姻。封章去世,家业萧条,仆人逃散,度日艰难,谈氏夫人与公子封真娘儿两个,老夫人纺线绩麻,供给封真读书,每日在他父的同年杜作楫家内同他儿子一处攻书,先前往冯家去过几次,后来因家道贫寒,难以上门,母子二人甘贫度日。   且说冯春原是小器之人,敬富嫌贫,安人早已身亡,生有一女,名唤素英,生性幽贤,能文识字,终日忧愁,封府贫寒无力毕婚,又知父亲安下赖婚之心,小姐不住长叹,忽听帘栊响亮,使女秋葵走进房内,眼望小姐说:“员外叫来请小姐,老爷现在房中立等,有话商议。”小姐出房来见天伦,拜毕,员外说:“看坐。”低头不住叹气,说:“吾儿素多伶俐,有桩大事踌躇,封家贫困,难以行礼,吃穿不继,少不得另选豪门联姻,封家若是争论,那时剪草除根。你父交结官员,东安县尊颇熟,岂肯叫吾儿受苦,嫁一穷家?紫金宝镯是传家之物,须要收藏严密,休得遗失。”冯春言毕,小姐无语,暗自踌躇,有心与父分辨,羞口难开,无奈辞归绣户,紧皱娥眉落泪。   且说冯春为人心肠最毒,见封府家寒,倚仗银钱,存了赖婚之意,立刻差人去催封府行茶过礼。老夫人母子餬口尚且艰难,哪有毕婚之力?冯春见封家无有动静,又与知县相熟,放心大胆,终日打听豪富之家。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八十七回 泄机关封真中计 万恶贼园内行凶   且说素英小姐见父亲改变初心,不顾礼义,终日差遣媒人打听豪富。小姐心内着急,恐选中人家另许,岂不有玷纲常?   虽与封郎尚未会面,幸喜秋葵到过他家,何不将封郎暗约花园相会,说明就里,赠与金镯珠宝,早完婚姻,即不怕天伦赖婚。   小姐主意已定,把秋葵唤至跟前,嘱咐:“快去,不可迟挨。”   使女答应,忙出绣户,趁着乡宦无在家中,出花园角门,竟到封公子家中,偏遇封真在杜家读书未回。拜见夫人,谈氏认得秋葵,让在-旁坐下,说:“秋葵姐有半年光景未到寒门,今日前来,不知有何事情?”秋葵说:“夫人容禀,婢于此来并无别故,替小姐传话。昔日两家门当刻对,结成秦晋,不料如今一家豪富,一家贫寒,老爷爱富嫌贫,说府上穷苦,并无毕婚之费,如何行茶过礼?一月之内,还可有望,若是迟延,恐赖亲事,另选佳婿而许。纵然县内告状,银钱势利可以通神,府县各官俱是朋友。小姐贤慧,深明三纲五常,暗差奴婢通信,商量机密,千万小心,本月十三黄昏,请公子花园相会,赠送金银,以作过礼之用。’偏公子尚无回转,只得告诉夫人转达公子:婚姻大事,非同小可,莫叫小姐枉自操心。”说罢,告辞而走。诰命含春送出秋葵,闭户进房,归坐喜欢。见公子回家,太太就把秋葵的言词告诉。公子口呼:“老母,怪不得冯家屡次差人催促完婚,其中有这缘故在内,十三黄昏孩儿少不得前去。”谈氏夫人闻听说:“我儿,话虽如此,愁你年轻,我是妇道,须得与你相好朋友商量才好。可去则去,不可去则止。”封真连声答应。   次日,去到杜家讲书,把杜家当作知心好友,将此事与他商量。杜园闻听暗喜,说:“封兄,依你尊意,还是去与不去?”   封真道:“小弟年轻,主意不定,才来领教。”杜园故意想了一想,假意着忙,面上变色说:“封兄,依小弟瞧来,冯家使女并非小姐所使,必是令岳差遣诳你,有心将女儿另嫁,恐你兴词告状,是以假称冯小姐暗赠金银,哄到花园,半夜三更,无人知晓,不是一刀,就是一棍,绝了后患,好将其女另嫁。   况且律载一款,夤夜入人家内,非奸即盗,登时打死无论!还有可疑之处:昨日既是令正着使女前来,为何不将赠送之物送到府上,何必又叫仁兄半夜去取?小弟想来,定是冯乡宦的鬼计,封兄千万不可轻信,自取其祸。”封公子闻听,不由发毛害怕说:“杜兄讲的甚是。”分别回家,对母细禀。   且说杜园一些话哄信封真,打发公子回家,满心欢喜:明日天黑,何不假称封真,冯府花园去会小姐?他二人也无会面,真伪难分,倘若成就欢娱,又可诳骗金宝,岂不是好?恶贼拿定主意。次日十三,盼到天晚,皓月当空,如同白昼,巧妆打扮,竟到冯家花园角间,已有二鼓。却说使女秋葵正在角门以内等候,望见一人如飞而至,不辨真假,转身跑进香闺请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