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公案 - 第 11 页/共 19 页

话言贤臣说:“刘成不念人伦,只图财物,真令人恨煞,古语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从此瞧来,真乃不错。本院私到此,屈死冤魂现形。回衙一定拿获凶犯,碎剐其尸,方趁心愿。”贤臣想罢说:“那怨鬼,你的冤屈本院俱已明白,你且去守尸,再不许出来现形,本院与汝妻言明,叫他写状到本院台前申告,锁拿刘成父子,与你雪冤。”怨鬼闻听,叩谢而去。   不多时,东方发亮,贤臣把刘成父子打邻居家叫来,说:“贫道已将怨鬼驱去,从此贵宅平安无事,多有打搅,贫道告辞。”   刘成闻听甚喜,打腰内掏出三百清钱说:“道爷,薄仪轻微,权为斋敬。”贤臣一见,陪笑说:“我四海云游,有愿在先,但凡与人家除邪净宅,分文不受,焉劳厚谢?”说罢,执手徜徉而去。且说恶贼刘成到晚上回家睡觉,果然不见冤魂吵闹,心中欢喜说:“这个老道真有些神通,竟把李进禄冤魂撵去。”   且说贤臣将李进禄的冤情打听明白,离南庄,复又来到王家村李三门前,用手击户。刘锦屏闻听走出,将门开放,瞧了瞧,认得是昨日在他家算命的先生。刘氏说:“道爷,昨日去探听消息,不知可有什么动静否?”贤臣就把刘成请去净宅,李三冤魂现形诉苦,尸首埋在后院之内的话说了一遍。刘锦屏闻听,只哭得恸倒在地,不醒人事。贤臣候了半日,刘锦屏略醒起来,难以隐瞒,把贤臣让进院内,将前后告诉婆母。老人家哭得捶胸跺脚,死去活来。贤臣一旁解劝:“哭也无用,贫道与你写一纸冤状,到保定城中于大人台下去告,若愁无有盘缠,贫道身边还有白银三两送你,可为路费。”贤臣说罢,登时写状已完,并银放在-处,说:“你婆媳不必挨迟,快些前去。”刘氏婆媳一齐磕头,叩谢恩惠。贤臣随即出离村中,先到保定府内,立刻升堂,叫上捕快头儿何彪,附耳低声吩咐一遍。何彪说:“小人知道。”出衙前去办理此事。   且说刘氏贤人同婆婆商量要去告状,收拾行李,扶侍婆婆上车,出雄县奔西南保定府,催着车辆前行。不上几日,来到保定府内,正遇放告,贤人手搀婆婆,来至巡抚衙门,口喊“冤屈”。值日官员接了呈词,禀明贤臣,见是图财杀婿一案,满心所喜,吩咐:“把告状妇人带将进来!”不多时,婆媳二人到堂跪倒。贤臣下叫:“刘锦屏小妇人伺候,抬起头来,你可认得本院否?”贤人闪目,偷睛往上观看,抚院大人与前日算命的玄门一模一样,贤人唬得惊疑不止,不敢答应,往上只是磕头。贤臣坐上微微冷笑说:“本院为你丈夫这段冤情,在外私访,受许多惊恐,就里情由本院早已明白,不用再诉。你婆媳暂且在此伺候,本院差人去拿凶犯。”说罢,写票出签,差八名马快往雄县南庄,把刘成夫妻父子,一家四口俱各拿到,带进衙门,一齐跪倒。贤臣动怒,惊堂木一拍,大骂:“刘成,把你这万恶之贼,你女儿告汝图财杀婿,与我从实招来!”刘成跪爬半步:“青天在上,小人的女婿往山东投他母舅,至今尚未回家,如何信一面之词,污赖小人杀害女婿?”贤臣闻听,不由心中大怒,用手一指:“本院若不给你个对证,胆大贼还要本院台前强辩。可记得前日与你除邪,有个云游老道到你家中,晚间鬼魂显形,在本院前诉冤,他因贸易山东,想念老母,收本回家,路遇岳丈,请至家中,设酒灌醉,乏困睡觉,见财起意,把他杀死,尸首埋在后院。事犯情真,还敢吱唔?”刘成闻听不语,唬冒魂魄,心中后悔,不如认罪画招,免得当堂夹打。恶贼跪爬半步,说:“小人的过恶,俱被大人识破,小人不敢强辩,件件皆真,情愿当堂画招认罪。”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七十回 斩凶徒军民称快 访窃盗假鬼遭擒   话说贤臣闻听恶屠户之言,随即差人星夜赶到雄县南庄之内刘成后院,把李进禄尸骸刨将出来,命土工验看,尽是刀伤刀剁,俱已报明。贤臣又叫刘成之妻张氏上堂,开言断喝:“蠢妇,你丈夫、儿子纵要胡行,图财杀婿,你该解劝才是,如何通同一气,行此非礼之事?按律察情,其罪不小。”张氏闻听,浑身打战,不住磕头:“那夜他父子商量,小妇人已曾苦拦,丈夫不听,要连小妇人一齐杀死,若非儿子挡住,小妇人早已丧命,并非同谋,伏乞青天宽小妇人之罪。”贤臣听罢,随即提笔判断:“刘成万恶,杀婿碎剁埋尸,按律凌迟;刘大、刘二帮父同杀妹丈,应该立斩;张氏劝夫存善,开恩释放回家,断与女儿养老;李进禄无故遭害,将刘成家业房地断归养赡伊母陈氏;刘锦屏告父雪冤,颇晓大义,礼当本奏金銮,起盖牌坊,旌表节义,以垂千古美名。”贤臣判断公正,府县官员喜悦,陈氏、张氏一齐拜谢,出衙而去。贤臣随即写本进京,数日圣旨降下,命斩刘成父子三人,就在保定府正法。这日刘成等捆出南牢,刘锦屏虽与他父有杀夫之仇,难却养育之恩,同母张氏买些祭物纸钱,来到法场,摆在他父面前。刘氏跪倒,泪流说:“父亲听讲,非是女儿告你,决不该图财杀婿。”刘成闻听羞愧,忽听青衣发喊乱嚷:“时辰已到!”刘氏退步,只见刽子手提马走来,把刘成剐之,刘大、刘二斩完。刘锦屏怜父女之情,买棺三口掩埋。同婆婆、母亲雇车回归雄县,整顿家宅,与刘成的产业归并一处,敬婆婆,养母亲,供奉贤公禄位牌不表。   且说捕快何彪带领四个伙伴,出了省城,直扑雄县。那日正往前行,眼看南庄相离不远,何快头当先寻着房能所说水井,暗将四个公人埋伏在松林之内,他就急进南庄,投在严三片的店中,吃完杀饭,要了一杆等子,褥套里取出银子,秤了一会,弄得“叮铛”连声所响,然后收拾安眠。留神一夜,不觉天亮,起来扛上行李,会账出门,直至井边的大道。时刻留心,装作经商行路,决意要试冤枉虚实。来往走勾多时,水井不远,忽听井内悲声,渺渺冥冥,显形大胆。何彪一见冤魂出井,留心看视,与房能讲的一样。何彪故意“嗳哟”一声,栽倒尘埃,行囊被套扔在地上。公差装死,瞇缝二目瞧看,冤魂竟扑褥套,生春满面,急把白袍脱下,解绳卷起放在褥套之中,又把头巾摘下,揣在怀内,钢钩一对,挂于胸前,收拾完毕,甚是喜欢,肩扛褥套就走。何彪一见,站起喊叫:“贼人往哪里走,机关已被看破!”说着,取出铁尺,直奔贼人,怎能躲闪?“咕咚”栽倒地上,何彪迈步按住,松林之后闪出四个差人,一齐上前将贼人绑起。不多时,东方大亮,看得明白,却是开店严三片前来装鬼。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诸公案  第七十一回 严三片惧刑认罪 安肃县抚院私行   话说何彪看罢大笑,眼望着众公差口呼:“伙计,大人吩咐的言词果然不错,曾说一定是人装鬼,叫你我前来假装下店,弄财帛勾窃盗,贼人就中牢笼之计,今日水井充莺被拿。”说罢,带着贼人,扛起褥套,来至井前,往下观看,一齐“哈哈”又笑说道:“我说他怎么站在井中,原来想出这个计策,竟是一个簸箩拴上麻绳系在井内,绳子拴在护井石上,站在簸箩之内,很妙,难为贼计多端,想出这个方法,过往行人不知害了多少,偏叫抚院爷猜破,竟遭擒获,到衙少不得究情问罪。”   公差拿起褥套,锁拉贼人来到雄县,要车一辆,装上犯人,立刻起身回转保定。这日来到衙前,快头何彪进衙回禀。贤臣立即升堂,吩咐:“带贼听审!”青衣不多时把万恶严贼带上公堂,跪倒丹墀,贤臣留神一看,果是先在南庄见的恶棍,大怒说:“该死贼囚,装鬼欺唬行客,多少下店经商受苦,闻听素日为贼,偷人粮米钱财,不知羞臊!欺压邻舍,房能遇害失盗,衣衫盘费尽被偷去,无奈到此喊冤。本院私行访你,今日恶贯已满,情节本院皆知,真赃实犯,快些招来,免得受刑!”贼人闻言,不住磕头,口尊:“青天老爷,不必生嗔,容犯人细禀:小人自幼无赖,偷摸为业,后来被拿,地方送官,小人腮诸公案 边扎字,从此飘流受穷。春间到安肃县夏家村内访友,小人顺路进山,遇见行人坐在林中,驴上搭着行李,小人见财生心,四顾无人,腰内取出钢锋,行客不防,将他杀死,取下行李,将驴放去,内有白银一封,还有零银。三片嗣后买房开店,还常偷盗,假装怨鬼唬人。不料房能告状,青天私访,驾到村中,小人恶迹全知,自作自受,应该万死,所招是实。”贤臣骂声:“恶贼!人来,将严三片重打四十 !”传禁子钉镣收监,秋后斩决。发放已毕,复又低头暗想说:“住了,方才招说,今春在安肃县山中杀死行客,本院想来这一件人命,也不知那官司连累多少旁人,少不得本院到安肃县访明,免得良民含冤。”   贤臣想罢,吩咐差人速到雄县南庄起赃,青衣领签标前去。   且说贤臣打发公差去后退堂。至晚,假扮算命之人,出衙扑安肃县,手敲竹板,吆喝子平。这日来到安肃县交界,迈步进村,喊“卖卜”前行,忽听有人招呼。贤臣举目观瞧,路东门内年老妇人望着贤臣招手。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七十二回 于大人细问情由 张氏女说明缘故         话说贤臣进了夏家村观瞧,招呼之人是个年老婆子,带笑口称:“妈妈,呼唤在下,不知有何见谕?”老妇人说:“先生,无事不敢相邀,请问会写字否?”贤臣说:“既然算命,焉有不会写字之理?”婆子连说:“凑巧有事奉烦,请先生进院。”老婆子跑至里边,说:“杭大嫂,你的红鸾动了,我一出门去请先生,就有位识字之人来到门外,你那婚书何不烦这位先生一写?”那妇人闻听,说:“刘妈妈,你把情由说给先生,写就是了。务必先把聘金拿来,我好买些酒饭送到监中,留些银钱,也尽一尽夫妇道理。”   贤臣闻听,心中暗想:这妇人提到监牢,必因官司。烦我写字,作定是活离的婚书,倒要问个明白。年老妇人笑嘻嘻走到外间屋内说:“先生,奉请不为别事,杭大嫂的丈夫偶遭奇冤,县里定死罪,家又无钱,不但不能送饭,连这大嫂餬口也是艰难。老身给她说了个人家,叫这大嫂去投生路,娶活人之妻要立张文书,好去要取聘礼,拿来好给她丈夫送饭,留些钱钞,以为监中费用。”贤臣说:“既有冤情,何不写状伸告,那至说写婚书?”婆子见问,长叹:“先生要问屈情,留神听进:杭贯走山截住空驴一头,回家宰杀卖肉,县里知风拿去,系以人命官司,有口难辩。杭大嫂贫穷,每日忍饥,无奈改嫁,求先生写明,自当奉谢。”贤臣不由叹气说:“妈妈,这位杭奶奶,如今还是情愿另嫁,或是伸冤?若是有意鸣冤,现今保定府的于大人在安肃县内,我给她写张状词,去见于大人,包管一告就准。”   贤臣外边说话,内间屋里张氏听见甚喜,也顾不得抛头露面,走到外边,说道:“奴曾听见人讲,于大人忠正,善断无头冤事,剪强扶良,恩台到此,夫君免祸,奴家情愿忍饥,但不知青天爷何日可到?”贤臣说:“今明日必到,放心前去鸣冤。”贤臣言还未毕,媒婆闻听着忙,说:“过耳之言,不必信他,快写婚书,别误亲事。虽然救出你夫主,忍饥难挨,怎如另嫁财翁,吃穿如意?”张氏闻听,粉面通红说:“妈妈讲话欠通,夫主虽穷,大义难却,被害含冤,心下何忍?若是爱富嫌贫,天理难容,宰驴卖肉,皆因养妻所致,没清官到此则已,于大人既然不日按临,少不得要去伸冤,救出儿夫,不枉夫妻一常倘打救不出,纵死何妨?”婆子闻听,口呼:“大嫂,此事须要商量明白。”张氏说:“妈妈请进。”婆子说:“你要伸冤,我难相拦,万一救不出杭贯,再想嫁人,我也不管。”说罢,赌气徜徉而去。张氏说:“先生,只管写起呈词,这婆子只要说成赚钱,不管人家夫妻情义。”   贤臣闻听,暗夸这妇人生在乡间,还算深明大义,叫张氏将始末缘由,从头至尾说上一遍。张氏说:“先生听禀,春间丈夫进山,偶遇一驴,赶回家来,杀了卖肉,县里闻风,差人将丈夫锁去,驴皮并剥驴刀子拿去,六问三推,叫丈夫认罪。   是时不肯屈招,知县平老爷动怒,又问说:‘你既不杀人,为何有这解手尖刀?’丈夫哭诉说:‘并非小人之物,原是里长黄英因买驴肉前来,看见使用旧刀切肉,他就以刀换肉五斤。’平老爷提审黄英,竟然不认,反说丈夫害命移尸,杀伤孤客,是以屉招罪名。今蒙先生高情,不知状词还是怎样写法才好?”   贤臣闻听,暗说:“若依这妇人言来,怪不得知县加刑审问,那知严三片山内杀人,倒叫良民认罪!里长黄英以凶器换肉,此中必定还有别情,过日再去细访。”贤臣想毕,连忙把状词写下,就要告辞起身。张氏再三称谢,说:“多承先生高情,今日酬谢无钱,如何是好?”贤臣闻言,微微冷笑说:“奶奶不必多心,待等你丈夫出来,再来取谢。”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七十三回 因治病巧访行踪 替解冤智诳赃物   话言贤臣说:“明日一早,只用走到衙前,包管汝丈夫脱灾。”说罢欠身,迈步出门。手敲竹板,不住吆喝:“卖卜,求财问喜,合婚选日,周堂占算挪移,并有仙方医病!”正走之间,忽听土墙内有人招呼。贤臣跟定,进草房坐下,只听里边叫:“童子,端张椅子放在窗外。尊声请坐!奴家奉请,一事相烦。听得先生会算,海上仙方,善治怪病,奴家从春间得病,直到如今,常见鬼神,总未安然,望先生算算,或是开方医治,若能病退,自当重谢。”   贤臣听毕,就问年庚子午卯酉,论那支干,说道:“丙午年炉中之火,今年计都照命,幸有天月二德解化,惟主夫星不利,因小财勾引冤魂作耗,所以不得安宁,须得退送禳星,烧些纸钱,才能消灾。幸遇山人到此,不然妙药灵丹难医娘子。   趁着今朝,快烧香烛,再迟难保性命。”妇人闻听心怕,说:“先生阴阳有准,拙夫因贪小利,山中见尸剥衣,招来冤鬼,此衣又不敢拿卖,每夜以致鬼叫,还亏胆大,门上悬刀拦挡,唬的奴家得玻说明缘故,求解冤退之。”贤臣听说:“得冤鬼银钱衣物,不用还他,烧些钱纸,也就是了。若有衣裳行李,倒要烧化,我好书符,请神与你解冤。”妇人说:“此事非轻,关系一家人命!先生须要口紧,莫要传扬。”贤臣说:“山人四海云游,不管闲事,必要细问根由,好解冤治病。”妇人甚喜,说:“实不相瞒,那日拙夫进山,遇见强人杀害客商,银钱行李偷去,撇下尸首,恐县尊追问,牵连地主,移尸之时,剥下几件衣服,回家藏在牀下,凶刀已换驴肉。不料县尊差拿,唬煞奴家,进县交打,总未招认,推给杭贯免祸,随定伊之罪名,现在监中。家下惟有冤魂作耗,小奴染病,先生若肯解冤,情愿烧衣,焚些钱纸。”   贤臣闻言,心中寻思:“我疑里长黄英剥衣移尸,果然不错!”贤臣又说:“娘子,快拿衣服来,山人好退怨鬼。”妇人听说,勉强下牀,将衣取出来,送与抚院。贤臣见衣说话:“娘子,山人留下三道灵符,你须依法行事。”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七十四回 说真情抚院心欢 解鹌鹑巧猜安九   且言贤臣眼望妇人说:“头一道灵符,用火焚化,净水吃下,包管安然如旧;二道贴门之上,冤鬼远避;三道叫你丈夫带在身边,今日即去移尸,山上修斋,当日客商何处所死,就把埋在那里。鬼的东西,私留一点,又生横祸。”妇人听说,以金钗为谢,留饭,贤臣坚辞未受,随别而走,来到安肃县衙门以外,说知三班衙役,一齐跪倒。贤臣吩咐:“休要外扬!”   青衣人等答应,进内禀事。“当啷”云牌响动,知县平公出来,在贤臣跟前跪倒请安。贤臣说:“请起,后堂叙话。”知县方行参见礼毕,献花搁盏,平公心惊,贤臣座上问话说:“贵县杭贯山中杀客一案,如何审讯?”知县闻听,躬身:“卑职前审强贼,现有驴皮凶器为证,犯人当堂实诉,偷盗之物被人窃去,尚未完赃。”平公说罢躬身。贤臣闻听,微微冷笑说:“贵县,你说杭贯现已实招,惟偷褥套,资财又被贼偷,就算赃证俱全,难怪加刑审问。据本院想来,还有三事可疑:贵县才短,故尔该犯既盗财帛,何又宰驴卖肉,岂不是自己告状?此其一也;既曾杀人,偷盗财物,自然紧紧收藏,岂有反被窃偷之理?   此其二也;既走山中,必带板斧,如何不用,劈人倒使尖刀伤客?此其三也。贵县若肯留心,杭贯焉能冒认罪名,误拿正犯?”平知县闻听,忽然省悟,跪伏尘埃,说:“卑职粗心,有罪!”   贤臣又说:“贵县不必惊怕,杀人凶手已被本院拿住,问出情由,现在拘监定罪。”知县连忙叩拜,站起。贤臣吩咐“人来!”   说:“你明早出城,到杀人山内方近藏着,若有人烧纸,拿来听审。”公差领签而去。知县吩咐人役看宴,给大人接风。   贤臣用饭已毕,传刑房将人犯册拿来,夜深传出一应犯人,免其伺候。贤臣独对银灯,展开册子留心察看,惟恐冤枉良善。   细观皆合礼节 ,一起杀人命案上写:小新庄章名焕黄昏贪酒,厨房取物,言语相触,刀伤妻子汤氏,问成斩罪收监。贤臣瞧罢,暗想说:“住了,据本院想来,章名焕恩爱夫妻,虽系贪酒昏沉,岂有被夫杀死?况且在厨房之内,无头无脑,本院难以猜详。若不分辨曲直,枉食君禄!汤氏若真被伊夫害命则已,倘或不是,其夫章名焕岂不受冤?只管显灵,本院与你等判明报冤。”贤臣想到难处,忽然困倦,似梦非梦。汤氏冤魂求告神祗显应,贤臣梦见飞禽从天坠下,竟是九个鹌鹑!落在面前,头一个口含标枪,点头声喧。贤臣一见奇事,此禽主何情由?   正然思想,忽听响声,几个鹌鹑复飞上天。贤臣梦中惊醒,闪目对灯发怔。听得滴漏三鼓,想勾多时,猛然醒悟:九个鹌鹑明是安九杀人,并非汤氏之夫,一定安姓,行九。口含标枪,是何缘故?仔细推详,说:“是了,想来使标枪之人,定是个猎户,明日公堂只用如此,曲直立辨。”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七十五回 锁猎户审问情由 张氏女告状鸣冤   话言贤臣复传兵房,将安肃县的猎户姓名册呈进查看,册上第四名就是安九。贤臣暗暗欢喜,清晨升堂,吩咐:“快带章名焕!”不多时犯人跪倒。贤臣座上留神观看,不像行凶之人,说:“犯人,听本院问你,为何杀妻?”章名焕泣说:“大人,小的素日读书,不胡行。那黄昏以后,小的妻子厨房点灯未回 ,小的出房看时,-不料被人杀死,簪环首饰全都不见,又没银壶一把。惊动地方,绑起送官,含冤认罪。幸遇青天到此,求恩判断超生。”贤臣听罢,就问知县说:“这一宗人命官司可是你审?”平知县闻听,口尊:“大人容禀,卑职只为凶器昭然,又有四邻见证,是以粗心问成,其中深情,还求大人判断。”   贤臣闻言冷笑,复又望着乡民讲话:“本院问你,小新庄左右街邻,可有姓秦姓安的么?”章名焕说:“小的右邻有一个姓安的,现当猎户。”贤臣立刻拔签写票,差人即传安九:“你就说本官要去打围,如敢违误,当堂追命!”青衣领票,天交刻带到。贤臣吩咐:“开门放告。”书役排衙喊堂。贤臣说:“提安九 !”猎户心惊,跪下偷看上面,大人衣冠齐楚,三绺胡须黑如墨绽,铁面生寒,鬼神钦敬。正看之间,听得大人拍着惊堂大骂:“恶贼安九,为何杀人!冤魂告你,官司已犯,快诉实情!”猎户奸诈,不住磕头说:“青天爷,冤死!   小人平素奉公守法,怎敢杀人?”贤臣闻听,怒气冲冲说:“本院量你不肯实招。”吩咐:“人来,夹起恶棍!”青衣答应,动刑。安九说:“冤枉!”知县观瞧纳闷,立怔三班六房,无凭无据,提人就审,混动严刑,此事甚不合理,看判断如何。且说猎户口喊:“大人青天,乱夹良民,理上不合,小人只会杀獐宰鹿,擒拿野兽,从来不会杀人,有何凭证?官法不公,难以服众。”贤臣见安九不招,心生计策,说:“恶贼,本院明知不招,你反强词巧辩,若要赃证,这也容易!”说:“且把凶徒收监,听候发落。”又听衙门前喊冤之声,贤臣吩咐:“带那妇人上堂!”丹墀下跪倒。   贤臣留神观瞧,是卞家村含冤张氏。那妇人跪在当堂,偷眼看见贤臣就是写状的先生,始知大人是来私访,不住磕头说:“大人救命!”贤臣吩咐:“接上状来!”交与知县,才晓抚院已在卞家村暗访确实。贤臣座上叫声:“张氏,你丈夫冤枉情由,本院俱已深知,你且回去听候审明一应干连,那时发放你丈夫。”张氏闻言甚善,叩头方走,见青衣将里长黄英销来,张氏惊喜交并,站在一旁听审。且说差人当堂销票,带上里长堂下跪倒,偷眼瞧视,堂上大人十分威武。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七十六回 诉实情黄英认罪 诳赃物安九伏诛   话说里长黄英见贤臣的威风,唬得万恶凶徒冒魂。贤臣开言说:“黄英,为何移尸剥衣,强推杭贯身上认罪?本院私行访问拿你,当堂供来!”黄英下面胡赖。贤臣说:“现有你妻告状,想要转推,万万不能!”里长猛然醒悟,无言答对,抱怨妻子之错,不该算命退送冤魂。赃证分明,从头至尾直诉,后悔痛情哀告:“天恩饶恕,再不敢损人利己胡行。”贤臣吩咐画招。平知县听见说:“这是本县失于觉察,被瞒,关系我的考成,如何是好?”   不言知县害怕,且说贤臣又叫黄英到公案前,附耳低言说了几句。里长闻听,欢喜走下公堂,竟自去了,贤臣等候回音。   且说黄英直扑山下卞家村内,至安九门前击户,猎户妻子单凤英开言便问:“叔叔前来何事?快说!你哥县里传去当差,至今还无回家。”黄里长故意着急摆手:“何须多讲,且到里边告诉,祸事滔天。”单氏闻言闭门,同着黄英往里走。里长叫声:“嫂嫂,我在途中遇见长兄,他说前次杀人官事已犯,于大人三推六问,总要审明,兄长与我叮咛,任凭大人动刑,休想实招,怕官差人搜拣,叫我前来通信,快把真赃藏起。”妇人全无识见,低声口呼:“叔叔,你哥愚蠢无能,东西盛在箱中,埋缸之下。”黄英听罢说:“那壶不如也埋一处。”单氏说:“首饰埋在水缸之下,今日倒了一缸水,挪移不动,也未必想到此处。银壶一把,现在箱中,烦你带到荒效扔了。”黄英说:“嫂嫂之言甚是有理。”逼着单氏取壶,带在腰中,辞别就走出村。到县;银壶呈献案前,细诉窝藏赃物之处。贤臣闻听,满心欢喜,差人去到安九家中把赃物起来。监内提出安九,贤臣喝骂:“恶猎户,你说并无证据,说本院屈动官刑,本院问你,这首饰钗环因何埋在你家缸下,银壶你妻叫黄英带到荒郊扔去?”安九闻听,就知妻子中计,哑口无言,只得画招认罪。贤臣抛下刑签:“重打四十,收监定罪,秋后处决。”   又断:“黄英剥衣移尸,诬赖平人,本当发边远充军,姑念起赃之功,折杖三十,枷号三个月;杭贯贪小利以致遭冤,自取其祸,昧心杀驴,本当重处,念其已经含冤,免究,当日释放还家。”杭贯磕头欢喜,迈步出衙而去。复又差人前到保定府取严多誉,赃银交与山内被害尸亲领去,所取安九家中首饰钗环,交章名焕,当堂领发。平知县才力不及,免其提参,严加申饬,嗣后改过自新。贤臣公事已毕,随要毛驴一头,带定门子求真,出了安肃县城,又去私访。   且说定兴城东康家庄有一个孟五员外,这贼广有银钱,算为首富,常欺良善,府县与他交接,颇有体面,纵有被害之人伸冤,贼人贿买官员,并不审问,倒打一顿板子,反说诬告良人,还要收监问罪,往往逐出,因此无人敢惹。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七十七回 遇清明凶徒散闷 见美色恶棍生心   且说恶贼人给他送了个混名,叫“风流太岁”。见无人敢惹,愈加心高横行,街上行走,见个美色女子,喝令家人抢回家来,硬纳为妾。受害之家都知势大钱多,告控不倒,因此含冤。这日也是恶贼该恶贯已满,带领家人散闷,坐骑骏马,郊外游春看景,兼之清明佳节,祭扫之期,男女往来。孟度最爱美色,兹日并无遇见一个,心中甚是不乐,暗暗思想:如何这些妇人之中,竟没有出色女子?想是无缘,所以未遇,不如暂且回家,明日另往别处寻找,或者得遇一二亦未可定。   想罢,一旋能行从大道旁边一条路岔将下来,走到一坐坟园,无意中看园中坐定夫妇二人,开怀畅饮。恶贼单瞧那轻盈妇女,勒住丝缰,留神细观,十分俊俏,貌似天仙,虽然素服裙衫,雅淡梳妆,那一种风流,令人难描。恶贼马上如痴似醉,两只狗眼直往里瞧,早已惊动园中女子。她的丈夫是黉门中秀才,姓齐,名京,年方二十四岁。祖父在日曾做礼部郎中,这佳人就是他娶的妻子,姓时名香兰,真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而且贞净和平,端庄典雅,夫妇二人可称齐眉举案。   时氏香兰正与丈夫开怀饮酒,抬头见孟度生的枭凶,兔头蛇眼,几根狗蝇胡须,身穿华丽,带着十数个家人,骑跨骏马,站住呆呆往里瞧看。佳人就知是不良之徒,口尊:“夫主,日已西沈,该收拾回家。”齐京闻听,把空盘捡起,叫小童背定,同妻子出了坟山,主仆三人竟扑南门旧路而去。恶贼一见,心下着忙,催驹就赶。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七十八回 孟凶徒心怀恶意 密松林硬抢佳人   话言恶贼孟度不顾王法,往下就赶,正在着急,一见贡济前来,满心欢喜说:“你有什么妙计?快些说来。”恶奴把马一拎,凑至孟度跟前,低声道:“此人名唤齐京,那妇人一定是他妻子,大爷若要爱她,只须如此,包管到手如意。”孟度欢喜说:“我儿主见不错,倘若事成,重重有赏。”说罢,领着家人,一催能行就迫齐秀才夫妻。马上孟度开言,眼望贡济讲话说:“见面与他先讲好话,若要不依,硬抢其妻,怕不顺从!”恶贼催马赶上,口尊“齐兄,今日何往?”   齐生乃是读书之人,听见以兄称之,转身答话,时氏、家童闪在松林之内。齐京转身之际,凶徒早已下马,家人接去牲口,恶贼托地一躬:“小弟久闻齐兄大名,今朝会晤,乃三生幸耳。适有小事要到尊府相商,不期途中遇会,若蒙见允,感激不尽。”齐生闻言,以礼答之说:“不知尊兄姓什名谁,高居何处,承呼何事见教?”贼人躬身含笑:“齐兄在上请听,小弟贱名孟度,定兴一带传扬,家有银钱地土庄田,称为员外,乡绅官长,无人不敬。只因小女生的伶俐,意欲念书,延请教师,耳闻尊嫂能文,兼之女工针指颇善,小弟斗胆奉邀,不知尊意如何?”齐生见说,含气说:“员外休要胡闹,拙荆不识文字,如何会掌学堂?得罪尊兄,实难领命。”言罢想去,恶贼心中不悦,手拉秀才说:“你且缓走,再可商量。”贡济见主人拉住秀才,贼奴陡起凶心,望众人说道:“趁员外拉住,何不林中抢那妇人,驮在马上,谅小书童焉能救护?”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