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剑十三侠 - 第 20 页/共 23 页

王元帅便请玄贞子发令。玄贞子又谦让一回,然后取出令箭一枝,首先喊一枝梅道:“令箭一枝,命你带领精锐五百人,随着一尘子老师攻打敌阵开门。入阵以后,便杀往落魂亭而去。只听连珠炮响,自有兵前来接应。”一枝梅得令退下。又命狄洪道:“与你令箭一枝,率领五百精锐,随同飞云子老师攻打敌阵生门。入阵以后,也杀往落魂亭去。”狄洪道得令退下。又命杨小舫道:“与你令箭一枝,率领精锐五百,随同默存子老师攻打敌阵明门。人阵以后,也杀往落魂亭而去,会同一枝梅、狄洪道两枝兵,直取妖道的大寨,不得有误。”杨小舫得令退下。又命包行恭:“与你令箭一枝,也带精锐五百名,随同海鸥子攻入敌阵死门。海鸥老师已带有辟秽丹,不患秽气熏蒸,务宜努力攻打。若遇妖道,不可将他放走,切切。”包行恭得令退下。又命周湘帆:“也带精锐五百名,随同御风生攻打伤门。此门御风老师已带有招凉珠,不患火气熏蒸,务要努力进杀,不可有误。”周湘帆得令退下。又命徐庆:“也带精锐五百名,随同云阳生攻打敌阵亡门。此门云阳老师已带有温风扇,不患冷气所逼。”徐庆得令退下。又命徐寿、王能:“各带精锐五百名,随同凌云生、自全生攻打幽、暗两门。此门凌云老师已带有光明镜,不患黑暗。”徐寿、王能均得令退下。又命伍天熊、卜大武、李武、焦大鹏:“各带精兵五百名,随同独孤生、卧云生、罗浮生、一瓢生攻打敌阵风、沙、水、石四门。”伍天熊等四人得令。又命王凤姑、孙大娘、鲍三娘:“带领精锐一千,随同霓裳子攻入敌阵,前后左右、东西而北,扰乱他的阵势。只因鲍三娘系产妇入阵,诸凶总要让避,可建大功,不得有误。”王凤姑等得令退下。又命山中子、梦觉生、漱石生、鹤寄生、傀儡生、河海生随同自己一齐杀入敌阵,兜拿妖道。各军均于今夜五更造饭,黎明饱餐,辰初三刻十二分一齐出队,杀入敌阵,限申正二刻十四分破阵。务各努力向前,不得稍有退缩,如违令者立斩。   玄贞子吩咐已毕,六子十三生及各位英雄齐声:“得令!”是日就扎营席棚以下,直待依时出兵。欲知如何破阵,各妖道如何就擒,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部分 第151回 十三生大破非非阵 众剑客齐攻逆贼营   话说玄贞子调遣已毕,即命各将驻扎席棚,四面听候,届时出兵。到了晚间,玄贞子又命人将连珠炮放起,好使敌营中徐鸣皋知道,早作准备。玄贞子又在席棚台上一个人踏罡步斗,将十二个净瓶内的水倾倒在八卦炉内。又望着八卦炉念了一回,复将八卦炉内的水取出,用杨枝蘸水,向席棚四面各营内洒了一回。这水洒在各营中,所有众三军入阵时皆可不沾邪气。此亦仙家之妙法也,不便深求。玄贞子诸事已毕,只等届时出兵。   话分两头。且说贼营内徐鸿儒、非幻道人、余七三人,自接了王元帅的战书,批准二十二日听候前来破阵之后,徐鸿儒也就预备起来,命余秀英同拿云、捉月掌管落魂亭,非幻道人专管风、沙、水、石四门,余七专管生、伤、死、亡四门,自己专管开、明、幽、暗四门。每一门拨兵四百、牙将二员把守,并吩咐众贼将道:“若遇官兵进来,不必与之对敌,只将他望死处领去,便算尔等大功。”众贼将答应,也就各按方向,前去把守。徐鸿儒分拨已毕,专等官兵前来,要使他全军覆没。   徐鸣皋日来得余秀英朝夕调养,也渐渐精神充足起来。这日晚间,听见官军营里连珠炮响,他便知道要来破阵。却好余秀英进帐有事,他便向余秀英要了一把单刀,以便随后作为内应,冲杀出去。余秀英又谆属道:“将军明日冲杀出去,可先至落魂亭与妾同行,方为稳当,不可自恃骁勇,自多不便。”徐鸣皋答应。余秀英又复出帐去,往落魂亭而来。   看看夜已将半,官军营里众三军已各造饭,不一会饭已煮熟,合营将士饱餐一顿,渐渐天明。到了辰初三刻十二分,玄贞子一声令下,命各营拔队。只听各营内连珠炮响,隆隆之声震动山谷;接着又是一片鼓声,敼敼之音远闻四野。各将士各率各队,各随各人前往,真个是兵令森严,军威整肃。但见刀矛映日,铠甲凝霜;旌旗飞扬,鸾铃杂遝。各按各队,一齐趱赶前行。不一刻,到了敌阵。玄贞子一声令下,各将士皆随着督阵仙师,分往向非非阵十二门而去。只见一字排开,将一座非非大阵,周围四面,盘绕起来。   此时徐鸿儒早已知道,即刻带领贼将贼兵,分别由各门而出,来引官军。玄贞子一见,又复出令一声,命各将士一齐进阵冲杀。各将士一闻令下,又听中军战鼓打得敼敼,那敢怠慢,即刻一声呐喊,一齐冲杀进去。那万人一声,几如山崩地裂一般,而且是个个争先,人人奋勇,声称:“捉妖道!灭叛王!”徐鸿儒、非幻道人、余七三个见官军一齐冲杀进来,好不欢喜,也不与官军厮杀,只将各将士领人绝处、死处而去。他以为又如徐鸣皋初次入阵,不知究竟,可以引诱他去。不知今日各将士皆确有把握,虽至阵中、犹然瞭如指掌,那里能为他所惑?   且说一尘子率领一枝梅,带了五百精锐从开门杀入,却好遇见徐鸿儒。只见徐鸿儒身骑四不象,手执宝剑,背后葫芦。一尘子大声喝道:“大胆的妖道,往那里走!看本师的宝剑!”说着一剑向徐鸿儒砍来。徐鸿儒急急仗剑相迎,杀未数合,便虚砍一剑,转身便走,直向落魂亭而去。只见他未曾走了两三个湾,忽然不知去向。一尘子也不寻找,只带着一枝梅及众兵卒向落魂亭杀去。徐鸿儒隐身黑处,见一尘子向落魂亭去了,心中大喜,随即复出阵来,却好遇着飞云子,一声喝道:“尔等快来送死!”说着,也不上前去杀,拨转身仍将飞云子向落魂亭带去。飞云子带着狄洪道进了生门,一见徐鸿儒迎出,飞云子即手舞宝剑,直杀过来。狄洪道也舞动双拐,冲杀进去。正要去战徐鸿儒,只见徐鸿儒并不与厮杀,反向回头跑去。飞云子知道他的诡计,也就奋勇追去。才转了两三个湾儿,又不知徐鸿儒走向何处去了。飞云子仍不寻找,还直奔落魂亭而来。   徐鸿儒在旁窥看,见飞云子又向落魂亭去,心中好不欢喜,暗自说道:“合该他等要遭此劫,不然何以个个皆望那里去呢?人说七子十三生道术高妙,据此看来,实在有名无实。”正自暗道,忽见幽、暗两门把守的贼将,忙忙如丧家之犬,气喘吁吁跪到面前,急急说道:“启法师:幽、暗两门已为敌人闯进,我等尽力引他到死路,那知他毫不畏惧,走到黑暗之处,尽变成光明世界,比这里还要光亮十倍。现在两个道人、两员敌将,已将幽、暗两门破去,把守的兵卒全行被他等杀死。我等还是跑得快,不曾为他等所杀,前来给法师送信,速速请示定夺。”徐鸿儒听了这番话,好不惊骇,暗道:“这幽、暗两门,非光明镜断不能破。据来人所说,有一面小小镜光,照得光明彻地,这镜子定是光明镜无疑。但不知他这光明镜,从何处得来?天下只有三面,一面现在余秀英处,莫非就是盗得他的么?”一面暗想,一面急急飞跑过去。   到了幽门,只见凌云生带着徐寿在那里四面冲杀,真个是如入无人之境,而且黑暗之处实在光亮异常。又见凌云生手中执定一面小镜,左摇右晃,照得黑暗深处,如同白昼一般。徐鸿儒心中大惊,当即大喝一声道:“好大胆的恶道,胆敢破本真人的妙法,不要走,看剑!”说着一剑,从凌云生背后砍来。凌云生见徐鸿儒背后砍来,也就急急转身,鼻中吐出一道白气,将徐鸿儒的宝剑敌住,口中骂道:“好妖道,你死在头上还不知道!尔可知这光明镜是谁的?尔尚昏昧不悟,若能悔过自新,速速下骑受缚,本师或可存好生之德,免尔一死。若再执迷,免不得有杀身之苦了。”话犹未完,只见徐鸿儒怒目而视,出口大骂道:“好不知羞耻的恶道,暗盗人家法宝,此是狗盗之行。尚敢耀武扬威,自夸其口!尔若能赢得本师法宝,本法师就饶尔的狗命;若赢不得,偏看你有何本领出我阵门!”凌云生笑道:“尔休得多言,尔有法宝尽管放出来,以便本师来收你的法宝便了。”   徐鸿儒正要向豹皮囊中去取法宝,忽见一道白光从顶门上落下。徐鸿儒暗道:“不妨。”当即用手一指,那空中的法宝,登时变了一口剑,托住这道白光,又在半空飞舞击斗起来。徐鸿儒又要去豹皮囊中取宝,却好自全生领着王能又复杀到。王能手提扑刀,他也不分皂白,只见如旋风般急急向徐鸿儒砍去。此时徐鸿儒手无寸铁,宝剑又放在空中,如何对敌?只得又将手指向空中一指,喝声道:“疾!”随即又变了一口剑。他这才将空中原有的宝剑收回,与王能对敌。四把剑在空中战斗,一把剑与王能的扑刀厮杀。   四个人正杀之间,忽闻西北角上喊声大起,原来霓裳子率着王凤姑、孙大娘、鲍三娘冲杀进来,直杀得阵中鬼哭神嚎,所有暗藏的那些鬼使神兵,以及阴魂之气,见了鲍三娘这产妇,怕他的秽恶之气,藏的藏,躲的躲,跑的跑,乱乱纷纷,阴阴哭泣。徐鸿儒听了这一派声音,知道不妙,当下就向王能虚击一剑,拨回四不象,直向西北角上喊声起处杀去。   正走之间,怒见小军纷纷前来报道:“禀法师:现有一个道姑,率领三个妇人杀入阵中,势甚凶猛,已踏翻了好些兵卒,所有那些神兵神将,皆各处逃避。那三个妇人、一个道姑,好生利害,万难抵敌。他等已杀往落魂亭去了。”徐鸿儒一听,只吓得心惊胆裂,也就往落魂亭而来。   走未多远,只见默存予带领杨小舫往明门杀进,海鸥子带领包行恭从死门杀入;余七正与海鸥子、默存子、包行恭在那里相敌,拦住去路。徐鸿儒不能越过,只得也就上前,相助余七杀敌。这死门系各种秽气所积,即使摆阵的人也不能经受此气。那知海鸥子有了辟秽丹,不但秽气消除,反而香风扑鼻。徐鸿儒与余七二人心中好生疑惑,暗道:“这香风从何处而来,竟能将秽气扫除净尽?”正自惊讶,忽见半空中有五六道白光,直向徐鸿儒、余七飞下。两个妖道好不惊骇,说声:“不好!”才要避让,只见一道白光,如闪电般向徐鸿儒顶上射到。徐鸿儒赶及逃避,那知那白光直赶过来。不知徐鸿儒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部分 第152回 闻内变妖道惊心 遇仇人鸿儒切齿   话说徐鸿儒见一道白光,直从顶上射下,他知道不好,当即赶着躲避。那知那白光直追下来,他也就赶着将手中宝剑掷向空中,托住那道白光,在上盘旋飞舞相斗。你道这白光是何人的宝?原来就是玄贞子、傀儡生、梦觉生、漱石生、鹪寄生、河海生等人掷下。他们却不曾由那十二门入阵,系从空中各处兜拿,恐防徐鸿儒、余七、非幻道人逃走,所以在空中相等。方才见徐鸿儒、余七二人在那里与默存子、海鸥子相敌,所以急从空中吐出宝剑,取他们首级。   徐鸿儒正与那白光相斗,又见小军前来报道说:“落魂亭被一枝梅、一尘子、狄洪道、飞云子冲倒,现在与余小姐、徐鸣皋六个人杀入后帐去了。”徐鸿儒这一听,可真如半空中打下一个霹雳,大惊失色,暗道:“何以落魂亭被他们冲倒?难道余秀英又从了敌人不成?”复又想道:“是了!余秀英初来时就将徐鸣皋带去,他说与他有仇,一定是这贱婢将他救活,与他有私,作了奸细,里应外合。这也是我见事不明,至有今日!若能将贱婢捉住,不给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正自怒不可遏,又见一起小军狼狈而来,口中怨道:“我家王爷要听些妖道邪术,摆什么非非阵,现在被官军破了,连累我们在此受苦。不必说官军要杀这一起妖道,便是我们也要将这三个妖道捉住,碎尸万段,方雪心中之恨!”这一起小军正自怨恨,一路狼奔鼠窜而逃。徐鸿儒听了此言,随即拿住两个问道:“你等是把守那一门的?”那两个小军道:“还问什么把守那一门!十二门眼见得被人家全破完了。我们是把守亡门的。”徐鸿儒见说,更加惊道:“尔等为什么不将敌人引到那极冷的处所,将他们冻僵了?”那小军道:“何尝不曾引他们前去?只见他们进了亡门,有一个道人就拿出一把折扇,连连摇动。先还冷气逼人,就因他那扇子摇动之后,不知如何,那冷气全没有了。不但冷气没有,而且和暖异常,他们就从里间大杀起来。那时余大法师又不知到何处去了,也无人抵敌,只得听那一个道士、一员大将左冲右突,杀个不休。幸亏我们还是跑得快,不然也被他们杀死了。”   徐鸿儒见说了这番话,知为温风扇破了亡门阵,心中惊道;“莫非我那温风扇又被余秀英那个贱婢换去不成?”说着,就从豹皮囊中取出那把假的摇了两摇,那里有什么温风,倒是凉风习习。徐鸿儒这一恨,可实在非同小可,因恨声说道:“吾不料这一件大事,竟坏在这丫头手内!”恨声末已,只见非幻道人狼狈而来,向徐鸿儒说道;“师父,大事去矣!我们再不赶紧逃走,必有性命之虞。”徐鸿儒道;“难道十二门俱被敌人破去不成?”非幻道人道:“何尝不是!而况落魂亭又被人冲倒。此阵最系紧要的,全仗此亭。今此亭业已冲破,尚有什么望想呢?此事总不恨别人,只恨秀英这个贱婢,私通敌人,将师父的法宝、自己的光明镜,一起送与敌人,焉得此阵不破!”徐鸿儒道;“既然如此,我与你杀入后帐,寻出那个贱婢,将他捉住,把他碎尸万段,砍为肉泥,以报今日之恨!”说着,就恶狠狠的与非幻道人一路杀往后帐,去寻余秀英报仇。   你道那伤门、亡门,风、沙、水、石四门,计共六门,如何一齐破法呢?小子只有一枝笔、一张口,万万不能兼顾。交代此处,必要暂停彼处;演说彼处,必要暂停此处。所以都有个先后。且听小子慢慢将这六门如何破法的情形,细细说来,然后再来总写。虽说演这小说,也如行文一般,有总写,有分写,有逆写,有顺写,缺一不可。就如先说大兵一齐杀入阵中,这就是总写;后来逐门演说如何破法,这就是分写;忽然小军报道如何如何,这就是逆写;贼兵与官兵如何对敌,这就是顺写;所以一枝笔要分出几等文字出来。   如今再说御风生带领周湘帆杀入伤门,那一般热气,真是薰人难受。御风生即将招凉珠取出,登时就凉爽异常,大家便并力杀进。那云阳生率领徐庆杀入亡门,起先也是冷气侵骨,后来将温风扇取出,登时将冷气化尽,所以破了亡门。那风、沙、水、石四门,由独孤生、卧云生、罗浮生、一瓢生率领伍天熊、焦大鹏、卜大武、李武四人,当进阵之时,只见狂风大作,走石飞沙,而且从半空中倒下水来,犹如翻江倒海一般。那种水势,实也利害。后经一瓢生在身旁取出一个木瓢,登时将所有的大水收入瓢内。罗浮生将手中拂尘一扫,登时那些飞沙也就不知去向。独孤生念了息风咒,那狂风也就无影无踪。卧云生又将许多石块用宝剑一阵挥,那石块也纷纷落下,变成许多红豆。这种是些妖术惊人,只要有人破他,顷刻毫无用处。所以他四人破了妖法,伍天熊等这一起生力军便在阵里大杀起来,还有那个能敌得住?虽然非幻道人邪术利害,既有独孤生等四人在此,非幻道人也不能抵敌,所以将非幻道人杀得大败而逃。   非幻道人遇见徐鸿儒说明原委,恶狠狠便去后帐寻找余秀英。绕过落魂亭,却好一尘子、飞云子、一枝梅、狄洪道迎面而来。他四人一见徐鸿儒、非幻道人,团团围住,并力厮杀。此时徐鸿儒、非幻道人实在抵敌不住,只好又用邪术,预备惊人。只见非幻道人急急的在身旁取出一包赤豆,口中念念有词,向空中一掷,登时半空下来无数神兵,望着一尘子等人杀到。一尘子见了此等妖术,真是好笑,正要用宝剑去破,不料傀儡生正走此经过,一见下面如此,即刻将宝剑望下一指,那些神兵尽变成些赤豆,坠落下来。徐鸿儒见撒豆成兵的法术不行,他也就将背后葫芦取下,将塞子拔去,倒出一把碎草,口中也是念念有词,将碎草向空中一掷,顷刻间腥风大作,有无数的豺狼虎豹,张牙舞爪向一尘子等扑来。飞云生急将手中宝剑迎着那些怪兽,一声大喝道;“孽畜,还不给我速变情形!”那些怪兽经飞云子的宝剑一指,说也奇怪,登时不知去向,只见些碎草飘飘的落下。徐鸿儒此时知道斗他们不过,便大声喝道:“你这两个恶道,我等与你世无仇隙,尔今既然与我等寻仇,可不要怪本真人下毒手了!”一尘子笑道:“好妖道,谁不知你是白莲教首,本师早已要将你擒住,以免后世之患。尔尚敢恃仗妖术,在本师前显能!你有什么妖术,只管使来,好让本师给你扫除尽净。”   一尘子话犹未完,只见徐鸿儒将口一张,冲出一道黑气,直望一尘子等人罩来。一尘子见他这黑气来势凶猛,赶着腾空而起,早已飞向空中。一枝梅、狄洪道二人不能腾空,竟被这黑气冲倒在地。徐鸿儒一见他二人被黑气冲倒,急将手中宝剑向他二人砍去。正要砍下,忽然半空中一个大霹雳望下一震,徐鸿儒猝不及防,被那霹雳一吓,手一松,宝剑落于地下。一枝梅、狄洪道本来被黑气冲倒,昏迷不醒,今被这个霹雳一震,反将他二人震醒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二人一个转身,立刻站起,好似精神陡长一般,又复奋勇杀来。此时徐鸿儒手无寸铁,如何厮杀?正在危急之际,却好余七败逃至此,一见徐鸿儒危迫异常,也就赶杀过来,才将徐鸿儒救出。非幻道人仍与一枝梅、狄洪道二人抵敌。   余七将徐鸿儒救出,便向他说道:“师父,我们走罢,再不走,性命可难保了!”徐鸿儒心下也是急急想要逃走,只因非幻道人还被一枝梅等困住,因道:“你大师兄还在那里,我同你奋力将他救出,再行逃走,不可将他一人抛在此间。”余七不敢违命,复翻身去救非幻道人。那知才翻杀进去,却好遇见徐鸣皋、余秀英、霓裳子、王凤姑、孙大娘、鲍三娘一齐杀出。徐鸿儒一见余秀英,真是切齿的仇人,焉得不赶杀上去?却恨手中并无寸铁,不得已,急将捆仙索取了出来,直望余秀英抛去。不知余秀英能否不为捆仙索所擒,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部分 第153回 焦大鹏独救余秀英 王凤姑力斩非幻道  话说徐鸿儒急将捆仙索向余秀英抛来,余秀英正在那里冲杀,忽见一道红光从自己顶上罩下,知道不好,急思躲避,那里来得及!早被捆仙索将他缠住、拉倒在地。徐鸿儒大喜,便急急抢过来。正要将余秀英拿去,忽见焦大鹏从空中飞下,先将宝剑在徐鸿儒脸上一晃。徐鸿儒一惊,望后一退。就在这点工夫,焦大鹏早将余秀英背在身上,腾空飞去。徐鸿儒一见焦大鹏救去余秀英,他就腾空追赶上去。那知等徐鸿儒飞身腾空,焦大鹏早已背了余秀英走了好远。徐鸿儒那里肯舍,还是紧紧追赶下来。   正赶之间,傀儡生又从迎面过来,拦住去路。徐鸿儒一见,更不打话,急在豹皮囊摸出一块压神砖,口中念念有词,直望傀儡生打去。傀儡生正要上前去杀,只见上面一道金光,光中闪闪烁烁,直望自己打到。傀儡生不敢怠慢,急将袖子一抬,口中说道:“好宝,好宝,且到此处藏身。”一声说毕,只见那庄神砖轻轻落入傀儡生袖中去了。徐鸿儒一见大惊,当下切齿骂道:“好恶道,胆敢将本真人法宝收去!若不将你捉住碎尸万段,誓不收兵。你既有如此神术,本真人今日与你拼个你死我活便了!”傀儡生笑道:“妖道,你有法宝,尽管放出,本师惧你,也不算本师法术高超,神通广大。你若再迟不放,本师就要拿你了。”徐鸿儒听见此话,直气得三尸冒火,七孔生烟,复又将口一张,又是一道黑气,直望傀儡生冲去。傀儡生看得真切,见他才把口张开,知道他有毒气冲出,却是预备停当;一见黑气冲出,即将左手一放,忽见一道红光,直射过去,接着一个霹雳,将那一股黑气震散空中;复又一个霹雳,便将徐鸿儒从空中打落下去。傀儡生见徐鸿儒被五雷符打落下地,登时也就飞落尘埃,手起宝剑,预备结果他性命。那知傀儡生方才脚踏实地,徐鸿儒已不知去向,却杂在乱军中逃走去了。   傀儡生说声:“不好,这妖道想是会五适的工夫,不然何以才落下来便即不见?若此次再被他逃走,我等可就惭愧了。”因即暗道。“我何不如此如此,权且将他摆下,等将非幻道人及余七捉住,再行前去捉他,料他也不能逃走。”主意既定,即刻用宝剑在地下一划,又向东南西北四面画了许多圈子。口中又念了两遍咒语,复将宝剑又向空中一划,也迎着东南西北画了许多圈子,口中也念念有词。你道他这是何故?原来傀儡生恐怕徐鸿儒借五道逃走,因此撤下天罗地网,使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终久总要将他捉住。傀儡生作法已毕,并不问徐鸿儒现在何处,却去帮着大众协拿非幻道人、余七二人。   再说非幻道人与一枝梅、狄洪道战得难解难分,却好余七反杀进来相救。非幻道人见余七杀到,也就抖擞精神,一同奋力杀出。走未多路,忽遇默存子、海鸥子、山中子迎面杀来,余七、非幻道人接着又杀了一阵,好容易杀出重围。走未多远,霓裳子、王凤姑、鲍三娘、孙大娘又迎面截住去路,非幻道人、余七接着又是一阵大杀。此时余七却是精疲力尽,万不能再顾非幻道人,只好腾空逃走。大家正杀之际,忽见风从地起,余七便随着风向东南方逃走去了。霓裳子也不追赶,只是围着非幻道人,不得让他出围。   非幻道人此时见是独身,师父、师弟一个不在此处,心下也甚着急,只得又用邪术,预备且捂一阵,好借此脱逃。一面暗想,一面即将坐下梅花关鹿头上一拍,那鹿把口一张,登时烟雾迷空,火光彻地,飞沙走石,骤雨狂风,一齐向大家扑了过来。霓裳子一见,哈哈大笑道:“本师早料你智穷力竭,无计可施,只好再用这邪术以为脱逃之计。不知你这诡术只能吓那无知的愚人,若在本师面前卖弄这妖法,本师有何惧怕!”说着,将手中的宝剑一指,立时大朗气清,风沙顿灭。非幻道人知道抵敌不过,急急反身逃走。   霓裳子那里肯容他再逃脱过去,当下一声说道:“你等可用力将他捉拿过来。若他再有邪术吓人,尔等只管与厮杀,不要惧怕,自有本师破他的妖术。”王凤姑、孙大娘、鲍三娘等一闻此言,更加抖擞精神,复又团团将非幻道人围住,真个是围得如铜墙铁壁一般。王凤姑的双剑,孙大娘的双枪,鲍三娘的双刀,三个人直奔非幻前后左右,三处上下逼杀过来。非幻道人此时实在是精神疲惫,而且寡不敌众,只见他遮拦格架,并无还兵之功,直杀得他气喘吁吁,欲遁无门,欲逃无路,渐渐抵敌不住,却又无隙去行妖术,只得叹道;“罢了罢了!我今想与你等是个劫数,也罢,不如与你等拚个你死我活罢!”说着手起一剑,直向王凤姑腰下刺来。王凤始将身子一偏,让过这一剑,正要还剑刺去,却好孙大娘双枪从斜刺里向非幻左肋刺进。非幻急急去迎。接着,鲍三娘双刀又向非幻当头砍去。非幻万来不及遮格,左肩上中了一刀,只听“哎哟”一声,非幻望后边一闪。王凤姑看的真切,知道他肩上已中一刀,乘势起右手剑,趁非幻向旁门躲之际,迎着非幻左肋刺了进去。此时任他再有妖术,也不能施展,已是跌倒在地。王凤姑手急眼快,立刻起左手剑,使劲一挥,将非幻砍为两段。当下取了首级,挂在身旁。霓裳子见非幻已死,那些败残兵卒,也就不肯全行伤他,当时便带着王凤姑、孙大娘、鲍三娘出阵而去。   再说余七腾空而行,走到半空,忽遇玄贞子从背后击了一剑,余七急急掉转身躯,预备迎敌。可巧他才转身,却好那飞剑已经砍到。余七来不及躲避,却被玄贞子的飞剑将余七的头颅削去半个,余七登时也就跌落尘埃,死于非命。这也是他恶贯满盈,应该如此。三个妖头已死了两个,还有徐鸿儒一人不知去向。   且说傀儡生自将天罗地网散布起来,恐防徐鸿儒借遁之逃。果然不出傀儡生所料,徐鸿儒自从被霹雳打落尘埃,登时杂在乱军中逃走。他打算浑在里面脱逃得去,那知处处把守甚严。走到这里,也有人拦住去路,逃走不了;走到那里,也有人阻住去路,逃走不出。后来他急得没法,暗道:“我何不借土遁而逃?谅他们这些把守的人,再也寻不到我了。我只要逃出阵中,回到山上再练工夫,来报此仇。”因此他便借土道逃走。那里知道早被傀儡生所料,已布了天罗地网。徐鸿儒各处走了半会,只是走不出去,就如铜墙铁壁一般,毫无隙缝可遁。徐鸿儒大惊,暗自说道:“难道他们布了地网不成?也罢,我不由此逃走,且再向空中逃会便了。”于是又从地下飞入空中,准备腾空而去。那里知道任他腾云驾雾,走到东,东有天罗;走到西,西亦如此。东西南北四面都已走遍,终久逃走不出。又走了一会,连方向都认不出了。心中暗道:“我敢是杀昏了,将一点灵性迷住了不成?且稍停片刻,定一定神,再作计议。”   正待歇下,忽见玄贞子、傀儡生二人驾着云头翩然而来,望着徐鸿儒笑道:“妖道,你何不逃走,还在这里等死么?本师今饶汝性命,汝尽管逃去,本师再也不追,好让你回山修炼工夫,再来报仇雪恨。你可速速去罢。”徐鸿儒一听此言,真是惭愧无地,明知玄贞子、傀儡生是有意嘲笑于他,知他逃走不出,反而使他速去。你道徐鸿儒被这一顿嘲笑可急不急、能忍不能忍么?当下也就怒道:“本真人误中尔等诡计,这也是我偶尔不明。尔等若果真让我回山,本真人若不来报此仇,也不能算生于天地之间。”玄贞子道:“尔罪当诛,尔尚不知自悟,还说什么报仇?给我归阴去罢!”说着一剑砍来。毕竟徐鸿儒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部分 第154回 玄贞子飞剑斩妖人 王守仁分兵取二郡  话说徐鸿儒被天罗地网拦住,无处可逃,又巧遇玄贞子、傀儡生二人,被玄贞子一剑砍到。徐鸿儒当下仍不知悔悟,还要抗敌。只见他见玄贞子一剑砍来,当即躲避闪让,后来渐渐不支,这才撒腿就跑。玄贞子也就赶下去。赶了一会,玄贞子可不耐烦再赶,便将飞剑吐出口中,说道:“速代我将白莲教首徐鸿儒速速斩讫,前来覆命,毋得迟延!”那飞剑遵命而去,不多一会,已将徐鸿儒首级割下。飞剑回头,玄贞子知已斩讫,仍将飞剑吞入腹内,便同傀儡生将徐鸿儒的尸首寻着,又将他的首级寻出来,交与小军,以便带回大营示众。傀儡生这才将天罗地网撤去。三个妖道全行斩讫,但是那些贼将贼兵早死了十分之九,不过只有一分未遭杀戮。官兵亦有死伤之辈。真个是尸如山积,血流成渠,好不痛心惨目。   此时早有人报知王元帅而去。元帅闻得大奸已诛,妖道全行授首,即命传令收军。当下玄贞子等人即收兵回营。王元帅又复命人招降残兵败卒,不愿降者准其回家归农。此令一下,那些败残贼众无不欢声遍野。降者即投入营,不愿降的也就各逃性命而去。王元帅又命在就近挖了许多大坑,将贼众尸骸掩埋起来,然后一同整队回营而去。当日无话。   次日,即将各将分别记功,又命王凤姑、孙大娘分别回去。当有伍天熊禀道:“末将妻子现在已不便仍回九龙山,因山上所有房屋一切,于末将下山时悉数焚毁,只带得些细软出来,现在只好随营效力。”王元帅道:“将军虽立功心重,但是你妻子方经产后,此时实出于迫不得已,请他来此交战。现已事毕,正须调养,以壮筋骨。而况他还有乳抱,何能随营?本帅到有个主见:九龙山既不便,莫若随同焦义士家眷一起居住,何等不好。但不知焦义士及二位女英雄可能答应否?”只见焦大鹏说道:“元帅之意极好极好。伍天熊也是某之义弟,某之妻子便与天熊的妻子妯娌了,一起同居有何不可?而且彼此均有照应,就便伍天熊随营立功,也可放心得下。”王元帅听了此言,甚是欢喜,因又笑说道:“义士虽已答应,但不知两位女英雄所见相同么?”   话犹未毕,王凤姑、孙大娘二人即走上前来说道:“妾等也知夫倡妇随之义,夫既答应,妇能不从?而况又奉元帅的钧命。就使妾夫不行,妾等还要从旁说项。妾夫既应,妾等自当相从。而况鲍三娘与妾等虽相聚未久,彼此亦甚相得;特恐鲍三娘嫌妾家蜗居,不愿前去,那可不敢勉强。”鲍三娘其时也在旁边,当下说道:“得与二位贤姊朝夕聚处,是妹之幸也,何为不愿。”王元帅见他们情投意合,也甚羡慕,因又说道:“难得你们均如此义气,真不愧女中豪杰了。”说罢,王凤姑等退下,也就即日收拾,预备起程。到了次日,便来告辞。王元帅便命焦大鹏送他三人回去,又命他即速前来。焦大鹏答应,当即出营送眷口回家。不到十日,他又来营效力,趁此交代   且说王元帅见诸事已毕,便命各营休息三日,即便拔队前往南昌,诛讨逆首。玄贞子等知他又要进兵,也就告辞要去。王元帅苦苦相留,七子十三生均坚执不肯,王元帅也不敢相强,只得听其所之。不过临行这日,备办了四桌盛筵,给七子十三生送行而已。临行时,王元帅又坚请七子十三生,如遇疑难之事,仍求他们帮助,七子十三生也满口答应而去。   看看已到三日,王元帅正欲传令克日进兵,忽报吉安府知府伍定谋到营拜谒,王元帅当即相见。吉安府先给元帅贺了喜,然后说道:“顷得各路公文来报,声称各路勤王之师已陆续起程,不日即至,不知元帅何日拔队?”王元帅一听各路勤王之师皆已陆续应檄而至,不禁大喜,遂与吉安府道:“本帅准于后日技队,克期驰往便了。”吉安府道:“卑府之意,拟请元帅稍待,俟各路勤王之兵齐集,再行聚众定谋,而后进兵,较为妥善。”王守仁道:“贵府之意虽善,但道贼早除一日,则朝廷早分一日之忧。若待各路勤王之师到来,犹恐虚延时日。”吉安府道:“元帅高明,亦复妥善。但卑府还有一计,不知元帅之意如何?”王守仁道:“某愿闻教。”伍定谋道:“元帅屯兵于此,以待各路勤工之师,可一面分兵一半,倍道进救安庆、南康;却使间谍前往南昌,诈称大兵直取二郡。宸濠闻言,必出全力去救。卑府料他所以必救者,以其南康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宸濠断不肯舍此不要;安庆又为他钱粮根本之地,他又安肯弃之?只要他出全力去救南康、安庆二郡,则南昌精锐悉出,守备皆虚,然后直捣南昌,使彼解围自救;再合安庆、南康二军逆击之湖中,蔑不胜矣!不卜元帅尚以为然否?”王守仁听罢大喜,道:“此计甚善,某当从之。”吉安府又谈了一会,当即辞退。   王元帅即命徐鸣皋、卜大武、王能、徐寿带兵一万,星夜倍道驰救南康;一枝梅、周湘帆、李武、罗季芳带兵一万,星夜倍道驰救安庆。一面密差心腹,星夜前往南昌布散流言,诈称大兵分两路,绕道南昌,信道驰救南康、安庆。元帅分拨已定,徐鸣皋、一枝梅等两路兵也就即日拔队前往,那心腹间谍也于次日驰往南昌,布散流言。   话分两头。再说宸濠自余秀英去后,便日望报捷,等到半月之后,并无消息,他却日日饬令探马前往吉安哨探。到了二十一这日,有探马报去,说是二十二官军约定破阵。宸濠闻言更加盼望,总冀官军全军覆没,他便可长驱直入,早定奸谋。二十二这日更是探马络绎不绝,一起一起去报。先还是报的官军已入大阵,接着探报官军入阵后并无大败情事,宸濠已是不甚畅悦。那知越报越坏,直至末了,报称我军全军覆没,徐鸿儒、余七、非幻道人被七子十三生打得大败,破了非非大阵,三人阵亡,余秀英投降敌军而去。宸濠一闻此言,大叫一声:“气杀我也!孤费了许多心血,今日一败至此!丧了孤的兵马犹觉罢了,惟杀死三位仙师,使孤将来又仗谁人帮助?”便与李自然说道:“幸军师助我,当以何法击败守仁?”李自然道:“今徐鸿儒等既死,南昌大将无多,精兵亦不甚敷用,为今之计,急宜广招将士,再集精兵,更图良法,与守仁死战。不知千岁以为何如?”宸濠道:“孤亦有此意。惟事不可迟,可作速出榜,招集将士。且闻守仁又曾发檄文调集各路兵马未到,出兵以击之,尚可获胜;若再迟延,各路兵马一来,更难御敌了。”李自然道:“某当即刻去作榜文,使人分贴各城门,招集将士。”宸濠遂退入后宫。李自然遂即送了榜文,命人连夜刷了百千张,往城乡内外各城门分贴而去。不到十日,又招集死士十六名,兵卒五万。宸濠就命自然分别编立营伍,仍命邺天庆统带,终日在城内教场操练,以便择日进兵,迎击王守仁。   且说间谍不日来到南昌,先在城中逢人说项:“王元帅已派今徐鸣皋、一枝梅等十二员大将,分别带兵两路,每路精兵五万,倍道驰救安庆、南康。王元帅的大营仍扎吉安,专等各路兵马到齐,再行会同进攻南昌。”如此云云,在城中布散了一日。由是一传十,十传百,到了次日,南昌合城俱皆知道。当有人传到宸濠面前,宸濠一闻此言,即请李自然议道;“似此敌军分两路大兵进救南康、安庆,若这二郡一失,南昌孤立,孤更无所倚靠。况南康、安庆为孤钱粮根本,根本若失,孤岂能独立乎?军师有何妙策,可解此围?”李自然道:“恐其中有诈,千岁可再使人探听的确,再作计议。”宸濠答应,即刻就命飞马去探。不到一日,探马回来,与前言适合。宸濠又请李自然商议。不知李自然想出什么计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部分 第155回 朱宸濠议救二郡 徐鸣皋智败三军   话说宸濠与李自然议道:“顷据探马回报,实系王守仁分派两路大兵,进救南康、安庆。似此若不速救,二郡一失,不但孤不能长驱直入,连这南昌城,孤亦不能守矣!军师当如何连救?”李自然道:“在某之意,官军既分两路前去,势必骁勇异常。若不速救,二郡必失。为今之计,莫如千岁亲往一走,督率各将努力向前,务要此两郡守住,方保无虞。安庆现有雷将军把守,急切尚不致有变。南康却无大将,千岁最好率同邺将军,带领精锐去救南康,不知千岁意下如何?”宸濠听罢道:“军师之言甚合孤意。但是大军一出,南昌空虚,万一敌军袭其后,又便如何是好?”李自然道:“某早虑及到此。千岁可率原有精锐去救二郡,新招之兵留于此地,某当任之。且料王守仁所传者,惟徐鸣皋一流。今徐鸣皋等悉出,彼处亦无大将,断不敢来。即使前来,某以五万之众当之,断不致有失。而况王守仁须待各路兵马齐集,方才拔队,各路兵马尚不知何日到来,所以料他断不敢乘虚而入。千岁但请宽心,但主意于安庆、南康,此间不必遥为之虑,某当竭力保之,以报千岁豢养之德。”宸濠听罢,当即说道:“能得军师力任,孤无忧矣。”说罢,即传令出去,命邺天庆统领精锐三万、战将十员,即日随同前赴南康。又命左飞虎率领精锐一万前往安庆,以厚雷大春的兵力。此令一出,邺天庆、左飞虎当即挑选精锐,听候起程。次日,宸濠即带同太监、宫女、仆从,督率邺天庆等督队起程,直望南康、安庆两郡进发。   话分两头。且说徐鸣皋、一枝梅等八位英雄,分领雄兵二万,趱赶倍道而行。沿途探听,早探得宸濠亲自统兵向南康、安庆进救。徐鸣皋、一枝梅等两路一闻此信,反倒缓行,让他先到。本来去救安庆、南康是诈,令宸濠悉出精锐,欲使南昌空虚,以为袭取之计。只要南昌一得,宸濠必率大兵回救南昌,而南康、安庆不解自解。所谓兵不厌诈,即此之谓也。所以徐鸣皋、一枝梅两路兵马一闻宸濠已出精锐前往,故意沿途逗留,缓缓而进,料彼精锐已抵南康、安庆,然后再行进兵,此又所谓移缓救急之计。   宸濠自督兵出了南昌,真是马不停蹄,人不歇宿,日夜兼程趱赶,惟恐南康、安庆两郡失守。一路风驰电掣,不到数日,两路兵俱已驰抵。宸濠当即进了南康城,所有大兵悉数驻扎城外。宸濠当下即将守城知府传来,说道:“孤因王守仁分派大兵前来攻取,因此孤亲督精锐驰抵来救,尔等亦曾有所闻否?”南康知府王云龙说道:“便是卑府早闻此信,昨已飞告前去,真请千岁发兵前来,以御敌兵到此。今千岁亲临,则南康可保,万民无忧矣。”宸濠道:“但是大兵云集,合营钱粮、兵饷,总望尔悉心筹画,无使三军乏缺才好。”王云龙道:“千岁勿忧,自当悉心筹度,以应兵饷。”   宸濠正与王云龙需索兵饷,忽有探子报道:“启王爷:探得徐鸣皋所带大兵,已离南康六十里了。”宸濠听罢,拈须而笑曰:“幸赖孤有先见之明,督兵趱赶到此,不然敌军一到,此城危矣!可幸之至!”王云龙从旁贺道:“此乃千岁洪福,烛照之明也。”宸濠闻言大喜,当下命知府退出。此时宸濠即以南康府署为行宫,南康知府另迁他处暂住。王云龙退出,宸濠即退入后堂,自与宫娥取乐去了。一宿无话。   到了次日,宸濠即传令邺天庆进城谕话。邺天庆闻传,当即来到城中,与宸濠参见已毕,站立一旁。宸濠问道;“徐鸣皋所带之兵,将军可曾探听的确?现到何处?离城尚有多远?曾否立寨安营?”邺天庆道:“某已饬令哨探前往探听去了,尚未据探回报。昨报该兵离城六十里,大约今午便可立寨了。”宸濠道:“孤今与将军约定:一俟徐鸣皋大队一到,不必等他立寨已定,即出全队冲他营寨,先挫动他的锐气,使他望风而寒。部下各将亦望转饬:务使努力向前,不可存退缩之意,此所谓先发制人,不可有误。”邺天庆诺诺连声而退,即刻出城转饬各军去了。   再说徐鸣皋所带大兵,沿途探得宸濠已入南康,邺天庆为统领,所部精兵三万、战将十员,于南康城外驻扎。徐鸣皋闻报,也就离南康二十里安营下寨,即刻与王能、李武、徐寿等三人议道:“今我军方到,贼军必俟我军安营未定,率兵前来冲营。贤弟等可分三路防敌,每一路设弓弩手五百人,暗伏营门左右,敌军若来冲突,可出弓弩手并力射之,使他不能立足。但看他后队一动,我军即出全力掩杀过去,使他从此不敢正觑。务宜各自小心,严戒众卒,切防要紧。”王能、李武、徐寿三人唯唯得令,即刻挑选了一千五百名弓弩手,皆于营门内分三路预伏停当,以待贼兵前来抢营。徐鸣皋自己即与王能、卜大武、徐寿三人,亦皆戎装戎服,立马以待。   且说邺天庆自奉了宸濠之命,便一起一起使人哨探。忽见报马来报:敌军已于二十里下寨。邺天庆一闻此言,即刻出齐全队,如风驰电掣般蜂拥而去。走未一会,已望见官后正在那里安营,当下一声炮响,鼓角齐鸣,贼众等一齐奋勇冲杀过去。徐鸣皋等人却也早已望见,于是传令各营:不动声色,等敌军将至营门,但听梆子响,即将弩箭射去。传今已毕,那一千五百名弓箭手皆伏在营门左右,真个是不动声色。贼军不知徐鸣皋早已料及,见敌军若作不知,贼军便一鼓作气冲杀过去。前队才至营门,忽听一声梆子响,只见从内营发出箭来,万弩齐施,箭如雨下。看官,你道这一千五百名弓弩手一齐发箭,任他贼军再多,可能抵敌得住么?   贼军见官军已有准备,而且这箭如飞蝗,怎能冲杀进去?便思引退。争奈邺天庆在后督队,将那大鼓打得鼙鼙的,尽力催战。前队无奈,又冲杀了一阵,仍是冲杀不进。当下前队就有人报道后队。邺天庆闻言大怒,便即飞马向前,督率前队猛力攻击。及到了前队,果见箭如飞蝗,三军中箭死者不计其数。看见如此光景,真是冲杀不进,只得命各军暂停少时,再行扑杀。各军答应,正中下怀,于是就在外面虚张声势。那一千五百名弓弩手见敌军不攻,也就停箭不发、彼此相持了有半个时辰。邺天庆见官军营里无箭射出,以为他箭放完了,又命众贼军杀进去。众贼军才去冲杀,那一千五百名弓弩手又将箭放出。如是者有两三次。邺天庆也知冲杀不开,正要传令退军,忽见一骑马飞跑而来报道:“请将军速退,徐鸣皋统带大兵前去袭城了。”邺天庆听了此言,好不惊惶失色,当即传今:“将后队为前队,速速退兵!”此令一出,众贼军那敢怠慢,登时蜂拥望后退下。   官军营里有人登高瞭望,见贼军后队大乱,知道中计,即刻报知中军。王能、徐寿、卜大武三人一闻此言,各带精兵一千,登时提了兵器,飞身上马,一声炮响,冲杀出来。邺天庆猝不及防,所有的贼军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邺天庆正在催督各军且战且走,忽又一骑马迎面跑来,那马上的人大声喊道:“请将军速速退兵,官军攻打城池甚急!”你道邺天庆听了这话,怎得不慌不急?于是更加催督人马,火速向南康而退,好去解围。那知他愈催速退,众贼兵愈走不起来,众官兵愈加掩杀得急。官军直杀至十里之外,方才不追。就此一阵,以官军三千敌贼兵三万,且杀死贼兵有五六千人。邺天庆此时也不及兼顾,只知率领众贼兵趱赶回城,恐怕南康被徐鸣皋带领大兵袭取,所以如风驰电掣般急急而回。毕竟南康攻打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部分 第156回 攻大寨贼将丧师 献计谋元帅诈病   却说邺天庆急急带领众贼兵蜂拥退回南康,直到城下,那里有一个官军在那里攻打?此时邺天庆方知中了敌人之计,只得安下营寨。计点折伤兵卒,共有五六千之多,所谓要挫动敌人的锐气,反伤却自己的三军,心下好不懊恼。当下只得进城,将原委禀明宸濠。宸濠一闻此言,大怒道:“孤以尔为久列戎行,必能克副其职,敌军未曾攻杀进去,反打动我军锐气,难道临时不及检点么?”邺天庆道:“末将自知罪有应得。但是据两探马去报,末将也曾细意详察,衣服号褂皆是我军打扮,所以误中其计。但不知这两个探子从何处而来,为什么作了奸细,还得要细细打听。”宸濠闻言,方才稍为息怒。当下说道:“既如此说,尚可姑容,但以后必须格外小心详察要紧。”   邺天庆诺诺退下,好生不乐。回到营中,密派心腹前去探听,后来探听出来:原来是徐鸣皋当大破非非阵时,杀了两个贼军的探子,徐鸣皋当时即将那探子的号衣剥了下来,收藏好,恐为后来有用他的时候。今日那两个探子,却是徐鸣皋密派心腹,穿了那日杀死的探子号衣,故意诈称“徐鸣皋前去袭城”,以乱贼众军心,使邺天庆惊慌不定,急急退兵去保南康,徐鸣皋好乘此掩兵杀过来,可以大获全胜。邺天庆此时方才大梦初觉,虽然如此,却是恨徐鸣皋犹如切骨。   话分两头,再说徐鸣皋大胜了一阵,心中好不欢喜,当命众小军仍将发出之箭悉数捡去运回,以便他日之用。当下安营已定,又命众三军严加防守,以防贼军前来劫营。由此就扎定营寨,终日在营督率三军勤加操练,也不前去攻城。   宸濠在城中探得徐鸣皋营内如此举动,好生疑惑,暗道:“他既不来攻城,又不退兵,与我军相持上下,这是何故?莫非他又有什么诡计来?”又道:“他不与我战,我何不再与他战?偏要将他打败,将兵退去,我再一面分兵去攻他郡;不然相持日久,若各路的兵马再齐集至吉安,会同王守仁再去直捣南昌,我那时更加进退不得了。”心中想了一回,又命人将邺天庆传到,面令他去敌营讨战。邺天庆当即受令,到了营中,又复率领众将兵卒前去官军营里讨战。徐鸣皋只是不出。邺天庆见他不出,即命三军骂阵,徐鸣皋仍不出兵。邺天庆见他仍是不出,又命人努力攻打,众贼军奋力前进。营门里又放出箭来,众贼兵不能前进。邺天庆急得没法,又命三军齐声辱骂,自辰至午,攻打了数次,辱骂了半日。官军营里一若毫不知觉,但把守营门,见敌兵攻打过来,便一齐放箭,不使贼兵越雷池一步。众贼兵渐渐有些疲困,邺天庆并不令众军收兵,只管催督三军猛力攻打。众贼兵虽然不敢违令,却是口应心违,尽管虚张声势而已,离邺天庆稍远的,竟席地而坐,在那里息歇,并不攻打。   徐鸣皋在营内看得清楚,一见众贼兵俱有疲惫之意,而且阳奉阴违,不遵主将号令,当下急急传令,命众军听候出队。自己也就披挂齐全,率同王能、卜大武,督领精兵预备冲杀。邺天庆正在营外勉强督催众贼兵攻打,忽听营里一声炮响,鼓角齐鸣,喊杀之声震动天地。只见营门开处,左有徐鸣皋、王能,右有徐寿、卜大武,各带精兵,分两路杀出,夹击过来。那些贼兵以疲惫之众,当精锐之师,如何抵敌得住?只得抛戈弃甲,蜂拥而逃。邺天庆到了此时,任他军令森严,却也阻拦不住,只得飞马向前,舞动方天画戟迎杀过来。那知军心不齐,全不相助,只思逃遁,邺天庆纵极奋勇,也敌不过徐鸣皋、王能、卜大武、徐寿四员万夫不当的大将,只得且战且走。徐鸣皋等只管催兵掩杀,那些贼众抱头鼠窜,自相践踏者亦不计其数。邺天庆直退至十里以外,见官军不追,方才惊魂稍定。计点三军,又折伤了二三千,此时好不羞愧,因自叹道:“我自出兵以来,未有如此大败,尚有何面目会见千岁乎!”遂欲拔剑自刎。当下众将苦苦劝住,方才收兵回营,去见宸濠。   此时宸濠却早知道,虽然怒不可遏,却敢怒而不敢言,犹恐激则生变,反而好言安慰道:“敌人诡计甚多,将军亦防不胜防。今虽又折了二三千人,好在尚未覆没,将军暂且回营歇息,再作计议便了。”邺天庆也知道宸濠这番言语,外面虽觉圆融,心里却甚不悦,因此羞惭满面,快快退下,回营去了。   宸濠见他退出,一人好生不乐,正在那里气闷,忽见探子报进:“禀千岁爷:探得安庆雷将军与敌将一枝梅初次出战,即被一枝梅弹中雷将军面门,因此大败一阵,杀伤兵卒不下二三千人。左将军飞虎也被敌军刺伤左腿,伤势甚重。现在安庆闭门不出,敌军攻打甚急。”宸濠闻言,更加大惊。这起探子才走,忽又有一个探子进来报道:“禀千岁:探得雷将军自败之后,退回城中坚守不出,复于本月初八夜潜师出城,暗劫敌寨,敌军未备,雷将军大获全胜,现在敌军退六十里下寨。”宸濠一闻此言,真是一惊一喜,当下心下稍觉畅快。暂且不表。   再说王守仁自从密派间谍潜入南昌布散谣言之后,不一日又派命心腹前往探听宸濠曾否出兵。这日据探子回报云称,宸濠已率领邺天庆统兵三万,亲往保救南康。又命左飞虎统兵一万,进援安庆。现在南昌城中,只有新招兵马五万及新得将士十数员,以李自然统领。王守仁大喜,便拟进兵。不一日,又接徐鸣皋来文,声称:大败贼兵两阵,计杀贼兵五千余人,已足令贼众丧胆,逆王寒心。王守仁更加大喜。未加数日,各路勤王兵复又纷纷齐集,王守仁便与大众商议,即日进兵,直抵南昌。各路勤王之兵,亦皆愿归王守仁统带。于是王守仁便命吉安府知府伍定谋为后路督粮;使徐庆为先锋,伍天熊为副先锋;周湘帆、包行恭、狄洪道、杨小舫为随营指挥使;其余各将皆为牙将。计连各路勤王之兵,统共大兵三十万,战将百余员。一路浩浩荡荡,直望南昌进发。   约离南昌不远,伍定谋飞马至中军献计曰:“卑府今有一计,可使南昌唾手可得。”王守仁问道:“有何妙策?本帅愿闻。”伍定谋道:“现在离城约有七八十里,元帅可即于此处驻扎。一面元帅诈称有病,南昌城中必有细作在此,让他进城去报,使李自然毫不防备。一面元帅暗暗传令,挑选猛将数员、精锐五千,各带火种、沙泥,于夜间潜师倍道前进。到了南昌城下,先将沙囊抛叠城下,由此登阵。进城之后,便各处放火,以乱城内军心。然后直入宁王府内,将他所造的那座离宫能破则破之,否则焚毁起来。设或万来不及,只要将南昌一破,大势定矣。不知元帅以为何如?”王守仁听罢大喜道:“贵府之计,其妙无匹,某当遵照办理便了。”伍定谋说罢,仍往后营而去。   王元帅当下即传令,命前队一律下寨安营。前队正趱赶前行,忽然传说元帅猝然抱病,属令各营一律下寨。此时徐庆得了这个信,却不知道是计,当即吩咐本部即刻下寨安营,他飞马来至中军见王元帅问候。前队安营已毕,徐庆到了中军,见王元帅坐在帐内,毫无病容。徐庆狐疑不定,因即上前参见已毕,站立一旁,因直视元帅,犹疑不决。王元帅见徐庆那种光景,知道是狐疑不决,因将伍定谋所设的计策与徐庆细细说了一遍。徐庆这才明白,原来如此。当下徐庆亦复大喜。不知如何袭取南昌,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部分 第157回 徐庆夜夺广顺门 自然遁出南昌府   话说徐庆听了王元帅这一番话,真是大喜,当下便请元帅传令。王元帅即命焦大鹏、徐庆、周湘帆、包行恭各带精锐一千,备沙囊火种,于今夜初更出队,倍道潜师,限四更直抵城下,堆叠沙囊,奋勇登城,直入南昌,各处纵火,以乱城内军心;然后齐赴宁王府第,破他的离宫。万一不及大破离宫,只要将南昌袭取过来,便算头功,随后再作计议。徐庆、焦大鹏、狄洪道、包行恭四人答应。王元帅又命杨小舫、伍天熊二人各带精锐二千,俟徐庆、焦大鹏等出队以后,便即进兵,以为后应。杨小舫、狄洪道亦得令而去,各回本队,密传号令,只待初更进兵。   话分两头。且说南昌城中早有细作报去,李自然闻言大惊,当下就命那新得的十六员猛将,各带大兵,分别在四城门驻扎,日夜把守,以防官军猝来。这日又得探子来报,声称王守仁行至距南昌八十五里马家堡,忽然抱病,所有三军一齐就该处安下营寨,须俟王守仁病愈,方才进兵。李自然一闻此言,好生欢喜,暗道:“我何不趁他抱病之时,便去劫他营寨,先挫动他的锐气?”复又想道:“王守仁诡计多端,说不定他是诈病,故意引我前去劫寨,他却轻骑前来袭城,此却不可不防。万一冒昧前去,竟中了他的诡计,我又有何面目再见宁王?不若仍是坚守为是,纵不得功,也还无过。”主意已定,又命众将仍宜小心把守,不可疏虞。   当下有个新得的将士,名唤陆忠,上前说道:“今王守仁既然半途抱病,军师可即令末将等于今夜前去劫寨,先挫动他的锐气,然后再缓缓图之,有何不可?”李自然便答道:“将军有所不知。吾料王守仁必非真病,他必诈称有病不行,使我知他有病,定然乘此机会前去幼寨;他却暗暗遣调轻骑,倍道前来袭取南昌。那时我兵精锐悉出,他不难偏师取此城池,这我可就上他的计了。今者我偏不出去劫他寨,但使坚守城垣,即使他有兵前来,我进则可战,退则可守,他又其奈我何!若今夜去劫敌寨,是中其计矣!何可冒昧行事。”陆忠听了这番话,直是倒头佩眼,因道:“军师运筹帷幄,决胜疆场。末将今闻军师之言,使末将顿开茅塞。如此说来,还以坚守为上,敌军兵将虽多,其亦无能为力耳。”说罢退出。   那知这陆忠也是个言大而夸、口是心非之辈,在此说是以守为上,及至到了外面,反说李自然畏敌如虎,不敢前去劫寨,而且自命不凡,若趁今夜去敌营劫寨,定获全胜,因此颇有气愤之言。却好这夜广顺门就是他轮班把守,他存了个愤恨之心,到了晚间,也不去城上巡察。那些贼兵见主将懈怠,自然也就不觉谨慎,跟着懈怠起来。这也是南昌合该要破,宸濠要从此败事,就因陆忠这一懈怠,所以夜间就被敌军攻破城池。   闲话体表。再说徐庆、焦大鹏、周湘帆、包行恭四人,到了下午以后,即命所部各营埋锅造饭。至日夕,各军饱餐已毕,即将沙囊火种各各带在身旁,只等出队。渐渐离初更不远,一会儿,已到初更时分,徐庆等即命各营一齐拔队,倍道潜行。所有各部兵卒一闻号令。也就即刻拔营起程。分了四路,由徐庆等四人各督一队。真是人衔枚,马疾走,直望南昌而去。杨小舫、狄洪道见徐庆等四路的兵业已拔营起程,他二人也就各率精锐兵,随后拔队而去。   徐庆等在路趱赶前进,不到四更,已经直抵南昌城下。所有各军一至南昌,先将沙囊一个个抛积在地,登时堆如山积。徐庆首先登碑,接着众官兵一齐奋勇由沙囊上跳上城头,一声呐喊,各军即将身旁所带的火种取出,向城头上抛掷过去,登时焚烧起来。那些守城的兵看见敌军已经登城,又见各处火起,好不惊慌,连忙奔往宁王府报信。   李自然一闻此报,只吓得心胆俱碎,立刻命人备了马匹,率领众军前去迎敌。才出了宁王府第,又见逃军回来禀道:“广顺门已被敌将徐庆砍开城门,将敌军放入城内来,请军师速速定夺!”李自然闻报,即速催督各将兵趱赶前往各门阻住。那里来得及,一叠连三报称:“各门俱破,现在不知有多少人马杀了进来,其势甚不可敌,请军师速速定夺!”李自然此时也被他们这一阵乱报,方寸早乱,毫无主意,半晌说不出话来,骑在马上只是张口。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忽见迎面来了一队人马,李自然这一惊真非同小可,疑惑敌军业已杀到,拨转马便向东走。尚未走有多远,只听后面连声喊道:“军师,东门是走不得的。现在欲逃出城,只有南门敌兵尚少,可以冲杀出去。军师速速回转,望南门逃走去罢!我等当死力保护军师出城。”李自然听说此话,在马上回头一看,见后面马上坐着一人,正是左将军吉文龙,此时心才稍定,当下说道:“左将军,你如何知道南门无多敌军?”古文龙道:“方才末将从那里来时,见敌兵俱往东、西、北三门各处纵火,是以知道敌兵不多。”李自然一闻此言,也不管城中百姓如何,宁王府曾否围困,只顾自己逃命,当时就与吉文龙逃出南门去了。这且不表。   再说徐庆自从跳上城头,却好此门便是广顺门,说是那陆忠所守之处。因陆忠怨恨李自然,不听他劫寨之计,他便怏怏不乐,连巡夜也不巡了,他便去睡觉。他部下的士卒,见主将去睡觉,他们更得其所哉,也就安歇的安歇,懈怠的懈怠,不过留有十数个老弱之辈,在城头上巡更,奉行故事而已。徐庆一见了此等光景,便望城外众军一呼,令各军奋勇而上。众军见主将已经登城,自然也就随即奋勇,一齐跳上城来。徐庆见所部各军已经登城,一面令各军纵火,他便飞身跳下墙头,绕到城门口,将城门上的铁锁砍断,把城门大开下来。此时已是五更,却好杨小舫、伍天熊的那一枝后应的兵已到,于是就据住广顺门,不许城中一人一卒逃出。   那焦大鹏、包行恭、狄洪道三人到了城下,也是各率所部。先将沙囊堆积城外,令各军上城。焦大鹏却不由沙囊上登城,他却飞身腾空而进,到了城里。见城头上兵卒把守甚严,他也不分青红皂白,吐出口中宝剑,一路先杀了许多兵卒,又杀了两名守城将士,由是众贼兵心慌。外面官军又复奋身,一齐上了城头。贼众尚要御敌,遥见广顺门尽皆火起,知道城已破了,不可收拾,因此各逃性命而去。城中也有五万人马、十数员猛将,何以不出来御敌?只因皆是新招集而来,在将士未受宸濠的恩泽,固属不肯用命;又见宸濠不在城中,虽有李自然,他等也不甚信服;在各兵仓猝成军,素无纪律,乌合之众,何能登陴死守,百战不退?又况见各主将毫不出力,走的走,散的散,这些兵卒何必拿着自己的性命去挤?所以也就一哄而散。   此时徐庆等人已会合一处,因商议道:“城中兵卒皆是乌合之众,不足与敌。不若将南门大开,让他们自相逃走。我们一面领兵先将宁王府围绕起来,恐奸王府中有人逃走。”大家商议已定,所以一面围了宁王府,一面大开南门,让贼军逃走。到了天明,所有城内的贼兵已尽行逃走殆尽。徐庆又派令兵卒出去安民。所幸民心并不惊扰,知道官兵是来擒捉奸王,到也是家家欢喜,个个心安。毕竟宁王府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部分 第158回 众官兵巧获宜春王 余秀英智赚王元帅   话说徐庆等既破南昌,遂将宁王府用兵团团围住,真个如铁桶一般。先时宜春王拱栣犹在宫中,闻得南昌已为大兵所破,知事不妙,急急带了些细软,预备逃走。才出宫门,走到王府门首,已见官兵前来围困,当时欲要躲避,已是不及,早为官兵获住。当即将宜春王捆绑起来,以备送交大营,打上囚车,以待将来押往京都,候武宗正法。徐庆等既将宁王府因得水泄不通,便即差人往请王元帅大兵入城。王元帅不待驰报,早已得着消息,也就随将大兵移驻南昌城外。各路勤王之兵亦驻扎下来。王元帅入城,就南昌府衙门住下。徐庆等进见已毕,王元帅又问了些破城情形,徐庆等细细说了一遍。徐庆又将官兵擒获宜春王拱栣的话说了一遍,王元帅问道:“现在宜春王拱栣在那里?”徐庆道:“现在末将营内。”王元帅道:“可将他解来。”徐庆答应退出。   不一会,已将宜春王拱栣解到,见了元帅立而不跪。王元帅因他虽是奸王的生父,究竟是个亲王,不能以寻常叛逆相视;而况谋叛之意是宸濠所为,他不过有教子不严的处分,虽照例应该灭族,但此事将来由武宗作主便了,所以也不曾过难为他,但问他道:“尔既身为藩王,理应上报祖宗恩德,扶助当今佐治天下才是正理;为何不思竭忠尽道,反而纵子谋逆?今日尚有何言?尔可知罪么?”宜春王听罢,大骂道:“王守仁,尔不过是小小官儿,怎管得孤家之事!天下江山须是姓朱的,何须尔来多事!今既被你擒获,也算孤‘画虎不成反受犬害’。好在宁王未死,将来也可给孤家报仇。若将尔擒获,必然把你碎尸万段!即孤家死于地下,亦断不能饶你!”王元帅被他这一番大骂,不免大怒起来,因即喝道:“本帅本欲即日严加审讯,只因大事甚多,好在尔已为擒获,俟将来擒获宸濠之后,再一并治法便了。”说着,即命人将他打上囚车,多派心腹好生看管。一声吩咐,下面早抬上一架囚车来,当了王元帅之面,立刻将他打入进去,用铁索链好锁固起来,便即送交大营,饬令妥人严加护卫。   当下徐庆又说道:“现在宁王府已被围困,是否进内搜查,先将离宫破去?请令定夺。”王元帅道:“宁王府既已围困,就烦将军率领精兵一千进内,先破离宫,随后再行搜查。凡宫内一切人等,均不可放走一个。”徐庆道:“末将尚有一言回明元帅,据闻离宫当日起造之时,即处处安设消息,若不知者前去硬破,必不可行,且有性命之患。是非熟悉离宫情形之人,不可带领会破。末将前者虽也曾探当数次,争奈未得其窍,即徐鸣皋、一枝梅等人也未必清楚。末将之意,可将余秀英传来,元帅细细问他一番,或者他知道此中的奥妙。问明情形之后,便令他协同末将等一齐进宫,究党事半功倍。再请焦大鹏相为佐助,其破必矣。且末将逆料,这离宫必有死士把守,随后去破定还有一番大杀。但愿余秀英深谙其中微妙,虽有死士,却亦不甚相妨。”王元帅听罢,当下说道:“将军之言甚是有理,立刻命人前往城外大营,将余秀英传来。”当下有人答应,取了令箭,即刻出城调取。   不一会,余秀英已随着去使到来。此时余秀英却不是道站打扮,已改了戎装。但见他头戴雉尾银盔,身穿锁子连环甲,内衬妃色战袍,脚踏铁头战鞋,坐下一匹银鬃马,左佩弓壶,右插箭袋,腰间挂着一个剑韬,手执双股锁子连环宝剑,真是一位女中豪杰、闺阁将军。走到衙门前下马,当有拿云、捉月将马带过。余秀英两手提住战裙,缓步金莲,慢慢走上大堂。到了公案面前,口启樱桃,娇声说道:“元帅在上,末将余秀英给元帅参见。”说着跪了下去。王元帅欠身让道:“女将军少礼。”余秀英参见已毕,站立一旁,说道:“元帅呼唤末将,有何吩咐?”王元帅道:“非为别事,只因宁王所造的离宫,闻得其中消息甚多,机关利害,不易去破,是犹斩草仍未除根。本帅亟拟差饬徐庆等前往破除,以作斩草除根之计。又因徐将军等不识其中微妙,恐蹈危机,因此请女将军前来,问明一切。良以女将军在宁王府内日期甚多,离宫建造情形,何处有机关,何处有消息,女将军必知之甚悉。此为国家重大之事,女将军既为功臣之妻,亦必与国家效力,将来好邀封赏。女将军幸勿固辞,有误大事。”   余秀英听了这番话,当下说道:“末将既蒙元帅垂问,敢不尽末将所知者上告于元帅之前。但离宫消息虽属众多,机关虽云利害,苟得其法,毫不艰难。此宫共计八门,皆有消息,内按八卦相生相克。若误入一门,必遭惨死。所谓八门,系天、地、风、雷、山、泽、水、火。天门系按乾卦,地门按坤卦,风门按龚卦,雷门按震卦,山门按民卦,泽门按兑卦,水门按坎卦,火门按离卦。这是外面八门。由八门可变六十四门,即六十四卦。取‘离’名宫者,以离为君德,故取此义。天门设有宝剑四口,若触此机,人必为剑砍死。地门有箭,设使误入,箭穿心腹而死。风门有铡,误触者必为铡死。山门有锤,误入其门,必致脑浆迸裂。其余四门,亦皆暗藏利器,万不能误入。每一门各有死士二人把守。这十六人曾经宁王吩咐,只令他们保护离宫,虽有敌兵杀至宫门,亦不必出外抵御,所以今日王府被大兵围困起来,也无人出来御敌。这八门一破,内还有六十四门,皆藏有强弓、硬弩,误入一门,便万弩齐发,断不能逃走出来。即使未尝误入,到了里面,也须认定方向前去,偶不小心,误走方向,仍然触动消息,因内里路皆如螺丝周转曲折,颇难认识。只要将外八门、内六十四门破去,及至离宫毫无阻碍了。”王元帅道:“据女将军所言,这离宫是极其利害了。女将军既知其中利害,必然能破此宫。本帅之意,便请女将军随同各位将军前去共破,何如?”   余秀英听了此言,心中暗道:“徐鸣皋现不在此间,我与众人前去,原无不可。但破此离宫也是一件极重大的事,极重大的功劳,虽然由我作主,将来功劳自然我为第一;而鸣皋既为我之夫主,我岂可攘夺其功?必得要将此功推在他身上,方是道理。而况当日玄贞老师也与我言过,令我帮助鸣皋立功。今既有如此大功,何能不让与他?况自古以来,妻随夫贵,断无夫随妻贵之理。我若将此功推让与他,他将来得了封赏,即是我得了封赏;他之荣贵,便是我之荣贵。我又何乐不为?还有一层,他现在将这离宫破去,随后不但上邀荣赏,也可大震声名。我何不如此如此,请元帅将他调回一齐前往,有何不可?”独自沉吟了半会。   王元帅因他不语,便又问道:“本帅方才所说之话,难道女将军尚有什么为难之处?如有为难之处,不妨与本帅说明,大家再为斟酌。”余秀英听了此言,正中己意,因答道:“元帅之命,焉敢固辞?惟夫主徐鸣皋远在南康,末将去破离宫,颇多不便之处。是非夫主同行,各事才得方便。只因这离宫,末将一人既不能破,而欲与各位将军并力同行,末将甚有难言之隐。若不前去,又不敢违元帅之命;若欲前去,又碍于夫主不在此间。若请元帅将夫主调回,南康亦系重大之事,不可暂离该处。所以末将沉思熟虑,竟无良策,因此沉吟不语,左右为难。元帅如有善处之法,末将当立刻效力便了。”不知王元帅听了余秀英这一番话,想出什么良法来,以便余秀英去破离宫,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部分 第159回 徐鸣皋奉书遵大令 余秀英暗地说私情   话说王元帅听了余秀英这番话,当下哈哈笑道:“女将军其所以为难者,原来为徐鸣皋不在此间,与诸位将军同处一起,不免有授受不亲之嫌。在本帅看来,虽然秉此大义,却为女子的道理,但经权并用,自古皆然。而且为国家大事,似亦无须如此拘执。”余秀英一面听王守仁说,一面暗道:“不好,不要他猜出我的诡计来。若欲为他道破,那就不成事体了,不若我再用言激之。”因不等三元帅说完,他又抢着说道:“元帅之言,何不谅末将之甚!末将岂仅为授受不亲这些须嫌隙,便尔拘泥如此?末将方才也曾回明元帅,末将有难言之虑。今元帅不谅未将苦衷,只以‘授受不亲’、‘经权并用’一语,末将诚不知元帅视末将为何如人!抑仍作未将未归元帅之时乎?若不谅末将之苦衷,末将誓不前去。虽触元帅之怒,悉听元帅处治,头可杀而身不可辱也!”侃侃数言,把个王元帅反说得羞愧起来,自知言多不慎,因正色起敬道:“本帅前言非不曲谅女将军,但鉴于女将军冲锋对敌并不畏惧,所以才有一语。今既闻言,本帅何可使女将军前去?本帅当调回徐将军,以助女将军破阵便了。”余秀英暗道:“这老头儿中了吾之诡计了。”因又谢道:“能蒙元帅将夫主调回,末将敢不力图报效!”王元帅道:“本帅即刻差人前去调取,女将军今日也不必出城回营,就在府署上房内暂歇罢。”余秀英答应,随即退下,带领拿云、捉月进入上房而去。王元帅当下便拔了一枝令箭,又亲笔写了一封书,饬令心腹星夜飞奔南康,调取徐鸣皋限日即到。   当有弁差奉令持书,趱赶前往。不到两日,已到徐鸣皋营内。当将令调的话说明;又将王元帅的书信取出,呈递徐鸣皋看视。鸣皋将信接过,拿住手中拆开来,将信囊抽出细看,只见上面写道:      鸣皋将军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