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剑十三侠 - 第 21 页/共 23 页

某日得捷书,悉将军以智败进贼者再,足见好谋而成,欣慰之至。某亦于某日亲统各路勤王之师,直抵南昌。行至中途,用伍定谋计,诈称病剧,屯军不行,使南昌无备;却暗令徐庆、焦大鹏等督率精锐,倍道而进,衔枚疾走,进入南昌。果于是夜四鼓,徐庆身先士卒,破广顺门,南昌克复。寻获宜春王拱栣。某何德何能,此皆上托国家洪福,及赖诸位将军之功也。某现在屯兵南昌,待破离宫后即拔寨进取。惟离宫甚不易破,非余秀英不克建此大功。而又据余秀英面称,有难言之隐,非将军不能助以成功。想此皆系实情,某亦不便深问。不得已,亟望将军速回,与余秀英同破离宫,是为万幸。所虑南昌既破,宸濠旦暮必得警报;既得警报,势必回兵救援。惟望将军转告同袍,务竭死力以御,毋任回军。某亦飞饬慕容贞遵照办理矣。毋误,切切!介生上白。   徐鸣皋将这封书看毕,即刻将王能、徐寿等请来,说明一切,又将王元帅的书给大家看过。徐寿等当即说道:“大哥放心前去,若宸濠果有回军救援之事,弟等当竭死力以御,断不负元帅之属、大哥之托便了。”徐鸣皋又谆属一番,即便随同来人一齐驰回南昌而去。   不一日,已至南昌,当即去见元帅。王元帅见鸣皋已到,深为大喜,便问道:“将军,此回南康当已布置停当了?”徐鸣皋道:“未将曾再三淳属徐寿等小心坚守,竭力阻御,以不致有负元帅之属。惟宸濠一经得闻警报,势必并力回救,特恐南康兵力尚嫌不足。在末将之意,仍宜添兵相助,以厚兵力,则更万无一失。”王元帅道;“将军之言甚善,某当添兵以济之。”因此便飞饬伍定谋督带精锐三万,星夜驰往南康,以厚兵力。伍定谋得令,自然趱赶前去,不必细表。   且说徐鸣皋当下复又问道;“元帅调末将回来,专为帮助余秀英会破离宫,不知元帅何日命末将前往?”王元帅道:“是非问余秀英不可。”徐鸣皋道:“秀英现在何处?”元帅道:“秀英现在这里。”说着,便令人到上房里将余秀英传出。不一刻,秀英出来,一见鸣皋已回,好不欢喜,先与元帅参见毕,站立一旁。元帅道:“今鸣皋已回,但不知女将军还是今日前去,抑明日前去呢?”秀英道:“元帅尽管传令,应派何人前往。将人派定,妾准明日进宫。但有许多要事,不堪为外人道之,还求元帅容妾与徐将军商定后,方可应手。”王元帅道:“事属因公,何尝不可。”当下即令徐鸣皋与余秀英暗地熟商妥善。   余秀英答应,即同徐鸣皋到了后面,屏退左右,单留拿云、捉月在面前伺候。余秀英望鸣皋道:“将军亦知妾之用意么?”鸣皋道:“我那里知道?”秀英又道:“将军不知妾意,岂以妾真有难言之隐,欲与将军熟商么?”鸣皋道;“然则既无难言之隐,又何必于稠人广众之中,使我随你来此呢?”秀英道:“妾之用意,诚为将军计,并非为妾计,将军何不善体妾意么?”鸣皋道:“我一身以刚直为怀,不惯学儿女子之态。尔既有言,但请说明,使我知道。若果于义理不缺,公事无亏,我自当敬你。设若不然,我亦不敢从命。”   余秀英听了此话,不但不怪他言语太硬,反暗自钦佩他不愧英雄,因即说道:“妾又何敢以不义不礼之事有陷将军?妾所以为将军计者,以妾从将军,当遵从夫之义。昨者元帅命妾去破离宫,这离宫诚不易破,然熟能生巧,毫不为难,以妾一人就可破得。然一再思想,觉得妾就便独自去破,亦不过博得个勇猛之名,何如以此功让与将军,使将军邀上赏,赐荣封,功盖三军,名震四海。妾虽不能亲受荣贵,亦复与有荣施。良以自古迄今,夫荣妻必贵。只有妻随夫贵,未有夫随妻贵之理。而况将军既成此大功,妾亦相助为理,将来妾或亦得邀上赏。如此办法,所谓俱有荣施,两不偏废。若只顾妾独自为计,现在破了离宫,将来邀了上赏,与将军既毫不相涉,妾亦何乐偏受其美名!所以思维再四,才于元帅前诡言有难言之隐,其实欲令元帅调取将军回来,以成此一件大功。此系妾不敢偶置将军于度外,度将军当亦不谓妾以诡谲之行,欺诈于元帅之前。即妾自家思维,亦似于义理、公私均不缺陷。有此一段私情,所谓有难言之隐者,即此之谓也。明日将军随同妾破去离宫之后,万一元帅追问如何为难之处,望将军仍以‘难言之隐’对。即此四字,所包者广,想元帅听了此言,当亦不便再三法问。那时将军之功既立,妾之私意已伸,而元帅前诡谲之言亦得以遮饰过去,将军尚以为然否?”   徐鸣皋听了这番话,当下笑道:“妙则妙矣,但不过诡诈太甚。以诡诈而欺元帅,恐冥冥中将有惩其不直者。”秀英也笑道:“我本来无此心,第以令师伯玄贞老师曾谓妾有‘相助将军立功’一言,妾所以念兹在兹,不敢或失。今诡谲但为将军起见,恐冥冥中不但不闻罚,或亦从而赏我,未可料也。”鸣皋道:“此间虽奉元帅之命而来,究竟不便长久耽搁。明日何时动手,望即说明,我便出去告知元帅。”余秀英道:“妾亦不便久留。若元帅问将军何时进宫,可告以明晨卯正三刻前往。”徐鸣皋答应,当下出来告知元帅。毕竟如何大破离宫,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部分 第160回 逞绝技女将破离宫 听良言从贼甘投地   话说徐鸣皋从上房内出来,将余秀英所言次日卯正三刻进宫的话告知元帅,元帅大喜。当命焦大鹏、伍天熊、杨小舫、狄洪道四人道:“明日卯正三刻,将军等可随同徐将军、余秀英前往宁王府大破离宫,务各努力向前。功成之后,定再请旨嘉奖。”焦大鹏等答应退出。一宿无话。   次日一到卯刻,大家扎束停当,俱各努力向前,到南昌府署聚齐。王元帅亦复升坐大堂,众人参见已毕。余秀英此时也带同拿云、捉月出来,与王元帅参见,后便即告辞而去。今日众将及余秀英又非戎装打扮,皆是穿着紧身衣靠,各带短兵。惟有余秀英更加出色,只见他身穿元色湖绉酒花密扣紧身短袄,一条三寸宽阔鹅黄色丝线紧束腰间,下着元色湖绉酒花紧脚罩裤,脚登花脑头薄底绣鞋,头上挽了个盘龙髻。扎着一块元色湖绉包脑,密排排两道镜光,一朵白绒缨顶门高耸,手执双股剑,愈显得粉脸桃腮,柳眉杏眼,妩媚带着英雄的气概。拿云、捉月两个丫头,也是短衣紧扎,一色的元色湖绉密扣紧身,元色湖绉扎脚罩裤,头挽螺髻,也有一块包脑,左旁斜着插一朵白绒缨,手执单刀,到也雄纠纠、气昂昂,相伴着余秀英,不离左右。   一共八个人出了南昌衙门,直望宁王府而去。不一会,已离府前不远,遥望着三军如蚁,将一座宁王府围得水泄不通。余秀英看罢,暗叹道:“我幸亏见机速,不然也要同遭此厄了。”正说着,已到了府前,徐鸣皋首先向前一声大喝:“尔等三军速速闪开,让本将等进宫查办。”话犹未了,只见众三军一声呐喊,当即分开一条大路。徐鸣皋等八人抢步上前,便要进去。忽见宁王府门关得如铁桶一般,徐鸣皋便要冲杀进去。焦大鹏道:“贤弟,何必冲打,你我又不是不会飞檐走壁,但须登高而进便了。”徐鸣皋道:“由高而人,原无不可,但今日之行非比往日,似宜正大光明进去,方合体裁。”焦大鹏道:“既如此说,你们也不必冲打,等我先进去将门开了,然后你们正大光明进去,又何不可?”徐鸣皋正欲拦阻,已见焦大鹏身子一窜,早已飞上墙檐,一晃已不知去向。不到半刻,只见那府门“吱呀”一声,业已大开。焦大鹏从里面大笑出来,口中说道:“我道这些把门将军似个铜浇铁铸,原来是些泥塑木雕,不但经不起杀,而且是豆腐一般的。”说罢大笑不止。于是徐鸣皋等七人进了大门,但见两旁已被焦大鹏杀死了七八个,躺在地下。徐庆道:“不怪焦大哥夸嘴,这些王八羔子真不经杀,怎么瞬息之间已被焦大哥杀死这许多,真可笑之至!”说着一路进内,直奔离宫而去。   不一刻,已望见一座宫殿,皆是朱红漆的装修,高耸半天,好生轩敞。余秀英道:“焦大哥与徐庆、杨小舫、狄洪道三位贤弟,可并力抵敌这宫门口把守之人,我与徐将军、拿云、提月两个丫头,进内破他的消息,等将外面八门破去,我等便从里面杀出,先将把守宫门的这一班亡命杀死之后,再并力去破他里面六十四门。”大家答应,当即抢步上前,各人手执兵器,一声大喝。余秀英、徐鸣皋、拿云、捉月四个人已飞身上了屋面;焦大鹏、徐庆、杨小舫、狄洪道直奔宫门而来。   且说余秀英等四人上了屋面,秀英便带着鸣皋走到天门方向上,秀英首先向鸣皋说道:“将军不必动手,但看妾去破他的消息。若有人来厮杀,将军但敌住来人,不可使他过来,务要将那些亡命杀却。”徐鸣皋答应,专等把守宫门的前来厮杀。   这里余秀英便将身在屋檐上使了个猿猴坠枝式倒垂下去,四面一看,将那消息的总头寻出来,即将手内的宝剑向那总头上一拨,只听“花啦”一声,天门方位上两扇门已大开下来。余秀英当下便翻身下去,脚踏实地进了天门。又从天门背后寻出暗机关,将机关拨动,即刻向外面一跳。才出了天门,只听一声响亮,犹如天崩地塌一般,登时那七座门皆次第开下。原来这总机头在天门上面,总暗机头在天门背后,只要将总暗机头拨开,那七座门不须费事,自然次第开了下来。若遇着不知道的,误开了别的门,不是为刀箭所伤,即是为宝剑砍死,因这八座门上都有暗器。   此时外面八门已为余秀英破去,当下余秀英便来招呼鸣皋一齐进内,好杀至门外去接应焦大鹏等四人。一回头,已见鸣皋与拿云、捉月在那里与五六个把守宫门的厮杀,余秀英也不问他青红皂白,舞动双股剑直杀过去,跑到面前出其不意,手起剑落,即刻就砍伤了两个。徐鸣皋一见余秀英已砍伤了两人倒在地下,他也就抖擞精神,单刀一摆,只见一路白光舞将过去,不到两三个回合,那把守宫门的,又被砍倒了二人。还有两个,却好拿云、捉月一人一个,送他们归阴去了。这六人一齐皆被办去,当下便即进入门内,以便冲杀出去,接应焦大鹏等四人。才进入天门,从雷门外又杀进四个人来,齐声喝道:“无知的小辈,胆敢前来破此离宫,尔等不认我等么?”徐鸣皋等更不打话,只顾迎杀过去。   余秀英一面迎敌,一面细看,内中只有两个知道他的名姓,一唤赖云飞,一唤王有章,其余二人皆不知他的名姓。因唤王、赖二人说道:“尔等毋得恃强,可认得余秀英么?”赖云飞、王有章二人一闻“余秀英”三字,登时三尸冒火,七孔生烟,大声骂道:“好大胆背义忘恩的奴婢,王爷待你不薄,尔何敢叛宁王,甘投敌众?现在又来破宫,王爷的大事皆败在尔这贱人手上!你还敢恃强前来,我等恨不生啖汝肉,为宁王一雪其恨!不要走,看家伙!”赖云飞手执九股钢叉,王有章手执八角钢锤,一齐飞舞前来,直望余秀英打下。   余秀英见他二人来势凶猛,若论臂力万万抵敌不住,只得以智取之,随即与他二人一面闪躲,一面骂道:“好无知的匹夫,尔等只知贪享荣华,不知利害。宁王以亲藩叛背朝廷,罪该万死。你小姐见机尚速,所以得有今日,不致身首异处。那些助纣为虐的死的死、亡的亡,已不知其数。尔等若知时务的,即当自缚投降,或可免一死,不然一定同归于尽。而况宸濠远在南康,宜春王又被擒获,李自然亦不知去向,试问尔等:就将这座离宫把守得万无一失,有何益处?且宸濠不久行将就获。宸濠被获,就便留得此处全不坏的离宫,又能何益?主人既抛置不顾,亦且无家可归,尔等不思自寻生路,反在这里恃强用命,我且问你:又有何益处?虽元帅于尔等为雠仇之辈,但尔等能自愧悔,不宜从顺奸王,即早回心投诚,自缚去求元帅,或者不咎既往,予以自新,将来也可大小博得一个功名,总比顺从奸王逆天行事、眼见惨遭杀戮、身首异处的较好。即使王元帅见恶尔等的行为,不容收纳,我尚可以从旁求免。纵不能准予投诚,也可免尔一死。乃尔等不思细意打算,今大兵已将王府围住,如铁桶一般,一任尔等再有能为,可能以一当千、杀退大兵、保全王府么?尔等真算是些极蠢、极愚之人了!”   赖云飞、王有章听了这番话,登时悔悟起来,不与余秀英厮杀了,随即说道:“我等如果投诚,你可能救我等么?”余秀英道:“尔等若果矢志投诚,我当力保便了。”不知赖云飞、王有章究竟投降与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部分 第161回 徐鸣皋抄检宁王宫 朱宸濠逼走盘螺谷   话说赖云飞、王有章二人听了余秀英那番话,大有归诚之意,因与余秀英道:“我等若果投诚,你可能保我么?”余秀英道:“尔等果真投诚,我岂有不保尔等之理?”徐鸣皋也在旁接着说道:“尔等若即改邪归正,本将军当力保你们大小得一官爵,以助王元帅杀贼立功便了。”赖云飞、王有章二人听了此言,当即向徐鸣皋、余秀英纳头便拜,口中说道:“小人得蒙垂救,生死难忘,从此当愿效犬马。”徐鸣皋当下将二人扶起道:“尊兄能见机而作,将来即为一殿之臣,何必若此客气!惟望始终如一,不生二心,便是尊兄等之幸。”赖云飞、王有章当即发誓道:“小人等若有二心,将来定死于刀箭之下!”徐鸣皋大喜,正要一同杀出接应焦大鹏等四人,却好他们已走了进来。只见焦大鹏笑道:“杀完了,我们这一会儿到那里去?”徐鸣皋见说大喜,当下又将赖云飞、王有章投降的话说了一遍,焦大鹏等四人见了礼。余秀英便道:“我们且到里面,将那六十四门破了,就完事了。”赖云飞、王有章道:“这六十四门,不劳将军费力,我等愿效犬马,以为报效之诚,何如?”徐鸣皋大喜道:“仰赖尊兄之力,我等当得帮助,共成此功。”说罢,各人便一同前去。   赖云飞、王有章二人首先到了内门口,只见他将兵器在手中执定,向迎面那一座朱漆大门两个铜环上尽力一击,只听“花啦”一声,又听里面一阵乱响,又似铃铛、又似兵器落在地下的声音,登时两扇朱漆大门大开。赖云飞说:“诸位将军跟我走,不要走错了,误触机关。”当时走入门内,徐鸣皋等紧紧跟随。只见里面那些路都是回环曲折,实难认识。走了一会,又见迎面有座神龛,赖云飞、王有章二人走至面前,即将神龛两旁的柱子执定,先向左边一推,复向右边一拉,登时一声响亮,只听各处“窸窸啐啐”、“希里花拉”一阵乱响,那六十三门全行大开。原来这总机括就在这神龛里面。真是知道的毫不费力,若不知道,不但出力不讨好,而且有性命之忧。算是一座离宫,当日造的时节,不知费了许多工程、许多心血,方能造就起来,今日却毫不费力,全个儿破去。当下徐鸣皋等即随着赖云飞、王有章二人到处将那些机括、消息、练索悉数斩断,这六十四门永远就不能自开自关,诱人误入了。   徐鸣皋斩断消息之后,便至宫内,将所有的宝物全行抄检出来。原来这离宫内,都是藏的奇珍异宝,并有犯禁之物,不计其数。徐鸣皋一一查明,计了帐,统共珍宝一千二百件,犯禁之物如金印龙章及龙车凤辇等件统共三百余件。抄检之后,徐鸣皋即命赖云飞、王有章二人严加看守,王、赖二人也就答应。   徐鸣皋即与焦大鹏等谓余秀英道:“你们在此稍候,我去先禀明元帅,是否乘此带兵进宫,捉拿眷口。”焦大鹏等答应。徐鸣皋立刻出了离宫,飞奔南昌府衙门而去。不一刻已到,即便见了元帅,禀明一切。又问明元帅:“何时拘执逆王的眷口?”王元帅道:“离宫既破,还不趁此将奸王的眷口拿下,等待何时?”又道:“那离宫所有宝物,即着暂行封固,不必运出,留为后来的对证。所有眷口,概行拿来分别寄禁,候奏明皇上定夺。”徐鸣皋一声“得令”,即刻飞身出了南昌府衙门,复望宁王府而去。   到了王府面前,调拨了一千兵带入王宫,并会同焦大鹏等各处搜查,逢人便捉。可怜那些王妃、郡主、宫娥、使女、家人、仆从、太监、护卫,个个是哭哭啼啼,束手待缚。徐鸣皋等带着一千精兵,不到半日,已将宫里上下人等一齐捉获,真是鸡犬不留。共计上自王妃、下至服役人等,一共三百六十八名口。徐鸣皋当下带了兵卒,一起押至南昌府署。先将众人点名已毕,然后分别寄入县监,又派精兵看守起来。宁王府仍留兵将在那里看守。又将赖云飞、王有章二人调出离宫,另换二员大将前去看守。诸事已毕,便传令三军:养兵三日,再行拔队起程,往南康进发。王元帅又具了表章,差人驰奏进京。   且说宸濠在南康府打了二个败仗,已是日夜不安。这日,忽见李自然狼狈而来,宸濠便吃一大惊,当下问道:“先生何以至此?”李自然道:“千岁,切莫再提了!南昌已被王守仁中途诈病,大兵不行,却暗令徐庆等一干猛将督带精兵十万,倍道而进,于七月十六日夜四更,经徐庆等携带沙囊,叠沙为皇,飞身入城,斩夺广顺门,破了南昌。某几被所捉,幸赖左将军吉文龙,奋勇杀出南门,方逃走出来,到此为千岁送信。”宸濠一闻此言,大叫一声:“南昌失守,大事去矣!”说罢,便昏倒在地,不醒人事。当有众人立刻将宸濠扶起,慢慢唤醒。宸濠复说道:“南昌既失守,在军师之意,当复如何?难道就任王守仁如此凶横不成么?”李自然道:“现在别无妙策,惟有趁南昌新破、民心未定之时,赶紧合全力去救,或可挽回于万一,此外却不堪设想了。”宸濠也没法,只得立刻传旨,令邺天庆驰救南昌,随同自己趱赶驰回南昌援救;又飞调安庆雷大春火速督带全部,弃了安庆驰救南昌。   且说宸濠即速起程,督同邺天庆回往南昌进发。不意徐鸣皋原扎的大营适当南昌要隘,若绕道而进,必须多走几日。宸濠此时只顾欲救南昌,那管有兵拦阻要路,当下即命邺天庆等冲杀过去。邺天庆得了令,即刻奋不顾身,带领精兵冲杀过来。那知杀到官兵营前,并无什么大将,亦非精锐士卒,不过是些老弱士卒。宸濠在马上大海道:“孤早知徐鸣皋已无精兵在此,孤也可分兵攻取他郡了。”李自然在旁亦说道:“王守仁用兵到也有些神出鬼没之计,如何这样一座大营,只放着这数百名老弱的小卒,就可以瞒过我等?照此看来,去破南昌者,大约亦不过二三千人,他诈称十万耳。”宸濠道:“孤不知先生熟读兵书,何以也为他所算?”李自然听了这话,好不惭愧。   当下众贼兵冲出大营,那些官军也不迎敌,只见得纷纷往两边退让。前队已过,的走了有三五里路,前队忽然不走,当有一骑马到后队,向宸濠禀道:“前面两山夹道,山势深险,恐有埋伏,请千岁定夺。”宸濠闻言,当即飞马来至前面看视。但见两山高耸,中间只有一条路,而且险阻异常。宸濠便问乡导道:“此处何名?”乡导官答道:“此名盘螺谷,这谷内路甚崎岖,弯环曲折,甚不易行。惟有前往南昌,却较大路要少三日的路程。”宸濠道:“只要距南昌较近,自然走此而去。”乡导官又道:“万一敌人在此埋伏,进了谷口,伏兵齐出,把我兵围困在内,将如之何?千岁还宜三思。”宸濠道:“除了此谷,较南昌再近的,尚有别路可通么?”那乡导道:“在此东北一百二十里,名曰樵舍,由樵舍往南昌,须由水路前进,不过三日便可直抵。”宸濠道:“何能等待三日?”遂不听乡导之言,即刻催兵前进。   前队奋勇进发,已走进一半,忽见一骑马飞驰而来报道:“前面的路已被敌兵用树木、块石塞断,前行无路,将如之何?”宸濠尚自不决,忽听两山内一声炮响,金鼓齐鸣,那一片喊杀之声,真个如山崩地陷,只见纷纷的擂木炮石,直滚下来。不知宸濠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部分 第162回 朱宸濠退保樵舍 雷大春进攻九江   话说宸濠正催军马入谷,贼众已有一半进入谷口,只见两边山上擂木滚石直打下来,军士不能前进;前面又被木石截断去路。众贼兵此时各顾性命,都向谷外逃命。宸濠也惊惶无地,邺天庆保定宸濠,急急逃走。那谷中贼众,被擂木滚石打伤者不计其数,自相践踏而死者亦不计其数。众贼兵等好容易死命奔出谷口,已折伤一半。宸濠只吓得坐在马上,如泥塑木雕一般。幸亏邺天庆、吉文龙等人保护逃走,不然也要死于乱军之中了。   正在奔走之际,忽见前面金鼓齐鸣,喊声大震,一枝兵拦住去路。当先一匹马飞到面前,马上坐着一人,手执长枪,一声喝道:“徐寿在此,逆贼往那里走!你还指望去回南康么?南康早已得了多时了。”原来宸濠退出谷口之后,便令众人驰回南康。他以为南康的官兵全数屯扎盘螺谷,那知盘螺谷两山不过二千兵在此。南康的大队,当宸濠未出南康之前,由伍定谋定计,暗暗撤往他处埋伏好了。一俟宸濠大兵出了南康,他便将兵复调到原处住扎下来,随即得了南康。复令徐寿、卜大武、王能三人到盘螺谷,截宸濠南康的归路。   此时宸濠在马上一闻此言,知南康复又为敌人袭取,顿时三尸冒火,七孔生烟,即命左右冲杀过去。徐寿等三人亦复死命拦杀。邺天庆等大杀一阵,只是不能过去,只得仍旧退回。徐寿等见贼兵退下,当又追杀一阵,直追至二十里方止,就此地安营下寨。宸濠直退下三十里外,也方才立下营寨来,当下顾谓左右道:“孤一败至此,前难进兵,后无归路。这便如何是好?”李自然又复上前献计道:“在某之意,莫如保守樵舍,等安庆的兵到,再作良图。”宸濠道:“先生何以知安庆的兵必走樵舍呢?”自然道:“安庆距樵舍不远,而且往南昌甚近,雷大春既奉了千岁的令,他必定急急赶回南昌。取道樵舍,要少走二日的路程,某所以知安庆兵丁必走樵舍的。”宸濠别无良策,只得答应。当日令三军暂歇一宿,次日即往樵舍进发。沿途有自南昌来的,宸濠就命人将他捉来细问根由,方知宜春王次日即为官兵所获。宸濠闻知,更是恨如切齿。走了一日,已离樵舍不远,在宸濠之意,仍想赶到樵舍下寨,怎奈人困马乏,不肯前进,只得在半途又安下寨来,次日再走。   第二日,又有南昌来的人。宸濠问明情形,又知道离宫已破,宫中自王妃以下全被徐鸣皋与余秀英等人搜提出宫,经王守仁分别监禁。宸濠闻了此言,更加痛恨,大骂王守仁不已。李自然以次一众人等,齐声劝道:“千岁万勿过恼,好在我军尚有三万,雷将军那里尚有数万,也可与王守仁作背城一战。某等当效死力,以助千岁。若千岁有伤龙体,众将再一离心,那时大事真万难挽回了,还请千岁格外保重为要。”宸濠见众将苦苦相劝,也只得勉强说道:“孤南昌一出,便国破家亡,好不恼杀人也!虽承诸位将军忠义待孤,但孤已势衰事危,恐怕再难大振兵威了。而且粮草器械,皆不敷用,又当如何?”李自然道:“这到无须虑得,可急将就近的小州县,再夺得一两城,尚可支持半月。现在可保守樵舍,以待安庆兵来,再作良图便了。”于是宸濠便听众人之言,退守樵舍。你道这樵舍系属何县所辖?原来在九江、安庆搭界之间,离安庆尚远,距九江甚近,就在鄱阳湖一带。   宸濠在樵舍将寨立定,日望安庆的兵来。不到二日,雷大春的大队己至。此时雷大春并不知宸濠已败得如此,退保樵舍,他以为多是敌军住札此地;及至见了旗帜,方才知道。当下便进了大营,去见宸濠,问明各事,方知以上之败。你道安庆有一枝梅在那里屯兵驻扎,雷大春如何得过此处?原来也是伍定谋密遣人驰书至一枝梅军中,属令一枝梅将雷大春放出,料他必走樵舍;然后再令一枝梅截断归路,使贼众全聚樵舍,再设计于湖中击之,所以雷大春得至此处。   宸濠既将以上情形告明雷大春,当下雷大春的一枝兵马也只得在樵舍扎下。这日军中不过尚有半月之粮,宸濠忧虑不已。李自然献计道:“此处离九江甚近,干岁何不遣一枝兵攻取九江?若能将九江攻取过来,虽一年之粮也足敷衍。愿千岁思之。”宸濠大喜,因道:“先生之言甚善。”当即遣雷大春率领所部进攻九江。   且说九江府知府姓胡名礼,为人性极昏昧,终日饮酒,不顾政事。这日正在上房内饮得大醉,忽见家丁进来报道:“启老爷:现在有探子报道,说是宁王宸濠由南康大败下来,退保樵舍。近因军中粮草只敷半月之用,特令大将雷大春带三万人马,前来攻打九江,已离九江不远了。请大老爷速速定夺。”胡礼一闻此言,带醉说道:“你等不必惊慌,想雷大春多大的本领,能将这九江城攻打过去?你可据本府的话传知各城门,使他们只要将城门闭上,就便雷大春到了此处,他见我城门都闭,他不能进城,也就可以退去。你即照我这般话告知他们,只要将各城门闭起来,包管万无一失。”哪个家丁听了这番话,知道本官又吃得烂醉,说出这些不伦不类的话来。贼人带领三万雄兵前来攻城,但须将城门闭上,他便可不能进城,望望就退去,这不是说梦话!当下亦不与他较论,连口都不曾答应,掉转身向外边就走。到了自己房内,将所有的细软收拾收拾,他便走之大吉。   不过半日,雷大春的兵已临城下,见各城门虽然关闭,却无什么守城兵把守。雷大春也不顾他城里有兵无兵,便令所部并力攻城。不足三个时辰,九江城已唾手而得。当下雷大春即带一千兵进城,其余的驻扎城外。到了城里,先往府中搜括钱粮,又将监狱打开,放出死囚;又将胡礼全家杀戮,将所有金银财宝搜括一空。复令一千兵卒分往民间掳掠,整整搜括了三日,把一座九江城中所有的富户,全行搜括殆尽,也得了有三四十万。可怜城中那些百姓,见了如此贼兵,只恨少长了两条腿,跑不快。只见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携男扶女,只望城外逃命,那里还顾得什么家财!雷大春将赀财搜括已尽,他便留了一员偏将、二千贼兵在城中守城,其余仍回樵舍。   到了樵舍大营,将以上事说了一遍,便命众贼将所有搜括来的财物,悉数运入大营。宸濠一见有三四十万,好不欢喜,因与大春说道:“非将军之力,不能得有如此巨款。今有这一大宗粮饷,也不患军中无饷,也可与王守仁力战了。”说罢大喜。雷大春亦自以为得计,于是便在樵舍练军、练阵,又于沼湖一带岸上立下二十余座寨栅,准备与王守仁对敌。   你道王守仁破了南康,已有好些时日,为何不进兵前来?只因王守仁真个有了大病:始则身热头痛,继且人事不清。原来沿途辛苦,寒热不安,又兼东奔西战一夏,受了暑热,遏伏胸中,不曾发作,现在却得了个秋温的病症。所以这些日均在南昌府中养病,不曾出兵。直至半个月后,病势方才渐渐退减。又过了八九天,才能起床。这日便拟力疾从戎,忽然京城里有探马前来报道,说是武宗因宸濠久战不克,御驾现要亲征。王守仁听了此言,实在大不为然,因暗道:“主上虽有此意,难道在朝各大臣总没有一个力谏么?而况我前者已有表章驰奏进去,奏称南昌已破,宸濠不久亦将就擒,何以主上仍自要亲临?我就殊难明白了。”毕竟武宗何时出京,何时亲征宸濠,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部分 第163回 明武宗御驾亲征 朱宸濠暗遣刺客   话说王守仁得有消息,知道武宗要御驾亲征,中心颇不为然。你道这是何意?原来王守仁却有一番用意,实因六飞远出,内外皆有可惧之处:内则阉宦专权,虽然刘瑾伏诛,而后起者亦不一而足,难保不趁御驾远出之时,忽生事端;外则因宸濠现已一败涂地,可不劳御驾出巡,而且宸濠交通肘腋,保无内官私通,宸濠屑令他沿途设法暗伺武宗,因此或有不测之事。所以王守仁左思右虑,殊不谓然。若要专折进谏,已来不及。莫道王守仁此虑非是,后来武宗驾至半途,几为宸濠所算,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武宗这日接到王守仁的表章,因宸濠尚未克复,遂决计亲征。时有内阁学士杨廷和苦谏,不听。以安边伯许泰为威武副将军,领先锋事,趋南京;太监张忠、左都督刘晖趋江西;令王守仁兼领巡抚事。各领雄兵十万。自统御林军三万,率众南征,择定正德十四年秋八月辛酉出师。到了辛酉这日,督率大队出了都门,分兵两校:威武副将军许泰直奔南京;自与太监张忠、左都督刘晖督率王师,一路上浩浩荡荡,直望江西进发。暂且不表。   再说宸濠退保樵舍之后,又令雷大春取了九江,军中粮饷亦甚丰足。又集岸为营,立了有二十余座寨栅。雷大春在九江反监劫狱之时,又放出许多死囚。内中有二名大盗,一唤赵虎,一唤钱龙。此二人都是臂阔肩开,膂力极大,有万夫不当之勇,又并能飞檐走壁。宸濠得了这二人,更是大喜。赵虎、钱龙本来是安徽寿州府独峰山的强寇,因为在九江犯了案,被捉在监牢,收禁起来。他二人还有两个结义兄弟,现在二龙山聚积了有一二千喽兵,专门打家劫寨。当下赵虎、钱龙即与宸濠说道:“小人蒙千岁之恩,无以为报。今观千岁营内,大将虽然不少,尚恐不敷调遣。小人尚有两个结义兄弟,一姓周名唤世熊,一姓吴名唤云豹,均有万夫不当之勇,现在二龙山落草,手下有一二千喽兵。小人愿到二龙山,将这两个结义的兄弟井所有嘤兵全行招来,以为图报之地,不知千岁意下如何?”宸濠正虑战将不敷调遣,今闻此言,怎得不喜?因大喜道:“难得二位军士肯保孤家,去招人马,到此立了功,甚是可喜。孤今封二位为游击将军之职,俟事定之后,再行加封。”钱龙、赵虎当下谢过,复又说道:“事不宜迟,末将等即须前往招集才好。”宸濠道:“但不知此去二龙山有若于路程,往返须要几日?”钱龙道:“十日足矣。”宸濠道:“愈速愈妙。”钱龙道:“总不误千岁的大事。”说罢,二人出了营,飞奔二龙山而去。   不足十日,果然周世熊、吴云豹带了一二千喽兵,随同钱、赵二人一齐到此,当下由钱龙、赵虎带领会见了宸濠。只见他二人也生得虎背熊腰、豹头环眼,生得十分雄壮。宸濠看罢大喜,因也封他二人为游击将军之职,并令他四人同为随驾护卫。四人感谢不已。带来二千喽兵,即改为护卫亲兵,仍归赵、钱、周、吴四人统带。宸濠吩咐已毕。   次日,忽见有个营官带了一个人进来见宸濠,说道:“京千岁:末将昨日巡营,捉得奸细一名,正要解往大营听千岁发落,那奸细忽称是京城里张太监差来的,说有机密事面禀,并有书信面呈。”宸濠问道:“此人现在那处?”那营官道:“就是此人。”宸濠命将那人带上,营官即将那人带过来了。那人一见宸濠,先行了礼,然后跪在下面说道:“小人姓陆名宝,只因内官者张公公差遣小人星夜到此,有机密事奉禀,求千岁屏退左右,小人好奉告一切,并有书信面呈。”宸濠道:“左右皆是心腹,尔但将书信取来呈阅。”陆宝听说,便从腰间将书取出,呈递上去。宸濠接过,将书拆开,从头至尾看了一回,心中十分喜悦。因说道:“孤知道了,你可到外面去歇息,明日回去罢。”陆宝站起来,即刻出去。   宸濠当下即将李自然等请来议道:“方才接着张锐的密书,说昏王已经出京,亲自到此,与王守仁合兵一处,前来伐孤。张锐属孤,可于半途密遣刺客,前去刺驾。此计虽云极好,争奈其人难得。先生及诸位将军意中,可有为刺客的人么?若将昏王刺死,孤还怕什么王守仁么?”李自然沉吟半晌道;“这人可实在寻不出来。”话犹未了,只见钱龙、赵虎奋身而出,向宸濠说道:“千岁若见信,末将愿当此任。”宸濠见是新来的二人,恐怕他们口是心非,不能坚信,因踌躇未及回答。钱龙、赵虎见宸濠不答,他二人疑惑宸濠怕他们本领不济,因又说道:“千岁闻言不答,想是因虑末将等不能干得此事么?末将请自先呈小技,以坚千岁之信,何如?”这句话忽然把宸濠提醒过来,暗道:“我何不先试他们一番,若果本领高强,也可使他们前去。”因道:“孤正虑你们二人的武艺不知能杏充当此任,今既愿献技与孤一问,这可好极了。”因命人取了一竿大纛旗,在旗顶上系了一面“令”字旗,竖在大帐面前,命他二人上去,将令旗取下。左右答应,即刻将大纛竖好。钱、赵二人也就将外衣即刻脱去,先向宸濠请了个安,然后走到帐下。只见钱龙将身子一弯,立刻由竹竿上猱升而上,瞥眼间已将“令”字旗取了下来,复走到宸濠面前,把今旗呈上。宸濠见钱龙有如此本领,心中暗喜,口中称赞不已。钱龙退在一旁,只见赵虎又上来,说;“千岁在上,末将请将这面‘令’字旗仍然送了上去。”说着,便将令旗取过来,即刻转身到了帐下。宸濠定睛细看,看他如何上去。那知比钱龙尤快,转瞬间已上了大纛。但见他一只手执住大纛的竹竿,那一只手上面挂令旗,立刻将令旗挂好,复从顶高处跳落在地,真个身轻,连响声皆没有。   钱龙见赵虎如此献技,以为比自己还胜几分。钱龙复又走到宸濠面前,跪下说道。“末将还能平地飞上半空,不由大纛上去,即将令旗取了下来。”宸濠道:“尔可再试一试,与孤细看。”钱龙答应,登时走出帐外,真个是脚一跺,早已飞身到了半空。正欲去取那面令旗,那知赵虎见钱龙如此,他也存了个好胜的心。钱龙才要去摘旗,赵虎已飞到那里,两个人对面两双手执定大纛,两双脚皆向外撑开,犹如两个蜻蜓贴在花枝上面。宸濠看见,十分喜悦,因大声说道:“二位将军请下来,孤有话面说。”钱龙、赵虎二人登时跳落,走到宸濠面前。宸濠夸赞道:“将军武艺,虽古之剑侠亦不过如此。孤得将军,正天之赐孤臂助!尚望将军努力建功,若将昏王于半途刺死,将来孤定封二位将军为平肩王,以偿此不世之功便了。”   当下钱龙、赵虎好不得意,因即说道:“不知昏王从那道而来?”宸濠道:“必定由旱路取道湖北。将军可于湖北荆襄一带等他便了。”钱龙、赵虎二人当下答应,即刻退出帐外。当日就预备动身。宸濠又发了四百银子,与他二人作为盘费。二人收下。次日即打了包裹,暗藏利刃,离了樵舍,直望荆襄进发。暂且不表。   再说王守仁这日得了探马来报,说是宸濠令雷大春攻取九江,现在九江已为雷大春所破,城中所有钱粮,悉为贼将所得,已运往樵舍,充作粮饷。王守仁听罢,大惊道:“宸濠之得九江,皆因某患病耽延,不能出兵,以致如此。今逆贼既退守樵舍,若不速速进兵,恐逆贼又将分兵攻取他郡,那时却又滋蔓难除了。”当下即传令各军,即于次日一齐拔队,望樵舍进发。各军得令,次日即便起程,日夜趱赶,不一日已至樵舍。但见对岸贼营林立,集岸为营,约有二十余座寨栅,且都是依山临水,甚是坚固。王守仁当下就在对岸立下大营。不知王元帅如何进攻宸濠,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部分 第164回 巧立水军联舟作阵 议破战舰用火为工   话说王元帅的大兵在樵舍对岸立下大营之后,便聚集众将商议道:“逆贼集岸为营,我军隔湖相对,当何法破之?”徐鸣皋道:“在末将愚见,非水战不行。若水战,势必渡舟而过,不然,若大的湖面怎么飞越过湖?”王守仁道:“将军之言虽善,奈急切那里去觅得这许多渡船?”徐鸣皋道:“未将亦正虑及此,只好再作计议便了。”当下退出。大兵就屯扎此处以待,王守仁寻思良策。   再说宸濠自打发钱龙、赵虎二人去后,这日探报王守仁大军已于对岸立下营寨,不日便要渡舟而来。宸濠闻报,便聚众议道:“王守仁既亲统大兵,于对岸已立下营,不日即要渡舟而来。当以何策抵敌,方可立于不败之地?”只见李自然献计道:“某有一计,是非水师不足抵御敌军。但水师固非船不行,尤在平时,各兵卒操练纯熟,不畏风涛波浪,方可对战。我军于水军素来习练,何能使其乘舟?今有一法,可使三军在洪涛巨浪之中,如履平地,虽王守仁亲统大军渡过湖来,亦不患其不胜。”宸濠道:“先生之言,甚合孤意。但不知好用何法,可使三军不畏风涛?”李自然道:“昔庞士元以连环计献曹操,孟德虽为周郎赤壁之败,其咎实在孟德自己不胜,并不能怪庞统所献之计非善。而且彼时又在冬令,非东南风不能用以火攻,后来为孔明借风,致有赤壁之败。今某拟仿照庞统连环之法,联舟为方阵。三军团无风波之可畏,就便王守仁大兵南渡,也不患不能抵敌。”宸濠道:“善则善矣,若王守仁也效周瑜破曹之计,用火攻之,那时不又居大败之地么?”李自然道:“千岁之言差矣!现值秋令,西北风居多。我军现居西北,敌军现驻东南,如遇东南风,我军方才可虑;若是西北风,而敌军纵火,是自己延烧耳!王守仁断不为此。且现在也绝无再有个诸葛亮,可以借三日三夜东南风。况乎王守仁就便计及到此,急切又从那里得许多船只,可以装载引火之物?此事万万不必虑得的。”宸濠听了此话,也颇以为然,因道:“先生既如此说,但不知须船几何?”自然道:“某早为千岁预备下了。”宸濠大喜,因道:“就烦先生为孤一联方阵,可乎?”自然道:“某敢不遵命!”说罢,即起身而去。   原来李自然当宸濠兵屯樵舍之时,他即早虑到此,是凡沿湖一带船只,早已为他雇下,共计六百余只。现在奉了宸濠之命,便去将各船招集湖中,大小配搭,用铁索连环起来。十只一排,共计六十四排,上用木板铺盖,联为方阵。却按着六十四卦,往来有巷,起伏有序。船上遍插五色旗幡,中央插着黄旗,以宸濠为水军统领,居于中央。东方青旗,南方红旗,西方白旗,北方黑旗。以东方为前军,却使雷大春为管带;南方为后军,以吉文龙为管带;西方为左军,以周世熊为管带;北方为右军,以吴云豹为管带。俱各调护,便去宸濠帐中覆命,即请宸濠上船观阵。   宸濠大喜,当即随同李自然出了大帐,走到岸边。只见湖心里的水师,排得如同方城一般,五色旗幡,飘摇蔽日,甚是好看。宸濠极口赞道:“非先生高才,不能计及到此。有此方阵,虽王守仁统带百万雄兵前来,孤亦无忧矣!”说罢,狂笑不止。当下便下了马,与李自然同上了船,就中军坐了片刻,又往各处看视一回,真个是如履平地。当下便传出令来,命次日晨初,先行操演。众水军得令,预备而去。宸濠又与李自然仍回旱寨。   次日天明,即到了水寨,仍就中军坐定。一声令下,起鼓三通,只见左、右、前、后各军护拥着中军,各按队伍分门而出。是日,正是西北风大作,各船拽起风帆,冲波激浪,稳如平地。三军在船中各踊跃施勇,刺枪施刀,前后左右,各军旗幡不杂。宸濠立于中军,观看操练,心下十分喜悦,以为不但可以自保,而且操必胜之权。各军操演了一会,宸濠命且收住帆幔,各依次序回寨。宸濠又谓众将日:“若非天命助我,安得李军师如此妙计!铁索连舟,果然涉险风涛,如履平地。”众将亦深自佩服。   是日,宸濠仍回旱寨而去。到了旱寨,升帐已毕,又聚将而言曰:“水军得军师妙计,固已万无一失。但是陆军虽然即岸为营,仍宜格外小心为要。”邺天庆道:“末将当率领各将,认真操练,以期共成劲旅。”宸濠道:“操练团属用兵最要之事,孤看每营尚欠布置。孤意拟每营埋伏弓弩手二百名,计共二十四营。可挑选五千精锐,专充此事,以便敌人前来冲陷旱寨,有此弓弩手抵御,任他雄兵百万,也不能冲进营门里。可再多设擂木炮石,加意预备,不患敌人飞渡而来。”邺天庆答应而去。   此时,却早有细作报入王守仁大营而去。王守仁当即升帐,聚众议道:“宸濠现在又联舟为方阵,准备以御我军。但是我军驻扎此地,不能旷日持久,且贼军亦断不容我久扎此地。我不攻他营寨,他也要前来进攻。贼军团能联舟为阵,我军亦可如此办法,以便渡江而去与他对敌。所虑船只毫无,不必说联舟为阵,就便欲要渡河,亦不可得,这便如何是好?”徐鸣皋道:“便是末将亦早虑及此。欲渡江进战,非船不行。不知这逆贼许多船只,是从何处得来的?”王守仁道:“光景是他预先雇下,专为此事的。”大家正在忧虑,忽见营兵进来报道:“吉安府伍大老爷由南康来了。”王守仁一闻伍定谋前来,当即请入大帐。   伍定谋行礼已毕,即问王守仁曰:“元帅亦见逆贼结舟为阵乎?”王守仁道:“便是本帅正虑及此。因此间无船可雇,不能渡军而北,如何是好?”伍定谋道:“逆贼今联舟为阵,有此一举,逆贼死期将至了。”王守仁惊道:“贵府何出此言?某正以此为可虑,贵府反说他死期将至,吾甚不解谓何。”伍定谋道:“元帅所虑者又何谓?”王守仁道:“虑他这方阵不易破耳!”伍定谋道:“元帅以为可虑,卑府却以为可喜。愿与元帅言之,即知道喊不久将死了。”王守仁道:“便请一言,某当闻命。”伍定谋道:“元帅岂不闻赤壁鏖兵之事乎?时虽不同,而事则一律,岂非该贼之自甘就死么!”王守仁道;“贵府之言虽是,但某有谓不然者。赤壁鏖兵,幸有东风之力。今正逢秋令,西北风当时,逆贼现居上游,正当西北,我若纵火烧之,是自己延烧也。赤壁一役,何可效法?”伍定谋道:“元帅所谋,未始非是,但卑府已虑之熟矣。若由下游潜渡上游,绕伏贼后纵火,贼又何能躲避乎?此事不劳元帅费心,卑府已预募得轻舟百艘,为纵火计矣。来日当潜使六十艘来,为元帅调度人马;其余四十艘,卑府为自用。现在纵火之料,仍未备全,一俟齐备,卑府当于前三日使舟前来,并约元帅届期行事。卑府现在仍须驰回南康,调度一切,故急急前来为元帅送信。请元帅不必过虑,但传令各军,届期预备接战破贼便了。”   王守仁听了这番话,真是大喜,当下让道:“某虽身居统帅,其才智愧不如君,真个惭愧。”伍定谋也要谦道:“卑府不过一得之见,或者侥幸成功,何敢自居才智?总之均为国家公事,义不容辞。元帅又何必如此谦让,使卑府立身不安了。”王守仁道:“某非过谦,其实惭愧。”伍定谋又道:“卑府就此告辞。一经预备齐全,即遣舟前来,以便元帅督兵西渡。”王守仁道:“某当听候贵府来信,便即督兵西波可矣。”伍定谋告辞而去,王守仁相送一回,复又夸赞了一会,这才饬令众将告退。不知何日渡江去破方阵,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部分 第165回 师成然罴大队南征 性本豺狼中宵行刺   话说伍定谋退出大营,当下潜渡南康。原来南康离南昌只三百里,兼程趱赶,不过一日一夜即到。伍定谋到了南康,当下即将预雇的大小船只一齐招集,挑选了四十艘,内装干柴、枯草,上加桐油、松香、硫磺、焰硝之类;每船拨兵二十,各带火种;令王能统带,将这四十艘实蒿灌油,暗藏于南康一带深港之内。其余即派令卜大武押着各船,陆续波往北岸,限五日后全行渡过,仍散布于各港内埋伏,听候调遣。分拨已定,只等纵火杀贼。暂且不表。   且说钱龙、赵虎二人各带了盘程,离了樵合,直望荆襄一带而去,上追御驾。一路探听,这日到荆紫关,听说御驾已将次行到,他二人即在荆紫住下等候。不过二日,只见荆紫关一带的往来行人,皆说武宗圣驾明日即到,于是六街三市,文武大小官员,皆纷纷预备接驾。沿途各家皆张灯结彩,摆设香案,以便圣驾经过,好去跪接。   又隔了一日,果见头站牌已到。约至午牌时分,只见拥护的人走来说道:“圣驾已离此不远了。”接着,又有一骑探马如风驰电掣而来,一路喊道:“尔等各居民听着:圣驾顷刻就经过此地,均须两旁跪接,毋得喧哗,致惊圣驾。若有犯者,即交地方官照例惩办。”一面说,一面跑了过去。不一会,只见许多羽林军排道前引。两旁铺户居民知道圣驾已到,当即跪列两旁,以便接驾。但见羽林军走了好一会,才见一对对龙旗凤帜、月斧金爪、紫袖昭容、锦衣太监,又见一班细乐,八对提灯,五百御林军护驾。王侯世爵,一个个玉带金冠。御前侍卫,两旁分走,皆是花衣锦帽。末后有一柄曲柄黄罗伞,下遮着一辆朱轮。朱轮里面坐着的一位,龙姿凤目,头带九龙盘顶的金冠,身穿五爪盘金黄龙袍,腰围玉带,脚踏粉底乌靴,真是凤目龙颜,不愧帝王之相。朱轮过去,后面又有许多随驾护卫,簇拥而行,皆是身骑骏马,随护朱轮。末后,便是太监张忠、左都督刘晖所带的雄兵。一路行来,虽则有数万人马,却是肃静无哗,只闻马蹄声响,不闻人语之声。钱龙、赵虎此时也躲在人丛中瞻仰圣颜。不一刻,武宗进了行宫,所有御林各军皆扎在行宫四面。又过了一刻,只见有两个小太监捧着圣旨出了宫门,向各官宣旨道:“圣上旨意,着令地方各官一律退去,所有随扈各官将着即暂歇一宵,明日天明拔队趱赶前去。”各官遵旨退下不表。   再说钱龙、赵虎两人在人丛中听见这个消息,圣驾明日就要起銮,当下两人即走到一个僻静处所,彼此议道:“今昏王已到,明日就要前去行刺。恐有误大事,反为不美,不若今夜便去行事。只要将这昏君刺死,你我这场功劳,可真不小。将来宁王身登宝位,你我还怕没有高官厚禄么?”钱龙道:“今夜何时前去呢?”赵虎道:“着早去,恐行宫里未曾睡静,给他们看出来,反为不美,所谓画虎不成,反被犬害。莫若今夜三更以后,你我各带兵器,纵身直入。只要寻到昏君,一刀刺死,那就大功告成了。”钱龙道:“此言甚善。我等当先回客店住下,等到那时再去便了。”于是二人便走出僻静地方,径往客店而去。到了客店,便叫店小二打了两壶酒,拿了两碟菜,彼此对饮起来。一会儿,饮酒已毕,便去房内歇息,专等三更以后前去行刺。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两人睡了一觉,便惊醒过来,听了听,才交二鼓,时候尚早,复又去睡。又睡了一会,却已三更将近,他二人即便起身,将外面衣服脱去,内穿密扣元色紧身短袄,下穿元色扎脚马裤,脚踏薄底快靴,头上扎了一块元色包脑,背插利刃,走到房门口,轻轻的将房门拨开。二人走出房门,复又例关起来。走到院落,一耸身飞过墙垣,就如两条乌龙一般腾空而去,出了客店,直望行宫而来。   不一刻,已到行宫。二人先跳上院墙,四面一看,见行宫里面虽有些灯光,却是半明不灭;又听得里面更锣之声不绝于耳。钱龙即与赵虎悄悄说道;“老兄弟,你听宫里这一片更锣之声,往来不绝,照此如何下去么?”赵虎道:“这到不妨。这些交更的,那里有什么本领,不过借此在这里混一碗饭吃吃而已。我们下去,只要避着他们,不与他们望见,即不妨事了。即使遇着那些更夫,不待声张,一刀将他杀了,也就可以无事的。”钱龙道:“话虽如此,却要格外小心才好。”二人说着话,再听一听,已转三更,钱龙又道:“老兄弟,我们下去罢,时候可也不早了。”赵虎道:“我们走一条路不行。你在东,我在西,你我分头而进。”钱龙道:“不是如此办法,还是一起下去,彼此才有个照应。一被里面的人看出来,上来动手也得有个帮助。你若在东,我若在西,那时有了事,怎么呼应得灵的?”赵虎道:“也好,我便与你同下去罢。”说着,二人将身躯一晃,只见一道黑光飞上正殿。   二人便伏在瓦栊内望下面一看,见有两个更夫,一人提着手灯,一人敲着更锣,由后面绕转过来,却好走到正殿下面。钱龙、赵虎怕被更夫看见不妙,因将身伏定在瓦栊上面,等更夫过去走得远了,才将身子立起。向后面一看,只见后面还有三进,皆是瓦缝参差,非常坚固。于是二人一缩身,便由正殿屋上窜到后殿屋上,不意将后殿屋上瓦踏翻了一块,落下来,只听“拍”的一声响,那块瓦跌落下面,打得粉碎。二人吓了一跳,又伏定身不敢稍动。幸而下面并无人问,也无人出来看视,他二人才算放心。停了一会,又一齐窜到第二进屋上,正要往第三进去,却又从第三进左侧夹巷内来了两个更夫,敲着锣经此而过。他二人又不敢动弹,还是等两个更夫走了过去,他二人这才窜身向第三进而去。   到了第三进屋上,先将身躯伏定,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一齐用了个猿猴坠枝的架落,将两只脚踏在屋檐口,身子倒垂下来向里面观看,只见正中一间中间竖了一块匾,是“寝宫”二字。钱龙、赵虎知道武宗一定住在此处了,但又不知住在那里房内。当下赵虎说道:“据我看来,一定住在上首这房间内无疑。我们何不先去将那窗格上的红纱戳破了,先看一看,便知分晓。”钱龙道:“是。”因此二人又将身子由屋檐下蜿蜒而下,靠近纱窗,便用刀在那红纱上轻轻戳了一个小孔,钱龙即便单觑眼向里面看去,只见里间烧着一对双龙的红烛,已烧残了半截。紧靠纱窗,摆着一张海梅嵌大理石的御案,中间设了一把盘龙宝座,两旁皆用红绫糊在板壁上面,一色簇簇生新。左右有八把交椅,四张茶几,椅、几之上皆用着红缎子盘金龙的椅披、几袱。上首有一张衣架子,上面挂着一件簇簇新黄缎盘金龙袍,就是日间武宗在龙舆内所穿的那一件。衣架旁侧挂着一条盘龙嵌宝的玉带。上首有一架盔盒,盒盖上架着一顶盘龙金冠。当中有一张海梅朱漆、上下两旁盘龙的御榻,挂着一顶黄绫描龙宝帐。近在御榻下面,有八个小太监,分在两旁,和衣而睡。寝宫门首又有四个护卫,带刀而立,却皆靠着寝宫门,立在那里打吨。   二人看毕,料定武宗睡在那龙榻上面了。因此二人打了个暗号,钱龙即将手中刀轻轻在那纱窗上拨了两拨,里间格于一转,已离了窝槽。于是又伸进一只手,轻轻的将里面格闩抽出来,放在一旁。又去将窗格拨下,做了好半会的手脚,并无一毫声息,也没有一人知觉。钱龙、赵虎当下好不欢喜,以为武宗必定为其所刺。于是,赵虎在先,钱龙在后,两人手执钢刀,一窜身飞身入内,手起刀落,直望御榻上砍下。不知武宗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部分 第166回 焦大鹏行宫救圣驾 明武宗便殿审强徒   却说钱龙、赵虎手持利刃,窜身进房,直奔御榻而去。走到御榻面前,怠将龙幔一掀,那知用力过猛,一阵风将武宗惊醒。武宗睁眼一看,见榻前立着两个刺客,浑身紧身衣靠,相貌狰狞,身材高大,手持两把明晃晃的钢刀。武宗只吓得乱抖,心中暗道:“悔不听杨廷和之谏,致有今日之祸,朕命休矣!”急欲喊人前来救驾,只见那两个刺客,已要狠狠举起钢刀向自己砍到,口中叫道:“昏王,看你尚有何法逃得性命么?”手中的利刃正要砍下。武宗忽见窗外复又飞进一人,手执宝剑,直奔御榻而来。武宗这一吓,真也是魂飞天外,暗道:“何其刺客如此之多?这里现放着两人,还怕不足,又加上一人,光景欲将朕分为三段了。”正在暗道,忽听“哈咚”两声,接着“噹啷”一声,见先来的那两个大汉已跌倒在地,后来的那一个跪在床前,口中称:“万岁在上,小人焦大鹏奉了王元帅之命,特来保驾。这两个刺客,已为小人刺倒了。万岁勿惊,小人在此。”   武宗这一见,真是喜出望外,当下即从龙床上坐起来,喊那些太监、护卫拿刺客。那四个带刀护卫一听此言,那敢怠慢,从睡梦中提了刀,大踏步抢走过来。见龙榻前跪着,疑惑他是个刺客,为武宗将他捉住,跪在那里,便举起刀来即向焦大鹏砍到。武宗一见,赶忙喝道:“尔等护卫宫中,原所以防不测。今尔等不知小心有刺客前来,你们那里如此糊涂,明日即行革去尔等的护卫,再严加重办尔等护卫不力的罪名。朕若非这焦大鹏前来救驾,朕已早为刺客所算了。还不快将那两个刺客缚起来,明日交荆州府严刑审讯。”那四个护卫听了这番话,随即跪下,碰头请罪,道:“臣等罪该万死,求万岁暂息雷霆。”武宗又命那四个护卫起来,去捆打倒的那两个刺客。那四个护卫当时又碰头谢了恩,这才站起来,走到钱龙、赵虎二人跟前,先将他二人拖了出宫,然后才将他四马倒攒蹄捆了个结实。   此时里里外外,皆得了消息,所有那里护卫大臣、御前侍卫、随驾太监,俱纷纷扰扰进了官房。不一刻,那管带御林军侍卫以及太监张忠、左都督刘晖亦皆到宫房请罪。武宗便命张忠、刘晖进了寝宫。先给武宗跪请圣安,然后碰头说道:“臣等保驾来迟,罪该万死!现在刺客想已捉住了。”武宗便指着焦大鹏道:“若非他前来救驾,朕之性命,已送于两个之手了。二卿远在宫外,却非卿二人之罪。不过这宫内的所有护卫太监,实属疏忽已极,毫不防范,着即交二卿明日拟定罪名,以警疏忽之咎。”张忠、刘晖当下即也遵旨。   此时天已明亮,武宗即命张忠、刘晖,将焦大鹏好生带出宫门,并饬令传旨各营:今日驻跸荆州府,便将此案讯明,再行起銮前进。当下张忠、刘晖将焦大鹏带出官房,便留在刘晖营中止歇。又将谕旨传知各营前队统带,令各军先到荆州驻扎。   武宗此时梳洗已毕,当有小太监呈请早安。武宗早宴已毕,只听静鞭三响,武宗升殿。刘晖、张忠等一班随驾大臣、侍卫,皆上殿早朝,三呼万岁。当有领班护卫大臣奏道;“臣启奏万岁:夜间所拿的两名刺客,是否径交荆州府严讯,抑万岁先行钦审,然后再送交荆州府拟定罪名?”武宗听奏,道:“尔等可即将那两名刺客先行带上殿来,俾朕先审问他一番,究为何人指使。然后,再交荆州府拟罪。”领班护卫大臣当即遵旨退下。   不一刻,即将钱龙、赵虎带上殿来,将他二人推倒,跪在下面。武宗伏在御案上闪开龙目,再将他二人细细一看,只见钱龙、赵虎二人,右臂皆为剑所伤,血流衣襟。你道这是何故?原来他二人当在寝宫行刺时,皆是右手执刀,所以焦大鹏一进来,即将宝剑先伤了他二人的右臂,使他举刀不来;又不便将他二人杀死,须留活口,为将来审问口供的地步。所以钱龙、赵虎二人右臂皆为所折,血流衣襟。   你道焦大鹏又何以得知钱龙、赵虎前来刺驾,他从南昌奔到此处救驾呢?原来他却有人使他前来。这日,他在沿湖一带观看湖中的水景,只见他师父傀儡生忽然从空中落下,向他说道:“徒儿,佳儿,尔可速速回营与元帅禀明.即日驰赴荆紫关行宫救驾。”焦大鹏当下便问道:“难道圣上有人暗算么?”傀儡生道:“正为有人前去行刺,所以为师特命你前去干这一场大功,好让你讨了封赠,将来好成正果。”焦大鹏听了此话,便请傀儡生一同回营。傀儡生道:“为师尚有要事他往,你可即刻回营,与元帅说明,不可耽搁,务限八月二十三日到荆紫关,三更以后,前往行宫,捉拿刺客。一切勿误!”焦大鹏听了此言,却也不敢强留傀儡生,当即回身奔赴大营,见元帅呈明一切。王元帅见说,吃惊不小,当与焦大鹏说道:“本帅料这刺客,定是宸濠所使。既蒙傀儡老师属令义士前去救驾,义士可不能迟缓。”即刻出了大营,直奔而来。却好到了荆紫关,正是八月二十三这日。他却是日间到的,等至三更将近,便到行宫左右探看。等了一会,果见有两个黑汉子由院墙上跳过去。那时焦大鹏便要赶上去捉他,复又想道:“我不到那真真危急之时再行拿捉,一来不见我焦大鹏的本领,二来圣上也不知道我这人。”所以一直等到钱龙、赵虎进了寝宫,走到御榻面前,将龙幔掀开,举刀在手,要望武亲去砍,这个时节,他才飞身进内,将钱、赵二人右臂折伤,救了武宗的圣驾。这就是焦大鹏由南昌起程、直至救驾捉拿刺客的一段原委。   此时钱龙、赵虎二人跪在殿上,并无刑具,因武宗既未带有御刑,荆紫关又无有司衙门、所以无处去寻刑具。而且钱龙、赵虎业已折伤右臂,已经不能动弹,断无再会逃走之理。只用了些绳索,将他腿脚捆缚结实,跪在那里便了。武宗在龙案上向他二人问道:“刺客,你二人姓甚名谁?朕看你二人倒也身材高大,有些本领,为什么不做忠臣孝子,偏要前来行刺朕躬?你与朕有何仇隙?究为何人所使?速速招来!”钱龙、赵虎跪在下面,听武宗问他这一番话,因即怒目圆睁,大声喝道:“昏君!若问咱的名姓,咱唤钱龙,他唤赵虎,咱们也不知道是何人所使。只知道你这昏君,罪恶贯盈,天下臣民无不切齿痛恨,咱家所以代民伐罪,替天行道,前来刺杀你这昏君,为天下子民除害。今既被捉,也算咱家做事不到,致被妖人前来所擒。要杀就杀,咱家没有口供。大丈夫一人作事一人当,不知道扳人避己,以图赦罪之地。而况今日杀了脑袋,二十年后又见一个堂堂的英雄。这脑袋瓜子被一刀,又算什么大事?昏君!你快些将咱家杀了罢,咱家是没有口供招来。若要咱家招口供,就是‘刺客’这二字。”   当下武宗听了他二人这一番话,龙颜大怒,因喝令左右即将他二人推出,凌迟处死。当有刘晖奏道:“万岁且息雷霆之怒。论国家刑法,行刺圣驾,触件圣颜,皆是凌迟处死。但是这两个死囚必非专主前来,定有旁人指使,须得彻底根究,问明指使之人,方好一同治罪。若现在因一怒之下,便将他二人处死,这两个死囚原知死有余辜,可便宜了那指使之人幸逃法网。他二人既死,又从何处追问指使的首犯呢?据臣愚见,莫若先将这二个死囚每人重责一千大棍,然后再审问他的确实。又恐上扰圣躬,或即发交荆州府严刑审讯,说要将他的实供讯出,究竟是何人指使前来,方好一例治罪。臣一得之见,不知圣意如何?”武宗虽听此言,还是怒犹未息。毕竟武亲曾否准奏,钱龙、赵虎此时曾否凌迟,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部分 第167回 明式宗移跸驻荆州 孙知府奉命审刺客   话说武宗因刘晖进奏,当下怒犹未息,便命力士将钱龙、赵虎二人拉下丹墀,各责一千大根。左右一声答应,即刻将钱龙、赵虎拉下,每人用力打了一千大棍。那知他二人毫不畏惧,那棍子打在他二人身上,犹如打在石头上一般,不必说皮肉未损,连痛也不痛,只听他二人在下面大笑不止。武宗更加大怒,又命每人再责一千棍。那知他二人仍然如此,却把大棍打折了两根。他二人复又笑道:“昏君!你不必说是拿大棍子打我,就便取把钢刀来在咱家身上乱剁,看咱家可惧也不惧?”武宗没法,只得命力士仍将他捆绑定当,发交荆州府严刑审问。张忠复又奏道:“奴才看这两刺客本领既然高强,而且有运功之法。焦大鹏既可制服得住,莫如即将他二人交与焦大鹏,沿途看管,或者尚无逃逸情事。若交别人看管,犹恐不妙。”武宗当下准旨,即发焦大鹏沿途押解该犯,并沿途护驾随行,以防再有行刺等事。说罢,就命起跸。当下有人将钱龙、赵虎交与焦大鹏。   这里武宗也就即刻起跸,出了行宫,直望荆州趱赶而去。在路行了一日,到了傍晚,已至荆州境界。荆州府孙理文早已得着信,已带着在城文武各官,出城迎驾,当下跪迎圣驾已毕,即随着圣驾一齐进城。城内亦早已备下行宫。武宗进了行宫,即刻传出旨来,命将钱龙、赵虎行刺两个钦犯,交与荆州府严讯,务要连夜讯出口供;若无实在供词,定即将荆州府革职。   这道旨意一下,荆州府那敢怠慢,也就立刻将钱龙、赵虎二犯带入衙门,登时上了刑具,传三班衙役并各种刑杖、各种严刑,又将焦大鹏请到衙门,以资帮助。登时升堂,将钱龙、赵虎二人带到堂上。只见他二人立而不跪,荆州府喝令跪下,钱龙、赵虎也喝道:“这昏君的殿前,咱爷爷也不过跪倒而已,你这一个小小知府的衙门,咱们不配给你这赃官下跪。”荆州府大怒,喝令将他拉下,先每人重责一千棍,然后再问。左右差役一声答应,即刻将这两个死囚拖倒在地,褪下裤子,每人打了一千大板。那知他二依然如是,毫无痛楚。   荆州府甚为惊诧,因问道:“似此重刑,不畏刑杖,如何问得出口供来?”当有一个老差役上前说道:“这两个犯人会运地工,若令他放在地下去打,不必说每人一千板,就是每人一万板,也是无用。只有一法,须将他本身着人抬离了地,然后着力再打,或者可以使他痛。”荆州府闻言,便顾左右那身强力壮的,挑选了八个,四人抬他们一个,将钱龙、赵虎抬离了地约有一尺多高。一面又使将那大板,尽力在他二人大腿上结实痛打。打到五百余板,只见两腿鲜血直流,皮开肉绽,钱龙、赵虎渐渐支持不住,却还咬紧牙关,死也不说“痛楚”二字,也不说“愿招”二字。直打到一千板,荆州府方叫众差役住手,将钱龙、赵虎推转过来,叫他跪下。钱龙、赵虎还是立而不跪。   荆州府没法,只得问焦大鹏道:“该刺客如此倔犟,当以何法治之才好?”焦大鹏道:“小人愿助大老爷一臂之力,先使他跪下,然后再请大老爷审问便了。”说着,就走到钱龙、赵虎背后,只见他腰一弯,在钱龙、赵虎两腿弯内用二指轻轻一点,钱龙、赵虎不知不觉登时跪了下去,再也站不起来。原来人身上各处皆有穴道,焦大鹏在他二人腿弯内穴道上点了一下,所以他二人站不住,登时两腿酸麻,跪了下去。荆州府这才问道:“钱龙、赵虎,你二人为何胆敢前来行刺圣驾?究有何人指使?速速招来,或者本府尚可代你免其死罪;若再不供,免不得皮肉吃苦。”只见钱龙、赵虎大声骂道:“好个赃官!咱爷爷在昏王面前也不曾将实供招出,你好大一个知府,就想咱爷爷招出实供?除非你作了咱爷爷的儿子,咱爷爷可以告诉你;如若不然,你休想咱们爷爷招出实供。咱爷爷前来行刺,是有人指使而来,这人可与昏君有切齿之仇,但不便告诉于你。你莫说以严刑吓我,就便将钢刀架在咱爷爷颈项上,咱爷爷也无实供的。”   荆州府见钱龙如此说法,不禁拍案大怒,便命人抬夹棍将他夹起来再问。差役一声答应,走上前来将钱龙拖翻倒地,即将夹棍在他小腿上夹起,两边的将绳子用力一抽,只听“隔噔”一声,夹棍已经两段,毫无痛楚。荆州府没法,又命人将点锤取来,在他胫骨上打二十下。诸公可要知道,这点锤,州县衙门内向来是不常用,因为这刑法最是利害,只要在胫骨上打二十下,这个人的胫骨登时就被打碎,虽再吃些骨碎补也是不济,这人从此以后就成残废了。所以有司衙门内如遇有大案,皆是先用夹棍、铁索;若再熬供,便用天平架;迫不得已,才用这点锤。今日用这点锤如此迫切,一因这两个行刺圣驾的钦犯,将来总是要凌迟处死的;二来荆州府因圣旨急迫,明日就要复命,录取实供,好去捉拿那指使之人;三来荆州府被钱龙、赵虎大骂极了,所以才用得这点锤如此急迫。   当下众人将钱龙拖翻在地,取了点锤,在他两腿胫骨上,用力敲打。打了二十下,只见钱龙仍然咬着牙关,死也不肯供出。荆州府又命再打二十下,下面又打了二十下,仍是不招。荆州府没法,只得叫将钱龙带在一旁跪下,复问赵虎道:“赵虎,你可速速给本府招明,不要如钱龙有意熬刑,本部堂也要叫你吃这点锤的苦楚了。”只见赵虎在下面大笑,说道:“你若问何人指使,即是王守仁使我等前来行刺昏君,这就是咱家的实供,此外再无实供的可话了。”荆州府更加怒发冲冠,又命人将赵虎拖下,也打了二十点锤。下面答应,即刻又将赵虎拖翻在地,用力在他两胫骨又打了二十点锤。那知赵虎亦复如是,不但荆州府急得没法,连那些众差役个个皆代荆州府耽忧。若照此问不出供来,明日前程就难保了。   大家正在那里暗想,只听荆州府又叫:“将赵虎拖转来。”赵虎到了当面,荆州府只得向他骗道:“赵虎,本府看你如此英雄,真算得是天下第一条好汉,可惜你误为人用,听人指使前来,使你在这里受这痛苦。你可知道‘率士之滨,莫非王巨’?你今日虽做了刺客,其实在先也是个极安分的良民。在你此时,以为受人之托,必须忠人之事;今事既未办就,你又为人擒获,本府料你本意以为作事不成,未能忠人之事,觉得已负人的重托,再将托你的人招了出来,更觉对他不起,所以咬定牙关,不肯将指使的人招出,免得他与罪同科。这是你的血气,有肝胆的人,所谓‘一人作事一人当’,不肯带累别人,你的心定然如此,本府倒也甚为钦佩。但不过本府还代你可惜……”下言尚未说出,只见赵虎说道:“你代咱家可惜甚么?”荆州府道:“本府代你可惜的既非本领不如人,又非肝胆不如人,只可惜你愚而不明,但知充作好汉,徒以一身枉死。本府试问你,这指使你行刺之人,平时你受过他什么恩惠?还是不以死相报不能报他的大德?若果有这番思义,竟要以死相酬,一将他招出来便万分对不他起,而又于自己以死相报之意大相背谬,你就不必实招,好让你杀身成仁,完一个‘一死报知己’的名节。设若指使你这人,尔并未受他的恩惠,他也不曾有什么恩惠施之于你,或以银钱贿属,或以官爵允你,你便因他这累累多金、空言官爵就代他奋身行刺,犯这罪大恶极的科条,在先固未尝深思,现在还不知懊悔,这就未免可惜。你外似英雄,其实心也糊涂,愚而且憨了。”荆州府用了这一番说词,打算使他自己反悔,可以招出实情。不知赵虎可能从实招来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部分 第168回 用骗供刺客承招 上表章知府覆命   话说荆州府用了这一番说词,隐隐的打动赵虎,使他从实招出究竟指使的是何人。果然,赵虎披荆州府说了这番话,暗暗想道:“这官儿说的这些话,倒也不错。我也不曾受过他什么十分恩惠,不过得了他一个虚名的官职,每人摊了二百银子,我便前来代他行刺。果真把正德君刺死,他将来做了皇帝,我还可以做个官儿;今又不曾将正德君刺死,又被他拿住,我不免又要凌迟。在先我在监牢里,虽然也不能活命,那还是自作自受,到了临时不过一刀将头砍下,不致受那凌迟之罪;今日为他前来行刺,反而轻罪又变重了。而况他已败得那样,现在御驾又去亲征,加上王守仁那里又放着许多英雄、武士、侠客、剑仙,他如何抵敌得住?眼见得也要身首异处。我纵不将他招出,他也是要死的,倒反代他瞒藏了一款,我却更加罪大。若将他招出,我虽不能活命,倒底扳出一个人来,也好代我分分罪名,或者我的罪倒反改轻些,也未可料。若一味的咬紧牙关不肯招承,难道这官儿还肯放松么?不但随后要受那凌迟之苦,就是当下这严刑拷问,也就够受的了。不如还是招出他来,也免得此时受这严刑的苦楚。”一个人低着头,沉吟不语。   荆州府在上面看见赵虎低头不语,若有所思,已猜到他八九分意思了,因又问道:“本府对你说了这许多话,你为何只是沉吟,难道本府所说的非是么?或是你有什么委曲,也不妨与本府说明,本府也可给你剖析。”赵虎便说道:“咱家有句话不明白:你说咱家愚而无智,你怎么看出咱家没智呢?”荆州府道:“本府说你无智,却也无不可,你可听本府一一告诉于你,尔就知本府说的话不错,尔也就可知不智的道理了。你未受人家的大恩惠,甘为人家指使,来作此大逆无道之事,以致罪犯天条,一不智也。既来行刺,而又不能成事,反至被捉,徒欲以一死报相托之人,反致自家皮肉吃苦,二不智也。既被严刑拷问,痛楚交加,就该供出指使之人,不但可免拷打,还可为自家分罪,以重减轻。尔乃计不及此,以为我是个英雄好汉,一人作事一人当,何必将指使之人拖出。不知尔之罪系为他指使而得,尔不将他招出,是你因他得罪,那指使的人反得逍遥法外,无罪可名耳,是尔代他甘受凌迟之苦,三不智也。有此三不智,尔尚得谓之英雄好汉么?夫所谓英雄好汉,第一要恩怨分明,其次要见识广大,方算得是个英雄好汉。如尔这般行径,不但不是英雄,不是好汉,真如一个无知的木偶,上了人家当,自己有杀身之祸,还自命是英雄好汉,不肯将指使的这人供招,情愿代他一死,怎教本府不可惜你是愚而无智么?你到仔细想想本府的话,可错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