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义证 - 第 221 页/共 231 页
邹奭子》十二篇。」原注:「齐人,号曰雕龙奭。」《后汉书崔骃传》赞:「崔为文宗,世禅雕龙。」章怀注引刘向《别录》曰:「言驺奭修饰之文,若雕龙文也。」《文选》卷三十六任昉《宣德皇后令》:「文擅雕龙。」李善注:「《七略》曰:邹奭子,齐人。齐为之语曰『雕龙赫赫』,言邹奭之术,文饰之若雕镂龙文。」五臣注:「
良曰:言专擅于文,若雕镂之彩饰成也。」《时序》篇:「驺奭以雕龙驰响。」刘向《新序杂事(五)叶公好龙》:「屋室雕文以写龙。」
凌廷堪《校礼堂文集祀古辞人刘舍人勰》云:「雕龙兮命篇,匪谈天兮好奇。」
《斟诠》:「刘向《别录》云:『驺奭修衍之文,饰若雕镂龙文,故曰雕龙。』而此雕龙与《史记》邹奭『颇乐驺衍之术,文具难施』而得『雕龙奭』浑号,其文无异,其义则不尽相同,故曰:『岂取驺奭之群言雕龙也!』然则文心乃就才情而论文,雕龙乃就技巧而论文,如易今题,则宜曰『论文章之原理与技巧』,亦即论文章之义法也。」
又:「岂,反诘词,与此句末『也』字语气相应,古『
也』字读如『邪』。王利器读『岂』为『冀』,殆以『也』字为决断词而然,非其义。」李庆甲《〈文心雕龙〉书名发微》:「『岂』字除用作否定副词外,还可用作推度副词,在陈述句中表示『大概』、『也许』的意思,在反问句中则可解释为『难道不是』的意思。」他译这句话为:「难道不是由于前人曾用以称赞过修饰语言有如雕刻龙文的驺奭,因而也采用了它吗?」(油印本)说亦可通。
按这几句话的意思是说:他的书所以取名「雕龙」,是因为自古以来的好文章都是经雕饰而成的,像龙文一样雅丽。但这种雕饰是顺乎自然的,哪里像驺奭那样写文章,像雕镂龙文一样费劲,致使群众称他为「雕龙奭」呢!这说明刘勰主张写文章要用心思表现出自然之美,而不要雕琢过分。这是针对当时的文风而发的。《文镜秘府论序》:「不寻千里,蛇珠自得;不烦旁搜,雕龙可期。」合于刘勰本旨。
夫宇宙绵邈〔一〕,黎献纷杂〔二〕,拔萃出类〔三〕,智术而已。岁月飘忽,性灵不居〔四〕,腾声飞实〔五〕,制作而已〔六〕。夫肖貌天地〔七〕,禀性五才〔八〕,拟耳目于日月〔九〕,方声气乎风雷〔一○〕,其超出万物,亦已灵矣〔一一〕。形同草木之脆〔一二〕,名踰金石之坚,是以君子处世,树德建言〔一三〕,岂好辩哉?不得已也〔一四〕!
〔一〕 《校证》:「『绵』,两京本作『寥』。」《抱朴子畅玄》:「绵邈乎其远也。」
〔二〕 《校证》:「『黎』,两京本误『文』。《尚书益稷》:『万邦黎献。』伪孔传:『献,贤也。』此彦和所本。《大诰》:『
民献有十夫。』《封禅》篇亦有『黎献』语。」《校注》:「『黎』,两京本、胡本作『文』。按『文』字与下文不应,非是。《书益稷》:『万邦黎献。』此『黎献』二字所自出。《封禅》篇曾用之。《诸子》篇:『百姓之群居,苦纷杂而莫显。』语意与此略同,亦可证。」范注:「黎献谓众贤。」《注订》:「黎献,黎民之贤者也,见《书》蔡注。」
〔三〕 「类」字,元刻本、弘治本作「颖」。《校证》:「『类』,汪本、两京本误『颖』。《孟子公孙丑》篇:『出乎其类,拔乎其萃。』此彦和所本。」
〔四〕 《校证》:「《广文选》原校云:『「性」或作「圣」。』『居』,两京本作『遏』,误。李详云:『孔融《论盛孝章书》:「
岁月不居。」』此彦和所本。」
《校注》:「陆机《叹逝赋》:『时飘忽其不再。』」
《斟诠》:「性灵,即精气。陶弘景《答赵英才书》:『任性灵而直往。』不居,谓不停息。《礼记月令》:『师兴不居。』注:『不居谓众风行不休止也。』」
蒋祖贻《序志篇疏证》(本篇以下引蒋氏语皆同此):「性灵,作『生命』解。王充《论衡自纪》篇『着《养性之书》十六篇』,《会稽典录》作《养生之书》可证。按《文心原道》篇:『惟人参之,性灵所锺,是谓三才。』又《文心情采》篇:『综述性灵,敷写器象。』此两处均应解为『灵慧之性』,即人类所独具的智慧与才能。『性灵不居』也可以解释为一个人的生命和智慧不能长存于宇宙之间,只有著书立说纔能流传于后世。……本篇赞内『生也有涯,无涯惟智』等语亦有此意。」(见《文心雕龙论丛》)
〔五〕 黄注:「《封禅文》:『蜚英声,腾茂实。』」
《宋书谢灵运传论》:「爰逮宋氏,颜谢腾声。」「
实」,指成果。
〔六〕 清袁守定《占毕丛谈》卷五《谈文》:「苏文忠曰:『生前富贵,死后文章。』(见《集注分类东坡诗》卷十三《薄薄酒》首)刘舍人曰:『岁月飘忽,性灵不居,腾声飞实,制作而已。』……若既无补于国家,又无与于斯道,……与蜉蝣之朝生暮死何异?」叶长青《文心雕龙杂记》:「此即《诸子》篇所谓入道见志之书。太上立德,其次立言,百姓之群居,苦纷杂而莫显;君子之处世,疾名德之不章。唯英才特达,则炳耀垂文,腾其姓氏,悬诸日月。彦和盖隐然自寓。」
〔七〕 元刻本、弘治本「夫」下有「有」字。
《校证》:「『夫』下汪本、张之象本、两京本、梅本、黄注本、《读书引》有『有』字,谢云:『「有」宜作「其」。』梅云:『衍。』梅六次本,据曹改『有』为『自』,日本刊本从之。畲本、王惟俭本、《天中记》三七、《广文选》、《梁书》并无『有』字或『自』字,今据删。」
《补注》:「详案《汉书刑法志》:『夫人宵天地之,怀五常之性。』彦和语本此。颜注:『宵义与肖同。,古貌字。』」《札记》:「此『有』字当作『人』字。」《校释》:「此文『有』字一作『自』,皆『肖』字之误而衍者。」
《缀补》:「《天中记》三七、《经济类编》、《喻林》八六引此并无『有』字,《梁书》同。『有』盖肖字之误而衍者。」
〔八〕 「五才」元刻本、弘治本以下均作「五行」,黄注本改。《
校证》:「案作『才』是,《程器》篇:『人禀五材。』《梁书》亦作『才』。」徐复《文心雕龙正字》:「按作『行』字是。《原道》篇云:『为五行之秀,实天地之心。』语与此同。惟《程器》篇有『
人禀五材』句,则作『才』亦通。」按「五才」就是「五行」:金、木、水、火、土。《后汉书马融传》:「五才之用,无或可废。」
〔九〕 《校注》:「『拟』,两京本作『娱』。按『娱』字非是。《灵枢经邪客》篇:『天有日月,人有两目。』……《论衡祀义》篇:『日月犹人之有目。』并足为此文当作『拟』之证。」
范注:「《淮南子精神训》:『是故耳目者日月也;血气者风雨也。』孙君蜀丞曰:『《春秋繁露人副天数》篇:「耳目戾戾,象日月也;鼻口呼吸,象风气也。」』」
《注订》:「拟耳目于日月者,极其明也;方声气于风雷者,大其志也。」
〔一○〕元刻本、弘治本、两京本「乎」作「于」。
郭注:「『拟耳目于日月,方声气乎风雷』,即肖貌天地也。」《校注》:「按《灵枢经邪客》篇:『天有风雨,人有喜怒;天有雷电,人有音声。』《论衡祀善》篇:『风犹人之有吹煦也,雨犹人之有精液也,雷犹人之有腹鸣也。』」
王金凌:「董仲舒《春秋繁露人副天数》篇说云云(
见上引)。刘勰稍变其文,以声象雷,以气象风,则『气』在此指气息,属元气一类。」
〔一一〕《杂记》:「此即《原道》篇所谓『两仪既生,惟人参之。性灵所锺,是谓三才,为五行之秀,实天地之心』。」
〔一二〕《校证》:「畲本、王惟俭本、《天中记》、《广文选》、《梁书》『同』作『甚』。」
《校注》:「『同』,梅校云:『《梁书》作甚。』(
冯舒校同)徐校作甚。……下句云:『名踰金石之坚。』疑『甚』字是。」
《斟诠》:「形甚草木之脆,名踰金石之坚。《古诗十九首》:『盛衰各有时,立身苦不早;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奄忽随物化,荣名以为宝。』彦和盖化用此义。」
〔一三〕《诸子》篇:「君子之处世,疾名德之不章。」斯波六郎:「《尚书泰誓下》:『树德务滋,除恶务本。』」
《左传》襄公二十四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
〔一四〕《校注》:「『辩』,元本、弘治本、汪本、张甲本、两京本、何本、胡本、……崇文本作『辨』。……按『辨』字非是。《孟子滕文公下》:『孟子曰:「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即此文所本,原是『辩』字。《梁书》、元本、活字本、畲本、张乙本、梅本、凌本、……四库本、张松孙本,亦并作『辩』,未误。」此处杨氏校语于元本两歧。按元刻本此字稍嫌模糊,但仍可确定为「辨」字。
《注订》:「此节言人虽为万物之灵,然其易朽如草木之脆弱,必树德建言以垂美名于后世,则人之精神可永,此为《文心》作者之主旨。上段是释此书命名之所由来,此段述一己志向之所归趋。」
「岁月飘忽,……不得已也」,《典论论文》:「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是以古之作者,寄身于翰墨,见意于篇籍。」
以上为第一段,说明书名之由来和自己著书立说的志向。
予生七龄〔一〕,乃梦彩云若锦,则攀而采之。齿在踰立〔二〕,则尝夜梦〔三〕执丹漆之礼器〔四〕,随仲尼而南行;旦而寤,乃怡然而喜〔五〕。大哉圣人之难见也〔六〕,乃小子之垂梦欤〔七〕!自生人以来,未有如夫子者也〔八〕。
〔一〕 梅注:「《梁书》无『生七龄』以下十四字。」《校证》:「畲本、《广文选》、《梁书》无『予生七龄』以下十四字。」
〔二〕 《论语为政》:「三十而立。」
〔三〕 元本、弘治本、汪本、张之象本、两京本无「夜」字,「梦」字以下缺三百二十二字,下接「(观澜而)索源」。《校证》:「
徐云:『「梦」字下脱落三百余字,杨用修补。』」
《缀补》:「《梁书》、《南史刘勰传》并无『则』字,盖涉上文『则攀而采之』而衍。」
〔四〕 《校注》:「按《史记儒林传序》:『陈涉之王也,而鲁诸儒持孔氏之礼器,往归陈王。』」《史记孔子世家赞》:「车服礼器。」《札记》:「丹漆之礼器,盖笾豆也。」《注订》:「礼器不仅笾豆之类,此是梦境,无指实也。」
〔五〕 《校证》:「王惟俭本无『乃』字。」
《缀补》:「案《御览》六百一引《梁书》、《南史》并作『寤而喜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