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义证 - 第 225 页/共 231 页

位理定名〔一〕,彰乎《大易》之数〔二〕,其为文用,四十九篇而已〔三〕。 〔一〕 蒋祖贻:「《文心情采》篇:『设模以位理。』『位理』,指安排各篇先后之『理』。『定名』,指每篇题目之推敲。《文心》每篇先后及每篇题名,都是经过作者的慎重考虑的。」 〔二〕 范注:「《易上系》:『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大易』,疑当作『大衍』。」《校注》:「按范说是。凌廷堪《祀古辞人九歌》:『探大衍兮取数。』(《校礼堂集》卷六)已疑『易』字为误矣。」「衍」,推演也。孔疏引京房云:「五十者,谓十日、十二辰、二十八宿也。」       斯波六郎:「按彦和据《系辞》之文,故意改『大衍』为『大易』。以『大易』称《易》之例,见《正纬》第四,又见《抱朴子喻蔽》篇。」       《斟诠》:「《易上系》:『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王弼曰:『演天地之数,所赖者五十也,贯用四十有九,则其一不用也。不用而用以之通,非数而数以之成,斯《易》之太极也。四十有九,数之极也。』孔疏:『马季长云:「易有太极,谓北辰也。太极生两仪,两仪生日月,日月生四时,四时生五行,五行生十二月,十二月生二十四气。北辰居位不动,其余四十九转运而用也。」是以太极之一,两仪之二,日月之二,四时之四,五行之五,十二月之十二,二十四气之二十四,合计之为五十。太极不动,除一则为四十九耳。』」清焦循《易通释》:「大衍犹言大道。」 〔三〕 「四十九篇」不包括《序志》,一说不包括《原道》。按仍以前说为妥。       以上为第四段,介绍全书基本内容及写作体例。 夫铨序一文为易〔一〕,弥纶群言为难〔二〕。虽复轻采毛发〔三〕,深极骨髓〔四〕,或有曲意密源,似近而远,辞所不载,亦不胜数矣〔五〕。 〔一〕 《校证》:「《梁书》『序』作『叙』。」何义门批:「序一作叙。」       郭注:「铨序,谓衡量论述。铨序一文者,如李充《翰林论》:『陆机《议晋断》,亦其美矣。』『相如《喻蜀父老》,可谓德音矣。』又如锺嵘《诗品序》:『陈思《赠弟》,仲宣《七哀》,公干《思友》,阮籍《咏怀》,子卿《双凫》,叔夜《双鸾》,……是皆五言之警策者也。』」 〔二〕 《易系辞上》:「《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正义:「弥谓弥缝补合,纶谓经纶牵引,能补合牵引天地之道,用此《易》道也。」《中庸》朱注:「纶者,比其类而合之也。」《原道》篇:「弥纶彝宪。」《附会》篇:「弥纶一篇。」「弥纶」两字连用有综合组织、整理阐明之意。郭注:「弥纶群言,谓综合作家而论创作,如《文心雕龙》是也。」曹学佺批:「彦和虽是子类,然会其大全,要之中正,所以为难。」 〔三〕 《校注》:「『复』,黄校云:『一作或。』徐云:『《 梁书》作「虽复」;伯元改为「或」,又重下「或」字。』何焯改『 或』。按元本、弘治本、活字本、汪本、张甲本、两京本、何本、胡本、训故本、梅本、谢钞本、四库本作『复』,与《梁书》同。《论说》、《封禅》、《定势》三篇,并有『虽复』之文,则作『复』是。」       《校证》:「《广文选》『复』作『或』,谢校作『或』。汪本、张之象本、两京本、《读书引》『采』作『采』。」       「毛发」比喻写作中的枝节问题。 〔四〕 「骨髓」比喻写作中的根本问题。 〔五〕 《校证》:「汪本、张之象本、两京本、王惟俭本『不』下有『可』字。谢徐校俱删『可』字。」       《校注》:「冯舒于『不』下沾『可』字。按元本、弘治本、汪本、张甲本、两京本、胡本、训故本并有『可』字。以《程器》篇『不可胜数』例之,冯沾『可』字是也。」       《校证》:「汪本、张之象本、两京本无『矣』字。」       「或有曲意密源,……不可胜数矣」,《神思》篇:「 思表纤旨,文外曲致,言所不追,笔固知止。……伊挚不能言鼎,轮扁不能语斤,其微矣乎?」意极相似。 及其品列成文〔一〕,有同乎旧谈者,非雷同也〔二〕,势自不可异也。有异乎前论者,非苟异也,理自不可同也〔三〕。同之与异,不屑古今〔四〕,擘肌分理〔五〕,唯务折衷〔六〕。按辔文雅之场,〔七〕环络藻绘之府〔八〕,亦几乎备矣〔九〕。 〔一〕 《校证》:「畲本、《广文选》、《梁书》『列』作『评』,冯本墨钉。黄注云:『一作许。』『许』当作『评』。王惟俭本『 品列』作『评品』。」       《校注》:「『列』,黄校云:『一作许。』徐校『 评』。何焯校同。按《梁书》、《广文选》、……作『评』;畲本、张乙本、训故本同。徐、何校是也。黄氏校语『许』字,当为『评』之误。」 〔二〕 《礼记曲礼》:「毋雷同。」郑玄注:「雷之发声,物无不同时应者;人之言当各由己,不当然也。」宋玉《九辨》:「世雷同而炫耀兮。」刘歆《移书让太常博士》斥世之学者「不考情实,雷同相从,随声是非」。 〔三〕 《札记》:「『及其品列成文』七句──此义最要。同异是非,称心而论,本无成见,自少纷纭。故《文心》多袭前人之论,而不嫌其钞袭,未若世之君子必以己言为贵也。即如《颂赞》篇大意本之《文章流别》,《哀吊》篇亦有取于挚君,信乎通人之识,自有殊于流俗矣。」       《注订》:「势自不可异者,指古人论定之作;理自不可同者,就一己创见之言。苟无创见,则不必轻于反古。既为论定,则不必悭于服膺。同异之间,皆忠恕之旨,伟哉彦和此论也。」 〔四〕 《斟诠》:「屑,顾也。《后汉书马廖传》:『尽心纳忠,不屑毁誉。』」 〔五〕 「擘肌分理」,喻剖判之精密也。《文选》张衡《西京赋》:「剖析毫厘,擘肌分理。」注:「虽毫厘肌理之间,亦能分擘。」牟注:「这里是比喻对文学理论的分析。」 〔六〕 《补注》:「《史记孔子世家赞》:『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索隐:『《离骚》:「明五帝以折中。」王叔师云:「折中,正也。」宋均云:「折,断也。中,当也。言欲折断其物而用之,与度相中当也。」』案小司马所引《离骚》在今《九章》中《惜诵》篇,王注殊不瞭悉,故置彼引此。中与衷通。」       周勋初《梁代文论三派述评》:「刘勰曾经介绍过自己的论文要旨:『擘肌分理,唯务折衷。』所谓折衷,就是分析同一事物矛盾着的两端,较其得失,然后取其所长,弃其所短,融合成为一种较全面平稳的理论。这种做法虽有时不免流于调和,但若处理得当,则其中确可包含若干辩证法的因素。」(《中华文史论丛》第五辑) 〔七〕 《斟诠》:「『按辔文雅之场』,谓折冲于文雅之场屋,即能控引思理之缰辔,左右逢源,应付裕如也。『按辔』,按抑缰辔,使马徐行。《史记周勃传》(当为《绛侯周勃世家》):『亚夫军细柳,上自劳军,之细柳军壁门,士吏谓从属军骑曰:「将军约,军中不得驱驰。」于是天子按辔徐行。』」 〔八〕 《校证》:「畲本、何允中本、日本活字本、梅本、凌本、梅六次本、锺本、梁本、谢钞本、日本刊本、王谟本、张松孙本、《 读书引》『环』上有『而』字。两京本『绘』误『脍』。《原道》篇有『藻绘』语。《情采》篇:『藻饰以辩雕。』『藻饰』、『藻绘』义同。」       「按辔」、「环络」,指巡视。《斟诠》:「谓涉猎于藻绘之府库,亦可掌握辞采之笼头,得心应手,优游不迫也。『环络』,收绕笼头,使马驻足。」 〔九〕 《校释》:「舍人『几乎备矣』之言,即陆士衡『盖所能言者具于此云』之意。」 但言不尽意〔一〕,圣人所难〔二〕;识在缾管〔三〕,何能矩矱?〔四〕茫茫往代,既沈予闻〔五〕;眇眇来世〔六〕,倘尘彼观也。〔七〕 〔一〕 斯波六郎:「《周易系辞上》:『子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孔疏:『意有深邃委曲,非言可写,是言不尽意也。』」《文赋》:「至如操斧伐柯,虽取则不远,若夫随手之变,良难以辞逮。」盖文章之事,神思为贵。大匠能与人以规矩,不能使人巧也。 〔二〕 《校证》:「冯本、汪本、张之象本、两京本、何允中本、日本活字本、王惟俭本、日本刊本、王谟本、《读书引》『圣人』作『前圣』。」 〔三〕 《校证》:「冯本、汪本、张之象本、两京本、王惟俭本『 缾』作『瓶』。黄丕烈引活字本、《广文选》作『鉼』。」《考异》:「『瓶』、『缾』同,『鉼』俗字,见《正字通》。」       《左传》昭公七年:「虽有挈瓶之知,守不假器。」注:「挈缾,汲水,喻小知。」谓虽仅有挈瓶汲水之小知。《庄子秋水》篇:「是直用管窥天,用锥指地也,不亦小乎?」「缾管」,形容见识微小。 〔四〕 《校证》:「『矩矱』原脱『矱』字,梅据许补。案《梁书》正作『矩矱』。冯本、汪本作『规矩』。张之象本、两京本作『规短』,『短』即『矩』误。」       《校注》:「元本作『规矩』。按『矩矱(音获)』一作『灾矱』。《离骚》:『求灾矱之所同。』《楚辞哀时命》:『 上同凿枘于伏戏兮,下合矩矱于虞唐。』王注:『矩,法也;矱,度也。』」 〔五〕 《校证》:「『沈』,畲本、《唐文选》、《梁书》作『洗』。卢云:『「沈」似当作「况」,「况」与「贶」古通用。』纪云:『「洗」字是。』器按《战国策赵策上》『武灵王平昼闲居』章:『常民溺于习俗,学者沈于所闻。』即彦和所本,卢纪说俱未是。」       《校注》:「《商子更法》篇:『夫常人安于故俗,学者溺于所闻。』《汉书扬雄传下》(《解嘲》):『使溺于所闻,而不自知其非也。』『溺闻』,亦『沈闻』也。其作『洗』者,乃『沈』之形误。」       斯波六郎:「铃木先生《校勘记》云:《梁书》作『洗』是也。『洗』字与『尘』字相对。」       《缀补》:「案《经济类编》引『沈』作『洗』,《梁书》同。『洗』盖『沈』之误;或浅人所改。『沈』犹『溺』也。此彦和自谦之辞。《战国策赵策》:『学者沈于所闻。』《商君书更法》篇、《史记商君传》、《新序善谋》篇并云:『学者溺于所闻。』『沈』、『溺』同义,此其验矣。」       《斟诠》引潘重规《读文心雕龙札记》:「参详辞义,此文似应作『洗』字。彦和著书,博采前修,自抒卓见,故曰:『不述先哲之诰,无益后生之虑。』其书初成,未为时流所称,乃至负书干沈约于车下,其彷徨求索,寄怀来者,惧遂湮灭,没世无闻,衷情盖可想见。夫先哲洗我之蒙蔽,而我不能贻后生以谠言,斯志士之大痛也。『茫茫往哲,既洗予闻。』此彦和受知于前哲者也。『眇眇来世,倘尘彼观。』则己之著述,能入来世之目与否未可知也。倘者冀望之辞,亦未可必之辞也。前闻沃我,故曰『洗』;人观己作,故谦言『尘』。尘洗文义,正相锋对。故知作洗为长。若沈闻溺闻,则是为见闻所蔽,非彦和此文之意旨矣。」《斟诠》:「洗有推陈出新,承先启后之意,若作『沈闻』,固然有高自傲视,目空往古之嫌,与下句不相贯串;即作『况闻』,亦未免傍人门户,耳食陈言之疚,与上文无以圆说。权衡轻重,皆不若洗字为得。」 〔六〕 《校证》:「冯本、汪本、张之象本、两京本、何允中本、日本活字本、王惟俭本、锺本、梁本、日本刊本、王谟本、《读书引》『眇眇』作『渺渺』。」《斟诠》:「渺眇,音同义通。《文赋》:『志眇眇而临云。』注:『眇眇,高远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