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义证 - 第 220 页/共 231 页
〔四〕 范注:「《史记孙子传》:『孙武以兵法见于吴王阖庐。阖庐曰:子之《十三篇》,吾尽观之矣,可以小试勒兵乎?对曰:可。』正义引《七录》云:《孙子兵法》三卷。案十三篇为上卷,又有中下二卷。」《吕氏蒙训》「《孙子》文章妙处」条:「《孙子》十三篇,论战守次第,与山川险易、长短、小大之状,皆曲尽其妙。摧高发隐,使物无遁情,此尤文章妙处。」
孙星衍《孙子兵法序》:「其书通三才五行,本之仁义,佐以权谋,其说甚正,古之名将用之则胜,违之则败,称为《兵经》。比于《六艺》,良不媿也。」
以上为第三段,提出文人不但应注意道德质量,还要通晓军政大事,做到能文能武。
是以君子藏器,待时而动〔一〕,发挥事业〔二〕;固宜蓄素以弸中〔三〕,散采以彪外〔四〕,楩柟其质,豫章其干〔五〕。
〔一〕 《校注》:「《易系辞下》:『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疏:「犹若君子藏善道于身,待可动之时而兴动。」
〔二〕 斯波六郎:「《周易坤文言》:『君子黄中通理,正位居体,美在其中,而畅于四支,发于事业,美之至也。』此『发挥事业』之下,疑文辞脱一句。《原道》第一有『发挥事业,彪炳辞义』。事业与辞义相对。」
〔三〕 《校注》:「『弸』,元本、弘治本、汪本、张本、两京本、胡本作『刚』;何本、梅本、凌本、合刻本、梁本、……冈本、尚古本作『』。……畲本、训故本……崇文本并作『弸』。按『刚』、『』字皆误。《法言君子》篇:『或问:「君子言则成文,动则成德,何以也?」曰:「以其弸中而彪外也。」』李注:『弸,满也。』即舍人『弸中』二字所本(下句亦用「彪外」二字)。」《校证》:「『弸』,陈本、锺本、梁本、梅本、梅六次本、日本刊本、张松孙本作『』。冯本、汪本、两京本、冯校本作『刚』。案《扬子法言君子》篇:『弸中而彪外。』此彦和所本。《司隶校尉鲁崚碑》:『弸中独断,以效其节。』亦作『弸中』。《说文》:『弸,弓强貌。』引伸为凡强之称,作『』作『刚』皆误。」「素」,指人的才德。《注订》:「弸音崩,又读上声。……《广雅》:『满也。』」
〔四〕 《校证》:「『采』原作『悉』,梅据龚方中改,徐校同。案王惟俭本作『采』,不误。」《扬子法言君子》篇李注:「彪,文也。积行内满,文辞外发。」
《考异》:「上言蓄素,此言散采,从梅本是。」
〔五〕 黄注:「陆贾《新语》:『楩柟豫章,天下之名木,立则为大山众木之宗,仆则为世之用。』」范注:「《汉书司马相如传》:『其北则有阴林巨树,楩柟豫章。』服虔曰:『豫章,大木也。』颜注:『楩,音便,即今黄楩木也。柟音南,今所谓楠木。』《史记司马相如传》正义:『按温活人云:豫,今之枕木;章,今之樟木也。二木生至七年,枕樟乃可分别。』」「质」,指木质。
摛文必在纬军国,负重必在任栋梁〔一〕;穷则独善以垂文,达则奉时以骋绩〔二〕。若此文人,应梓材之士矣〔三〕。
〔一〕 《校证》:「『负』原作『贤』,梅据龚改。案冯本、两京本、王惟俭本作『负』,今据改。」《校注》:「元本、弘治本、活字本、汪本、畲本、张本、两京本……并作『负』。按龚改是也。」这两句说写文章的目的在于经邦纬国,肩负重任则是为了作栋梁之材。
《颜氏家训文章》篇:「朝廷宪章,军旅誓诰,敷显仁义,发明功德,牧民建国,施用多途。」
〔二〕 斯波六郎:「《孟子尽心上》:『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论语述而》:「用之则行,舍之则藏。」
〔三〕 黄评:「此篇于文外补修行立功,制作之体乃更完密。」
《校释》:「末段总论此篇要旨作结,全篇文意,特为激昂,知舍人寄慨遥深,所谓发愤而作者也。」
王元化《刘勰身世与士庶区别问题》:「此说出于儒家。孔子:『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孟子:『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是其所本。这种人生观决定了刘勰的愤懑和不平,不会超越『在邦无怨,在家无怨』的儒家思想界线。纪昀说他由于郁郁不得志而发愤著书,这个论断,大体不差。《诸子》篇『身与时舛,志共道申』的感叹,也同样说明了『穷则独善以垂文』的道理。
「根据上面的引文和说明来看,《程器》篇在许多场合都对士庶区别这一社会现象提出了批评,而这种批评是正符合于一个贫寒庶族的身份的。」
第四段提出理想的「君子」要有文有质,写文章的目的在于经邦纬国,作栋梁之材。
赞曰:瞻彼前修,有懿文德〔一〕。声昭楚南,采动梁北〔二〕。雕而不器〔三〕,贞干谁则〔四〕?岂无华身,亦有光国〔五〕。
〔一〕 《斟诠》:「言瞻望古之先贤,有美文亦有美德也。」《校注》:「按《易小畜》彖辞:『君子以懿文德。』」
《抱朴子尚博》篇:「或曰:德行者,本也;文章者,末也。故四科之序,文不居上。抱朴子答曰:且文章之与德行,犹十尺之与一丈,谓之余事,未之前闻。……且夫本不必皆珍,末不必悉薄,譬若饰绣之因素地,珠玉之居蚌石,云雨生于肤寸,江河始于咫尺,尔则文章虽为德行之弟,未可呼为余事也。」
〔二〕 范注:「声昭楚南,谓屈贾;采动梁北,谓邹枚。」
〔三〕 《校注》:「按《法言寡见》篇:『或曰:「良玉不雕,美言不文,何谓也?」曰:「玉不雕,玙璠不作器。」』『雕』与『
雕』通。」「雕而不器」,只修饰文采而不提高才德。
〔四〕 郭注:「『贞干』,即『贞干』,亦即『桢干』。《尚书费誓》:『峙乃桢干。』」按《论衡语增》:「夫三公鼎足之臣,王者之贞干也。」筑墙所用的木柱,竖在两头的叫桢,竖在两旁的叫干。引申为支持、骨干。
《三国志吴志陆凯传》:「皆社稷之贞干,国家之良辅。」《斟诠》:「《易干文言》:『贞者事之干也。』程传:『贞者干事之用也。』《本义》:『干木之身,而枝叶所依以立者也。』《庄子列御寇》:『以仲尼为贞干,国其有瘳乎?』成疏:『言仲尼有忠贞干济之德。』」以上两句,「言士之文才虽美,而德行未修者,犹如玉之虽经雕琢而不作器,谁可为忠贞干济之准则乎?」《才略》篇:「并桢干之实才,非群华之韡也。」
〔五〕 《斟诠》:「言欲治国必先修身,岂有未华美身行而可光宠国家乎?……光国,犹华国。陆云《张二侯颂》:『文敏足以华国。威略足以振众。』」按此二句之意:文人注重品德,不仅有增本身的华采,而且能为国争光。
序志 第五十
孔安国《尚书序》:「书序,序所以为作者之意。」
本篇云:「长怀《序志》,以驭群篇。」
陈懋仁《文章缘起注》:「序者,所以序作者之意,谓其言次第有序,故曰序也。」
纪评:「此全书之总序。古人之序皆在后,《史记》、《汉书》、《法言》、《潜夫论》之类,古本尚斑斑可考。」如《吕氏春秋》之《叙意》篇,《史记》之《太史公自序》,《论衡》之《对作》篇与《自纪》篇,《抱朴子》之《外篇自叙》均在后。至萧统编《文选》,锺嵘作《诗品》,乃将序提至书前。
本篇就是全书的自序。篇名所以叫「序志」,是作者通过这篇书序来表达自己的志愿。本篇说明写这部书的意义、动机和目的,也介绍了全书的主要内容和组织结构,以及作者写书的态度。
夫文心者,言为文之用心也〔一〕。昔涓子《琴心》,王孙《巧心》〔二〕,心哉美矣,故用之焉〔三〕。古来文章,以雕缛成体〔四〕,岂取驺奭之群言「雕龙」也〔五〕!
〔一〕 《校注》:「按《文赋》:『余每观才士之所作,窃有以得其用心。』」章学诚云:「古人论文,惟论文辞而已。自刘勰氏出,本陆机之说,而昌论『文心』。」(《文史通义文德》)
〔二〕 梅注:「杨用修云:涓子《琴心》见《列仙传》。」黄注:「《文选》注:涓子,齐人,好饵术,隐于宕山,着《琴心》三篇。」《札记》:「涓子,盖即《史记孟子荀卿列传》之环渊。环渊,楚人,为齐稷下先生(此《列仙传》所以称为齐人),言黄老道德之术,著书上下篇(《琴心》盖即此书之名,犹《王孙子》一名《巧心》也)。『环』,一作『蠉』,一作『蜎』,声类并同。」范注:「
《汉书艺文志》道家:『《蜎子》十三篇。』自注:『名渊,楚人,老子弟子。』又儒家:『《王孙子》一篇。』自注:『一曰《巧心》。』清人严可均、黄以周、马国翰都有辑本。严曰:『王孙是姓,不知其名。』」
《文选》王俭《褚渊碑文》:「间以琴心。」李善注引《列仙传》:「涓子作《琴心》三篇。」嵇康《琴赋》李善注亦引《
列仙传》:「涓子者,齐人,……其《琴心》三篇有条理焉。」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卷三甲部《经籍会通》:「《王孙子》一篇,见《汉志》儒家。注:『一名《巧心》。』刘勰《雕龙》末所称『王孙《巧心》』即此。」
〔三〕 梅注:「『焉』字符脱,按《广文选》补。」《校证》:「
冯本、汪本、畲本、两京本、王惟俭本、《梁书》本传『故』上有『
夫』字。」
《校注》:「黄校云:『一本(故)上有「夫」字;(
焉)元脱,按《广文选》补。』《梁书刘勰传》、畲本、训故本、谢钞本并有『夫』字『焉』字;……元本、弘治本、活字本、汪本、张本、两京本、胡本并有『夫』字。按寻绎语气,『夫』字当有,属上句读。《论语子罕》:『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即『矣夫』连文之证。」
《缀补》:「案明冯琦《经济类篇》五四引作『心哉美矣,夫故用之焉』。《梁书刘勰传》同。『夫故』复语,夫犹故也。《庄子应帝王》篇:『而以道与世亢,必信。夫故使人得而相汝。』(又见《列子黄帝》篇)《论衡死伪》篇:『先君必欲一见群臣百姓也,夫故使栾水见之于是也。』亦并以『夫故』连文,与此同例。黄本无夫字,非也。明嘉靖本作『心哉美矣,夫故用之』,脱『焉』字。」《斟诠》:「夫故,复语,『夫』亦『故』也,说见裴学海《古书虚字集释》卷十『夫』字条。」按裴氏《集释》专释先秦两汉之书,未必适用于齐梁。
「心哉美矣」可能有两方面的含义:一以为心是美的,一以为「心」这个词是美的。《注订》:「《琴心》《巧心》云者,明『心』字所本,『雕龙』二字亦本《史记》『雕龙奭』而不尽同其义,故曰岂取云云。」
〔四〕 《情采》篇:「圣贤书辞,总称文章,非采而何?」范注:「《释名释言语》:『文者,会集众彩以成锦绣,会集众字以成辞义,如文绣然也。』」
《札记》:「此与后章『文绣鞶帨』离本弥甚之说,似有差违,实则彦和之意,以为文章本贵修饰,特去甚去泰耳。全书皆此旨。」
〔五〕 《校证》:「『岂』读为『冀』,《文选》曹子建《朔风》诗:『岂云其诚。』李注引《苍颉》云:『岂,冀也。』《礼记檀弓下》《释文》:『「庶觊」音冀,本又作「几」,音同。』」又:「『取』,两京本作『效』,《读书引》十二同。徐校亦同。」按元刻本、弘治本以下,「取」均作「效」。
《校注》:「按《梁书》、活字本、畲本、训故本、四库本并作『取』;……《原道》篇『取象乎河洛』,《奏启》篇『取其义也』,《书记》篇『取象于夬』,又『盖取乎此』,其『取』字义并与此同,则作『效』非是。又按《蔡中郎文集故太尉乔公庙碑》:『文繁雕龙。』以『雕龙』一典喻文,当以此为首见。」按元刻本、训故本「驺」作「邹」。「之」字,畲本、训故本、《广文选》四二引并无。
《考异》:「言岂取者,是用雕龙一辞,而非效法雕龙之体,从取为长。」
《史记孟子荀卿列传》:「驺奭者,齐诸驺子,亦颇采驺衍之术以纪文。……驺衍之术,迂大而闳辩,奭也文具难施;……故齐人颂曰:谈天衍,雕龙奭。」《集解》:「刘向《别录》曰:驺衍之所言五德终始,天地广大。尽言天事,故曰『谈天』。驺奭修衍之文,饰若雕镂龙文,故曰『雕龙』。」《汉书艺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