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再生缘 - 第 18 页/共 25 页

忠孝王进内,老王曰:“方才本相面有异容否?”忠孝王细说前事道:“看来不是。”老王曰:“我亦料女子怎敢做出惊天动地的事体,必是面貌相似。”太郡曰:“若果是孟氏改装,孟士元何无一言?但郦相所言有理,孟氏有此才能,定难我寻。我儿不可寻访。”忠孝王曰:“若不寻访,此心何忍?再作商议。今可差人往请苏大娘前来。”随差家将押一乘四抬暖轿,带老王名帖,往孟府请苏大娘。从中门而进,众人领接来到孟府。苏大娘已捡出铺盖,孟府备酒饯行。苏大娘只得辞别上轿,四名人役在前引路。来到王府,从中门抬进,直到后庭下轿,老王夫妻、父子降阶迎接。太郡传集合府奴婢拜见,令俱称为大娘,当面送鞭杖锣指,交付大娘,几家中女婢不听约束,任从鞭打。众婢仆退出。备上筵席,太郡请大娘同饮,语言间太郡已知苏大娘正直。席散,便把锁匙怅簿交付大娘,大娘掌管银钱账项,毫无私蓄,待下以宽,合府上下人等俱皆敬重。太郡即拨一个十二三岁幼婢,名唤瑞柳,作事能巧,跟随苏大娘。   当下郦相回府,来见素华,细说忠孝王请他看画图及自己言语说明等情,道:“他欲探吾面色,今已绝念,不敢疑吾改妆。”素华赞曰:“难得小姐好机会。”郦相曰:“非是好机会,吾已知家母到京,画图必被他取去于既知吾形容,必然探吾虚实,只是怎能探出。但朝廷正在重用于吾,吾实难改装,且吾年轻,受朝廷知遇之恩,亦要报答。候有贤臣出头,我方可改装,实是不忍。”素华曰:“二三年后改装无妨,但恐他辞官,远方外出,亏他父母,岂不冷落。”郦相曰:“尔言差矣。他要辞官,必从右丞相手中,吾若不准,他往那里去辞官?”素华省悟曰:“说得是。”正言间,只见女婢来报,裘家姑爷前来,太师夫妻请姑爷出外会亲。郦相忙穿上公服而出。原来梁相之女丹华嫁裘家,丈夫名唤惠林,字仲义,自十五岁中举人。父裘增荣死,母符氏在堂。裘惠林少年冲达,学力过人,时年二十五岁。因来年是太后六旬,大开万寿恩科,惠林因此进京,要来会试前科。郦相来到后堂,与裘惠林行了襟丈之礼,坐在两边﹔茶罢,备席同饮。惠林启思郦相年只十八,纵使饱学,谅办有限,是命好,故有遭遇。酒席间,梁相夫妻问些家乡事情。已是三更后散席,送惠林进书房安歇。   到了次日,饱餐后,梁相朝罢回府,裘惠林带自己的文百余篇与梁相曰:“岳父及闲,请为批点。”粱相看过两卷,遂喜曰:“贤婿这数年文字大进,再加揣摩,确是翰苑奇才。”惠林谢曰:“小婿特早来求岳父指示。”梁相曰:“吾年老学力荒废,你可留心问郦明堂便是。”惠林曰:“郦襟丈不过命好,才学怎比得岳父老成练达。”梁相笑曰:“尔还不知,郦明堂才学盖世,通苑翰林俱皆降服,号为飞虎将军。莫说老夫不及,是满朝公卿,苏无人及他的,故公卿翰苑文字俱求他批改,是学贯天人!尔怎说他是命好,须用心听他指教。”裘惠林省曰:“原来郦襟丈如此的博学、奈他年少官高,未免骄种,怎用心指导?还望岳父求其用心指教。”粱相曰:“难得他为人谦和有礼,无论何人文字,若求他批点,从无推辞,怕不尽心。”   正言间,只见郦相素衣朱履到来,二人见礼坐下。梁相对明堂曰:“你襟丈闻尔才名,带有百余卷文字,烦写批点,吾方看过几卷,却亦将就可教,但是尚要加工﹔欲求你教训,又不敢贸然开口,望贤婿念及亲谊,用心指示,若得成器,老夫知感。”郦相欠身曰:“岳父说哪里话,小婿年轻学浅,怎敢傅言。”梁相曰:“学无先后,达者为上。贤婿只当至亲相待,尽心教益,老夫所厚望。”郦相乃对惠林曰:“襟丈若不弃嫌,只管下问,弟无不尽心剖白。”惠林谢曰:“若得垂教,乃是师生,请高坐受我一拜。”郦相曰:“至亲无文,不必客气。”从此郦相见其学力过人,时刻用心开解,惠林文才大进,梁相甚喜。   是日午间,云南顾氏囚车进京,来到午门候旨。帝已退入后宫,刑部官即解赴天牢,交狱官囚禁,侯明日奏主﹔刑部即开名单,差人报知武宪王父子。原来忠孝王念江进喜母子小春庭私放厚恩,恐其母子遭擒迸京,特嘱刑部淌书,云南刘家眷属若到,须开名通知,好奏请释放。当时名单送到王府,老王父子只见有顾太郡一名,并无他人,谅江进喜母子必定避走,不能报答其恩,快快不乐,只是罢了。   到了次日,解官奏闻。当下顾氏进牢,狱官即令开了镣铐,进了牢房。刘捷叹息,接入坐下。吴淑娘抱了幼子,上前拜见大娘。刘奎璧率含香母子拜见母亲。顾氏曰:“尔们随便坐下。”众人坐在两边,顾寒与幼子并孙儿一一相见﹔这两个小孩不知人事,只管跳跃。顾氏叹曰:“尔两个弦儿﹔不知前世何辜,亦来受刀。”一时恨起,对刘捷曰:“尔吾众人,各享富赏,死亦何妨﹔可怜二弦,受此惨刑,皆因尔作恶所累,尔心何忍!”刘捷怒曰:“老不贤,尔母子在家做事,求婚放火,寄书与皇后、奏主赐婚,迫死孟氏,结下深仇。吾不说尔便好了,尔却反硕是吾累尔,真是可恼?”顾氏恨曰:“我们放火谋害,迫死孟氏,何至灭族?若非尔寄书通番叛逆,何至剿家?亏尔还说这话,是杀才可恨。”说得刘捷无言可答。刘奎璧踌下曰:“总是孩儿不肖,造下罪恶,累及满门,致使双亲大人晦气。”顾氏扶起曰:“生死天定,有何怨恨。怎知三年之间,如此变迁,实为可叹!”此时崔攀凤探知顾氏到京,带些糕饼来探岳母。   拜见礼毕,从人把糕饼付与二孩儿。顾氏曰:“多承贤婿费心,请坐。”崔攀即与刘奎璧见礼坐下。顾氏间曰:“贤婿谅必高中?”崔攀凤曰:“小婿仰仗二位大人福荫,恭中第十三名举人。”刘捷谓顾氏曰:“贤婿多情,自我入牢,日日前来,日后必定高发。”顾氏曰:“得贤婿在京,后日我们正法,劳烦代理后事,免累朋友。”崔曰:“倘大臣救赦,亦未可知。若有不测,小婿自当料理,不必说虑。”遂辞别出牢。   欲知后事,再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一回 刘燕玉寄信救亲 忠孝王捐仇奏帝   却说成宗次早临朝,邢薄官上殿缴旨曰:“巨奉旨往云南捉刘捷家眷,谁知满门婢仆知风逃走,只将家眷家产搜捉入库,擒获伊妻顾氏,昨日到京,现禁天牢。查得刘捷云南别无至亲,特请旨定夺。”帝曰:“前日已经三法司审定,今顾氏既到,着值日刑部,来月把刘捷满门至亲男女并彭如泽各犯押到法场处决,毋违!”值日刑棘官领旨。不一时,驾退回宫。邢薄官即传武士刽子手来早伺候。   且说崔攀凤探知圣旨大凉,奔往天宇。刘捷问曰:“贤婿如此慌张,莫非要斩吾们么?”崔攀凤悲泣答曰:“果然不好消息。”刘捷曰:“总是一死,宁可早结局,免使延迟。贤婿,劳尔为我等后事。”崔攀凤流泪曰:“此是小婿份内之事,不须费心。”即辞别出去。刘捷满门坐以待死,惟有磋叹而已。俗云:无巧不成话。恰好燕玉亦已到京,按燕玉等船到大泽起岸,刘小姐、江三嫂姊妹母子赶紧上路,是日午后进京。刘燕玉吩咐先租一小客店,行至小客席,安歇行李,小姐曰:“未知家母进京否?只是我等未曾到京,又无相识,无处探访,奈何?”江进喜曰:“小姐不必忧虑。”急寻到楼寓前,把门人问曰:“江进喜,幸尔不曾被擒,要见我家相公否?”江进喜曰:“正要访探吾太郡可曾到京否?”把门人曰:“尔尚不知么?尔家太郡昨午方到,拘禁天牢。早间圣上传下旨意,来日满门俱要市曹正法我主人出去备办棺木衣囊,来日收碱。”江进喜暗喜来的凑巧,辞别紧奔回膊。进房,刘燕玉问曰:“尔这等喘息,莫非正法了?”江进喜曰:“幸喜我们来的不迟不早,正是恰好。”就把前事说明。江三嫂曰:“谢天谢地,如此凑巧,小姐连忙写书,去见少王,求满门性命。”江进喜叫店家取来纸笔,刘燕玉用心修书。江三嫂嘱进喜曰:“可去餐,免得饥饿。”刘小姐曰:“趁我写书,急饱餐。”江进喜曰:“老爷满门性命尚未定着,小的胸脯塞满,心似油煎,怎么能吃?”刘燕玉书内称:前日尽是二家兄作恶,愿二家兄与你报怨,只求开饶父母满门,恩同再造,倘不作情刀我亦何颜立于人世,与尔结亲,惹万世唾骂?速把前日香罗还,来早舍命上殿哭奏,愿身代父母受刑。天子倘不开恩,触死金阶,以表孝心。不可耽误。封缄毕,又取前日皇甫少华所赠的诗扇,将它交与江进喜,嘱曰:“此书须付忠孝王观看、切不可使老王知道。老王恨家父害他﹔拘禁番邦,三年苦楚必定煽热添炭,更难作情。若见少王,不必过谦,当实情肯否,一言而决。倘不作情,就把诗扇还他,取还香岁。切紧记。”江进喜曰:“知道。”急急门到王府,恰是串牌时候,只见端午门箭俱用挡住﹔门官军士俱在两边看守,何等森严。江进喜寻思,须候相识的通报方得觅少王﹔只见里面一个魁梧的家将出琶湛上灯的时侯,火光之下,分明认得正是家将曹信,如今有救了。候他出了端午门,江进喜方从背后附曰:“曹大叔停步,小人有话相商。”曹信停步,回头一看,却不认得。江进喜向前作揖曰:“大叔不认得小人么?”曹信曰:“小人眼慢,果然忘记,恰在哪里会过?”江进喜曰:“小人名叫江进喜,乃是刘奎璧的家童,前在昆明县刘府与大叔相会。”曹信方才省悟曰:“原来是江大叔!失敬了。我家老千岁父子时常想念你,待我禀知老王。”江进喜曰:“不必惊动老大王,烦报知少千岁,说小的有话面禀。”曹信曰:“少王往衍亲王处吃寿酒,谅即回来,可往内坐候。”江进喜寻思,好不凑巧。只得等候,即同进内,至王府宅门前坐下吃茶。曹信私到后殿来见老王,襄曰:“启上老千岁,今有刘侯家人江进喜说有要事面禀,现在门前何候。”老王大喜曰:“可叫他进来。”曹信领命,出见江进喜曰:“我家老王唤尔进去。”江进喜曰:“我只要见少千岁,何必惊动老千岁?大为不便。”曹信曰:“便见老王也是一般。”即在前引路。江进喜随进后殿,跪下曰:“老千岁,小人叩头。”老王喜悦,令家将扶起,唤上前问曰:“尔几时进京?”江进喜曰:“小人同家母、姨母、二小姐午间进京,歇在客店。二小姐令小人前来见少千岁说话,不料惊动老千岁,小人该死,老王疑问曰:“什么二小姐?”江进喜曰:“就是皇姨刘燕玉,我家的二小姐。”老千岁曰:“闻得燕玉嫁与崔举人,怎能进京?”江进喜暗想,好事不出门,恶事扬千里,遂答曰:“吾家小姐曹与少千岁订亲,怎肯失节?”便将逃隐万缘庵,失脱首饰,受尼姑凌辱,并捐集路费到此求乞之事说明。老王惊喜曰:“吾亦曾闻,那嫁崔举人之女却是何人?”江进喜曰:“那是梅姑娘代嫁。”遂细把梅雪贞出嫁事说出:“此乃移筏接木之计。”老王方服酥枯料事如神,又问日潮承小姐差尔来见吾儿,有何言语?”江进再不敢实说,答曰:“小姐只有一封书信,要交少千岁亲看,却不知甚话?”老王曰:“把书取与孤看。”江进喜不敢不从,只得推辞曰:“老千岁乃尊长,家小姐女流笔迹,怎可禀上长上?宁可交付少千岁为是。”老王心中明白,笑曰:“我知道了,尔小姐恐吾不作情,求吾儿。不知吾若不作情,吾儿能逆吾?可取与孤看,方才定着。”江进喜心思,老王多事,要管少年人事,若不与他,弄坏了事。就把书拿出,家人接上。老王拆开观看,字迹清秀,言语明白,暗喜媳妇却有才学又说得激切,令人伤情。乃问曰:“诗扇何在?”江进喜把扇呈上老王认得果是孩儿之物,不觉大喜,问曰:“此书是尔小姐亲写么?”江进喜曰:“就是方才现写的。”老王喜曰:“不意媳妇才学,又有如此节烈孝心步尔可速归回复,管教满门开赦。”迸喜大喜谢曰:“虽蒙老千岁大德,小的必挨少千岁回书,方敢回去。”老王曰:“既如此,就令家将引去畅饮酒肉。”江进喜曰:“小的早晨至今,腹中实是饥饿。但未见少千岁,全家性命未定着,怎能咽得下喉。”老王曰:“尔好痴呆,孤今保奏敖尔家性命,尔只管去畅饮无疑。”江进喜连忙跪下,连连叩头曰:“老千岁如此施恩,真是恩同天地。”老王就令曹信引去吃洒,进喜同曹信自去畅饮。   且说老王进入花厅、叫曰:“贤妻,尔旧日思念媳妇,今来了。”太郡忙起身间曰:“莫非孟氏来了么?”老王曰:“孟氏无踪迹,多应不在人世。”太郡曰:“既不是孟氏,还有什么媳妇?”老王曰:“就是那刘捷的次女。”太郡曰:“刘燕至既嫁举人,还敢前来?”老王曰:“谁知是移花接木之计策。”即坐下,细把江进喜送书之事说明,并把书送与太郡看过。太郡看书,手舞足蹈,喜曰:“难得我们家门有幸,媳妇如此贞节。”又笑曰:“前日郦相果然有先见之明。”老王曰:“郦恩相若非世才能,怎能连中三元,十八岁拜相?我何乃是庸夫,怎能及他见识。”太郡曰:“相公怎样主意?”老王曰:“媳妇如此节孝,来日极力奏赦,岂能杀其满门,那样媳妇有何颜与孩儿结亲?”太郡曰:“不知朝廷肯赦否?”老王曰:“必定开赦。”夫妻坐候少王。   且说江进喜吃毕退出,二更后听得点响,家人报称少千岁回来。江进喜忙起身到二门内,只见十余对纱灯引路,少王坐着八抬绿呢轿前来。江进喜叩头曰:“小的江进喜叩头。”少王听不明白,问曰:“前面跪者乃是何人?”曹信上前襄曰:“是刘捷的家童江进喜,自上灯后候千岁至今。”少王一听江进喜,心花俱放,忙落轿向葡扶起曰:“尔是救命恩人,何故行此大礼。”江进喜大悦:“国丈有救了。”少王到厅上坐下,曰:“吾恐尔母子被擒避京,欲奏请朝廷谪释,昨日报称并无尔母子。却几时进京,见我何事?”江进喜仍把前情细说一遍,少王喜从天降,曰:“小姐如此负节,可把书信取来我看。”江进喜曰:“方才被老王强取书信去看。”说过,少王寻思曰:“此乃父母仇人,我想好作情?若不作情,怎肯与我结亲?”江进喜见其沉吟,又把老王许其开赦之言陈明。少王曰:“尔在此饮酒,少停我还有话说。”江进喜领命。少王入内,见父母作揖,坐在旁边。老王问曰:“刘氏差江进喜带书前来,尔可曾遇见否?”少王曰:“孩儿已遇见江进喜了。”老王即把书付少主看过,少王阅后沉吟不语。老王问曰:“尔主意若何?”少王曰:“儿怎敢专主,只凭父王主张。”老王曰:“媳妇如此贤孝,吾当奉奏朝廷,赦其满门,只将刘奎璧处死成就良缘。今可写书回复,免使忧虑。”   忠孝主即退出,取了白银一百两,交付江进喜曰:“我今飞复写信,尔可回复小姐,来早我父奏赦便了。此银带去使用。”江进喜称谢回后,入内见弓人坐着伺候。江三嫂埋怨曰:“尔怎此时才回?我们等得心焦。”江进喜就把少王赴饮,见王说话言明。刘燕玉埋怨曰:“你怎去见老王,岂不误事?”江进喜曰:“若不去见老王,事便欠妥。”就说明前事。三人大喜曰:“难得他满门慷慨,不念旧恶。”江进喜将银呈上,刘燕玉曰:“尔末饱餐,如何是好?”江进喜又把请吃酒肉说明。刘燕玉对江进喜曰:“我等今夜不可安寝,坐到四更,尔可到王府催促老王父子进朝保奏,方不误事。”江进喜曰:“全家性命尚未保定,小人怎得安寝。”   四人言谈,直到四更,江进喜起身出门,各处栏杆已刑伺候百官上朝。江进喜直到王府前,只见随从已点灯烛,伺候上朝。按江进喜去后,老王嘱少王早睡。又着女婢四更便催:“我等上朝,奏赦刘捷全家性命。”:此时老王父子梳洗饱餐后,王嘱少王曰:“少停尔可竭力奏放。”忠孝王曰:“刘捷乃是通番犯,恐帝不准。”老王曰:“帝若不准,待为父相帮,凭着我父子齐心,不怕朝廷不准。”忠孝王带着刘小姐书信,父子上马出门。只见江进喜跪在道旁,老王间曰:“尔为何还不回?”严江进喜曰:“小人昨夜回报小姐,小姐感恩无涯,恐少千岁失朝,有误全家性命。”老王曰:“尔小姐如此节孝,孤父子自当留心。尔可回复小姐,管教满门恩赦,不须过虑。”江进喜曰:“蒙老千岁恩德,但不知圣意。小的当候实信,方好回报。”老王曰:“难得你尽心。”父子起身,到午门下马。天时尚早,只有几员官接入朝房。不多时,文武陆续前来。此早凑巧左相梁鉴、龙图孟士元宿阁未上朝,式士报郦相上翰,百官迎入朝房坐下。时天下太平,天气寒冷,帝缓至天明方坐朝,众官说了许久闲话,忠孝王心恐朝廷不赦,遂忘记了请郦相鼎力。及帝临朝,群医朝赞毕,值殿官喝曰:“文武分班,郦相赐坐右边绣墩,百官分立左右。”值殿官再喝:“文武有事后奏,无事卷帘退朝。”只见忠孝王执勿俯伏金阶奏曰:“臣皇甫少华有事启奏,乞恕死罪,方敢启奏。”成宗曰:“赦卿无罪,卿只管奏来。”忠孝王奏曰:“臣于四年前随父在云南,奉父令同刘奎璧到孟士元家射箭求婚,刘奎璧只中二箭,臣侥幸得中三箭不虚,即日行聘。不料刘奎璧包藏祸心,四月初土请臣游江,夜宿刘园小春庭,是夜刘奎璧往外祖母奔丧,嘱附其仆江进喜烧臣。恰幸其妹刘燕玉同乳母江三嫂前来订亲,放臣从后门逃走,前捷报已奏明,毋容再读。但刘燕玉乃臣救命恩人,今因对捷正法在即,伊女燕玉进京求赦。”   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二回 郦丞相怪帝衔情 刘旧戚受恩免死   却说忠孝王细说顾太郡因次女刘燕玉年已长成,意欲配刘燕玉守贞不嫁,同乳娘逃匿尼庵,失脱首饰,被尼姑凌辱忍耐供设尼姑二年,昨日进京,恳臣奏赦伊父母满门性命,斩伊兄刘奎璧谢罪等情,现有皇姨亲笔书信,乞陛下念及先后并皇姨情面,只把刘奎璧正法,恩赦刘捷全家性命,成就一段良缘,感戴不尽。乞陛下龙目亲视。就在怀中取书,手呈上。帝着内监取书前来,赐忠孝王平身。内监呈书,帝见字迹秀美,言语哀切,心思刘门女胜于男,先皇后贤德,此女亦贤孝。乃曰:“王法无亲,刘捷罪大难赦,毋容再奏。”忠王便再奏:“非臣滨奏,冒犯天颜,臣昔年若非皇姨放脱,已死多年,焉有今日?若杀其父母全家,明从仇为患,则刘乃刘燕玉之父?杀之怎肯与臣完亲,老母无人料理中馈。乞陛下格外开恩,仰见洪仁被及草木。”武宪王亦跪奏曰:“臣夫妻年半百,子居王爵,未有妻室,日后宗袍何赖?伏乞施恩,先皇后之面开赦。”成宗不悦曰:“你父子好不晓事,惟要媳室,把朕国法当作人事,朕难以衔情。”武宪王叩头再奏曰:“不敢欺君,但念刘捷通番,实证知臣儿子改名,连胜番兵,父子回朝报怨,实欲借番师杀臣,以绝后患,非真心卖国﹔陛下念先皇后孝心,全其残生,臣等深沫圣恩,有如渊海。”帝闻言,心魄隐,即降旨曰:“今念尔父子前,将全案人犯宽限一月处轿,着仍禁天牢。”武宪王父子谢恩,帝特书藏在袖内。邢部草赦书,重用内侍带出法场。帝驾退回宫,郦相返入内阁批案。   成宗回宫,皇甫皇后接入宫中坐下,皇后朝拜,赐坐旁边。成宗笑对皇后曰:“好笑尔的兄弟,贪得无厌。”皇后疑惑,问何故。帝即细说早晨事请,皇后惊异。帝曰:“不意刘氏有此贞节,且又书信通彻。”就取出刘氏书信与皇后观看。皇后看毕,俯伏奏曰:“陛下若杀对侯,刘氏何愿与舍弟成亲﹔且舍弟重义,定不别娶,可伶臣卖父母无人伏侍,宗支乏人承接。还望开天地之恩,开赦刘氏满门,只将刘奎璧正法。”帝令平身,便说曰:“奈无此例,若降赦,群臣必定奏阻,那时反失了圣威。”皇后曰:“陛下若斩对捷满门,世人定说臣妾迷惑圣恩,刘捷焉得不死?臣妾难脱恶言。翼乞格外恩降赦,先皇后在九泉亦感圣恩无穷!”帝因其苦求,只得说曰:“今念卿贤德,只得法外开赦。”皇后谢恩。帝曰:“朕储登殿开赦,大臣定要图凿,不若就此降赦为便。”即着内监草诏,只将奎璧侯斩,彭描泽侯绞,刘捷满门免死,限半月后伊女与忠孝王完亲,同发付拎甫充军。内监草沼完毕带出,依例付诏稿送到甫阉登记号簿,然后带往内阁。大臣见稿大惊曰:“朝廷国法,如此颠倒,刘捷乃叛逆首狸,开赦不死。刘奎璧彭如泽乃是从犯,怎么反加诛戮?不合律例。”齐向郦相梁相曰:“二位太师乃钧衡大臣,如何主意?”郦寻思:“我若同谅,此诏难行,后人定说我假公济私,绝妒刘氏夺婚。”遂劝曰:“成事不说,送事不谋,今皇后、忠孝王连父母受苦亦愿做情,我等何必做恶人?”孟士元曰:“郦老太师实宽洪大量,成人之美。但此等律法,恐后人议论执事衔情。”即令部官存案,内侍带诏往天牢开敖,不表。   且说是早刑部监斩官夫明带武士到天牢,牢官接谕,检出刘捷刘奎璧、顾氏、吴淑娘母子及杜含香母子至亲七人,并山东巡抚彭如泽等,推出天牢。武士绑缚,押上斩轿,掌号呼喝,解到法场,席坐地下、候行刑旨到开斩。崔攀凤因是处斩,自己不便前来,令家人押七具棺木,放在一边,又备酒席活祭。彭如泽亦是家人备棺木并酒席。许多军民前来观看。将到巳时,只见内监骑马而来,军民齐声曰:“行刑旨到。”刘捷满门大惊,魂不附体。内监下马喝曰:“皇爷宽限旨到,快来迎接。”众官跪接。读诏毕,方知诏称武宪主父子恳限一个月处斩。众官皆谢恩,内监回朝缴旨。这刘捷疑惑,皇甫王爷怎肯保奏?刑部着仍禁天牢,方回朝复旨。崔家家人押棺回去,崔攀风闻宽限大悦,急赶入天牢,恭喜岳父母等蒙天子宽限。刘捷叹曰:“有甚么恭喜,只不过多了一个月耽搁,不如早决为妙。”崔攀风曰:“今既宽限,少不得自有相好大臣奏赦。”刘捷曰:“我罪若能赦,早有大臣保奏,何待今日,但方才诏称武宪五保奏,亭山乃我仇人,怎肯为我保奏?大为可疑。”崔攀风曰:“待我去刑部打探委曲。”即退回寓。   且说江进喜回寓,回复宽限并包管开赦等情,刘燕玉大喜曰:“感谢老王父子大恩。”唤江进喜曰:“尔速饱餐,去唤一轮车,待我进牢探望。”即取些碎银,交江进喜唤店家唤车。进喜饭毕,各物齐备,刘燕玉秤了三十两银子包着,带付牢中父母应用,留梵如看守房子,自己上车,江进喜跟随。来到刑部狱前,江进喜向牢手说明来历﹔牢子禀明狱官。狱官见天子宽限,心知大臣定然保奏,况有牢官嘱托、即开宇门放进。牢子引入牢房,只见满门正在闲谈,刘燕玉跨进牢门﹔叫曰:“爹爹、母亲,孩儿不孝来迟,望乞双亲大人赦罪。”刘捷不悦曰:“尔作人家媳妇,丈夫求功名进京,尔又到此,不怕婆婆见怪。”顾太郡大怒曰:“我只道尔死了倒干净,原来未死,尚有何颜来见父母?好个深闺女子,逃走二年,问你羞也不羞?”刘捷又问曰:“女儿到此亦是孝心,只是少年女不该远行,似此千里迢迢﹔况兼山遥水远,如何一人到此?如何又到天牢,出乖露五?夫人何出此言。”太郡怒气冲冲曰:“尔道崔攀凤之妻乃是女么?今对尔实说,乃是福建延平府梅姑娘之女代嫁。”即将崔家行聘后,燕玉同江三嫂逃走,值梅姑娘母女前来,方将甥女代嫁等事说明。燕玉曰:“事到其间,待女儿说明,请母亲息怒。”刘捷曰:“且容女儿说来,刘燕玉方把生母托梦订亲,万缘庵受苦,及进京求请老王奏赦助银之情言明,女儿实为守节,并非失节。”刘捷对太郡笑曰:“隆不得亭山保奏,原来女儿情面所致。”太郡亦喜曰:“我想知尔有如此委曲。”于是,燕玉先拜刘捷夫妻,然后与刘奎璧相见行礼,随后与吴淑娘、杜含香相见。刘燕玉把银送上曰:“此银乃是忠孝王所赠,女儿先取三十两与双亲应用,若用完再取来。”刘捷笑曰:“难得女儿孝心,但我有相好官员送银,使用充足,此银尔可收去。只是难得亭山父子大量,不念旧恶,肯收留女儿,又竭力救我,真是厚情﹔我竟存心害他﹔看来我正是杀牙。”刘燕玉再把老王吩咐江进喜包教赦却满门说明:“谅必开赦。”遂把与忠孝王书榜呈上,众人看毕。   正言间,拾好崔攀凤进来,刘燕玉想起前事,不觉羞愧满面,上前作一万福曰:“非是妹子无情,实乃先母托梦,先同江三嫂已与忠孝王订亲,不敢负盟失节,不得已逃奔尼庵。多蒙表兄不念前嫌,父母反受照顾,此恩必定报答。”崔攀风方才省悟曰:“我方才到刑部打探,说是念武宪王父子并皇姨求情,我心疑惑,谁知表妹有婚姻之约。若非表妹有此明眼识人,朝廷怎肯宽限?”刘捷曰:“一向只道真女婿,怎知是移花接木。难得尔少年如此厚道,日后定有好处。”崔攀凤曰:“亲戚之道,理当如此,怎当岳父介哲。”刘捷又问顾氏曰:“你前来寄书并近来进牢,因何并无说起女儿代嫁之事?直到今日方明细底,深负崔贤婿厚情。”顾氏曰:“只因你平日做官,虽不贪财害命,但遇尔的门生与官员闹事,尔务要尽力庀护,占人便宜。凡仇人多者,必多怨恨,我若实说女逃,却被仇人耻笑,辱没家声,故不言为妙。”刘捷闻言点头曰:“论我从前,凡事好胜,纵放门生为非,今追悔无及,故上天有此报应。”言末毕,只见牢官来报曰:“国丈恭喜,万岁赦诏到,请即接诏。”刘捷忙出天牢,香案已备,内侍曰:“快接诏审。”刘捷忙跪下。开诏读出,方知皇后保奏,赦刘捷满门男女,限半个月内将刘捷之女燕玉与忠孝王完亲,发配岭南充军,只将刘奎璧候斩,彭如泽候绞。刘捷悲喜交集谢恩,内侍囤官缴旨,牢官上前庆贺。刘捷入内说明诏内言语,深感皇后大恩。顾太郡曰:“难得皇甫满门宽宏大量,皇后这等仁慈,理当受享富贵。我等量窄猖狂,理当狼狈,只是难为了次子。”刘奎璧曰:“今幸皇后施恩,双亲赦看,孩儿乃是祸首罪魁,死于九泉亦得含笑。”众人俱赞皇后宽恩。狱官上前催促曰:“国丈遇赦,即当出狱。”刘捷曰:“今欲到何处安歇?”崔攀风曰:“小婿寓所宽大,房屋有余,岳父可到那边住,日食却又利便,暂时亦可不还,将来再处。”刘燕玉寻思,我到崔攀风家居住,惹人嫌疑。忽听得外边人声丛杂而进。   欲知是谁,请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三回 念妻节少华缓婚 悔前过刘捷赦罪   却说刘捷遇赦,欲到崔攀风寓处暂居,刘燕玉心避嫌疑,忽闻外边走进儿人叫曰:“国丈何在?”刘捷闻声疑惑,只见来了六个青衣大帽家人,跪下曰:“小人乃是本府阮爷的家人,奉令押轿来请老爷们到衙中暂住。”原来顺天府阮龙光乃是刘捷的表弟,二甲进士出身。刘捷喜曰:“尔且稍待。”随即迸内对众人说明,可往府衙安身。刘燕玉暗喜。刘捷催促众人起身,只见杜含香抱着刘旋对刘燕玉曰:“我在此伏侍令兄,侯正法之日,我随到法场触死,阴魂亦可同伴。刘旋小子望姑娘抚养成人,妾在九泉感激不尽。”刘奎璧对杜含香曰:“我犯下弥天大罪,理应抄没,全蒙圣恩浩荡,只斩一人。尔如自尽,深负圣恩﹔况尔为我传嗣,五望尔保借性命,抚育旋儿长成,接吾香烟为是。”杜含香曰:“妾本欲同死,蒙爵主嘱托,妾当偷生照顾孩儿﹔但牢中无人,妾愿在此伏侍爵主,完此心愿。”刘捷曰:“此亦媳妇深情,吾们不必相强。”满门辞别而去,刘捷又向牢官称谢出牢。   家人早已备齐轿子,各人乘轿前去﹔江三嫂坐了小轿,江进喜跟轿,不一时来到顺天府,从中门直进后堂。阮龙光同辛氏迎接入内,淋浴更衣,两下相见。坐下茶毕,阮龙光间知江进喜母子委曲﹔俱称盛德。不多时,席间齐同饮。席间问及刘燕玉以前之事,刘燕玉就把万缘庵如何过日,梦如如何周全,后来焚如一同迸京等情说明。阮龙光笑曰:“难得贤侄女如此贞节,怪不得忠孝王父子尽情。”阮龙光又笑曰:“党如如此守道,我有一好机会报他。现城中有一座登善鹿,鹿内住持尼已死,来日本府存案,就令笼如往登善鹿充当住持,香火极盛,又有租田,颇有利益。”江进喜母子向前叩谢府尊提拨之恩。刘小姐令进喜把客脂内行李搬进府衙,又取了十两银子,交江进喜曰:“此银付你母姨应用。”次日焚如即进登善庵作住持,不表。   且说郦相在阁,令人抄出恩赦完婚的诏稿,至巳斜西回府,令家人:“取我的名帖,把赦书送与武宪王,说是我通知的,好备娶亲。”家人领命而去。郦相来到楼上,素华迎接坐下,间曰:“小姐因何有不悦之意?”郦相笑曰:“有一件不堪之事,姐姐尔莫怪,方敢说明。”素华曰:“有事即管说来。”郦相就把忠孝王父子并皇后为刘捷求赦,六部官大忿,自己好意劝住,圣驾前办不谦阻,又令人送赦书与他报喜等情,细细言明。素华闻言,柳叶眉实时双竖,杏眼圆睁,怒曰:“忠孝王大为不该!刘氏救他,乃为自己姻事,有甚恩首,如何赦得他家满门?况伊父番邦囚禁三年,伊母流落绿林二载,竟把父母仇怨置之度外。小姐尔是首相﹔亦不对你说一句,如此目无师长。且小姐昔年逃难,若非才学盖世,十五岁幼女岂不死于他乡外里?就是我投水之时,倘无恩母相救,早已葬身鱼腹。他今全不念你惨死之苦,办不记刘氏是仇人之妹,竟为了刘氏一人竭力奏赦,深负尔我情义。只是六部要谅,小姐何故阻挡?”郦相曰:“我若同谅,后人必说吾妒忌刘氏婚姻。”素华曰:“难得小姐宽宏,且喜小姐尚未露形﹔但忠孝王如此薄情,且待十年后改装,只是教他贪近反远了。”郦相曰:“不须十年方始改装,且再作三年大锺,以报朝廷之恩,即可改装。”素华笑曰:“正当如此,使他后来悔改。”郦相曰:“你嫁吾是戏耍之言,然荣显亦盖天下,算来胜他无权王爵多矣。我差人送敖书穗。亦是使他日后说吾宽宏耳。”且说送赦带稿家人来至王府,对门官说明详细,女婢传入后堂。王府夫妻父子正在闲谈,忽女婢呈上郦相抄来的谓檄﹔老王夫妻看过悦曰:“原来是女儿内宫求情,今郦相亦来通知。”即将回帖交来人带画,多多拜上棘太师厚意。家将领令,打发下书人回去。忠孝王间曰:“不知郦恩师节内什么育语?”老王把书付与忠孝王看过。忠孝王吃了一惊,即曰:“此事不好。孩儿奏朝廷定要守孟氏三年节义,方才娶妾。今当表奏,须缓三年完亲,方不欺君,亦不负孟氏贞节。”尹太郡大怒曰:“我常念无有媳妇。今幸皇后求情,圣上赐婚,乃天之幸,逆子要再缓三年完亲。况刘捷满门要往岭甫,只剩媳妇单身,教他住于何必?逆子如此怃逆不孝,真是可恨!”武宪王亦怒曰:“媳妇何愁无处□身,他在尼庵住过,今仍住在尼庵何妨。”太郡愈怒曰:“逆子目无君亲,使我们无有媳妇害羞。不如回乡,任尔表奏缓婚。”言讫,回顾众婢仆曰:“快快收拾行囊回乡!”众婢仆暗笑忠孝王不知趣,不要娶妻,致使父母发怒。当下老王夫妻怒气冲冲,退入内去。忠孝王无情无绪,回弯风宫,对孟小姐画图前作揖曰:“为小姐守节,致使双亲发怒,小姐可知我辛苦么?”忽又转念:我今宁可得罪父母,决不辜负孟氏,只得修下缓婚表,来早密奏朝廷,自然准奏,那时双亲,虽然发恼,亦是无计可施。主意已定,至初更后,就闭上宫门,灯下具了缓婚表方安寝。   且说老王对妻曰:“畜生作事认真,今日责骂不敢作答,倘来早私自上表,朝廷喜其有节,准其缓婚,那时旨下,虽任我们责骂,亦无可奈何。”太郡曰:“此言有理,须要提防他上表。”老王曰:“我有办法。”即唤过二婢,曰:“尔可去对把门的说,来日少王要出门,须传云板,倘敢有违,重责四十大板。”女婢出去﹔吩咐门官,回复老王。老王吩附二婢曰:“你二人今夜不可安寝,可坐在屏门内提防,倘听得外边云板吶,不须先来通报,速开屏门,称是我夫妻要传少王爷谕话,立迫少王爷入房﹔他若不呀,尔可入内来报,我们阻挡。”女婢领命,就往屏门静坐,言谈伺候。   且说忠孝王至四更后,即便起牀,亦不梳洗,忙取冠服穿戴,即令备轿进朝,令门官不许传云板。家童传出此话,把门官暗想,老王爷要传云板,少王爷不传云板,岂不进退两难?忙进内来,求老仆吕忠作主。吕忠曰:“你们可速传云板,我即出来抵当少王爷便了。”把门官称谢。   且说忠孝王吃些点心,家童闽报,轿即进来。忠孝王袖表走到外门,候轿到来,忽听云板连响。忠孝王发怒,忙唤传云板的前来,一面着家将带棍伺候。只见屏门开处,二婢向前曰:“老千岁请少千岁进房谕话。”忠孝王曰:“我即当去。”只见老仆吕忠上前叩头曰:“就是小人传云板的,未知如何发落?”忠孝王曰:“你非把门的,故意违令,来敲云板,如此无礼!”吕忠曰:“老奴因昨晚把门官相请,多饮几杯酒,就在那边眠。因思上万一出入,怎敢不传云板?实是小人该死。”忠孝王骂曰:“你匹夫,故意逆令,暂且寄这四十棍,下次敢再如此无礼,打死!”吕忠即叩头出去。   女婢掌灯引路,来到房门前。情知父母发怒,轻轻推门进,灯火尚明,垂手立在牀前,不敢作声。只呀老王长叹一声,忠孝王自思自居王爵,今竟件逆亲意,不孝实甚。不觉失神立定了一会,老王披衣下牀,怒目把忠孝王一看,恨恨而起。太郡在牀帐内见儿子如此失神,心中有些不忍,便披衣起坐在牀沿,安慰儿子曰:“难得尔姊求情,方得赐婚,你却缓婚三年,教我想不发怒!今可从速完婚,方为孝道。”忠孝王只得应允。   女婢送进人参汤来,太郡付与忠孝王曰:“吾儿早起,可吃此茶养神。”忠孝王曰:“母亲年高,正当调养,弦儿要吃再烹不迟。”说罢退出,梳洗毕,将表留下,即便回到弯凤宫,自思君父之命难违,我当完娶入门,那时对刘氏说,若孟氏早晚相会,即便一同完亲步孟氏倘若不能相会,须缓三年方才同牀共枕﹔今且分房独宿,以守孟氏三年节义,谅刘氏办必知礼。既听从父母,即无异言,岂不公私两尽?主意已定,就知父母曰:“双亲严命,儿怎敢不从,但孟氏逃出,生死未卜。苏氏投水已死,末得褒封,于心何忍!意欲烦母亲进宫,恳奏请天子,追赠二女封号,方得心安,然后与刘氏完亲。末知二大人意下如何?”老王夫妻大喜曰:“此乃正理,有何不可?”太郡曰:“今日已迟,不得进宫,来早为娘入求女儿奏请朝廷,自当准奏。”忽见女婢报曰:“刘捷来报,声言定要面见二位请罪谢恩。”老王问曰:“怎样前来?”女婢曰:“门官说是坐小轿,只有一个家人跟随,自己满身素服﹔有如罪人一般。”老王急令女婢速取王服,父子穿戴停当,吩咐少王曰:“你们少年人须要大量,尽礼迎接,不可怠慢。”父子同出后殿,忠孝王奔出大门外,老王吩咐大开中门请进。来到大门,忠孝王上前一步跪下,曰:“小婿不知岳父大人来临,有失迎接,望乞赐罪。”刘捷忙跪下来,向前双手扶起,曰:“老夫罪恶,摧发难数。老王如此厚礼,使罪朽惶恐无地。”忠孝王曰:“岳父尊重,家父特请从中门进内相会。”刘捷曰:“罪朽何人,焉敢放肆擅走中门。”言讫,即从东角门而进。武宪王慌忙降阶迎接,满面堆笑曰:“小弟不知老亲翁降临,有失迎接,获罪不小。老亲翁如此过谦,大为不该。”刘捷趋前谢罪曰:“犯官罪重山岳,老千岁满门厚德深似渊海﹔复蒙贤乔样如此隆礼,益深犯官罪逆。”老王向前一同跪下曰:“老亲翁如此,岂不折杀小弟。”二人对拜,刘捷心中局促不安。老王恭请从中央上座,刘捷欲从偏阶,老王执手扶之上殿,尊其上坐。刘捷苦辞不得,即分宾主坐下。老王谢罪曰:“儿辈年少无知,进表得罪老亲翁,及弟得知,不及阻挡,大为不该。再缓几日,必当力奏,使老亲翁免往岭南。”刘捷曰:“犯官罪大,灭族犹轻,今只遣戍,足感贤父子捐弃前仇,并蒙收留小女,询是禾高地厚之恩。”老王曰:“如今钦限期迫,待弟择吉通知,便好行聘迎娶。”刘捷大惊曰:“非是犯官无力赔贴嫁妆,实是贵贱不相当,难以回帖。不须行聘,只是择吉,犯官就将小姐送到府上完亲,已感恩不尽了。”老王曰:“礼无不敬,老亲翁不必过谦,小弟自有区处。”说毕,刘捷辞别,老王父子挽留曰:“待小饮儿杯,回府未迟。”捷称谢曰:“后日领樟。”老王吩咐将轿打进殿前﹔便请刘捷上轿。刘捷苦辞,老王父子强扯上轿,令人扶抬从中门出去,父子送行。送毕,回进后宫,对太郡说明备细,即对忠孝王曰:“觅困难之际,须妥留他体面,不可冷语相加。今我隆礼相待,他自觉有傀,并见我宽宏大度。今当烦卫华亭为媒,求取庚好择吉期。”   且说刘捷回衙,与阮龙光等说起方才式宪王父子厚礼,自悔当初为人强暴,以至今日。阮氏曰:“有大量必有大福,比尔一妹强暴,级子为恶。今当差人送女儿庚帖前去取好日子。”即便备下金字庚贴,差人送往王府,二面发出镶两,合妆黄物俘,伺侯行嫁。   未知刘奎璧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四回 降褒封诏寻节女 庆新婚夫拜娇妻   却说刘捷因子刘奎光文武全方,智勇兼备,不胜欢喜﹔而刘捷亦素来慷慨,不贪财物﹔成宗秉性仁厚,今既教刘捷充军,后来复官,赤未可定。故刘捷一出天牢,便有许多门生故旧,相好大臣特来探望,奉送财物,手内甚是充足、遂付银两备办妆蓖,不表。   且说武宪王将庚帖烦钦天监择日八次日尹太郡赶紧梳妆,即便上锈,来到后宰门下轿。把门内监翅间曰:“太郡莫非要见娘娘么?”太郡曰:“正是,未知圣上可在官中否?”内监曰:“皇爷坐朝未退,嫂娘恰往昭阳官。”太郡步到官前候旨。内监迸宫奏请皇后曰:“启上娘报,尹太郡瑰在宫门侯旨。”皇后久不见母,一闻此言,心中大悦,就令宣进。内监出来宣召,尹氏手执玉纺进宫,朝拜曰:“臣姜尹氏朝见,愿琅娘千秋。”皇后立起劈来道:“母亲平身赐坐。”宫女献茶。太郡曰:“臣妾久欲进宫,恐大臣疑有私弊,故不敢常筋来。”皇后问曰:“俺家前日力奏开赦刘捷全家,未知贤弟何日与刘氏成亲?”太郡曰:“为着刘氏婚姻,臣妾特进宫来,奏请娘娘转奏圣上皓封孟氏、苏氏,尔弟方敢与刘氏成亲。”皇后问曰:“苏氏何人?要求封皓。”太郡就把苏映雪母女来历并代嫁行刺投水等情说明。皇后赞曰:“难得苏氏不贪富贵,如此节烈,实属罕有。”太郡又把刘燕玉在尼庵三年受苦事情细说了一遍。皇后曰:“此女如此节义,理当封赠。母亲且回,待圣上回宫,女儿即奏,谅无不准之理。”太郡谢恩,辞别回府。皇后深喜三女节烈,惟恐朝廷不准。不一时,内监报:“皇爷回宫了。”皇后出宫接驾入,朝见毕,坐在旁边。帝曰:“今日退朝为时太早,与御妻下棋作耍何如?”皇后曰:“妙极。监取过棋盘及黑白子来,帝后对弈。”原来皇后的棋胜过天﹔当下却皇后大败,输了三盘。帝心大悦,撤去棋盘,问道:“妻下棋,素称高手,今日连输三局,未知何事关心,如此意?”皇后忙跪下曰:“臣妾实有事关心,无意下棋,罪该万死。”帝令平身,问曰:“卿有何事关心,不妨明咱奏来。”皇后奏:“早间老母入宫,恳请转奏陛下,求恩皓封三女,使臣妾之弟甫少华好得完亲。”帝曰:“三女乃是何人?要请封诰。”皇后将孟氏改装逃走,苏氏代嫁投水,刘氏尼庵受苦等情一一奏明。帝问曰:“苏氏何人?”皇后再奏苏氏出身及行刺之事。帝骇异:“孟氏、刘氏虽甘守节,亦是份内之事,独有苏氏最为奇异,特小户大流,不贪富贵,情愿投水,亦是尔皇甫门中大幸。女俱是节烈,理合褒封。”即降旨封孟氏为正室王妇,苏氏为义烈夫人,刘燕玉为节义夫人,着内监备办封谱。帝向皇后曰:“朕前日只道孟氏已死,甚不留意,今知既系潜逃,朕欲颁诏天下,查访孟氏﹔与尔弟完姻,方遂朕心。”皇后曰:“臣妾父弟征番回朝,荣封王爵,天下周知。孟氏若在人世,定早已进京相会。今延日久,杳无音信,谅因难受之苦,以致身死无踪。”帝曰:“不然,吉人自有天相,孟氏灭节,决非夭折之徒,或有事耽摘,或不知备细﹔故无有踪迹。朕若重赐赏格,自有知风出首,抑或自来相会,亦未可知。此女乃朕迫走,若不回来,朕甚不安。”传旨,细将孟丽君逃难始末,以及容貌年纪并跟随荣兰女婢一一开明。不论士庶军民人等,如有收留献出者,赏黄金五百两,彩缎五十匹﹔知风报信者,赏黄金一百两,彩缎十匹,该地方官高升三级。降诏通行天下,无论州府郡县关津渡口,俱要张挂。旨下,内监传出,该部官立即差官捧诏,分发十三省寻访,不表。   且说内侍捧了封浩,连忙上马,来到王府,忠孝王忙排香案,接了封皓,供奉偏殿。次早,备下祭礼,正中鸾凤宫供奉孟氏封皓并图画一幅,左首碧驾宫供奉苏氏封皓,右边金雀宫作刘氏卧房。安顿停当,先去祭奠孟氏,忠孝王行了三跪九叩礼,随后老王夫妻作揖曰:“媳妇贞节可敬,宜受我们一拜,奈长上无拜下之礼,只好打躬。”然后烧化纸钱。又到碧驾宫,令女婢排列祭礼,苏大娘□辞曰:“小户之女,蒙圣恩褒封,已是受恩不起﹔复蒙祭奠阴魂,如何消受。”老王父子曰:“令爱这等节烈,正当百拜。”忠孝王拈香跪下,亦行了三跪九叩礼,随后老王夫妻又上前打躬。大娘泣曰:“吾儿如此厚用,亦可以无憾,愿你早升仙界。”女婢焚化纸钱,各各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