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代宫闱史 - 第 14 页/共 24 页
众人原觉那个美人的话儿说得甚是,如今见炀帝偏护杨梅,谁也不愿再讨没趣,一个个异口同声的赞美杨梅。炀帝方才回嗔作喜。方贞娘早已在苑中安排了筵席,这时便上前相请炀帝入苑饮酒。炀帝心头快乐,饮酒甚是有兴,不觉醉倒在晨光苑。适至醒来,已是傍晚时分,萧皇后和各苑夫人俱已散去,只有方贞娘坐在榻前侍候。炀帝见天色已晚,索性不起榻了。
便将枕立竖起靠在上面,命方夫人取过了床上饮酒用的小杌,放在榻上,由贞娘弄了些酒莱,又吃了一个饱。贞娘收拾好了,炀帝便命她上榻相伴,索手索脚地玩笑了一阵,便又巫山云雨,一度春风。
炀帝因白昼熟睡了好久,晚上便不易入梦,转侧了多时,就是没有成睡,不觉胡思乱想。想起了杨梅、玉李的事儿,便又想到了朝臣里面,李密已是去了,右卫大将军李景却是忠心耿耿的臣下,此外姓李的朝臣不多,都没有可疑的形迹。猛地想起了郕国公李浑,他的儿子洪儿,先皇在日,梦洪水淹城,便将洪儿赐死。如今李浑尚存,他的宗族强盛,不要暗起阴谋,倒须防着。
炀帝猜疑到了李浑。睡过一宵,到了翌晨临朝,暗命幸臣宇文述窥察李浑。也是合当有事,宇文述和李浑原有旧仇,炀帝心疑李浑,来得正巧。便暗嘱郎将裴仁基,劾浑背人私议图谋不轨。炀帝立命收捕李浑,饬问刑官严重审问,始终不得确证,宇文述又命人诱愚李浑妻室,教她急速自首,尚能活命。
浑妻识浅,竟依了述言,由述作表,供称浑久蓄反意,事虽没有实现,心下终未忘怀。李浑妻签名表上,上呈炀帝。这一来,浑便有口难分,死有余辜了。炀帝便下敕杀死了李浑,一般宗族也都受害,浑妻却被宇文述用鸩毒死作为灭口。都人统为李浑呼冤,只是哪个敢替他伸冤呢?偏是方士安伽陀上言,李氏当为天子,劝炀帝尽诛李姓。炀帝虽没有实行,只是对了姓李的臣下不免多加妨范,吓得一般姓李的朝臣,一个个惴惴不安,日夜怀着鬼胎,便有好几个人,都告退了官职,归隐林下,藉保身家性命。炀帝也都照准,不加挽留。正是:天命攸归原有定,强力怎能挽劫回。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八回睹落花怨女伤神读遗诗痴人痛泪
闲立宫庭数落花,蜻蜓飞上玉搔头。庭院寂寂的里面,却有个女子,悄悄站着,愁侵眉峰,容颜消瘦,对着飘零在青苔上的落花,默默的出神了一回,微微的叹道:“春光老去了多时,再要好春光来时,只须隔了八个月的时候。今日地下的落花,一朵朵依旧到了枝头,在春风中得意,人生的岁月,一去是不会来的了。芳年易过,凋了朱颜,再也不会由老返少。花啊花啊,我却不如你多多了。”她说得伤心,秋波中泪儿便似断线的珍珠般,一个个滚了出来,兀是哽咽着道:“花开花谢,得到了多少人的欢喜和悲伤,我也原是花一般的人儿,难道此刻在花好的时候,不得君皇的顾盼,到了花谢的时间,会得君皇的怜惜不成。咳,天颜咫尺,空怀芳念,我要是再这般愁里光阴过下去,眼见是不久的了。只是索性能早些死了,倒也好少受些磨折。”她越说越觉伤心,不禁呜呜咽咽的哭将起来,一阵风儿过去,又飘下了不少落花,残红狼藉,好似血泪斑斑。
她的哭声,早惊动了一个宫女,走到了她的身畔道:“你不要悲伤了,照你这般的早也伤心,晚也流泪,能经得起多少光阴?不去镜儿里面瞧瞧,面庞儿消瘦了多少,就是这般的闷损,目前你虽是得不到圣上顾眷,像你又绝色美貌,难道会到老湮没不成?早晚些儿终能仰承雨露的。我早巳对你说过的了,那个狗头面前你不妨给他些好处,他只知珍珠金宝,哪知柳媚花娇,有了好处给他好处,他便能替你设法了。”她听了宫女的话儿,恨恨地道:“别的姊妹都肯给他好处,哼!他要我的好处,再也不要梦想,我宁可终身不见圣上一面的。”宫女道:“替你说说呢,你终是这般任性,你快不要悲伤了。老实地说,这样下去,你虽是死了,依旧默默无闻的,圣上再也不会知道,只当死了一个寻常人,可不要冤人?”她冷笑道:“我要是死了,那个狗头他休想安稳。”宫女忙道:“好了好了,不要尽自死呀活呀的乱说,和我里面去休息一回吧。”也不待她答话,宫女便拽了她的衣袖,走入了里面。
小子写到这里,要是再不将伤春的女子表出,阅者不免要纳闷。原来这个女子,也是长安人氏,姓侯,单名一个块字,生得容貌出众,又是才学过人。在十五岁的一年,便被许廷辅挑选入宫。廷辅贪财性成,向她索贿不得,便将她的花名不报上去,擅自将她派在冷落的去所,任些小事。一连三年,冷落深宫,受尽了多少凄凉岁月。廷辅也好几次命人劝她,用些费儿。她痛恨廷辅的不法,终是不愿。廷辅见她拗强,再也不愿将她献到炀帝面前。她便花月伤神,消瘦了不少芳颜。这天她见了落花,不禁感动了身世,自伤薄命,给那个宫女拽到了里面,方才止了悲声,兀是还唏嘘不止。
宫女又对她道:“听说圣上为了西苑里面的美人太少,命那个狗头再挑美丽的姊妹们进去,听候圣上亲选,像你这般的我见犹怜,圣上哪得不会合意。依我看来,你还是破费些儿的好,不要耽误了青春,过这寂寞凄凉的岁月。像我没法,自己知道,姿色平庸,博不到什么夫人美人的恩赐,你却埋没了可惜的。早些依了我的话儿,打点打点。”她摇了摇头道:“你终是这么说,叫人听了生气,我是主意牢定的了,宁可兀的。”宫女见他这般倔强,知是劝她不转的了,便也不愿再提。
过了几天,侯玦听宫中人传说,廷辅已是送了三百二十名彩女到那西苑,炀帝只因平庸的多,绝色的少,只选用了十二名。侯玦听在耳中,越觉伤神,整整的哭了一天。到了晚上,便含泪将所做的诗儿盛入了一只锦囊里面,将锦囊挂在身上,便装饰了,一番,将衣衫更换了,即在床栏上面,用带儿扣成环子,竟自缢身死。可怜一个千姣百媚的美人,只落得怀恨惨死。待到发觉,有人报知了炀帝,将锦囊也呈了上去。炀帝听说自尽了一个宫女已觉奇异,便将锦囊中的诗儿抽出取视,书法甚是秀丽,便轻诵《自感》诗云:庭绝玉辇绝,芳草渐成窠。
隐隐闻箫鼓,君恩何处多?
第二首云:欲泣不成泪,悲来强自歌。
庭花方烂漫,无计奈春何!
第三首云:春阴正无际,独步意如何?
不及闲花草,翻承雨露多。
炀帝读了这三首诗儿,不觉暗自吃惊。按她诗意,明明怨及朕躬,她诗才既是这般清丽,人品谅也不恶,怎的没有选入西苑?难道她生得丑陋不成。再阅第二纸,乃是《看梅》诗两首。诗云:砌雪无消日,卷帘时自颦。
庭梅对我有怜意,先露枝头一点春。
第二首云:香清寒艳好,谁惜是天真。
玉梅谢后和阳至,散与群芳自在春。
炀帝叹息了一回,再阅第三纸,却是《妆成》一首;《自伤》一首,便依次看下。《妆成》诗一首云:妆成多自惜,梦好却成悲。
不及杨花意,春来到处飞。
《自伤》诗一首云:初入承明殿,深深报未央,长门七八载,无复见君皇。
春寒侵入骨,独卧愁空房,飒履步庭下,幽怀空感荒。
平日深爱惜,自待不寻常,色美反成弃,命薄无可量。
君恩实疏远,妾意待徬徨,家岂无骨肉,偏亲老北堂。
此方无双翼,何计出高墙?
性命诚所重,弃割良可伤。
悬帛朱梁上,从此归冥乡。
炀帝阅毕,不禁泫然泪下道:“般绝色美人,朕躬冷落了她,她怎不要自伤薄命?春花秋月,累她好生寂寞,这都是朕害了她了!”手中正取第四纸,却是《遣意》一首云:秘洞扃仙卉,幽窗锁玉人。
毛君真可戮,不肯写昭君。
炀帝阅毕了这一首,方始憬然而悟,不觉转悲为怒,连呼:“狗才误事,还不与朕拿来!”左右慌忙问道:“圣上要拿何人?”炀帝道:“是许廷辅!”左右去了,炀帝又问内侍道:“侯女的尸身现在何处?”内侍道:“在显仁宫后园她的卧室里面。”炀帝既命驾往。内侍引入了侯女寝室,炀帝也毫不顾忌,竟趋至侯女尸畔瞧视,只见她颦眉张目,面含愁容,虽已死去了多时,面腮上的红晕还是没有退去,艳色恍似一朵带露娇花。炀帝顿足长叹道:“死后尚有这般风韵,生前更是不消说了。”不觉抚尸哽咽道:“美人莫怪朕躬无情,原是廷辅狗才误了美人,朕本爱才好色,哪知宫闱里面有了美人这般才貌,还不能邀朕眷顾,卿真命薄,朕也缘悭!”
炀帝越说越伤心,不禁放声大恸,内侍上前相劝,就是不肯收声,待到左右的待卫入报道:“许廷辅已拿到,在宫殿候旨。”炀帝方始止泪收声,走出了侯女寝室,来到殿上见了廷辅,好不愤怒,便厉声喝问道:“朕命你挑选美人,似侯女这般才貌双全,何故不将她献上,反命她僻处花园,其中定有隐情,还不从实供来!”廷辅叩头狡赖道:“奴婢还不知侯女是怎样的一个人,谅是侯女未将花名报知奴婢,故而漏去,并没有什么隐情。”炀帝见他不肯供出,用威恫吓,用软哄诱,廷辅只是一味狡猾。哪知这个消息传了出去,凡是受过廷辅威胁索贿的夫人们齐集了来见炀帝,一一奏了出来。
炀帝听了,越发大怒。廷辅却哑口无言,面如土色,连连叩首。炀帝也不再问,便命内侍卫将廷辅推出了宫门,将他处死。一面命人将侯女用了夫人服饰,好好盛敛。炀帝又自制了祭文,命内侍备好了香楮,亲至侯女柩前,上酒三尊,焚香化楮,炀帝便展开了自制的祭文朗声诵道:呜呼妃子,痛哉苍天!天生妃子,貌丽色妍。奈何无缘,不享以年。十五入宫,十八归泉。长门掩采,冷月寒烟。既不遇朕,谁为妃怜。呜呼痛哉,一旦自捐,览诗追悼,已无及焉。
岂无雨露,痛不妃沾。虽妃之命,实朕之愆。悲抚残生,犹似花鲜。不如色笑,何如嫣然。泪下几行,心丧如煎。纵有美酒,食不下咽。非无丝竹,耳若充填。妃不遇朕,长夜孤眠;朕不遇妃,遗恨九原。朕伤死后,妃苦生前。死生虽隔,情则不迁。
千秋万岁,愿化双鸳。念妃香洁,酬妃兰荃。妃其有灵,来享兹筵!
炀帝一边读,一边下泪。读到“朕伤死后,妃苦生前”两语。哽咽不能成声,适到读毕,那祭文上面早已被泪痕湿透,炀帝就是泪流不止。这时萧皇后和十六苑夫人,深恐炀帝过哀,便一同赶来,解慰炀帝。炀帝方才收泪,命照夫人礼厚葬。侯女生前虽是不能受用,死后倒也备极荣华,又得清清白白的魂归地府,她的结果倒比了其余夫人的收成,来得美满。她死得可惨,还是值得。
闲话休多,书归正传。且说炀帝虽经萧皇后和十六苑夫人劝慰了一番,他原是自负至情的人。侯夫人入宫多年,这般的才貌双全,他却不能和她相会一次,怎不要叫他自恨自悔。更似发了痴一般,赖在侯夫人寝室里面,就是不肯出去。萧皇后便道:“侯夫人既是死了,想她也是无益,圣上留在这里,更是容易伤怀,不如回到西苑散散愁闷。”
秦夫人接口道:“天下甚大,只须留意采选,绝色正多,难道便无第二个侯夫人?”黄雅云说道:“侯夫人未受雨露,圣上才这般痛惜,要是换了贱妾们,恐怕圣上反不会这样悲伤了。”王夫人道:“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天下原无不散的筵席,何必徒自伤愁,还是放开怀抱及时行乐。”
袁宝儿也道:“圣上原以多情自许,如今为了一个侯夫人,这般愁愁闷闷,要是因愁成疾,累得妾等不安,难道圣上倒忍得,那便不像个多情人了。死的已是死了,生的还是不少,供圣上开怀好了。”
宝儿一番说话,不但众夫人齐声失笑,连得那个伤神的炀帝也不禁破颜一笑,竟身不由主,随了萧皇后等一行人,离开了侯夫人寝室,如醉如疾地到了西苑。视那般夫人美人,觉得没一个及得上侯夫人,就是怏怏不快,游玩无心。芳草尽成无意绿,夕阳都作可怜红。炀帝当时却有这副神情。萧皇后目睹炀帝这般凄切,便思豆他欢乐的法儿,也知道他不弄一个绝色的新美人来,他再也不会心欢。正是:痴情原是假痴情,换得新人忘旧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九回千人选秀突出奇才百般肆谑方现艳质
话说萧皇后见炀帝悒悒不欢,便思逗他快乐的法儿,当下便和十六苑的夫人,暗行商议,秦夫人道:“圣上的所爱,只是美色。娘娘何不再行召集了六宫中的宫娥彩女,仔细地选择,也许还有似侯夫人一般的宫女,埋没在里面。”众人听了都点头称善。萧皇后即在那天晚上,对炀帝说了。炀帝道:“倾城难得,绝色罕逢,六宫里面怎还有侯夫人般可爱。”萧皇后见炀帝念念不忘侯夫人,也不和他多说,各自安息。到了翌晨,萧皇后又传谕六宫佳丽,到大殿听选。炀帝却没有心情瞧选,竟一溜烟地到了西苑。萧皇后任他自去,她却去召了十六苑的夫人,同去显仁宫,助她选拣。待到六宫中的宫娥彩女,一齐到了大殿,足有一千多人,把一所大殿险些挤破。萧皇后即和十六苑的夫人,分批拣选。哪知拣了好久,莫说绝世佳人,便是艳丽的人儿,也没有一个。都是姿色平庸,瞧不上眼的。
萧皇后不禁笑对王夫人道:“圣上昨宵道的‘绝色难逢’的话儿,原是不错。如今瞧了三四百个人,竟是瞧不上眼的,怎生是好?”王夫人道:“娘娘且慢着急,人还多着呢,也许有佳人在内。”萧皇后点了点头,又耐心选阅。不多时,已是三成里面,去了两成。只剩三四百人了,依旧没有选得一个。
萧皇后好不心焦,各夫人也是着急。再细心留意的拣了一回,三四百人里面,又已去了一半。这时大殿上,已是稀稀朗朗,不比先时拥挤不堪了。
忽的,黄雅云一声欢呼道:“有一个了。”萧皇后与各夫人,急问她在哪里。雅云的手指儿,向殿外一指,众人的视线,随指瞧去,便见一个美人儿,却缩身殿外的廊柱跟首。身穿一袭银红衫儿,束着一条浅青裙子,玄鞋白袜,结束得清清俏俏。
远远地瞧她面目,虽觉不甚清楚,终是掩不了花容月貌。萧皇后暗暗唤了声“侥幸”,急命身后的一个宫女道:“快去宣那个站在殿外的人到来!”宫女奉命而去。未几,便见宫女带了她走到殿上。待至行近看时,萧皇后和各夫人,一个个含笑点头。只见她头上乌云光致,眉边秀色鲜明,秋波媚中带清,花容白里现红,琼瑶端整,樱桃可人,玉肩瘦削,蛮腰细束。虽不是国色无双,却可称宫中独秀。
萧皇后含了笑容问她道:“怎的你躲在殿外,不早些上来听选?”她轻启朱唇道:“先前殿中的姊妹们,一个个恐后争先,贱婢弱小,自知挤不过她们,便退到了殿外,横竖迟早终得听选。何况入选和落选,原是不在前后上分的。”萧皇后不禁点头,笑向各夫人道:“不但貌美,还是有识。”黄雅云笑道:“娘娘还不问她姓名,多少年龄?”萧皇后也笑道:“偏是你最性急。”那个女子不待萧皇后动问,便自陈姓名道:“贱婢袁紫烟便是。”王夫人道:“好一个风雅名儿,生得这么清丽轻盈,真是名副其实了。”萧皇后问紫烟道:“多大年龄了?入宫可有多少时日?”紫烟道:“十七岁了,进宫已有两年。”萧皇后向各夫人微叹一声道:“进宫已是两年了,却还埋没在宫中。要不是今天点选,她还不得出头呢!”萧皇后说毕,又问紫烟道:“你可能歌舞?”紫烟摇了摇头道:“艳舞娇歌,贱婢从未学习。”王夫人笑道:“歌舞原不是人人都能,依贱妾看来,似你这般清秀人物,定是有擅长的才艺?”紫烟微笑道:“贱婢别无他长,虽有微能,却不能娱人耳目的。”
萧皇后不禁讶道:“却是何能?”紫烟道:“贱婢自幼即好探讨天文玄象,能观星望气,识五行的消息,察国家的运数。”
萧皇后和各夫人听了,不觉咋舌,秦夫人肃然道:“这是异人的学术,不是生有宿慧,难于领悟,你的芳年,还未满二十,怎会有这般惊人的学术参通玄机?”
紫烟道:“贱婢在七岁的时候,有一个老尼,到妾家募缘,见了贱婢,道婢眼含异神,可以观天。遂留居婢家,以璇玑玉衡、五纬七经的学术相授。贱婢朝夕仰窥,便得略知一二。”
萧皇后笑对各夫人道:“今日真是不枉得了一个紫烟,既是窈窕,又有异能。圣上得此,不知又要怎样的狂欢。”王夫人笑道:“不要得了一个,便是满意。此刻殿上,尚有一二百个,还没瞧过,也许再有埋没的人才在内,何不快些选来。”一语提醒了萧皇后,便又兴冲冲的选拣起来。待到瞧尽,还是找不出第二个人来。王夫人笑道:“人才真是难得。”雅云道:“一之已甚,其可再乎。”各夫人不禁莞然。
当下萧皇后携了袁紫烟,和各夫人到了西苑。在迎晖苑里面,替紫烟修饰了一番,越显得风流旖旎。萧皇后笑道:“我们又须献宝了,此刻圣上,只是不知躲向哪里去了。”王夫人便命苑中的美人,分头前去打探,不一时便得回报,才知炀帝在方丈神山的通霄殿上。萧皇后笑道:“这又奇了,通霄殿上去作甚。我们不妨悄悄的掩去,探个仔细。”秦夫人笑道:“要是防圣上觉得,不妨从山后上去,穿到通霄殿后殿瞧去。”
黄雅云拍手道:“着、着、着,从后山去的好。”萧皇后遂命侍候游船,少停报道:“凤舸已是停在苑后。”萧皇后便和各夫人,袁紫烟,尚有袁宝儿、妥娘、韩俊峨、杳娘、朱吉儿、薛冶儿六位美人,一共二十四个,分乘了三艘凤舸,向北海方丈神山而去。
这时正当午刻,一轮炎日,照得海面上金蛇万道,汇成奇彩。一阵阵暖风,从海上吹来,竟有些微热。原是五月的天气,本是温燠了。舸上的一行人,都觉得香汗微微。不上半个时辰,三艘凤舸已是到了方丈后山。停舸上了山滩,慢慢地走上山去。
方到半山,那般美人儿,都是走得娇喘阵阵,便在一所凉亭里面休息了一回。重行到了山顶,悄悄地穿入后殿,却是静寂无声。偷向前殿窥视,也是人影儿没有一个,她们好生奇异。萧皇后道:“不要圣上已是走了。”秦夫人道:“便是圣上到了他处去?在这前殿后殿,都有主持的美人,怎的一个也不见了?”王夫人道“定是相伴了圣上,躲向别处去了。”忽的薛冶儿道:“妾却想起来了,前殿的东侧首,不是有一个苑子吗,为主持殿事的美人们宿所,圣上定在那里。”
众人听了冶儿的话,都道不错。便穿入前殿,转到东侧首的小苑子跟首。萧皇后第一个掀了帘儿抢进,余人随后走入,只见四个美人,含笑相迎,却也没有炀帝的踪迹。众人不觉面面相觑,萧皇后问四个美人道:“圣上到哪儿去了?”她们都摇首道:“不知到哪里去了。”萧皇后又问道:“圣上去了可有多少时候?”她们道:“没一回工夫。”萧皇后笑对秦夫人道:“巧也不巧,又是去得不久,我们真是白白的忙了一阵。
此刻又不知圣上到了哪里去,我们还是下山探听。”
众人正待回身退出,妥娘耳灵,忽听出格的一声轻笑,忙道:“娘娘且慢去。”萧皇后道:“妥娘作甚?”妥娘道:“娘娘和夫人们,可听得笑声没有?”秦夫人道:“你又要见鬼了,哪里有什么笑声。”妥娘的俏秋波,在室中打量一下,猛地趋近一口壁橱跟首,双手将橱门开启。突见一人,从橱中跃出,哈哈大笑。不是炀帝,还有哪一个。萧皇后和各夫人等,也是娇笑一阵。
萧皇后问炀帝道:“圣上怎知妾等到来,躲入了壁橱?”
炀帝笑道:“方才朕便在凌云塔上瞧见了三艘船儿,向此山而来。朕已明白,定是卿等前来寻朕。朕便下塔,到了这里,便藏身在橱中,和卿等打趣。”秦夫人笑道:“妾等原是从后山上山,想和圣上打趣的,哪知反给圣上瞧见了。”
这时炀帝还未瞧见袁紫烟,一来人多,又给长身玉立的刘夫人,把她遮住,炀帝越发不易瞧见。萧皇后和各夫人,又都各自会意,只是站定了娇躯,混在一堆。炀帝哪知其中秘密,先自含笑问萧皇后道:“爱卿今日,替朕挑选美人,得到了几个?”萧皇后正色道:“美人哪有得到几个,贱妾和众夫人忙了半天,共得一个美人儿。”炀帝喜问道:“现在何处?”萧皇后道:“此刻又没有来,少停自会和圣上见面的,这位美人的姿色,真是清雅绝俗。”王夫人接口道:“绝世罕逢的俏佳人。”秦夫人笑道:“又是异才出众的一个奇女子。”黄雅云也笑道:“真是风流体态难以形容。”妥娘道:“快不要说了,圣上的魂灵儿,要飞上九霄云了。”袁宝儿笑道:“听了已是魂飞,若叫圣上见了,不知要怎样。”
她们莺声燕语,一个接一个的说时,炀帝掩了双耳道:“朕再也不愿听你们的胡说,哪里选得什么美人,你们原是合了伙儿,给朕躬打趣。要是真个选到了,你们还不献宝般的前来见朕。”她们听了炀帝的话,暗暗各自失笑。炀帝道:“六宫里面除掉埋没死了的一个侯夫人,朕原说是没有的,你们哪里还选得出。朕的不瞧拣选,反到这里闲游,也是为了这个原因。”黄雅云道:“圣上未免轻视了六宫的中人才。”炀帝笑道:“朕哪敢轻视,只是没有绝色美人罢了。”萧夫人道:“有了便怎样?”炀帝笑到:“朕早已说过的了,要是有了美人儿,你们还不前来讨功。”妥娘道:“原是来讨功的。”炀帝道:“美人儿也不见,来讨什么功。”萧皇后笑道:“要是妾等带了美人儿到来,圣上怎样的恩赐?”炀帝道:“果是绝色佳人,朕躬向爱卿叩首称谢可好?”萧皇后笑道:“那是不敢生受的。”各夫人却道:“使得!使得!”炀帝笑道:“若是卿等哄朕,也须受罚。”萧皇后道:“那个自然,听凭圣上处罚”
炀帝道:“朕也不要怎样处罚,只须众卿,一个个伏身地上,学作狗叫,以儆欺君之罪。”她们都道:“依得!依得!”炀帝笑道:“既是依得,美儿在哪里呢??她们便四下分散,指着袁紫烟道:“圣上请看,这个可是美人儿?”炀帝只见众人散处中间,怯生生站了一个俏佳人。真是骨秀神清,不同凡俗。好一个风流天子,竟趋至萧后面前,双膝脆倒道:“朕躬不愿食言,特此拜谢爱卿,选得美人的大功。”萧皇后慌忙将炀帝扶起道:“原是说笑的,圣上怎么真的屈膝了。”正是:君皇双膝原尊贵,为了美人却承尘。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回谈天象如数家珍升赤光惊现王气
话说炀帝见了紫烟,竟向萧皇后下跪,累得众夫人暗暗窃笑。炀帝却满面堆上了笑容向紫烟仔细打量。萧皇后又把紫烟姓名,能识玄象的话儿,都说给炀帝听了。炀帝失惊道:“有此奇才,埋没在宫中,真是可惜!幸得爱卿拣选出来,免了朕多少罪过。”黄雅云道:“这又有什么罪过呢?”炀帝道:“怨死了一个侯夫人,便是朕的罪过。要是今天你们不去拣选,紫烟还是冷落深宫,埋没了她,又是朕的罪过了。”王夫人笑道:“时候快要到未牌了,妾等都没有午膳,圣上得了美人,又该请请妾等了。”炀帝点头道:“朕也有些腹饥,快命她们设宴通霄殿。”不多时候,一同入席。
酒过数巡,炀帝笑顾紫烟道:“朕于各种学术,皆得略窥。
惟有天文一道,却少涉猎,如今得卿,朕当北面称弟子了。”
紫烟道:“贱婢一斑之见,实是不足齿数的。”炀帝道:“敢问下有失德,即能上应天象的话儿,可是过神其说?”紫烟正色道:“凡是五星所行,合散犯守。合,即是两星同一舍位。
散,则为五星有变,其精化为妖星。犯守,即为两星在七寸相近的里面,光芒相及。两星相冒而过,便唤凌历。星月相凌不见者,便为斗食。和了彗孛飞流,日月薄食,晕适肴六,抱珥虹霓,迅雷风妖,怪云变气,这个皆是阴阳的精神。它的本来,原在地下,却上发在天上;人君的政失在这里,上面的变异,便见在这边。竟如影的像形,响的应声。因此明君见了,便思咎谢过,则祸患消除了。故下有失德,上应天象的话儿,并非过神其说。”炀帝见她滔滔说来,颇能详明,不觉大喜道:“朕有时偶召台官,询问气象,他们终是吞吞吐吐,不肯明言。
如今卿能熟知玄象,那是再好没有了。朕当饬人另筑一所观象台,由卿司掌。朕也可时时仰察天文,倒也别有趣味。”萧皇后道:“今天晚上,不妨先在山顶凌云塔上,请袁美人一视气象如何?”炀帝道:“卿言有理。”
他们且饮且谈,待到宴毕,已是斜阳一抹,悬挂树梢。他们便也不再下山,即在山上闲游。待到日上东山,他们一心要瞧紫烟观象,便不时地催促炀帝、紫烟快些上塔。紫烟笑道:“此山已是甚高,不必再到塔上,依贱婢看来,不妨择山顶平广的所在,排下酒筵,谈天说地,纳凉进膳,都甚相宜。”炀帝附掌道:“甚善!甚善!”即命在凌云塔前,平坦所在,设筵入座。
酒过三巡,萧皇后等早已一个个仰起了粉脸,向着天空。
紫烟便分指“五宫”、“三垣”、“二十八宿”。炀帝道:“何谓‘三垣’?”紫烟道:“即是‘紫微’、‘太微’、‘天市’三垣。‘紫微’为天子所处的宫;‘太微’为天子出政令诸侯的所在;‘天市’即是天子主权衡积聚的地方。‘二十八宿’者,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按东方青龙的象,属于五残星。
五残星为正东的星,大而黄,星表有青气,如晕有毛。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按北方玄武的象,属于咸汉星。又名狱汉,为正北的星,外面赤色,中心青色,下面有三彗纵横的便是。”
紫烟且说且指,众人连酒也不饮了,只是眼观天空,耳听说数。紫烟又道:“奎、娄、胃、昂、毕、觜、参七宿,按西方白虎的象,属于司诡星。司诡乃正西的星,大而白,有尾有两角。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宿,按南方朱雀的象,属于六贼星。六贼为正南的星,大而赤,形如彗芒,却有九角,时在动摇。二十八宿环绕天空,分管天下地方。角、亢、氐三宿,属沇州;房、心两宿,属豫州;尾、箕宿,属幽州;斗宿独主江湖;牛、女两宿,属扬州;虚、危两宿,属青州;室、壁,并州;奎、娄、胃,徐州;昂、毕,冀州;觜、参宿,主益州;井、鬼,主雍州;柳、张、翼、轸,荆州。如五星干犯何宿,即知何地有灾。俱以青黄赤白黑五色分辨,荧惑主内乱,太白主用兵。”
炀帝笑问帝星却在哪里,紫烟向北指道:“紫微垣中,一连五星,赤色独大者,即是帝星。”萧皇后瞧了笑道:“怎的帝星有摇动的形状?”紫烟笑道:“帝星摇动,即主天子好游的气象。”炀帝听了诧异道:“朕躬好游,原是小事,怎的上天也会动象?”紫烟道:“天子乃天下的主人,一举一动,全会上应天象。所以历来的贤明主子,不敢稍形放肆,便是上畏天命的缘故。”炀帝笑道:“要是一举一动,却给星象拘束,可就完了,人也不能动得。”紫烟笑道:“哪有不能动的理?
只是非礼勿动好了。”
炀帝又细细地看了一回,问紫烟道:“怎的紫微垣中,气色晦昧不明,应主何兆?”紫烟微笑不答。炀帝再向她询问,紫烟道:“贱婢不敢明言。”炀帝笑道:“上天既有垂象,自有定数。卿不必顾忌,放胆直说好了。”紫烟便道:“紫微晦昧失明,恐国祚不永!”萧皇后和十六苑夫人听了,不禁面上失色,恐炀帝动怒。炀帝却哈哈大笑道:‘兴亡有定,起灭无常,原是不能强求的。”紫烟正色道:“紫微虽是晦味,差喜明堂尚旺,泰皆犹平。圣上若能修德禳灾,天心尚可挽回。”
炀帝随道:“既可挽回,更是不必多虑。况往后有卿时时警省,国祚谅也可久。”紫烟听了,也不便再说,明知气运使然,天心难挽的了。当下又欢饮了一回,已是到了亥刻相近,在月儿下面,虽然五月中旬的时日,在这么高的山上,四周又都是海风海水,夜又深了,众人都觉得一袭轻衫有些凉意。炀帝也含六七分酒意,萧皇后便道:“停筵下山罢?”炀帝点了点头,遂一同到了山滩。
这时歇在后山的三艘凤舸,已移泊在山前。炀帝和萧皇后、袁紫烟同乘了龙船。其余各夫人们,仍分坐了三艘凤舸。炀帝却命龙船驾往迎晖苑。萧皇后道:“圣上到迎晕苑去作甚?”
炀帝醉眼惺忪道:“不回宫了,明天也不上朝,便在迎晖睡了,免得跋涉。”萧皇后笑道:“圣上和王夫人……”炀帝急道:“不!”
便看了紫烟一眼,笑向萧皇后道:“爱卿还要假惺惺作甚,你白天忙了半日,所为谁来,朕哪得不领情呢?”萧皇后噗哧一笑,紫烟却好生没意思。不时到了迎晖苑后面,便即靠船上岸。凤舸中的一般人,也都离舸,同入迎晖苑。王夫人先自笑道:“圣上怎地到贱妾苑中来,还不回宫安息?”炀帝笑道:“朕懒得跋涉,须借夫人一席地,给朕和紫烟一宿可好?”王夫人笑道:“好!好!好!请快些双入洞房,共圆好梦罢。”
众人听了,不禁放声大笑,紫烟却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儿,钻了下去遮羞。秦夫人笑对萧皇后道:“娘娘也不必回宫了,到贱妾苑中,去宿一宵可好?”黄雅云笑道:“娘娘快不要随她去。”萧皇后笑问道:“为了什么原因?”黄雅云道:“她的苑子很冷落,怪怕人的。到苑子里去,又须用小舟过渡,也要二三里路程,娘娘还是到妾的苑子里去罢?”萧皇后尚未作答,秦夫人笑着羞雅云道:“你说了我一大堆歹话,原是要娘娘到你那里去,羞也不羞。”秦夫人又对萧皇后道:“娘娘可不知道呢,妾是她同睡过的了,睡相儿多么劣,动不动,小腿儿搁上了人家的肚子上,不给人好生睡着。娘娘要是和她同睡去,管教受累不浅。”雅云急道:“你不用嚼舌,我也受够你的了。那一晚和你同睡,兀是勾住人,亲吻亲脸,再也不肯安稳的睡。”众人听了她俩的话儿,一个个格格的发笑。萧皇后也笑道:“你们俩不用闹了,妾也不到清修苑,也不到翠华苑。
一对的酸娘子,随了妾显仁宫去罢。待我左拥右抱,享享一箭双雕的艳福。
炀帝听着笑道:“爱卿错了。”萧皇后佯嗔道:“怎的又错了,难道妾和了黄、谢二夫人同睡,圣上便怀醋不成?”众人听了,又皆失笑。炀帝道:“爱卿的一箭双雕,朕倒要请问爱卿了,爱卿的一箭,却在何处?”众人给炀帝一问,觉得萧皇后的话儿,真是说错了,不禁都向萧皇后瞧了憨笑。炀帝又含笑道:“依朕看来,爱卿也不必上什么清修、翠华,也不必带两夫人回显仁宫,还是随了朕躲躬,便在此苑燕息,待朕一箭双雕罢。”萧皇后听了,不禁娇啐一声,粉脸微红,众人却又暗暗窃笑。紫烟却低垂了粉颈,站在炀帝身后。妥娘笑道:“不要尽自打趣了,耽误了佳期。娘娘也不必三心二意,准到清修苑去罢,黄夫人的睡相,却是不雅的。”雅云啐了一声道:“妥娘不要袒护了你的夫人,说我歹话。”炀帝伸了一个懒腰道:“你们斗口,朕须失陪了。”炀帝说着,竟拽了紫烟衣袖,向内室行去。
忽闻苑外一片的哗声,都道奇怪。炀帝不禁回转身儿,忙问:“什么?谁在苑外喧哗?!”正待查询,那个矮人王义,已是跳了入苑。炀帝便问他:“何事?”王义道:“西北上有一道赤气,似龙一般冲起。那赤光的四面,云儿结成了五彩,照耀半天,十分奇异,因此不禁失声哗呼,还请圣上出苑一视。”萧皇后笑道:“横竖有望气的异人在着,不妨去瞧瞧,主何吉兆。”炀帝笑道:“有理!”即和袁紫烟等一齐走出了迎晖苑。
走到外面空地上,抬头向西北上瞧去,果见一道赤光,直冲霄汉,好不鲜明。紫烟失声呼了“啊哟”两字,炀帝惊问道:“卿这般慌张,谅是那道赤光,定有凶兆?”紫烟微叹道:“凶兆倒也罢了,这道赤光,却是天子气。怎会出个,在那气起来的所在,定有异人。”众人听了,好生吃惊,炀帝沉吟了一回,问紫烟道:“太原离西京甚近,朕命人暗行探访,倘有异人,便拿他杀了,除去后患。”紫烟道:“这原是天意,恐非人力所能剪除。惟圣上若能慎修明德,或能消患,其祸自灭。”炀帝道:“虽是天意,亦仗人为。要是知道他的姓名,将他剪除,便不难了。”紫烟道:“昔年贱婢的师父,在临别的时候,授妾偈言三句道‘虎头牛尾,刀兵乱起,谁为君皇木之子。
’如以木子两字详来,似是一个‘李’字。”炀帝听了一个李字,真是触耳惊心,紫烟又道:“只是天意浩深,不是私心所能测度。须待将来应验发现,方可作准。”炀帝兀是暗暗沉吟,这时萧皇后道:“天数既定,忧也没用。快要半夜过后了,大家安息罢。”炀帝笑道:“谁去愁他,听天由命好了。”正是:江山原随天心转,人力虽强没奈何。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一回妙术转春回灵心慧质落花随波去雅趣奇情
话说炀帝瞧了西北上的一股赤光,仍是毫不在意,即和紫烟回入苑内。迨到萧皇后和秦夫人同返了清修苑,余人各自散归。炀帝便和紫烟入了内室,登榻下帏,携云握雨,自有一番风趣。炀帝自从得了紫烟,才将伤感侯夫人的心肠忘掉。又替紫烟在西苑里面高高筑了一所观象台,命紫烟掌理,也封为夫人。
岁月不居,流光如驶。早已过了炎夏,经了凉秋,又是到了冬令,炀帝原是喜新厌旧的人儿。觉得西苑又有些生厌,兼隆冬的时日,西苑中的景色,却也芳花零落,香草凋萎,减了不少的风光。这天炀帝在翠华苑黄雅云处饮宴,萧皇后和各苑夫人,及炀帝的心宠的几个美人,袁紫烟和袁宝儿,都是相陪一席,虽是笑语有人,炀帝兀是闷闷不乐,眉峰双锁。萧皇后瞧了这般光景,便含笑问道:“圣上何事不欢,叫妾等瞧了,也觉不快?”炀帝道:“洛阳宫苑,草木皆已凋零,没有什么可赏可玩,因此觉得愁闷。”萧皇后道:“那也很快的,待到春风吹拂,花草又鲜。”炀帝道:“这个朕原知道,只是这两个月的光阴,教朕怎捱延得过?朕却想起来了,不如再下江都去一遭,卿等道可好?”萧皇后道:“严冬气候,舟行不易。
并且江都也没有什么好玩,还是免了一番跋涉。”王夫人也道:“娘娘的话甚是,江都一再游幸,也是不甚相宜。”
炀帝道:“卿等也是到过江都的,那处风景,早已领略,和洛阳相比,大是不同。山川秀美,不必去说它,就是一花一木,依朕观察,都比此间格外鲜美,并有琼花一株,朕上回没有饱览,还须重赏一遭。”秦夫人笑道:“虽说江南春早,时令终是相同。这时圣上驾临江都,那里面的草木,也是一般的凋零,仍须待到春回。圣上又何必舟车劳顿,长途跋涉呢?”
炀帝笑道:“夫人的话儿,原是在理。但是朕躬想来,江都虽也草木凋零,当胜此间寂寞。”
炀帝话声方毕,席上突有一人接口道:“圣上若要此间不寂寞,也不是一件难事。限妾三天时日,管教这西苑里面,百花齐开,平添春色。”众人瞧那发话的人儿,却是景明苑主持人梁文鸳。炀帝哪里能信,冷冷地道:“夫人有什么神术,夺天地造化之功,能使万象回春?”梁夫人含笑道:“贱妾要是没有这副能力,怎敢在圣上面前大言不惭。只须圣上三天之内暂留显仁宫,待到三天以后,再行驾临西苑,便知妾语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