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钟传正明集 - 第 5 页/共 16 页

知止定静用正心,非礼勿动是持身。 曰思无邪言一蔽,亟养太和永长春。 释云: 戒津精严佛家行,欲为根本第一病。 欲脱轮回生死苦,心若死灰意如冰。 卷三 第十七回大施舍惠及穷民善说词罪归县牧 词曰: 人人欲得仓箱庆,须将福地勤耕种。【心田好,福田方好。】 能受十分亏,强于雨及时。【人心公,天心更公。】 良苗非不秀,锄净心中莠。【治荒要勤。治心更要勤。】 非稔自无穷,多称佛几声。【乐岁固妙。乐佛愈妙。】右调《菩萨蛮》 上回说到杜雨亭同申、李二人,出了禅堂,欲将青苗会之害,对善庄人讲明。不料李金华在屋中发落声高,早被会中人听知。虽然有些不忿,也无奈李金华何。及见他三人出来,也妆了个没看见。 然李金华蒲腹话语,安能止而不发?【为民除害,情何能已。】遂向众人拱手道:“众位请了。”众人同道:“请了请了。”金华道:“众位在此有甚么公事么?”【开口驳倒私议,正言当惊。】内有一人答道:“你老先生非是不知,刚才在屋里大声小叫的,发哒了半天。者时怎么又明知故问呢?”金华道:“众位既然听见,吾总得陪个罪了。”众人同道:“你老先生不知此地风俗,所以见者青苗会,大以为不然。”【果然么。】金华道:“天下只一个理,莫非一处一个理么?【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易地皆然。】众位也不必辩证,请问自立青苗会以后,年景何如?”众人同道:“亦算中等罢。”【有点勉强。】金华道:“邻近村庄,也安静否?”众人同道:“怎么不安静呢?”【你保得定么?】内有一人笑道:“却是安静,就是出了些小偷,闹的怪乱腾的。”【谁使之乎。】金华道:“可有来?【果不出吾之所料。】从先怎么没有呢?者皆是逼出来的,与其者么着,何不行点方便,周济周济穷人。【仁人之言其利甚薄,后为穷民设良策者,于此已露。】岂不胜于会者宗会,请问者会是白会呀,还是拿钱呢?”【故问的妙,令其自道其弊。】内有一人道:“那有白会的理,总得按地亩摊钱。”【何不摊钱周济贫人。】金华道:“每年会钱多少?”那人答道:“者会有二十多个村庄,每年有五六百吊钱。”【狠彀济贫的。】金华道:“还有进项没有?”答道:“者可难以预定,再有进项,皆是从罚中得来。”【说罚便不可。】金华道:“者个捆着的人,应怎样罚法?”答道:“论其偷之多少议罚。”金华道:“他掐了多少?”答道:“他更荒唐,者麦子并未十分熟,他偷了那么一大把子,有好几十穗。若不是看见,还不知偷多少哩。”金华道:“者总罚他不少了,他如没得罚,应当怎样呢?”【悲悯之怀,于此俱露。】答道:“送到县衙,任那县官处治,会中便不管了。”【逼穷若此,为民除害者当何如。】 金华将那被捆之人,看了一看,不似偷盗模样。便问那被捆之人道:“你者个人姓甚名谁?何处人氏?可对我说来。”答道:“我乃青云店人,姓郑名立身。因着我母亲病重,欲食青麦仁,我又没有地,故有此事。先生倘能救出我去,我感念不尽。者个时候,我的母亲,还不知怎样盼望我。”说罢痛哭不止。金华道:“不必如此。”便向会中人道:“他掐的麦子在那里?吾看看有多少?”内有一人到了正殿,拿出麦子一把,递与金华。金华数了一遍,共三十二穗。遂向众人道:“者罚多少呢?”众人道:“应罚麦子三石二斗。”【者算那条例呢。】金华道:“没有麦子怎样?”众人道:“钱也可已。”【怪道还有进项呢。】金华道:“应多少钱呢?”答道:“也不用说三石二,按三石合罢。【好大让头。】现今麦价八吊,三八二十四吊还用细算么?”【你虽然算清,恐冥冥中还有一算。】金华道:“众位放开他罢,者个钱吾拿。你看他者个样,还有者些钱么?”众人道:“是闹玩还是真事?”金华道:“一言出口,驷马难追,那有说着玩的。”众人道:“是钱哪不是别的。”【只认得孔方兄,那认得大施舍。】金华道:“知道是钱,李忠呢?”李忠应声而出,金华道:“你查出二十四吊钱来,【上回因自被盗。小施惠于习恶之辈,不敢令人知,并不敢令其仆知,掩一人之恶应如此。此回见人被捆,大施恩于窃麦之人。不独令其仆见更令众人共见,化万人之恶应如此。】莫叫众位害怕。咳,也不知叫谁胡弄怕了。”【世之说大话使小钱者多,焉得不怕。】李忠将钱拿出,交付会中,才放开郑立身。郑立身给李金华磕了几个头,又问李金华的名姓。金华道:’我非此处人,你也到不了我那里。与你告诉也是无益,不必下问。”【施恩不望报。】又向众人道:“将麦子可得给人家呀。”众人道:“会中的规矩,拿住偷庄稼的,无论偷的多少,概不准拿去。”金华道:“者算甚么规矩?者个会就不是规矩,还说规矩哩,拿出来罢。”众人道:“无有此理,无有此理。”【你敢连连讲者个么。】金华道:“送给我可使的呀。”众人道:“那还下的去。”遂将麦子递于金华。金华递于郑立身道:“我转送了你罢。”郑立身叩头而去。 金华道:“他者也走了,咱们商量商量,将者会免了可已呀不?”【前之暗摘其私今始好言挑破。】众人道:“那才不中哩,那才不中哩。”【又敢连连说者个么。】内中一人道:“你老先生有所不知,我们者几个庄子,离南海子甚近。内中有多少旗兵,甚不讲理,【你们果然讲理么。】去了此会,就了不得了。再者邻近村庄,穷人不少,如去了此会,那还有档么?”【你们闹的有挡么。】金华道:“旗兵虽多,也有善方调处。至于穷人一说,更是末则,岂不知文武之时,夜不闭户。桀纣之世,书断行人。文武何尝不善,桀纣何尝不严,总是软磨硬,那有硬磨软的。旗兵不是人么?穷人没有心么?吾说个方子,照着行去,管保文武之风,于今复见。”那人道:“者个会固然是者些村庄立的,其实也禀过县官。县官叫者么着,者才立了此会。”金华道:“者么说来,其过全在为官的了?倘果全在为官的,牧民者反成贼民者矣。吾想为官的以德化民,才是正理。岂不知为政以德么?莫非者官是买的,未曾念过书就是买的,也得为皇家出力,劝民才是做官的本分。不然,他买了个官,没甚要紧等着连皇家江山好么还卖了,【作者固痛责任宦,为官者尚其自爱,爱民毋贻,皇家之隐忧可。】者贼皆是逼出来的,并无一个愿意作贼的。幸而皇家德厚,若不是者么着,早弄坏了醋了。”众人道:“者事如何是好呢?”【既能回头便算好人。】金华道:“依吾主见,总得以善为主,非别有奇策。一个善了,亦算报报皇家的恩。”【爱民即所以尽忠,安良即为报国。】众人道:“甚么善主见,可为我们说来。”金华道:“会中就是众位主事么,是还有他人呢?”众人道:“还有几个正会首。”金华道:“可将他几位请到,大家斟酌,今天已不早,明早再说罢。”下回分解。 注解: 尝思州县为牧民之官,是州县皆当牧民而不可贼民矣。非特贼民不可也,即有贼民之民,虑贼滋扰,设计防贼。不顾贼人,究之贼人适以贼己,及贼己愈思贼人,牧民者不知立禁,竟使之各树其贼帜。永坚其贼垒,仍不得谓之不贼民。何则青苗会本为防贼,其实贼人。不但贼人,而且贼己。当其会此会也,不必逐亩被窃,要必按地拔钱,况乎悭吝太过,致招火灾。房舍瓦解,粮草灰烬,防贼乎?贼己乎?老幼尽行狠殴,妇女一律诟毁。有业者穗勒石抵,皮剥骨碎,无产者官究杖责,肉绽血淋。既虿蝎以施毒,复狼狈而为奸。贼人之惨,莫此为甚。郑立身的为母窃麦,孝子也。以孝子而不宥释之。向非李金华滋祥恺恻,为之代抵所罚,曲成其孝,不知痛母之泪,何时得已矣。呜呼!何此会之不善,至于如此也。牧民者不思力清其源,而昧上行下效之观感也。奚其可。 理注: 词曰:人人欲得仓箱庆,者却是想发财。是用七宝之财培养般若知慧解脱之法身也。言强舍及时,是法雨及时。须得锄去心头莠,除去心头爱草。多念佛几声,念佛方能庄严净土。善庄欲将青苗会,改作恤贫会。青苗会是公看义坡即是回光反照。初步功夫,从有为而入,谨得至善之地,改恤贫用无为法力,王道之功,以敦风化。郑立身德为立身之本,彼捆受罚,是用心太急。念急缚心,心彼法缚,反成为害。至于麦穗三十二者,人到三十二岁,应退二十四珠,所以罚钱二十四吊。李金华救郑立身者,是用智相助,方能独步青云矣。 偈云: 至善之地于新民,须得用到无为心。 私欲净尽纯天理,从心所欲日日新。 道云: 采去功夫要心勤,子午须炼汞中金。 性是半斤命八两,炼成一片保仙身。 释云: 戒为菩提本,律是洗法身。 能持经律论,即是佛家人。 第十八回开新例善士恤贫改旧章穷民向化 话说李金华将青苗会劝解一回,众人皆退。李金华等也回了禅堂,一夜晚景,不必细题。次日早饭后来了二人,进了禅堂,各自落坐。李金华道:“二位兄台,尊姓高名?”上坐者答道:“弟姓候名自新号心铭。”次坐者答道:“弟姓陶名同号万一。领教众位兄台,高姓尊名。”李金华等各告其实。侯自新道:“昨闻者庄人说,吾兄言及青苗会一事,众位所议诚然。惟恐行之不及,弟意中亦知可行?但者几个村内,大半难以归一。”陶同道:’众位在此不久,不知者里人情。者里人情,是宜恶不宜善。若如众位所议,那便合了他们意思哩。”李金华道:“正要合他们意思,方可就棍打,。【就棍打骽正是以人治人法。】若不如此,吾恐所得不符所失。再者他们饿极无赖,不讲真理,聚众抢夺,那时会中也没法可使,就是县官也束手无策。不但难以享福,反致无穷之祸,者不是给皇家添些扰攘么?自古至今,凡群贼蜂起,皆是如此逼的。众位何不三思?”【福陈利害直指弊端,彼无赖穷民为一时糊口计,始则些小不容。继则激忿会众。以致酿成巨患滋蔓难图可胜慨欤。所以青苗会可以免。穷人万不可逼也,凡为社长者倍加顾虑焉可也。】 侯自新道:“兄台所言,不胜拜服,弟回家之后,自当集众商议。”陶同道:“候大哥又糊涂了,【难得糊涂。】者个事万万行不的,若免了此会,就不用种庄稼了,那才使不得哩。”李金华道:“陶兄台种多少地?”陶同道:“一倾有余。”李金华道:“未会会时,莫非籽粒不归么?”陶同道:“怎能籽粒不归。”李金华道:“如此说来,所失有限,摊到每名下,不值五六百吊钱罢。何苦会者宗会,逼迫穷人?”陶同道:“兄台总是不摸此窍,【摸着此窍有何益哉。】若是摸着,就不如此说了。”【若不摸着还不如此说哩。】候自新道:“李兄台既然说此,必有高见,你莫搀话接舌的即请李兄台赐教。倘能清肃此地,胜于费者些手。陶老弟也得想想,众位皆非此处人,设此一说,是为的咱者里呀,与众位有何益处?”李金华道:“不是者么说,天下如一家,中国如一人。大家办得皆是一家事。何分彼此,此会亦不必免,可改为恤贫会。每年所凑之钱,所恤贫之项。庶几全皇家爱民之心,可保万年太平,百姓同受无疆之福。再者凡在会人家,亦可借此会中,积无限阴骘,又可保家道昌隆,子孙显盛。”【当为之欢歌曰:青苗改章,恤贫堪扬。穷沽利益,富保安康。交济为美,两不相伤。上孚天心,下慰民望。顺天顺民,昼夜吉祥。灾害悉泯,人我两忘。其家与起,各守天良。太平人物,万寿无疆。】 侯自新道:“此说甚好,但不知怎样恤贫?”李金华道:“农人以勤俭为本,【一刻薄便失本。】会了此会,还须各加勤力。【此劝农敦本入手功夫。】到了庄稼将熟时候,多到地里走走,就有掐田捋穗的,亦不能不怕人。倘有无知小民,聚众捋拉庄稼,毫无惧怕,即以抢夺论。【化民恶习亦不可缺。】久之化及群黎,好么叫他偷还不偷哩。至于旗兵一说,可将带兵官员请到会中,好言安慰。再送他京钱二三百吊,为旗兵之费。【前所谓软磨硬之法,至此说破。】他们自不搅扰,他那官员,亦必严禁他们。若恐不稳,弟当于开会之初,将此处贫穷人等,设法寻至劝解他们一番,周济他们一点,亦就无事。若会中不信此话,弟当捐出京钱几百吊,以为开会之费。三年如无明验,【即三年有成之意。】不但复兴青苗会,弟还要认罚。”杜雨亭道:“如此我兄弟二人,先捐京钱六百吊,【一视同仁。】后有利益,再动会钱不迟。”侯自新道:“那有此理,既然说到者里,即求众位斟酌办理。至于捐钱一说,万难从命。”【你说者个还罢了。】陶同道:“众位已说此话,何必拒绝。若依候大哥说来,那岂不是阻人为善么””【彼正望人助善,恐被阁下一棒打退了。】李金华道:“者个善字,弟实在担他不起。当日春秋时候,孔夫子设教洙泗之上及门三千弟子,得贤者七十二人,尚言善人不得见矣。弟何如人,焉敢与先贤抗衡。二位既然为此会督率,必能劝化此方。倘能成全恤贫之事,免去青苗会,自然功德无量。弟乃口头禅,所费者几句话耳。【一时劝之以口,百世劝之以书,使人祸灭福兴,胜于费钱,功德万万。】二位不弃卑见,一朝见效,弟也分点余馨。”侯自新道:“兄台高见还求指示规则。” 李金华道:“依弟愚见,当此之时,除此旧弊,如解倒县,事不宜迟。【救民如救火。】即求速传在会村庄乡地到此,令各处乡地,将各处无告穷民尽行传到,一不可缺。【不患贫而患不均。】并速备一禀,弟与杜兄台亦当备帖差人,到南海子将那带兵旗官,邀到庙中,大家商议。二位也知旗官姓名否?”陶同道:“弟却认识此人,他叫阿尔勒布。”李金华道:“陶兄台既然与他相熟,岂不容易办么?”杜雨亭道:“弟与他也有一面之交,二位看着怎么行去即可定局?”侯自新道:“杜兄台又与他相熟,更觉好办了。弟等即此告辞,便差人办理一切。”杜李二人各将名帖付于候自新,候陶二人拱手而去。走到路上,陶同向侯自新道:“那里找者一把子老迂板去,并不解事务,一味讲些功德,也是有俩钱没处花罢。”【无怪乎小淘铜见笑其迂。时人题及办善事,大半吝财不舍耳。】侯自新道:“你者是么话?人家一番好心,为君为民。倘若得了太平,岂不是一大快活么?况且事还没办,你先说些是非,是何道理?如不能见效,你再说三道四,那也不晚。暂且又花不着咱的钱,何不乐得而为之。”说着,已到候家门首。二人到了客座,侯自新叫仆人将各庄地方传来,遍谕他们。 是日务皆到会,又写了个红禀,拿了杜李二人名帖,定于次日午刻候降。令仆人往南海子去不多一时,仆人回来道:“阿大人即于明午到来。”亦无他话。侯自新道:“你到观音堂,告知杜老爷去。”说罢,陶同亦告辞而去。侯自新便预备酒席,以待阿尔勒布。说着不觉一天过去,红日复升。候自新带了衣帽,先向观音堂来,不多时,陶同亦至。与杜李等闲话,那各庄乡地带领贫人陆续而到。每庄约来十数人,共有二百余口。李金华将一切大意,告知他们,令各静候毋哗。杜雨亭仆人在庙外等候阿大人。 正说中间,从庄北来了数人,骑马来到庙外,杜雨亭仆人知是旗官,迎面请安,便奔入庙内禀报。杜候等皆衣帽整齐,将阿尔勒布接进,到了禅堂。尚未落坐,阿尔勒布与杜雨亭握手道:“杜老兄台者一向儿着实少见,怎么不在朝中居官,来此安闲?”杜雨亭道:“福薄分浅,偶得时症,不得为君分心,便不安于尸位。”阿尔勒布道:“总是清雅中人,不欲坐享厚禄。昨个到了大城,方知吾兄卸任,不料在此相见,也是有缘未断。”杜雨亭道:“大人福厚,又能报效主子,不愧名卿,将来必有王侯职分。若到高升之时,还求提拔一二。”阿尔勒布道:“说那里话,咱们兄弟何须套言。倘蒙圣上升迁,也是托赖吾兄厚德。”杜雨亭道:“不必彼此谦言,即为大人引进二人,”遂指着李金华道:“者是敝同年,姓李名金华,号印堂。”又指着申孝思道:“此系李老弟同乡,元德申老兄台也是咱朝开科举人。”【对势言势。】阿尔勒布道:“众位兄台聚首此处,将弟唤至,有何见教?”李金华道:“大人请坐,有一件公事,还求大人费心。”说罢,方各就坐,献茶已毕。阿尔勒布道:“李老兄台有甚事儿?即求指明。倘能效力,无不从命。”李金华道:“因此处青苗会之事,大人可莫见疑。”阿尔勒布道:“者是甚么话?咱们兄弟相见,如自己人一样,何须恭而且谨的。若是拘起来,反觉不好说话。弟秉性过直,【者更难得。】曲偻拐弯的话,说不上来,大家总要畅快。”【谈笑中露出豪爽本色。】李金华道:“既然如此说,可就要放大胆了。”者时已将桌子拉开,让坐以后,不必细题。 转眼饭毕,将桌抄下各就原坐。阿尔勒布道:“方才李兄台所言,可明白赐教。”李金华道:“者里立着青苗会,原因贫人大多到了麦大二秋,多有捋拉庄稼的。但他们捋去庄稼,反扬言庄-南海子,是内中兵丁作害。吾想既然为兵,必求上进,万不致此,皆是他们借口成词。【善为说词。】所以将大人请来,【非请出大头目,如何压倒众人。】公议此事。”阿尔勒布道:“不是者么说,者兵多多的,焉能同具一心?也许偶尔出来,不可专责贫民。”【不护兵弁,便是好官。】李金华道:“吾们倒有一议,不知可否?现有京钱一百六十吊,即求大人带回。分与闲散兵丁,可晓谕他们,各守本分,勿得出营。倘仍出来,反致邪正莫辨。大人谕后,兵不出来,自不致连累尊营。”阿尔勒布道:“敝营兵丁,各有银米,万不可如此。就有几个余丁,也非一无可-。”李金华道:“不可推辞,大人带回,即分与余丁可也。者还有京钱一百六十吊,即敬大人。”【非敢藐视官长,正是通达时务。】阿尔勒布道:“者不是骂起为弟来了么?”【今之人见钱,而不怕挨骂者,何其多也。】李金华道:“大人万不可多疑。”阿尔勒布道:“兄台当是为官的,全都爱财么。【露出大人身分。】既然有那些钱赏与余丁,已竟不能承命了,怎么又说起者话来?咱们初次见面,若是见过几次,可就要恼着兄台了。哈哈哈哈,那才万无此理哩。”【辞而不受快人快语。】李金华道:“大人清于水,净如冰。【非恭维大人也,即此一节其守廉可知。】既然如此,可将送与余丁之钱,务必带回。”阿尔勒布又推辞半天,方才允了。李金华道:大人务必明谕兵丁,不可私自出营。”阿尔勒布道:“无不尽心,弟先代兵丁谢过,改日再叫他们来回谢。”彼此又周旋一回,阿尔勒布方告辞,上马而去。到了衙内,果然尽心劝谕,将那钱分与余丁,渐渐也就不出来骚扰。尚是后话。 杜候人等将旗官送出,回到院中,候自新向众人道:“众位在此,昨日吾与李老爷谈及青苗会一节,李老爷说,不若改为恤贫会其中大概。吾闻此会,虽然少有利益,难免无大损处。将此会改为恤贫会,者是欲众人一心相助,自然日进善境,倘家不给,即在此会领点钱财,以保度日。万不可作践他人庄稼,实在不能度日,再到会中说明,亦必另有个周济。然穷多由于懒,更由于奢,倘能自加勤俭,焉能穷困?【金石良言,可作度日心铭。】若不自醒,指着捋他人的庄稼,还能养活终身么?岂不知勤俭为黄金之本么?再者,青天也不负苦心人,更须用之当理。若不当理,那便要刻薄了。即劝众位,从今回家,凡作一点事,必要自问自心。倘于心过得去,就无妨做。【处世格言,可补文公家训之遣。】这里还有俩钱,每人拿去京钱一千六百文,【此是周济一点处,然而仁恩莫大焉。】暂且籴米买柴,略度几日。几天麦子熟了,给人家做几个工夫,积累俩钱,再籴点粮食,接上作大田的工夫,俭省着点也就可以保住了。如出无奈或遭不幸,只要实情,会中总有一个打点。至于再有掐田捋穗的,你们众位即行举出,不可隐瞒。再者只要大家长往地里摸逝着点,者便是那守望相助的正意。总要记住,到没有法时,须向会中寻找,莫向田中糟蹋。”【善养穷民法筹画周备,乃能为地方清弊根。公求则可,私取一毫则不可,切记切记。】 说毕,便叫李忠查钱,共分出二百余吊。下剩未分散的钱,仍存庙中,以备求助者。者些贫人得了此项,也是意外之想,就有争论的说道:“人家者位老爷,真是说的不错,咱们多费点心好么,比那看青的还强哩。”李金华道:“你们乡地可将此事,常常告诫他们。”侯自新道:“你们告知各村人等,者钱是杜李二位老爷布施的,不是会里的。叫他们睡到五更头上,仔细想想,【人当天良发现时,皆当扪心自问。】莫稀流糊涂的。”众乡人皆连连应声,无不欢喜。李金华又劝解几句,方才散了。众贫人走到道上,皆称赞不已。【此时称赞,立会时必然咒骂。】由此日日归顺,乖戾渐化,亦是后话。且说申孝思自了此事以后,忽感风寒,数日饮食不下。李金华亦甚焦燥,总是医治不好,不知其病如何?下回分解。 注解: 礼乐征伐,权擅天子。自有青苗会,百姓几擅天子之权矣。私立议罚厅俨,同公堂之赫,群推董事主敢作命官之威。鸠众割据分疆画界,蟹断弋获,伏机含沙。兢尚凉薄之行,甘蹈苛剥之俗。上干天怒,下起妖氛。自古聚众抢夺,始而畏捕,继而结党拒捕,甚至纠胁游手,肆行虏掠,贻忧辰衷,蹂躏生民。逼乱之田,实肇于此。苟非拔本塞源,为国家操胜算,持长策,发迩见远之循,吏洞悉而神明之,不知青苗会之为祸滋巨也。金华、雨亭诸人,倾囊倡捐,易青苗会为恤贫会。周章运画,以恩自怨,安排请托。以柔克刚,痌瘝在抱,经术湛深。然非侯自新有自新之机亦难奏效,于万一焉历观巅末。固足见金华等施济之仁,亦阴为国家弭致乱之隙耳。如仅以轻财乐施目之,犹浅之乎,测作书之意者也。 理注:李金华劝解,改青苗为恤贫,欲敦行大化。次早来了二人,一名姓侯,名自新,号心铭。一名姓陶,名仝,号万一。侯自新是洗心涤虑,陶万一陶去万分妄念,直剩一个真心。其不是革故鼎新又众村难得归一,不归一者,乃是四相未合,火水未济,则三华未聚,五气未朝元也。又青苗会进项是个五六之数,此乃五阴六入之名,因此难得一心不乱。李先生为首,开会先损钱六百吊,是摄持六根者。才各村地方,仝归善庄观音堂内,是反观内照。回光之功四相归一,至于善境。又言南海子,带兵官是阿大人,南离卦。离者,心也。心宽海阔也,能容万物收敛一切外缘。才能止念归一,收其放心而已矣。又送余兵二三百吊钱,合五数也。又敬阿大人一百六十吊,是二八性命之数也。又赏贫民,正是新民之法也。 丹书云: 三五一都三个字,古今明者世少希。 东三南二同成五,西四北一共成之。 戊已还从生数五,三家相合结婴儿。 大道明者本非几,了证无为是先天。 穷理尽性方为妙,涅槃真空号金光。 第十九回申元德夜梦神医黄诚斋默求佛力 话说申孝思身染重症,卧不能起,手拉李杜二人道:“为弟之病,大约难愈,愿二位兄台,不必百方调治,徒费资财。倘能将弟枯骨带回江苏,葬于先茔之侧,弟在九泉,亦当默谢。”说罢泪流不止,【言言悲痛,令人酸鼻。】复叩头于床上。李金华道:“申大哥不可过虑,为人在世,焉有无病之理?如此伤怀,岂非自戕其生。”杜雨亭道:“兄台的病,虽然如此,善于调养,自可就痊。你想者病,有喜欢好了的,那有忧愁好了的?你放宽心,兄弟们万无二意。”申孝思道:“咱兄弟虽然无二,如此骚扰,弟心总是不安。”杜雨亭道“你者话可大大错了,若是易地而处,申大哥莫非不管了么?【忧乐与共,始见交情。】你用心太过,况所虑亦甚不当。”申孝思闻此,少觉安稳,不觉昏沉睡去。 睡中忽见一老媪到来,向他说到,根深者叶茂,叶茂者根深。还不起来么?【劝善化恶,第一阴骘,天必报之以克昌厥后矣。此为三十二回伏线。】申孝思浑身酸软,那得爬起。老媪道:“你看那壁间,跑来的是个甚么?”申孝思用目一闪,只见一只猛虎,破空而来。那老媪连声道:“业畜业畜速速随吾,吾所指处,啖而莫吐。”【为申孝思捏一把汗。】那虎遂向申孝思扑来,申孝思惊唬之间,一梦遂醒唬的热汗淋漓,甚是松懈。移时汗止,精神倍爽,翻身下床。李杜二人,见他起来,同道:“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不解其意故惊喜交集。】申孝思将所得之梦备述一遍。杜雨亭道:“者好么是观音大士罢。【阅者到此,莫作寻常显圣观他端犹缓,惟独于孝思最捷焉。至诚通灵。此其一明验也。】吾兄既觉有力,即当向大殿谢恩。”申孝思连声答应。三人遂向大殿而来。叩谢已毕,只见一个十数岁小儿,带泪而来,跪在龛前,一连磕了几个头,遂起身而去。 且说者个孩子,姓黄名诚斋,系善庄黄兴之子,黄心斋之弟。黄兴嫡配马氏系马元龙之妹,所生心斋一子,遂去世。黄兴继配陶氏,系陶同之妹,所生一子各诚斋。陶氏爱如至宝,与前子甚属不和,非打即骂,又常在黄兴面前私谮长子。那黄兴竟与之同心合意,将其长子看为仇人。者诚斋自五六岁上,遂知护庇其兄,遇他父母要打骂其兄时,无不尽力哀求。【幼已如此,其壮可知。】渐渐长成,一日其母令其兄务农,不令读书。黄诚斋亦必偷闲帮助,常向其母道:“为儿若在继母手中,受此惨苦,吾母当何如?”【先从正面谏证。】陶氏道:“好孩子,盼你娘死么?”诚斋道:“非敢望娘死,实望将吾兄视如己子。”陶氏道:“你哥哥若与你一样,【何尝不一样但你不觉耳。】吾能不疼爱他么?你看他牛头木耳,一点顺当意思也没有。【屈心矫度。】为娘的那有大功夫去理拉他?”诚斋道:“为儿不是怕别的,我哥哥倘忍耐不住,生了短见,岂不叫外人说他遭了继母之变,叫为儿的也难抬头。”陶氏闻此不觉大怒,将诚斋打了几巴掌,诚斋也不敢再言。【又敬不违】自此遂常到观音堂内,默祷座前,只有一个主意是为母赎罪。【世有祈福求寿者,为母赎罪者谁。】那知陶氏嫉妒更甚,【不失后母心肠。】其兄心斋无日得安。者日陶氏自思道:“若叫此子活着,将来连诚斋也就带累坏了,不若设个方子,将心斋处死,始无此害。【天从其欲乎。】那知诚斋之心感动神灵。【独不能感其母。】陶氏设此想后,睡中竟将毒子之说梦里说出,被诚斋一一听明。【事关生死,梦寐难欺,此神力也,而心斋之存心概可知矣。】 到了次日身不离兄,每饭共食,陶氏又无处下手。一日,令诚斋到陶氏家探其舅父,诚斋不去,左右支吾,总是不可。遂请其兄同往。陶氏又不允,诚斋无奈又跑到观音堂内,哭诉其心,求菩萨保护其兄。其母有罪,情愿以身代之。【诚斋有此愿,吾为之一怕。】祷完,遂向陶氏家去,不知心斋如何?下回分解。 注解: 正气不绝于两间,当习俗浇漓之际,天必笃生数人以维持风化,俾存古今之命脉,故疾病则默佑之,实理势之必然者也。申元德善庄卧病几至不治,而观音慈悲垂救,大施法力于其梦中,虎惊汗下,倏然病失。菩萨之医元德,菩萨之悯斯世也。吉人天相,无足怪者。黄诚斋幼而能弟,克恭厥兄,不可多觏矣。黄心斋无违母命,克供子职,亦不失友爱焉。然非陶氏之妒,无以见诚斋之弟也,非陶氏之薄待心斋,无以见诚斋之弟而兼孝也。一庭之凉德,万人之指摘加焉。数事之肫,诚千秋之仰慕。集之彼黄兴之妇言是听,虽不似瞽瞍之顽,亦讵能免耳软之诮哉。 理注: 前将清苗会,改作恤贫会,是新民之法。又言申孝思,卧病不能起,是用心太急,有伤于太和之气,故有此症,手拉李金华是精气相合,少觉有定,有安慰一说。又梦老媪领虎而来,虎者气也,精满气自足。申、杜、李三人,聚同上大殿谢恩,名三华聚进殿。又有见小儿,是始见婴儿。黄诚斋也,诚意正心。又言黄兴者,黄乃土色也。娶妻马氏,生心斋,是用心拴意马。马氏去世,是心灭性现。故有陶氏,心生诚斋。陶心者,法华经云,顾汝除番矣。 偈云: 新民至善散资财,自身三宝润心斋。 心若不净须陶练,诚能致知护心斋。 第二十回遭阴险幸逢乞丐施毒手误害亲生 话说黄诚斋,在观音堂祷告已毕,遂向陶氏家去,走到半路,其心总不能放下,在半路途中,独立一时。【手足关情,神思惝恍。】回身又向家来,到了自己门首,见其兄在门外饮驴。便问其兄道:“咱娘在家作么哩?”【急切关心。】黄心斋道:“在家做饭,叫吾去推磨。好么推完了磨,就要吃饭了。”黄诚斋道:“咱娘没有生气呀?”黄心斋道:“无是无非的,生的甚么气?”【心斋做梦不觉。】黄诚斋道:“既然如此,哥哥须要谨慎,我去看咱舅舅。”黄心斋道:“为兄记下,弟弟不必挂念。”黄诚斋道:“咱娘性体太严,哥哥处处多加小心,为弟不久也就回来。” 说罢便反身而去,走着又道:“哥哥呀,小心着哇。”【再三嘱咐,其情恳切。】黄心斋连连答应,也就牵着驴去推磨。【其身能任折磨,其心永不能折磨。】不多一时,将磨推完,到了家中,将麦交与其母。陶氏道:“你二弟弟去看你舅舅,至今不见回来,吾做了几碗馄饨,留了两碗,你吃一碗罢。”说着便顺手取过一碗,递与心斋。心斋接过,还未曾吃,只听得看家狗儿。的一声,蹿将出去。【极写其奋急救主呵护不祥之状,诚义犬也,亦心斋之孝顺所感耳。】又听得门外吵嚷:“打狗哇!打狗哇!咬死人了!”黄心斋将碗搁在条凳下,便去打狗。跑到门外,只见一个乞丐在那里与狗争斗。心斋将狗喝开,向那乞丐道:“你上别处赶门去罢,我家还未曾作饭哩。”那乞丐道:“你家果然没有作饭么?【早已看见馄饨碗。】给我花子点吃,保你一身平安。”【确乎观音救苦正苦祷之一验,然则诚斋几危矣。】黄心斋道:“你者个穷朋友,怎么者样叮咛?吾还胡弄你不成?正与乞丐讲话,忽听家里叭的一声。心斋遂向家中跑,走到屋门以外,见那狗儿将馄饨碗扒到地下,倾的凳上凳下皆是些个馄饨。【明知毒食,所以狗也不吃。】碗已摔碎。陶氏怒道:“你者宗羔子,【毒母口吻。】给你点么吃,你不说是吃了,合个要饭的去打吵子。就是恐怕狗咬着他,也该将碗放在桌上。”越说越恼,遂捋着心斋的辫子,打个不了。【死罪已逃,活罪难免。】 正打中间,那诚斋喘吁吁的跑回来了,一见其母惨打其兄,遂道:“我哥哥又有了甚么不是?吾的亲娘嗳,【在心斋事母,毫无分别,反对面形容更惨。】者一次饶了他罢。”【只知明毒,不知暗毒。】陶氏总是怒不能息。黄诚斋一面与其母磕头,一面救护其兄。且说者陶氏为何者么大气?只缘久有毒害前子之心,未曾得手。早寻下红矾一包,者点红矾,还是因着心斋小时买的。黄心斋四五岁上长了满头秃疮,找了一个偏方,是红矾银朱烟,用滚酒调搽。先用滚水将其疙/洗去,然后如方调治。心斋之疮幸而见愈。不料剩下一点红矾,竟成了后日之害。【既能了病复能了命。】那陶氏找着此物,居然下在馄饨碗内,【轻易之极。】又被狗儿倾了。此计未曾用上,故其气如此之大。见诚斋苦苦哀求,方才松手。总得再图后计,【后母心肠何日了手。】母子三人同入屋中。心斋给陶氏磕了几个头,陶氏道:“你各人去罢,不必在者里叫吾生气。”心斋无奈,起身出来。看看应做的活,好紧紧作去。陶氏问诚斋道:“你吃了饭没有?”诚斋道:“没有吃饭。”陶氏道:“还有馄饨一碗,拿点干粮,快着吃罢。”诚斋拿过馄饨,便向外面去,走到外间屋,见条凳上下,倾的那些馄饨,遂将凳上的收在碗内。坐在门限上,便吃饱了。【代兄受毒,代母赎罪。】不料吃后,阵阵肚疼。陶氏见他疼的利害,忙问道:“你吃了别的么?”诚斋道:“没有吃别的呀。”陶氏道:“你速速想想。”诚斋道:“不用想,没有吃别的东西。” 正说这间,黄心斋想起所倾的馄饨,还未打扫,如被其母看见,岂不又是一场痛打。【如此小心,当爱如亲生。】遂慌忙跑到家来,见那凳上馄饨,已打扫干净,遂将地下的扫出,陶氏见他打扫,便问诚斋道:“你没有动倾的那些馄饨么?”诚斋道:“我将凳上的吃了。”陶氏一听此言,不觉大哭道:“你者个孩子,无论甚么就吃,吾才在者凳上砸了点红矾,要上在花里,怕他根下生虫。【花虫未生,心虫已发。】你者是中了毒了,可如何是好。”诚斋听此,便知其意,也就痛哭不止。他那肚中越疼越紧张,筋斗竖直立的,【施毒效验。】不可言传。心斋见其弟如此,又听其母一番言语,只是打战战。无可措手,在院中跑来跑去,总是没有法。忽然想起观音堂菩萨最灵,便跑到庙内祷告菩萨。跪到龛前,两泪汪汪,忽又想道:“者才大大的不是,指着祷告还解了毒么?总是打听个方子,才是正理。”遂又慌忙跑出,【其状如画,其心可知。】又不知何处有看病的先生。心中者个焦燥更是难题。诚斋在家中亦就看看至死。者陶氏正是使心用心,反害本身。【诚哉是言。凡为后母者其鉴诸。】不知诚斋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注解: 毒莫毒于后母之襟怀,苦莫苦于弟弟之衷曲。陶氏谋害心斋,实畏人知而不意诚斋已知之焉。使诚斋非纯孝,早白其母之毒于心斋矣,而诚斋不忍视其兄为申生死,尤不欲使人知其母之毒,此际之斡旋,煞费苦心。故其精神魂魄,恒左右于心斋之旁,而未尝少阂,迨心斋得逢乞丐解厄,义犬护生,咸云鬼神拯救,适有此遇。而吾谓皆诚斋之精神魂魄为之也,非然者,何鬼神拯救心斋之不死?而不拯救,诚斋之误服毒食乎?此其中似有不可解者,然亦何不可解也?盖干父之蛊,乃可赎盖前愆,当其庙内号泣,代母任罪。故必身受奇险,始足抵消其母过,此圣贤践形之实迹也。然肝肠疼断,岌岌不可复生,犹不闻少有怨母之词,斯其孝为已至。而其弟更无以复加矣。 理注: 且说黄心斋,遭继母之毒,遇乞丐,实是观音救苦。观音普洒甘露,能解百药之毒。澄心闭目,净观其心,自然一切阴毒,皆散。诚斋误服毒,者是用力灭心太急,反成了妄心。所以一害诚哉。红巩乃石类,户字女字共合成个妒字,嫉妒始生。诚斋有病,心斋不安义犬打碗破了毒药。犬去了犭字,添人字,成伏字。伏心下气,自然嫉妒心不生矣。此一段批评,吾觉未契圣意,不妨证智高明,有何不可。 偈云: 欲修心斋先学诚,淘练性情定慧平。 用力急了反成害,风动火起损害诚。 第二十一回兄为弟竭力求方母因子苦思成疾 话说黄诚斋误服毒矾,生死不定。黄心斋在观音堂内,磕了一顿头,又想起求方。遂慌忙跑出,不料跑至庙之耳门,【可通好消息。】竟被外入一人碰倒。【极写其遑遽恳切状。】那人将他扶起,问道:“者一少兄,是为甚么,者样慌促?”黄心斋道:“我二弟弟,此时死活不定,所以慌促。”那人道:“有何病症?如此之急?”黄心斋遂将中毒一事,略略说了一遍。那人道:“可惜吾不解医,你同吾来到东禅堂,看看吾那朋友,有方没有。”说罢遂手拉黄心斋进了禅堂道:“李兄台你有解毒方没有?”李金华道:“申大哥你者话不是者样说法,那毒有多少样子?若是外毒,或可解释。倘心中有毒,可就不好治了。”【以心治心,其毒自解。】黄心斋道:“者位李先生,若有方子,速速说明,我二弟弟是服了红矾。常言说的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说罢便与李金华叩了一顿头,李金华道:“者毒分个轻重,必须察其轻重,然后可以施方。不若我随你走上一趟。”【救人之危,不辞其劳。】黄心斋闻此连连称谢,遂引之于前,李金华随后,不多一时,来到黄家门首。黄心斋将金华让至内院,告于其母陶氏,方让到屋中。只见黄诚斋在炕上打滚,口已不能言,面已改色。李金华道:“者毒似难医治,【一怕。】若是早点还可以救。”陶氏闻言,两泪双流。黄心斋跪于李金华面前道:“李先生总是赐一方子,倘能死里得生,也是有的。”说着总是不起。李金华道:“你且起来。”黄心斋道:“只要先生赐方,跪破腿也是应该。”【极写其救弟恳切处。】李金华无奈,用手拉起道:“你二弟弟不甚好治,凡一切解毒方子,者时再用,全都晚了。只有一方,不过舍死望生。若是服了此方,依然死了,可莫埋怨我。”陶氏道:“先生宽心,只要赐方,他的生死也是命定。”【也知不由人算么。】李金华道:“虽是命定,也不可泥于一说。或本人有过,或父母有过,业累深重,罪不可赎,【刺他心腹之药言。】也是有的。闲语等等再说,先到药铺买巴豆十六粒,捣碎了,煎为浓汁连渣带水一齐灌下。倘能将毒推下,也未可知,总是难哪。”【又一怕。】 黄心斋跑到药铺,去买巴豆,药铺又不卖。【误毒人命,罪份不浅,凡在药市,悉要细心。】黄心斋哭诉原由,方买了十六粒,掌柜的也跟了他来,看其真假。及至到了黄家,果然不错,方才回去。李金华道:“先熬绿豆汤小米饭伺候着。”陶氏做饭,黄心斋煎药,将药煎好,灌了黄诚斋。不多一时,黄诚斋肚中作响,转眼大泻,其粪皆黑,泻的满炕,渐省人事。李金华道:“拿绿豆汁来,速速灌下。”及灌了绿豆汁,等了片时,黄诚斋道:“可疼死我了,咳我的亲娘嗳,【又从反面形容。】你老人家,以后可要仔细着哇。”【仔细不仔细,其母心自明。】李金华道:“快拿米汤来,叫他喝点。”及至喝了米汤,李金华见他不至于死,方将心放下。【其效如神,庸医当惊。】黄心斋速速谢过,李金华道:“须小心保养,他若是元气不复,依然难治。”【更一怕。】陶氏道:“还有个保养药方没有?”李金华道:“不必服药。只要积德,便无妨碍。【无庸怕矣。】似者宗祸事,业所招者特多,他个孩子家,还能有甚过失,总是他的父母,有些不是处。黄太太你可莫怪者话,若是作事对的鬼神万无不好之理。”【见诸言行而无亏。质诸鬼神而无愧。诚斋之感神护庇者在此一诚。修身立命者,亦在此一诚。】陶氏道:“李先生说的不错,总要记下者话。”黄心斋道:“你老人家,还有甚么错处。【小的无错处那知老的有大错处。】总是为儿的有些不好,或者也是二弟弟前世业累大。”李金华道:“不必说者个,以后合家人等,谨慎小心,也就是了。常言说的好。‘离地三尺有神明。’小有不是早已查清,岂不知善恶有报么?”【申明果报,陶氏惊否?】陶氏道:“诚然不错。”【也算个明白家子。】李金华也就告辞而去。 那黄诚斋虽然解了毒,却是病不能起。陶氏终日忧愁,竟是成疾,【子虽代之,你也得尝尝。】日甚一日。母子二人在一个炕上,卧了一两个月。者日黄诚斋道:“我的亲娘嗳,你老人家,须要保重。倘若抛下我们,如何是好,不用挂着我的病,你老人家好了就好。【毒根断了,不治也好。】若是不好,为儿的死也是死,不死也是死。”说着便哭,陶氏道:“你说者话,吾不懂的。”【莫非老湖涂了么。】黄诚斋道:“不是别的,你老人家,是我的亲娘。我若没了亲娘,谁还疼我?不死往那里跑?”【合盘托出,婉言可听。】陶氏明知其意,不觉泪下。那黄心斋自从陶氏病后,衣不解带,睡不安眠,一两个月如同一日。【继母之疾如此之久,心斋事之始终如一,真难得也。】那陶氏虽有所感,仍不免有些余毒。其毒不去,其病愈加。且说黄兴向山东贩买凉帽,也不回来。将一个黄心斋闹的面目焦黄,亦将与病为邻。者日请了先生,与其母调治。那先生竟不开方,叫预备其母后事。黄心斋苦苦哀告,方草草留了一方,慌忙而去。黄心斋取了药来,不知如何?下回分解。 注解: 作事无一不可对人言,即无一不可对鬼神言。有合子公诧者,方无愧于天地,乃可无愧为圣贤。盖人之富贵贫贱,及少年之夭亡残废,皆前生之所造。惟疾病灾厄,及老年之残废则不在前生,而在今生。然有己身所召者,有父母业累深重所召者。己身所召即如其业累之轻重以罚之,业累满则疾病始愈。父母所召,罪累系生,一所以警教其父母,亦所以磨砺其贤孝子,磨之愈坚,持则贤孝成而罪累除。警之少愧悔,则并其罪累亲生者,皆为造就亲生之具矣,人之为圣为贤者在此。人之所以超拔父母者亦在此。此理自在两间,又何必李金华论及始知哉。亦何能不赖李金华之论及而后始知哉? 理注: 话说黄诚斋,误服红矾,生死不定,心斋观音堂内祷祝。又想起求方,向外跑,正遇申孝思引进,见李金华,是水火既济。陶氏欲害是胆气入心,反害其诚。申、李二人与黄心斋相见,是心息相依,略少有定,故此有救。所以李金华,又到是真精入黄庭。买巴豆一十六粒,以毒治毒,推下黑粪,方能助诚。绿豆小米汤,是温养之义,又嘱托陶氏多积阴德,是平肝火,诚斋自无损矣。 偈云: 修心炼性要知机,机动还须用寂寂。 寂机若能了得无,自然无机亦无寂。 第二十二回黄孝子割股医亲陶万一良言劝妹 话说黄心斋苦求医方,将药取来,自思道:“他日之方先生费多少斟酌,还无益处。今日之方,先生不过是应酬而已。若照前煎服,吾母之命,明日休矣,如何是好?”踌躇半天,【前诚斋之恐兄遭害。在独立一时见其诚,有许多顾虑。今心斋之为母医病,在踌躇半天见其心,有无限忧思。】又自思道:“人有云:‘割股可以疗病。’吾何不试之。”【心斋之心,取望母遽愈乎。实别无良方,聊以割股,庶挽母病于万一耳。】遂焚香于天地牌前,取了钢刀一把,跪于神前虔祷曰:“吾母之病,吾之罪也。求上天网开一面,吾母得愈必当众善奉行,略赎前愆。【前其弟祷神,甘以身代而赎母罪,今其兄告天,愿以行善而愈母病。心斋诚斋何其如一,真难兄难弟也。】连连叩头,泪滴满面。【滴滴是血。】 者时星斗之光,明于日月。【孝光发现。】黄心斋将衣袖¥起,在臂上割肉一块,不顾疼痛。【只知救母,不知有身。】入药内煎好,陶氏服后,忽然神清气爽,身力亦足。【孝子血肉,十全大补。】遂起身而坐。【噫,此疗病之神速是谁之力也,纵不知割股之举。亦当念侍疾之勤,为后母者,果无一点慈心乎。】黄心斋见其母药后见效,少觉宽慰,【可见割股入药时,犹不敢生一必愈之想。】便请问母食。陶氏见他臂上鲜血滴滴,遂问道:“你者胳膊上怎么流血?”黄心斋道:“者是昨日取药时候,过于慌忙,被门限绊倒,将胳膊碰破,所以流血。”【愈隐愈真,孝之至也。】 正说中间忽听有人叫门,【至诚未有不动者也。】黄心斋出来,将门开开,却是他母舅马元龙。让到客座,马元龙亦见其血迹,及问其原由,依然如前之答。不时陶同亦来,直至客座,与马元龙相见道:“巧极巧极,【神使之乎。】马兄台早已到了么。”马元龙道:“亦是才到,陶兄台不用说是问病而来了?”陶同道:“虽是问病,亦是有件奇事特来访问。”马元龙道:“甚么奇事?”陶同道:“为弟夜间偶得一梦。”马元龙道:“暂且莫提,弟亦有一梦,不知相同否?可书于手上。”【说梦不为奇,对手方见真。】两相对证,陶同道:“可已可已。”二人各取一笔,两处写毕二人一对,大笑道:“何其巧也?他俩手上皆是孝感天地四字。马元龙道:“者字相同,不知景象相同否?”陶同道:“弟梦中见彩旗排列,有许多人,吹吹打打,抬着彩亭。上搁金字匾,匾上是此四字,直抬到他黄家悬于大门之上。”【闾里增辉。】马元龙道:“所见一样,必有奇事。才刚见心斋臂上,血迹淋淋,及问其原由,所对之话不足取信。莫非他是割股奉母么?”【诚然。】陶同道:“不是不是,他乃前子,焉有此心?”【的是继母舅口吻。】马元龙道:“等他出来,何不一问。” 说着那黄心斋也就拿着茶壶,出来献茶。马元龙道:“你那胳膊上流血,非是碰破,乃是割股疗母之病罢?”说着便将心斋之手拉住,¥起袖子见他臂上用布重重封裹,解开一看刀痕尚在。【孝亦长留。】遂道:“者不是割过的形迹,还瞒着甚么?”黄心斋料也瞒不过去,便实言以告。陶同道:“吾甥孝则孝矣,惟于懦道似有缺欠。”【愈抑愈扬】黄心斋道:“甥心何尝有孝字,但闻人说,如此可以疗亲之病。昨日无可奈何,不得不如此,若说是孝,甥心绝无此想。”陶同道:“虽无此想,此形现在,吾恐难免他人议论。”【愈抑愈扬。】黄心斋道:“谓甥不孝而已,甥又何恶其名呢?不孝就是不孝,吾母活着即好。”【与其弟诚斋所说,望母好了即好,一口同心,并无亲后分别。】马元龙道:“此乃诚心所感。”【从亲母舅口中,一言证明,方见孝之真处。】若有意取名,亦难见愈。【至论。】陶同道:“心斋到院中告诉一声,就说你二位舅舅来看你母亲。”黄心斋前走,陶同随后,马元龙以不便迳见,故未进去。陶同兄妹相见,自然将病之始末,问答一遍。陶同道:“吾妹之命,非心斋诚心所感,咱兄妹难以相见了。【居然变成亲舅口吻,不愧万一之称。】便将心斋之事说了一遍。”陶氏不觉涕泣道:“吾儿果然如此,是诚生我之人,后必另眼看待。”【毒心顿除,天良尚在。】陶同道:“说甚么另眼看待,后与诚斋看为一样,莫以先后介意。终久不移,那便是了。当日若将此子折磨死,吾妹今日何如?”陶氏道:“前话休提,吾的心不是铁打的,【也差不多。】也不用再三嘱咐。”陶同道:“非是为兄多言,吾妹性体,吾还摸不着么?你若颠三倒四,仍无定性,可以自问自心。”【陶万一直言劝妹。刺入心腹令人起敬。】陶氏道:“你喝了酒了么?怎么粘粘丝丝的?你不用在此气我,各人去罢。【的是兄妹口吻。】吾横竖总不能难为心斋,去罢去罢。”陶同告辞出来,忽又返回道:“还有一事,未曾告明。”陶氏道:“甚么事?过日说罢。”陶同道:“等不的过日说,者说了罢。”遂将他与马元龙两梦相同的话,说了一遍。【先诉割股之真诚,次陈吉梦之巧合,陶万一居然视心斋为亲甥矣。】陶氏道:“可是怎么者么巧哇?”【此乃天缘普巧,非人能知。】陶同道:“等着罢,早晚还要享此子之福哩。【为后文伏线。】庄内有一家听说此事,不觉思虑起来,不知其人姓名?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