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钟传正明集 - 第 4 页/共 16 页

色身是假相,无假不养真。 后天是幻像,须藏先天神。 第十一回父怜子带泪求神妇劝夫舍身立戒 话说聂寿椿见百福夫妇,被雷击的那样,一阵心酸,昏倒在地。此时邻家来观者,忙将寿椿扶起,盘其双膝,在他后心拍了数下,寿椿待了腯【音顿。】饭时候,方才吐出一口痰,渐渐苏醒。睁眼又见其子之状,不觉放声大哭。邻人劝道:“聂老爷子不必如此,你想他两口子,怎样待你还恨不死个人,者是现时现报。你就该多念几句佛,竟是疼起他们来。”也不知是明白,也不知是傻。要不就是老糊涂,【痛论。】寿椿道:“者是吾亲生孩儿,不知费了多少幸勤,担惊受怕,几乎没有连他娘命搭上。到了后来,又不知花了多少钱,方给他娶妻成家。【为人子者,奚不念此。】总不是你们养的,会说者宗现成话。要是设身处地,就不者么说哩。”【父母爱子,人人如此,何为子者多不知也。】邻家道:“人们好言安慰你,者老头子不想是非,反埋怨吾们。你者个儿子,待你是好,多生者么几个,早将你饿死了。你忘了两家关门的时候?在那大街上哭哩。” 正说之间,天上又起黑云,那霹雳仍不住声,听着就像在十间房那一块的。【使其父又为之一惊。】寿椿两眼流泪,跪倒泥中,祷告雷神道:“雷神雷神,千万留着吾那小儿罢,比他哥哥孝的狠。况者半年较那半年更好,就是少有差池,还求你老人家格外施恩,不用合他一般见识。说了者几句话,不知磕了多少头,将天灵盖全都磕破。【亲之爱子如此,子之孝亲当何知。】看了看黑云,渐少,霹雳渐远,老头子爬起来,不管深浅,不论泥水,箭直的跑到十间房来。只见次媳周氏在灶前跪着,忙问道:“百禄呢?”【其问甚切,其心甚慌。】周氏道:“饭后出去至今未回。”老头子听此,打了一个寒战,恐怕被龙抓去。可巧百禄者时回来,方才放心。百禄见周氏跪在灶前,两眼通红,遂问道:“你者是做甚么?”周氏道:“你还不知道么?咱哥哥被雷摘去两耳,咱嫂子被雷拔去舌头。”百禄道:“那是听老婆话的报应,吾又不好听老婆话,【妇言非尽不可听也,亦顾其妇之何如耳。】你害的甚么怕?吾若听你的话,只怕你的舌头也没有了。”【雷已震耳,仍拍门不醒。】周氏道:“你不用说者扭着心系子的话,快给老爷子弄点么吃罢。他老人家上那院里去,还未吃饭哩。”百禄到了街上买了一点点心,打发老头子吃。老头子何从吃的下去,强挨了一点,便卧床上睡去。 周氏向百禄道:“者几天吾么也不想吃,觉着心里挺满,愿意吃点酸的才好。”【话里有话,先下劝孝引子。】百禄道:“好么是要养个儿罢,【要儿作甚么。】人家说:‘是男母吃酸,是女母吃甜。’者不事那个事么?”【正要你说者个。】周氏听此不觉落泪道:“【泪从心滴。】你就早存下几百银子罢,不然,有赶出你去的人了。”【不孝榜样,后必效尤。】百禄道:“者是么话?”【傻小子。】周氏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不问你的心,你还来问吾哩。”【孝感孝则必生馨儿,不孝召不孝,则必生逆子,苟欲子孝,当先孝亲。周氏劝夫改恶者,早见及此矣。】百禄听此大怒,你以良言为可从,及起大怒。不懂好死极。擢着周氏头发,打了个不用题。道:“将老爷子赶出去罢,不然,你又说吾贪图银子哩。”周氏道:“你不怕雷么?”【非故作惊人语,周氏心上早有一天。】百禄道:“你拿者话吓唬谁不成?一言未华,光的一声,就是一个雷。【痛快之至,亦周氏劝夫孝心所感之验耳。】将他击倒在地,七窍流血。【世间不孝之子,未被雷击者,亦时候未到耳。可怕可怕。】寿椿梦中爬起,揉了揉眼跑出来,见百禄横卧在地,又哭起来。周氏也哭,等了片时,百禄忽爬起道:“你们不必哭,者是吾不孝之报,【通说了。】从今以后,再也不敢了。”者时那雷又连连响了数声,【彼虽回心,恐其志不坚,故再重重振醒。】方才渐远。 周氏跪在百禄身旁道:“你真正改了么?”百禄道:“改了改了。”周氏从屋中拿出一把剪子,将自己手指剪下一个,说道:“以此为证,【世尽是妇,那有不孝男子,可旌可敬。】你心中若有不明时候,一看吾手,你就想起今日。”【周氏亦恐其志不坚持舍指以立戒。】百禄道:“吾一个男子,莫非还不如个妇人么?那指系你的,离吾还远。”说罢拿过剪子,便要自剪其手。寿椿看见慌忙拿过剪子道:“你者孩子者是做么?你改了就是了,何必如此。你既然改了,吾实话合你说罢,你当是真有银子么?【敢说此话,想是尚未睛天。】那本是人们想的方法哄你。遂将申孝思、施朴等怎样谋画,说了一遍。百禄听此,将眼一瞪,便着了急。下回分解。 注解: 神圣之教人也以训谕,天公之教人也以龙雷。训谕之不从者,龙雷即继之。他事犹缓,惟不孝之报应最速。聂百禄阴谋父金,阳养父口,虽不得为孝,亦可少赎其不孝之罪。然非赖周氏之贤良,恐不止七窍流血已也。故其心未与乃兄之耳,同被龙雷抓去焉。阅者当细思之。 理注: 言刁氏被天雷拔去其舌,刁字去舌,乃成幻字。一伴幻化色身,岂能常存?聂百福彼雷击其两耳,故聂字三耳也,去二留一,正所谓去乱归一也。若人能推聋装哑,故能享福禄寿也。书云视之而弗见,听之而不闻是也。百禄七窍流血,原是七情发动,调和身心。故有周氏戒夫保养天良,莫听刁恶诡诈之言。勿损于心,久练纯熟,自然得愈。 偈云: 处世淳朴寿自绵,周旋天理福禄安。 戒律严精身坚固,调和五气道脉全。 第十二回灶主前立归正路灯光下坐待佳音 话说聂百禄一闻其父之言,将眼瞪了半时道:“者话从何说起?谁知你老人家有银子?就是有银子,也是咱自己的。何须设计哄我?我实未曾听见者话,无怪乎你儿媳说我存银子的话。”【是遮羞不是真情。】周氏道:“有也罢,没有也罢,你又辨证者个做甚么?你果然不知道么?到了此时,前话休提。只要你不走旧辙,那便是阿弥陀佛了。”【鞭辟策励,恭孝两全。】百禄把脸红了一阵,说道:“你也不必诘苛吾,吾从今认真孝顺就是了。”周氏道:“□□没有甚么病,也不是动不得,还不到那院里看看大哥去。”【周氏真可谓周道矣。】百禄道:“看他做么?他那是自作自受。”【你呢。】周氏道:“你俩是一母同胞,莫非一点兄弟情肠没有?他待承老爷子那么个样儿,老爷子还有疼他的心。你兄弟并无吵闹,虽然不投心事,果然不同心事么,总是为己的心两家一样。他今如此,你独不惊心么?况乎你看看他去,也省下老爷子再跑。”百禄听毕,一半也是服周氏话,【你服天亦服。】一半也是怕雷,不得不勉强着走上一趟。路上寻思周氏一般言语,遂自想道:“他是个妇道人家,与我原属异姓,尚有此心。【□也是分所当然。】我一个汉子家,怎么不如个女人看的透澈。”想到者里,自己打了两个嘴巴子。【悔悟恨晚,自怨自艾。】一直来到百福家中,见兄嫂依然叫号不能说话,也就良心发现,不觉两泪倾下。【可见人性皆善。】指着刁氏道:“全是你作践的,你若不那么无理反缠,就是我大哥有点错处,你也该正言相劝,又焉得闹到者个地步?就是我也是被你的刮。你若劝着我大哥照管着我,再以正道领略着我,我也不能闹的七颠八倒的。你遭了者拔舌之报,真不抱屈。”刁氏虽然不能言语,心里却是明白。听得百禄者一番话,那里容的,伸出右手抓住百禄脖领子,举拳便打。百禄用手架过,他却松开右手,随机就是一个嘴掌。百禄抓住右手,他用左手又给百禄腋下一拳。百禄低头去防他一拳,他用右手又给百禄一掌。百禄刚要抬头,他将百禄一脚踢了个反天印。【刁妇玩恶,临死愈泼。】百禄爬起就跑,他随后就赶,赶到院门被门限绊倒。仆地一声,竟是呜呼而亡。【无问地狱添一鬼。】百禄回头一看,见他绊倒,忙道:“可不赶了我者好向年,还不知你是掳【音挂】子手哩。”【你哥知道,不然何以惧内。】他业已死过,何从听见。百禄见他不动,到近处看了一看,方知刁氏身亡。回到院中,将百福背到家去,一面请医调治,一面了理刁氏身后的事。百福虽然未死,竟成了个哑人。【留与人间作榜样,好将此人警他人。】 百禄自此事事留心,不敢少错。那七窍之中,总是流血,医治不好。一日向周氏道:“者个病何时得好?”周氏道:“你者七窍流血,是你的心还未全愈。心若全愈,血自不流。你想一个心,已竟坏了,焉得遽然长好?须得时时留神,将心养好。吾保你此症自愈,【直养无害勿药有喜。】也不必寻医问方。你自己治罢,吾还有两句粗言,写出来可为你的药石。”百禄道:“你写罢,我与你拿纸去。拿了纸来,裁作两幅,将墨研好,周氏援笔书云: 丧心如服毒,出口必防雷。 百禄道不服了毒,还不七窍流血哩。聂氏门中从此和顺不在话下。 且说李金华自从为聂氏设计以后,不久到了会试之期。收拾妥当,等到四更,申孝思将他送到礼部,不必细提。转眼出场,孝思接他回寓,问道:“今天是甚题目?”金华道:“是子曰两字。”【此两字大有喻意。盖金钟传一书,即可作论语观。故金华会试,特以子曰命题。】孝思道:“必有佳作,可以领教否?”金华道:“不堪告人。况者,题虽然好作,却是难求其工。”孝思道:“少说几句,略广新闻,者又何妨?”金华道:“既然深问,可听听者个破题怎样,破题是: 后天地而有圣,统万世而立言焉。【此等笔墨,非凡人所能办。寥寥一十三字,远胜一篇孔子世家赞,直抵一幅孔子庙堂碑,余因此破题。有全部金钟传破题一个曰。后论语而有此传继圣统于俚言焉。】 孝思道:“起讲是甚么?”金华道:“你老兄台怎么者么难缠,再将起讲说与你听: “且自春秋有圣,而二帝三王之道明,亦自圣人有言。而三纲五常之德着,顾德不备,无以为至圣。道不全,无以为格言。德以人盛,道以言宜,故其人传,斯其德传,即其道传。而其言亦因之而俱传。”【此二字包括全部论语,非他章子曰可比。若仅关照本章下文,便非头一个子曰位置。且失圣人身分。第以恰合时牌目之犹泛泛之通论也。】 往下即不必说了,况者时吾也记不清白。”孝思道:“有此破题起讲,便可冠场,断无不中之理。”金华道:“莫说奉承话,吾自知不行。说着不觉到了张榜日期,头一夜孝思即出去看榜,金华独坐灯下。觉着张榜也不好,不张榜也不好。又怕听见炮响,又盼着炮响。不知怎样才是意思。【形容殆尽,人非显达,不能济世,故有患得患失之状。】到了五更时候,听外面乱嚷,也不见孝思回来,心中甚是焦燥。正在心神不定,外面报喜的,报声不住,总不见有人进来。下回分解。 注解: 至诚之感孚,一家之和顺因之。君子之出处,天下之安危系焉。聂周氏立箴规以戒其夫,孝妇也。且能曲尽妇道以化其夫者也,为之咏天桃可也。李金华苦志功名,只欲上为朝廷端圣孝,下为草野正人情,一世宗之,万世赖之。若目为贪图势禄者误矣。 理注: 言聂氏门中,至此和顺,周旋理禄,用定慧观照。故百禄于刁氏斗辩一说,活心一处,刁恶全无。所谓否极而泰来矣。净极而生定,气动冲精,方入泥丸宫中。送金华入场,题是“子曰”,下是个“学”字。文章破题,是后学以学先觉。起讲,是道明性复初返本,还源之功也。于真源气聚,心相助申、李二人。自心领神会以后,又到善庄,于杜淦盘桓,将青苗会改为恤贫会,无非是革故从新之兆。一部大书,无非是勉人行善,勉人立德。故书云:德者本也,财者末也,无奈世人舍本逐末,何其多也。故令祖师济世之心急,于无可极救中强设方便,无可劝谕中强立主宰。阅者无差会意,辜负作者之心。 偈云: 真源气聚两相逢,自此各得用实功。 青苗改作恤贫会,广济阴功道脉同。 第十三回不得志客寓挥毫为求心禅堂请教 话说李金华等了多时不见音信,例知被黜。又等了一时,方见申孝思喘吁吁的跑来,坐在床上,一言不发。金华道:“你怎么者时才回?”孝思道:“吾与兄台扮礼物去,所以来迟。”金华道:“甚么礼物?”孝思道:“有个礼单,念与你听。”金华道:“你这礼单,是以口代笔么?即请念来一听。”孝思道:“谨具举人一枚奉申。”【一嘲笑而蕴结冰释矣。】金华道:“虽然领谢,可不能候光。【妙语解颐。】咳,者时你还斗笑,不知为弟心中怎么为情。”孝思道:“或得或失,何足介意?阁下又不是七老八十,从今再不应试,何苦拿着功名自劳精神。”金华道:“虽然如此说,阁下若是应试,难保不如此。”孝思道:“因着怕如此,所以不应试。况且者场屋中,不论真实,但讲势力。总有好文字,也难保那大总裁不忽略看过。”金华道:“总是为弟才疏学浅,不可埋怨他人。说到此处,大觉炰杻。遂提笔在那寓璧之上题云: 一从袱被辞乡关,车马驰逐风尘间。五更起兮三更住,疾心难忘功名路。惟有深更不知愁,梦中一步登鳌头。可恨村鸡无情甚,一声夺去黄金印。依然收拾向前途,不料妓中逢真如。立志应教苏小愧,相许终身成佳配。结缘订在名成时,始向都南访故知。故知为我谈心法,总是西方莲不发。如今金榜竟无名,那若回头访真诚。从此名心归杳杳,不向荣华寻国宝。立志脱去儒家冠,此心永不奔长安。 写罢,沉吟了半时,方才无言闷坐。孝思仔细观看过道:“阁下果然如此么?”【名士笔墨,不足为凭。】金华道:“吾志已决,谁其哄汝。【准么。】前在善庄闻雨亭兄说,都内有一护国寺,内有圆通上人,甚是圣明。趁此消闲,不免拜访,一来可以消愁,二来可以领教。”孝思道:“用过早饭,可一同前去。”金华道:“既然诚心拜佛,万无饭后。”【平旦清气,且无杂念,正好顶礼。】孝思道:“如此可速去早回。”即令李忠守寓,二人携手向护国寺而来。 一路之上,自然也得寻回。一时到了护国寺,进了耳门,【念佛须自立定耳根始,故云进耳门。】到了禅院,见两个小沙弥在阶下灌花,便道:“小师傅,老和尚在家没有?”一个沙弥答道:“既然是个和尚,那有在家之理?”金华道:“在寺中无有。”一个沙弥答道:“你说寺中不完了,甚么家不家的。【天下一家。】老师傅在禅堂打坐,问此作甚?”金华道:“前来拜谒,即劳引进。”沙弥道:“且在此少待,待我与你传禀。”金华道:“既然不说家字,连我字就该避讳,怎么又你呀我的。”【我本旅客店,借假还修真。世人昧真假,呼我为本身。】沙弥道:“不用挑破,也不与你引进了,者个时候求着我们,还多言多语的。”孝思道:“他与你闹玩,速与我们传一声罢。”沙弥道:“他认的那一个,怎么闹起玩来了。况且者是佛地,岂是闹玩地处?【眇视佛地罪加一等。】看你二人好不慎重,一点礼也不懂,还要见老和尚哩,我们若知你们来,我们也不见你,早早将门关上。”【不叫客感来扰,是念佛第一要诀。】金华道:“我们初次进京,不解此处规矩,小师傅与吾们传一声就是了,是吾们错。”说罢深深一揖。 小沙弥者才上了后院,进了禅堂,禀知老和尚。老和尚也就出来相迎,彼此谦让,到了客座,分上下落坐。和尚道:“二位先生,到此有何见教?”金华道:“久闻法讳,深仰佛地,幸蒙见纳,缘结三生。望老和尚大发慈悲,痛加开持,不胜感戴之至。”和尚道:“二位何处人氏?高姓尊名?怎么贫僧?可一一领教。”金华便将杜雨亭之话,说了一遍。和尚道:“圆通系贫僧之号。当日老和尚赐名悟澈。”金华道:“老和尚必然大悟大澈了。”悟澈道:“虽然出家,毫无参学,即有所知,亦非真谛。二位过于高抬,贫僧罪重。”金华道:“老和尚既有所知,必从悟中得来,岂有不是之理。”悟澈道:“莫说不是,即是是亦非是,【无定体,无方向,不可少有自是。】一言是便不是。若知不是,那才是是。【功力深,真参乃有实悟,既知不是,所以那才是是。】总不可以是非介意,少沾是非之味即是不知净土者。净土之中何尝有是,亦何尝无是。若将是【念而兼观,统名为是,即眼耳鼻舌也。】纳在不是之中,【纳入腔子里也。】深体大旨,【或参话头,或参念佛是谁是也。】尽归虚灰,【始而勉强,愈参愈疑,继而自然,愈疑愈悟。】自然没有个不是。”【此四句义蕴,下文证明。】金华道:“既然为是,怎又不是?既然不是,怎又是是?者个机关,又成了水底月了。”悟澈道:“水底月尚在是非之中。【有渣滓。】既在是非之中,便不为妙谛。”金华道:“此宗话头,非初学所能知。【浅见者谓禅机元妙。故愈引愈深。不知愈深愈中,愈妙愈庸,中庸不可能此之谓也,法从争论起,固其所焉。】但求将下手工夫,为我说明。”悟澈道:“念佛而已,或以口念,或以心念。只要念念不忘,便是下手处。”金华道:“口念无关于心当何知?”悟澈道:“高声念去,自然关心。”金华道:“以心念佛,心如不念当何如?”悟澈道:“将心拴住,自然能念。”金华道:“者心在何处?怎样拴法?”【愈问愈切。】悟澈道:“心有二,只知其一。若徒认定腔子,便不得心。若不认定腔子,亦不得心。【何尝有是,亦何尝无是也。】须时时守定控子,【念而济之以观也。】也不用管他在腔子,不在腔子。【将是纳在不是之中也。】如此久之,【念而观兼参,深体大旨也。】自然另有一心现。【尽归虚灭也。】至于说那个心,仍在此心出,若能念定,则那心方到正所。【点破禅机。】如不见信,请如此念去。一朝眉间发胀,那便是明德渐明处,那便是本来复初处,那便是因着私欲摧残至今渐长处,那便是荒淫无度至今少增处。【性天真宰本来面目,皆谓此处没有个不是也。】此理未出儒道,故为下手工夫。”金华道:“诚哉是言,还求指一拴心法。”悟澈道:“念佛之时,提准话头,【参也。】认真字韵,【立定耳根也。】竖起脊梁,【观参念交并一处也。】抖起精神。【观参念相续不绝也。】如拿钢扫帚扫铁板,尽力着去。【愈参愈疑。】念一句如扫一回,帚【愈疑愈昧。】扫一帚必去一点铁。【愈昧愈悟。】几时将铁板扫透,【私欲净尽,天理流行。】方能看见光明。【明心见性。】此话如儒家所说:‘以凿凿木。’然儒家所谓凿透坚木者,不必明心见性。佛家所谓扫透铁板者,岂有不明心见性之理?”金华道:“谨领教言,实足开吾茅塞。仍有一事不明,还求赐教。请问出家为沙弥,具戒为此邺,者是何意?”欲明其旨,下回说明。 注解: 神圣之奥旨,贵身体又贵师承。非师传无以明精进之阶梯,非身体无以得精进之境况,彼功名之得失,皆其未焉者也。然人情不轻,则道情不治。世味不淡,则道味不浓不达是非机。不足是其是之非也,不历是非界。不足非其非之是也;是非有定。洞达其机,定而不定,是非非是,是非无定。深历其界,不定而定非非是是,提准话头,则天地辟。认真字韵,则天地定。竖起脊梁,则天地通。抖其精神,则天地合。纵着眉头,观参念相续不绝,则钢帚自着力扫进矣。此一回最是修省人吃紧着力处。阅者当细玩之。 理注: 却说李金华,不见音信,便知彼黜。即是灰心泯智,又上护国寺,参拜圆通。既然圆融通达,那有不是之理,所以将是,纳在不是之中。便不敢自是。诸不自是才能心领神会,顿悟自修,发明无上真谛。此段心法,前解甚详,修行人当细参之。 偈云: 剖去名利养性天,扫尽私欲透禅关。 参见圆通真面目,寂光净土个中禅。 第十四回登法坛沙弥受戒说真谛乞士参禅 话说李金华欲问沙弥比邺之说,悟澈闻此合掌道:“善士欲求真禅,禅法之妙,非可轻言。既然下顾,亦有以报。”说毕吩咐沙弥焚香设坐,合寺沙弥比邺,无不毕集。悟澈搭衣顶礼佛前,又顶礼大众,方登七宝座。 坐定片刻,方合掌道:“今有善士来前,欲闻如来之规。此规之设,原因僧人,无奈缁素虽多,并无一人深穷蕴奥。即吾佛一点清规。遵行者百不得一。想人自受生以来,具此色身,父母生成。虽温清定省慰亲心,菽水甘旨养亲身,而父母之劬劳总难报复。所以吾佛开方便之门,设清凉之界,凡有回向者,莫不拔济而超生。此超生之身,非色身,乃戒身也。戒身为先天之虚灵,亦是色身之主宰。有此戒身。方能成全色身。有此色身,方能成全戒身,色身固父母之色身,戒身亦父母之戒身。解脱色身,了脱戒身,况此色身万无不解脱。而此戒身,谁其能解脱?解脱戒身,方可了达。若问怎样了达?须先向至亲至近处下手。今乃为为沙弥比邺者说,此沙弥之称,乃梵言也。华言息慈,谓其息灭一切恶念,慈济一切众生。苟不详揣,徒沾虚名,所作所为不顾规戒。不但将戒身送入无间,亦将色身坠入邪妄。不孝之罪,于此为极。况不孝之中,即寓不弟,不能修持报答师尊,不能正念戒励他人,非不弟为何。不能尽心于佛道,不能竭力于皇王,非不忠为何。妄谈虚灭,口不符心,非不信为何。举止轻狂,言谈放佚,非不礼为何。任意胡为,卖弄经典,非不义为何。应赴道场,捉取财宝,非不廉为何。纵其淫心,毫无忌惮,非不耻为何。【如此当令如来哭。】无此八者,诚异类有所不知,其玷清凉也不已甚乎,又焉得谓为佛家弟子?【不遵戒律而妄行,不免为异类。作者非敢轻谈佛旨也,实因宣佛法者僧也,领众善者亦僧,责任非轻,后之修净土,而寻真种子者,尚其自度而度人也,幸甚幸甚。】所以必须息其恶而慈诸众,方为入道之门。能息其恶,不能慈诸众犹坠偏乘。必以一己息恶之心,而化众生息恶之心。即以慈齐众生之心,必使众生同具慈济众生之心。【此笔补沙弥津之所未及。】者才是为沙弥者之所当然,无奈为沙弥者置而不问何也。至于十戒二十四事,固为沙弥所当尽。及推其深微,凡一言一行,有益于己者,皆当戒励。”说到者里,便合掌念偈曰: 出家削发别双亲,灭度色身护戒身。 不识如来真种子,反成不孝罪中人。 说罢又合掌道:“凡吾沙门悉当遵行,惟比邺更当谨慎。比邺者华言乞士,亦言勤劳。乞者内乞于心,外乞于人,乞心以了性,乞人以保身。士者清雅之称,不能跳出五浊,不能清。不能看破虚华,不能雅。此士之为称,不亦重矣乎?再者乞士之名,只谓乞其清雅。不能乞其清雅,又焉得为具戒中人。勤者,勤以念佛。劳者,劳以警众。不念佛,便非佛家行。不警众,更非佛家心。所以勤劳二字,又为比邺所当尽。吾望为比邺者,速乞清雅。勤而兼劳庶不负如来之慈悲,兹为比邺者。果比邺乎?既非比邺,便不如沙弥。苟无愧为沙弥,便无愧为比邺如此说来,则沙弥亦可比邺,而比邺之戒,以无容设。盖比邺戒,犹儒家之科第,虽成#名总无关于实修。倘有实修,【有科第之实虽无科第之名,将来亦必受科第之报,无科第之实。虽有科第之名,将来亦难享科第之荣。】又何必沾沾于科第?故为沙弥者,一无所愧,必证比邺之果。”【非泥于私见者所能知。】说到者里,又合掌念偈曰: 坐破蒲团念破唇,猛然识得本来人。 将他打到无为处,超出真机始见真。 说罢又合掌道:“凡比邺等人,速行比邺事。苟丛集比邺之中,不管比邺之戒,二味世缘,无复灭度。一片冰心置于炉上,将见热火薰染。本来面目,随热而化,不见踪迹,岂不哀哉?何苦于色中,自寻苦恼。如不厌听,更有报应一说。此报应之说,乃对下乘而言,至于中乘以上者,无此报应一说。若问报应为何?二位善士,来此已久,仍未用斋,即当备斋恭候。”下回再明。 注解: 色身者,业身也,即因果之报具也。戒身者,真心也,即性天之主宰也。色身固受之父母,戒身亦受之父母之性天也。然性由心现,心随业往,心有二,道心人心是也,道心为觉,智因觉照,人心为识,情因识发何也?心者空也。一有心,便非心无心乃明心焉,性者无也,一有性,便非性无性,乃见性焉。若性外无善,亦心外无道也。古人经天纬地,虽勋业烂如,皆视为性分中事,绝无伐善施劳之心。人谓其建功,吾则仍谓其尽性也。盖性理识气,循理者转识为智,恃气者纵精迷性,心神情灵,凝神者继往开来,耀灵者惑众诬民。然而理气不相离,神灵非二物也。于其不离而离之,非二而二之,则真心现焉。性天全焉顾何以离而二之哉?亦曰观参念并为一法,着力做去,一旦大悟大彻,不但复还一己之性天,并可复全父母之性天,其所以超拔父母者此也。在家宜如此,出家更宜如此,如第云受具戒为比邺。不务其实,止袭其名,亦犹不敦实行,徒讲文字之考试得中者为科第,又何取比邺之名哉? 理注: 李金华,欲问沙弥比正之意,原是工夫。此段是二帝现身说法,德无能妄加一词。 偈云: 佛治清规教后昆,二帝演法传妙真。 打破玄关明祖义,清净色身护戒身。 第十五回讲因果大众惊心说菩提沙门叩问 话说悟澈下座,为申李二人办斋,李金华道:“初次相见,既聆教言,怎又叨饶?”悟澈道:“二位不必推辞,贫僧欲与先生结未来之缘。况赐光以后,尚有数言仍求斟酌。”申孝思道:“老和尚执意赐斋,只好从命。” 说罢,让至客座,悟澈相陪。不多时斋饭齐备,不过是山菽野菜。悟澈道:“寺中无佳味,二位多多包含。”金华道:“者正是心安茅屋稳,性定菜根香。况且山珍海错,*鳖鲜鱼,一入喉中,化为何物?”孝思道:“荤素俱是一样的了。”悟澈道:“者皆是未则,不过不忍之心,难以昏昧。古语云:‘今生吃他,来生吃我。’【人不放生而杀生,是害物乎,害己乎,如此冤报何日能解,凡贪口腹者,当永戒之。】诚哉是言。若有德馨,降伏得住,似亦无妨。然释家亦不可借口成词。” 说话之间,饭食已讫,小沙弥献茶已毕。悟澈道:“前曾言及报应,者报应即是因果之果。所作为善有善果,所作为恶有恶果,此等话头,惟僧家最宜深知。俗家或不信神佛,何必与之言报。僧家既然出家,为佛家弟子,焉得不信神佛?若是不信,出家做甚么?【虽然出家,亦应还俗。】人有说僧家为人念经,字句不明,死后打入补经所。僧人闻之,多以为不然。说是为人念经时,何尝少遗字句,不知为人念经,便有多少错处。念经之时,必在经外,苟且塞责念完了经,那才得了心上东西。甚么东西,不过是几串钱,以佛法为货殖,以钟鼓为生涯。其罪当入阿鼻。欲向补经所,那能得去。者还是小节至于念经之前,依然荤酒。念经之际,依然戏谑。人有知者,或劝他两句,他还不受开持,莫说者样行为,就是大智罗汉,也得受人教训。岂不知凡有血性者,皆是未来诸佛。何况是个人,何况是胜于我的人,即是不如我其所出之言,亦不得一无所取。【大舜所以察迩言也,彼卑视一切者岂可哉。】只顾抓挠财帛不管生死,试问你要钱将作甚么?俗家要钱为的是儿孙,那也就大大不是。【儿孙自有儿孙富。】出家要钱,又无儿孙,岂不是徒取罪戾。者出家人,除了三衣具钵,破衲蒲团以外,少有厚资。便是业累,惟一心清净,毫无自是之心。然后能证菩提果。” 者时从旁闪过一个和尚,向悟澈顶礼合掌问道:“求和尚将菩提正解,示明弟子觉因。”悟澈道:“者菩提便是知,知而后能觉。”觉因道:“所知为何?”悟澈道:“知心知理,人皆说是物欲为累心之境,事物为乱理之业。不知境何尝累心,业何尝乱理,诚是心累境理乱业。若能打破者点迷团,即是大知。”觉因道:“既然为心,怎能累境。既然为理,怎么乱业。”悟澈道:“心寂而境亦寂,理灭而业自灭,怎么不是心累境理乱业呢?”觉因道:“心为虚灵之物,若非境现于前,万不能蔽其光明,理为正大之则。若非业现于前,万不能扰其隐微,此中细奥,弟子不解。”悟澈道:“心虽虚灵,苟不自限于境,境焉能蔽其光明。理虽正大,苟不自取其业,业焉得扰其隐微。如此说来,非心累境理乱业,其谓之何?”觉因道:“者境与业是外来之物,他不找人,人焉得找他?”悟澈道:“人不找他,他焉能找人?如不能推开境与业,便是留恋境与业。既然留恋他,他又焉能推开我?尔当深责于己,方能到菩提地步。若一味牵缠,如被+械,尔想+械找人,人找+械呢。”觉因道:“者是好比喻,弟子如梦初醒。”李金华道:“者倒是窃听法言了。若不是者位师傅问及于此,焉得听此妙旨?”悟澈道:“虽非私见,亦当正诸高明,二位倘有所见,何妨质证一二。”金华道:“老和尚所言余等生平未闻,焉敢妄加一词?天色已是不早,倘再住几日,自当复来领教。”悟澈道:“二位到此,多有慢待。既然回寓,不敢强留。” 说罢申孝二人告辞而退,悟澈送出拱手而别。申李二人一时来到寓所,申孝思低头前行,李金华随后,走到屋门,耳边听得唰的一声。只见从屋中跑出二人,前者手持利刃,直向申孝思斫来。申孝思躲过,又向李金华便是一刀。下回分解。 注解: 出家本期脱俗,既脱俗而仍恋俗,俗而又俗。剃度原为出苦,既出苦而复溺苦,苦而又苦。荤口读经,罪甚毁经。醉酒供佛,恶倍谤佛,境由心生,故谓之心累境。境自境而心自心,则心不累境矣。理由业具,故谓之理乱业,业自业而理自理,则理不乱业矣。彼玉历一书报应不爽,为人诵经者,何以地狱为乌有而自重其罪哉? 理注: 且说悟澈,开示菩提正解。因悟而后知,自然觉性圆明。菩提者,梵语也。此云正道正定,现前心镜双泯焉,能有累于心乎。纯理无欲,自然理不乱业矣。金丹云:“净极自动,精气自然通顺。”所以申、李二人,得悟有悦乐之意也。儒云:“私欲净尽,天理流行是也。” 偈云: 心圆孤月明,欲芽皆不生。 万里无云翳,清天照玉冰。 第十六回辞高僧偶逢店主访故友力劝农人 话说申、李二人辞了悟澈和尚,到了自己寓所。忽从屋中跑出二人,前一人手持利刃,直向申孝思斫来,申孝思幸而闪开,又向李金华便是一刀。那李金华惊唬之间,何曾提防,刀落之际,那后一人忙跑一步,将有一人之手托住道:“大哥勿得卤莽。”孝思一看,似与后一人相识。但慌促之间,难辨姓名。见他止住前人之刀,申、李二人方才入座。 那二人也随之而进,后一人跪于孝思面前道:“申大爷不认得我么?”孝思道:“虽然认得,却忘了名姓。为甚么来到寓中?你那伙伴是谁?为甚么持刀行凶?可一一说来。”答道:“你老曾住在我那店中。我那时在店中跑堂,自从你老去后,因兄弟不睦。我哥哥将我赶出门来,走到河西坞,才碰见他。他姓任名习正,因遭继母之变,不敢回家。我随他进京。一无所有,讨饭又觉害臊,无法可使。他说不若偷点东西,【作此却不害臊可笑。】咱们二人略以糊口,不料来到者里遇着你老。他不认的,不怕拿住,所以致此。”孝思道:“好一个任习正,你不习正,竟想做贼,幸而遇着我们。若遇他人,将你拿住,如何是好。我也幸而遇见你们,若遇他人,亦死在刀下。你者个人倒是叫么?”答道:“姓贾名尚真,我哥哥名唤尚德。”孝思道:“你者就不是,你在家中忍耐一二,又有何妨。况且那是你的胞兄,就是受点委屈,也不是外人。何苦跑到外面来,任意胡行。”者个任习正说甚么遭继母之变,你不能善体亲心,以致受些抢背。你再不安分,叫父母多生些气,者才将你赶出。你娘是继母,就算不疼你,父亲可是亲的呀。你跑出来不回去,你想为老的心里,果然不想你么?岂不知虎恶不吃子。当时气在头上,打你几下,骂你几句,又待怎样。你那小时,你的老的怎样奶活你?指望你长大成人,成家立业。纵继母不慈,你要善体亲心,曲承母志,那才不愧子道。况且父母打一下,便给你添上一点福,骂一句,便给你消去一点祸。怎么你就不仔细想想,者还罢了,你跑出来,做点好事。那怕要饭叫街,也比者个强,穷死别作贼,你就没听见说么?”任习正道:“你老说的虽然不错,总是不知我家的事。我若有一点耐的住,也断断乎不肯出来。实在是百出无奈,方跑到者里,者一回事,只求你老海量,不与我们一般见识。【此际煞费斟酌,若系惯贼,不与他一般见识。则纵恶养奸,倘系初犯。即与他一般见识,则阻人自新之路,申、李之不与他们一般见识者,盖汲汲化恶为善之婆心,非一味慈悲已也。】从今以后,再也不作者个了。” 孝思道:“做与不做在你,放与不放在我。虽然者么说,你可别要想错了。我放了你,你再做者个,恐怕遇不见我了罢。【那是必然。】贾尚真你在家中,不过受哥哥气,者个事要受了气,可就难以为情了。依着我说,你们快回去罢,到家中,就是父母也罢,哥哥也罢,找上个人说说,赔上个礼,还有甚么事。以后无论么事,皆要忍耐谨慎。无论怎么受气,总不可往外跑,总有个时候受出来。你只要事事不错。再能勤俭着点,那父母哥哥的心都是肉长的,莫非铁打的么。不用跪着,各人受着点难,快快回家罢。”金华道:“你叫他回家,他莫非喝着风走么?”孝思道:“谁叫他跑出来哩,受点罪也不抱屈。”金华道:“他们回家,路上没有盘费,倘蹈旧辙,枉此一宥。”【无量慈悲,曲成人美。】 说罢到了里间,见李忠还在床上睡觉,也未敢惊动他,【非宽此仆。实掩彼恶。】悄悄的拿出京钱四吊,递与贾尚真道:“者几串钱,不成敬意,也算报你救命之恩罢。【以直报怨,非故嘲笑。】你俩有者几串钱,也就可以到家。刚才申大爷所说,那是金石良言,切莫忘了,速速回去罢。”二人叩头谢过,出门而去。金华见他二人去了,方将李忠叫醒道:“你者觉睡的不错,几乎被盗。要不是我们回来,还不知没多少东西哩。”李忠道:“贼跑了么?”金华道:“他见了我们不跑,还等着甚么?【暗点孝思,勿得泄漏。】你到街上雇下辆车,明天早晨起身回善庄。在那里住了多半年,临走莫非不去看看么?到那里住几天,再打整回家。”李忠到了街上,将车雇成。一夜休提,不觉天明。申、李主仆将行李打好,吃了点点心,那车也就来了。辞了房东,上车而去。 正午时候,方到善庄。下车进了观音堂,见院中多少人在那里乱嚷。还捆着一个人,不知为的甚么?又至到了东禅堂,见杜雨亭的家人,在那里煮茶。杜雨亭却未在屋中,仆人道:“李老爷回来了么。”说罢出来同李忠将行李搬进,打发车子回去。者时杜雨亭也就回来,杜、李、申三人相见,将那被黜的话问答了一遍,方才落坐。金华道:“者里人们是甚么事?”仆人道:“听见他们说,者麦子将熟,有人捋穗,被他们看见拿住。也不知是打他?也不知是罚他?”金华道:“掐几个麦穗,就者么利害么?”【便带出不平。】仆人道:“听见说捋的不少。”金华道:“捋的就是打二斗,也不该收拾者么个样。”雨亭道:“他们这叫作甚么青苗会?”金华道:“甚么是青苗会,咱们那里不懂者个。”雨亭道:“者青苗会是公看义坡。若是拿住偷庄稼的,论其所偷之多少,酌量议罚。有掐一穗的,罚麦子一斗。到了大秋时候,所偷何物,全照一穗一斗罚。若是多不可数,合会公议。【议公而理未必公。】如不受罚,送官究治。”金华道:“无怪乎不出好人,叫他们就逼坏了。者掐田捋穗还有富的么?若有一斗粮,又不做者个哩。拿住者么个罚法,一斗还可变卖抵挡。吾想既然捋穗,必不能掐一穗。若是多了,必然多罚。轻则折卖一净,重则逼死人命,【足见此会不善。】以致有不欲死的,又无可抵挡。不是圈人赌博,便是夜间偷盗,者是谁的过失?况且他掐也掐不穷,他总没有种的落的多。再者者也是素日待承穷人过于刻薄,借不借给他,求不赏给他,叫他无门可投。好容易盼到麦大二秋,想着掐掐凑个三斗二斗的,又立下者么个会,便将他逼坏坏了。者个会也在例么。掐庄稼的人,该个甚么罪呢?真令人可笑,真令人可恨。者么个闹法,倘乎得罪下不讲礼的,该着说出来火神爷哩,者火神是谁请来的?” 雨亭道:“你者是对谁说?吾又不是青苗会的会头,你老哥怎么望着吾发落起来哩?”孝思道:“好么落了第,那气没得出罢”金华道:“者是么话?者个事真关乎风俗。若是怕有此等事,那守望相助,也是古礼那有者么利害的。者不是乡下老儿坐朝廷么?可恨的狠者风俗,越逼越坏。总是设个善法感化他们,才是正理。”雨亭道:“吾久有劝他们的心,总是不投机会。今日趁着者个事,到可劝戒他们。”说罢三人一同出去,不知向那些人说些甚么?下回分解。 注解: 隐恶扬善,是第一功德。劝善惩恶,是无上阴骘。任习正持刀行凶,律以国法,应在不赦。而申、李二公,怜其穷而宥其罪,谕以义而匿其恶。既示以孝弟之行,复赐以回家之费,仁慈之性,寂然而蕴。悲悯之情,感而遂通,其劝善助恶之怀抱,盖有不容自己者焉。然世道之不古也,善机不露,恶习成风,种种坏俗,屈指莫罄。即如青苗会一节,其弊有不可胜数者。彼游手宵小,不甘农食,固所当惩。若夫嗷嗷待哺,无产资度,拾麦掐禾,藉为小补。陇头之弋虽无几,灶底之尘即不生。而竟刻意防范,虞其漏网,此唱彼和,恃为得计。夫计则诚得矣,吾恐祸端由此百出,将所失不抵所得,受害不浅。莫知所致故悯世者目击神伤,不觉言之过激也。 理注: 申、李二人,辞了悟澈回寓,忽然从屋中跑出二人,手持利刃,行凶,问明姓氏,一个是贾尚真,一名任习正。贾尚真是后天气,任习正是后天之精。后天精气有自溢之病,故有持刀相杀之说。修道之人看到此处,要切实用意。于申孝思相识,是后天之精气,却彼先天救回,故有挪赠盘费之意。任、贾二人,得助顺河南行,却是任督二脉,顺河车逆水上行,是也。二人去后,申、李又到善庄,是身心清彻,自然又到至善之地也。与杜雨亭相见,杜、李、申三人相会,原来是三五归一也。又听院中捆着一人,乃郑立身,是用武火煅炼工夫太急,故有缚捆之说。青苗会,却是公看义坡,是收其放心而巳。更改恤贫会,是用文火温养之功矣。 偈云: 先大后天两相攻,即是持刀来行凶。 凝心忍耐归源所,却是先后两相逢。 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