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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道:“我们四五十人,近他不得,已被他杀死许多了。”空花大怒,放下冶容,取了两柄戒刀,正要穿好衣服,那霍武已破门进来。空花不及穿衣,赤着身体,飞起两柄戒刀,风滚的一般迎来。霍武见他来势凶猛,因地方狭窄,不好施展,虚晃一刀,回身便走,退至殿中。   那空花左手一刀当面砍来,霍武掠过一边,顺手将腰刀劈过。空花双手一架,觉得沉重,不敢轻敌,恶狠狠的尽着生平本事死战一阵。那酒色过度的人,又本领原及不得霍武,十数合之中,早见光头落地。吓得众和尚四散奔逃。   无奈前门是何武的铁棒,后门是又逵的大斧,牢牢把住,早又伤了数人,只得跑回,一一跪求饶命。霍武喝道:“我原打算杀尽众僧,你们若要饶恕,须一齐还俗,搬了寺中粮草,跟我上羊蹄岭去。倘若失去一物、走去一人,教你们一个个都死!”众僧都磕头道:“愿随好汉还俗。”霍武发放他们起来,去寻那些躲避的和尚,都至大殿。除了杀死的、老弱的,还有二百多人。霍武重又分付一番,叫他们各处各房去搬取金银粮食。这几个村妇与冶容主婢二人,都来跪在地下,叩求开释。   霍武道:“你们各回本家去吧,以后不可这等无耻。”众妇人都拜谢了,只有冶容满眼垂泪,哀诉原委,”现在无人可靠。   情愿为婢妾伏侍,望好汉收畜。”霍武道:“你既是牛藻的女儿,理该一刀杀死;但你既遭淫毒,也算天道昭彰,任你自寻活路去吧,那个要你!”喝他退下。那众僧搬运已齐,便招了又逵至前门,三人前后押着,一同上羊蹄岭而来。   冯刚已搭起几处营帐,众人各于帐内安身。明早,又到宏愿寺,将殿宇拆毁上山。各处捉了许多瓦木匠,日夜盖造,一连七八日,盖有一半光景。正要商量制造衣甲兵器,早有探卒报道:“海丰守备梁尚仁,协同碣石左营游击吴日升,领了一千马步军兵杀来,离山不过十里了。”霍武大喜道:“这是送衣甲马匹来的!”因叫冯刚、许震领一百人守住岭头炮台,尤奇、王大海、谷深、韩普各领十人四面巡哨,以防别路,戚光祖着紧督理匠役,自同又逵、褚虎、何武迎敌。冯刚道:“割鸡何用牛刀,哥哥山寨之主,不必轻动,小弟同三位兄弟代哥哥一行。”霍武允了。   冯刚与三人领着二百名半僧半俗的兵卒跑下山来,纔走得二里有余,早望见官兵摇旗吶喊而至。先锋千总史卜远,一骑马、一条枪,奋勇杀出,大喝道:“无知的强盗,擅敢杀人劫狱,啸聚山林,阻挡朝廷的官路,还不跪下受缚!”又逵大吼一声,飞步抢出,喝道:“不必闲话,快拿头来试爷爷的斧头!”   ”当”的一斧劈来。史卜远把枪用力一架,已在马上两三摆,正欲拨马逃转,那又逵已一纵跳上马来。史卜远一抢刺去,又逵顺手接住,只一扯,卜远已经坠地,再加一斧,结果了性命。   吴日升见卜远落马,飞骑来救,何武跳出阵前,悬马头就是一棒,马头落地。   吴日升即跳下了马,并两员千总,一力向前。何武是未经习练之人,凭着这条铁棒,横冲直撞的打去;冯刚一枝铁戟,褚虎两柄刀,领着众人一拥攻进;又逵使开大斧来帮何武。   转眼处,一员千总落马。吴日升手中兵器一松,又逵手起斧落,也活不成了。梁尚仁大呼:“放箭!放炮!”自己却策马先逃。冯刚从斜刺里赶来,梁尚仁不敢交战,反跳下马来,如飞的跑去了。那官兵见主将死的死、跑的跑,大家弃甲丢盔,没命的逃走。冯刚分付不必追杀,抢了百余匹好马、四五百副盔甲、二三十个炮及器械之类,大笑还山。   霍武出寨迎接,摆酒贺功,将马匹、器械分给各人,将炮架于山南山北两头,以备后用。那巡山四人,也都回转,大家开筵畅饮。霍武分付道:“我们此举,原属不得已之极思,众兄弟第一不可杀害平民,第二不可劫抢商贾,打听那贪酷的乡宦、刁诈的富户,问他借些钱粮。山头四面各竖一根招贤纳士的大旗,着人看守。房屋造完之后,南、北各设一关,以防官兵冲突,再于平旷地方设一教场,轮流演习。”为人各各遵令施行。    第十三回 初出山论将谈兵 权落草封官拜爵   谈兵纸上自矜奇,漫说偏隅可创基。   从古书生最饶舌,未经肱折即名医。   从来螳臂惯当车,海瘴平空混太虚。   试向循州询往事,几多技击已耰锄。   博罗布衣白希邵,道号遯庵,小筑数椽于罗浮山下。   贫无担石,壁有琴书,胸藏不测之机,指划先天之数。行兵布阵件件皆精,草帽葛袍飘然自得。他于三年前曾占一卦,预知沿海一带有几年兵燹之灾,到后来以盗攻盗,可仍众国家梁栋,自己亦在数内,但不知起于何时。   这日正在沿溪垂钓,听得往来行人纷纷议论,说羊蹄岭上近来有草寇屯驻,虽不劫掠平民商贾,但这一条路是不通的了。   遁庵笑问道:“老兄的话说错了,那强盗不打劫财物,何以得生?”那人道:“先生,你不晓得,这大王是姚副将的兄弟,要想报效朝廷。他有天大的冤屈在身,专杀贪官污吏,打劫那为富不仁之徒,不惊动一个好百姓。”遁庵偶然触着心事,即罢钓回家。想道:“听方纔说来,这姓姚的有些希罕,自古从未有窃据山林、可以报效朝廷的情理。我姑占一卦,以卜行藏。”   因焚香布蓍,占了一卦,得师之九二。大喜道:“九二,在下为群阴所归,上应于五,而为所垄任,将来主三锡命,正合着从前之数。他那知天壤间有我,我须自去寻他。”于是撇了药炉茶灶,别了茅舍竹篱,飘然往惠州进发。   不日到了鹅埠。三三两两传说:“姚大王占住了羊蹄岭,前月杀败了碣石镇兵马,这几月提标就有官兵到来征剿。我们不怕强盗,只怕官兵,一到此地,定要遭瘟,趁早收拾躲避。”   遯庵听在心里,吃了点心,意出街望旱路走来。   上山不到二里,望见一座高关,关上竖着一根”招贤”二字的旗号。此时羊蹄岭上已有千余人马,定下规模,正中大寨,姚霍武、冯刚居住,前寨何武,左寨韩普,右寨谷深,蒋心仪已送家眷到来,居于后寨。南关王大海、戚光祖把守,北关吕又逵、许震把守,尤奇、褚虎另立一寨于凤尾河边,以防水道。   这日正从教场中演武回来,听得北门来报:“有一书生投见。”霍武忙叫请来。只见许震领着一人,昂然竟入。霍武起身相迎,遯庵长揖就座,许震替他道了姓名。霍武问道:“姚某一介武夫,别无纔智,蒙白先生枉顾,未审何以开导愚顽?”   遯庵道:“方今圣天子在上,遐迩一体,众庶会归,不识将军雄踞此山,意欲何所建立?”霍武道:“某世受国恩,宁敢安心叛逆?只是众兄弟为赃官所逼,某哥哥又被谗就戮,心窃不甘,会当扫除宴小,杀尽贪污,然后归命朝廷,就死关下。此是姚某的本心,惟天可表!所以只取婪赃家产,不敢擅害良民。”   遯庵道:“将军此言未必不光明磊落。但赃官点点家私,岂能供为人大嚼?后来原要波及良民。况羊蹄岭弹丸片地,岂能控制粤东?万一督抚发下文书,提标兵马攻其北,碣石镇标兵马攻其南,潮镇兵马从东南掩至,不要说众寡不敌,他三面架起大炮,远远的打来,这山既不甚高,又无城郭沟池之固,诸公虽有冲天本事,恐亦插翅难飞。若不思患预防,宁非燕雀处堂,不知栋梁焚之祸烈乎?”霍武等瞿然离席,道:“某等只图目下苟安,实未想着后来祸患。愿闻先生万全之策,某等敢不拜从!”遯庵道:“羊蹄岭系海、陆二县进省的要路,不取二邑,断无宁静之期。为今之计,先取碣石,后图二县,再收甲子;然后遣一将以重兵扼住惠来界口,一将镇守此山,虎视惠、潮,抚绥嘉应。二县的钱粮,除军饷之外,存贮仓库,将来归还朝廷。此乃高枕无慢之算也。”霍武道:“先生此论,自然确当不移,但不知何以要隔着海、陆二县,先取碣石?”遯庵道:“海丰现遭挫败,自然日夜戒严;陆丰接壤之区,怎肯不为守备?况城池高厚,恃着碣石的救援,攻之未必即克。惟碣石自恃险远,断不提防;且主将会哨未回,只须数百人乘夜袭之,断无不破。兵法所云‘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也。碣石一破,二县丧胆,彼既孤立无依,取之直摧枯拉朽耳!”霍武大喜,便欲拜为军师,又恐众心不服,因分付:“传齐众弟兄,明日正寨会议。”次日,聚义厅上设了三个席面,姚霍武、白希邵、冯刚居中,众人各分左右坐定。酒行三爵,霍武开谈道:“姚某蒙弟兄们不弃,一力相扶,只是我们都是武夫,不晓得出奇制胜之理。今幸白先生惠顾,某意欲暂屈帮扶,众兄弟以为可否?”众人道:“哥哥招贤纳士,一片诚心,但未知白先生果有真纔实学否?”霍武道:“白先生纔学自然纬地经天。请问先生,自古有名将、军师之号,未知何等人物,如何学问,纔称其名?”遯庵道:“军师、名将,迥然不同:智勇兼备,名将之任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军师之事也。不但为六军之师,且可为三代以下王者之师,纔不愧军师二字。师尚父是古来第一军师,畜侯、武侯、魏元成、李药师、赵学究、刘秉忠、本朝刘诚意,皆其流派也。孙武子为名将之宗,韩淮阴、周公瑾、郭汾阳、岳鄂王、韩蕲王皆其尤者。其次则战国之乐毅、赵奢、李牧、白起,汉之周亚夫、李广、冯异,唐之李光弼,宋之曹彬及国初徐中山、常开平辈,亦其选也。其有似军师而不得谓为军师者,夷吾之佐齐桓,   范蠡之营勾践,陈平之策汉高,王猛之启苻坚是也。其有似名将而不   得谓之名将者,先轸之谲而无礼,穰苴之未逮大功,孙膑之仅图私报,田单之乘机复齐,邓艾之行险入蜀是也。此外瑕瑜互见,褒贬交加,则更仆难数类。”一番议论,说得众人心服。霍武道:“先生大才,本不该小用,既蒙俯就,暂屈为军师之任,某等愿听指挥。”遯庵慨然应允。   当日同至教场,聚集众军听令。请白希邵登坛,霍武拔所佩宝剑奉上,自己先拜了两拜,说道:“自姚某与众弟兄起,下及军卒人等,有不从令者,即以此剑斩之。”遯庵答拜受命。   众弟兄参见过了,一旁坐下。遯庵登坛,晓谕道:“我法简而易明,严而可守:劫掠平民者斩;奸淫妇女者斩;泄漏军机者斩;窃取财物者斩;闻鼓不进、闻金不退者斩;前队先登,后队不继者斩;一将失利,诸将退后者斩;不依部伍,擅自行止者斩。   其余小罪,各依轻重捆打。”   众人各各声诺。   遯庵便叫谷深听令道:“你领二百步军,至凤尾河上流筑坝,将下流的水戽干,昼夜守住,临期别有号令。”又叫蒋心仪听令道:“你领步兵一百名,搬运木石,在凤尾河北口两岸埋伏,身边各带火枪火箭等物,倘有官兵进口,不许堵御,静候号令。”又分付吕又逵、许震:“北关多备炮石、滚木、弓箭,倘遇官兵攻打,不许出战,只许炮石打退,便算头功。”   众人各受令去讫。   遯庵下坛,与霍武等回寨,叫匠人打造火龙、火马、火鸦、天雷、地炮、飞车之类。霍武问道:“先生方纔发凤尾河兵卒,未知是何主意?”遯庵道:“四五日内,自见分晓。”一连三日饮酒,不理别事。早有北路探卒报说:“提标中军贺斯光,调集三千人马、战将二十员,已到鹅埠下寨,请令定夺。”遯庵赏了探卒,即取令箭一枝,付与韩普道:“你到南关去分付王、戚二将,关上刀枪旗号一齐撤下,领着本部人马下山,于东路一二里下寨,以防海丰县出兵夹攻。你就在营相助。”又取令箭一枝,叫帐下头目去北关分付:“恪遵从前号令,倘有故违,虽胜必斩。听得山头炮响,方许下山冲杀。”又取锦囊两个,叫人分送蒋心仪、谷深遵令行事。再传冯刚、何武、尤奇、褚虎四人,领四百名兵,各带火器,于凤尾河两岸伏下,听得山头炮响,各向河中射去。自己与姚霍武在高阜处安放号炮,静候捷报。正是:曾标国士无双誉,且看羊蹄岭上功。   再说提标军门任恪,是个智勇兼备的元戎,与姚卫武最为投契。卫武失机,督抚参奏,任公不但不肯会衔,并有札致督抚,祈他宽宥,准其戴罪立功,无奈两衙门不允。任公料得姚副将断无死罪,也就罢了。后来在洋面上接得禀报,羊缔岭有强人占住,他还不大关心。后又接到碣石、海丰的告急文书及督抚的移文,方知姚卫武已经斩首,这为头的就是卫武的兄弟霍武。恨他不畏朝廷的法度,不顾父母的体面,因谕本标中军贺斯光领兵征剿,叫他活擒到来,自己细细审问。   这贺斯光乃是永乐时大将军邱福的曾孙。邱福因出塞全军覆没,次子邱贺逃窜粤西,改姓为贺。那贺斯光系提标第一员勇将,臂开两石之弓,手提百斤之棍,任公向来用为先锋,战无不克。奈他恃勇轻敌,更有信陵君醇酒妇人之癖。奉了任公将令,正要起兵前进,却好督抚的檄文又到,因挑选马、步军兵二千,七八个参游守备,鼓勇而来。   因主将勇悍荒淫,部下效尤更甚,一路上逢人家就抢,逢妇女便淫,非理分外的凶狠。到了鹅埠,放起一把火来,烧做白地下寨。   斯光分付:“即刻踏平了羊蹄岭,再吃早饭。”众军吶喊上前。那关上的火炮、木石雨一般的打下来,不能前进,斯光说道:“贼匪既作准备,且吃饱了饭,寻一个计策破他。”因分付一面埋锅造饭,一面叫人四下打听上山路径。早有探卒报道:“各处都无路可上,惟有西南大路虽新设一关,却无人把守,且凤尾河中浅水新涸,不必用船。”贺斯光道:“这伙贼匪,他知道我从北路杀来,所以这里加紧把守。我如今转去攻他背后,叫他迅雷不及掩耳,可不一个个都死。我们日间不可移动,恐怕他参透机关。   一面故意攻山,晚上从凤尾河进去,他就防备不来了。”   众将叹服。   斯光吃了半日酒,到了晚上,亩一二百名老弱看营,摇旗擂鼓,虚张声势,自己同了众将,潜从凤尾河进发。河中无水,人马爽快而行。走不到十里路,听得山头震天价一声炮响,霎时间两岸火把齐明,无数火器尽行搅入。   斯光大吃一惊,情知中计,急叫快快转去。谁知火器着了衣甲,烧得个个着忙,山上的火箭又如飞蝗一般乱射下来。   到得口头,来路已经塞断,回顾手下兵卒,已烧死一半。斯光无计可施,大叫众兵:“拚命杀上岸去,死里逃生!”自己奋勇一跃,便有二丈多高,一手扳住树木,一手挥棍,挨上岸。谁知这树根已被火伤,怎禁斯光的神力?树根折断,却又倒栽葱跌下河来。那上流之水忽然淹至,一千多焦头烂额之人,都做了烧熟的鱼鳖,也辨不出什么将官、兵卒、马匹了。那老营中二百余人,已被又逵等杀散,抢了许多辎重器械及粮饷等物。   霍武、遯庵已知大获全胜,天明坐在寨中,各路都来报捷。   遯庵分付将山南人马撤还,俱延至寨中吃庆贺酒席。   霍武将所得粮饷银钱分赏众兵卒,叫他们亦各欢饮一天。   席间,遯庵说道:“惠州经此番大衄,自无人敢再来。任提督又在外洋,也未能骤至。只是督抚两标兵马,数旬之内必然掩至。乘此刻秋凉闲暇,众将军当不辞劳苦,先取碣石,再定海、陆二邑,以为根本。”众人都齐声应道:“愿听军师号令。”停了三日,遯庵拨尤奇、吕又逵为第一队,何武、韩普为第二队,自与冯刚为第三队,许震、谷深为第四队,各领二百人马,声言攻取海、陆二县,摆齐队伍而行。二县得此消息,各各登城守御,昼夜提防。谁知羊蹄岭人马并未惊动海丰,到了陆丰,远远的在城外屯扎了半天,连夜往碣石卫进发。三更已至卫城,毫无守备,遯庵即分付爬城。   这五六里大的城,不过一丈多高,顷刻攻进。遯庵叫第一队杀向中营,第二队杀向左营,第四队杀向右营。自同冯刚杀往协镇府。军民同知衙门本无兵卒,不必管他。这里各路杀来,可笑这几营将官还在床中睡觉。闹到五更,遯庵坐在协镇府中,那尤奇、又逵已解到守备沙先、游击曾勇。韩普、何武提了参将费时的头,擒了两员千总解至。   许震等也拿住守备常棣夫、同知胡自省来到。遯庵分付一面竖起招降旗,一面贴了安民榜,将拿来文武概行寄监,其家口亦拐明,分别看守,不许杀害一人,候姚将军定夺。   不一时,有二千余军跪在辕门求降,口称:“愿见姚二老爷。”遯庵一一抚慰,每人赏银一两,军民府所贮仓谷五斗。   休兵一日,就着尤奇、何武畜本兵四百、降兵一千镇守,自己领了诸将并千余降兵,回陆丰县来。   那陆丰知县苟又新已得消息,便邀游击杨大鹤商议。   大鹤道:“前日贼匪从这里经过,我原要领兵截住,杀他个片甲不回,因太爷必要坚守,养成此患。如今且候他回山时节,与他对垒一番,再作计较。”苟又新道:“我因贼匪勇悍,前日海丰、惠州两处都遭丧败,所以立意坚守。如今前后受敌,料难请讨救兵,全仗将军英武,与贼人厮拼一阵,但不可小觑这厮。”大鹤道:“但请放心!太爷只管守城,我只管出战,各尽其职就是了。”大鹤即同一员千总、三四员把总,领着一千二百兵,出城扎住次日晌午,早望见羊蹄岭人马浩浩荡荡而来。大鹤忙将人马摆开,自执大刀,在阵前弹压。这遯庵已知陆丰兵马挡路,晓得大鹤是一员战将,急唤许震、谷深,分付如此如此,却暗传号令:“后队改为前队,缓缓的退下。”许、谷两将领了二百余兵,上前大喝道:“何处不怕死的鸟将官,敢来挡我的去路?难道没有驴耳,不晓得我羊蹄岭英雄的利害么!”大鹤也喝道:“贼少死的囚徒,我来拿你与贺将军报仇!”一刀砍过。   许震战了四五合,回马便走,谷深上前战了六七合,也就飞马而逃。大鹤呵呵大笑,招动军马,奋力赶来。二人且战且走。   又逵看见二人败下,便欲向前,遯庵连忙止住,分付暂退十里之遥。柑点兵马,却未曾少了一个,不过二十余人带伤,发在后营调养。众人问退兵的原故,遯庵道:“我们不在乎杀他一将,必要取陆丰县城。杨游击负城立寨,他若败了,一定进城固守。这陆丰有‘小苏州’之号,攻之就费时日了。如今骗他离城十数里,便可用计破他,调虎离山,取陆丰如反掌耳。”   因叫吕又逵、韩普领六百兵马,打着杨大鹤旗号,连夜赚开城门,先据定城池,冯刚领三百人马,抄出背后,天明听得炮响,前后夹攻;自与许震、谷深衣不解甲,三更造饭,五更进城。   大鹤胜了一阵,得意洋洋,离着遯庵的营二里下寨。   告诉千把们道:“吴日升本属无能,贺斯光误遭诡计,所以致败,诸公明日看我一鼓擒他。”众人道:“全仗大老爷虎威,将这厮们斩尽杀绝。”大鹤吃了一回贺功酒,分付众人不许解甲,枕戈而卧,恐怕贼人劫寨。   到了天明,众人饭未吃完,听得炮响三通,羊蹄岭人马一齐涌至。大鹤忙提大刀上马,摆开兵将,跳出阵前,大喝道:“杀不尽的毛贼,还敢来送死么!”许震早一骑飞出,战有二十余合,招架不来。谷深即拍马助战,那边千总挺枪敌住正在酣斗,冯刚早从背后杀来,画戟起处,纷纷落马。遯庵亦挥兵杀进。大鹤前后受敌,众兵四散奔逃。奈许震敌不住大鹤,拖刀败走,冯刚上前接住厮杀。那谷深已挑死千总,即拍马夹攻,许震又回马助战。大鹤渐渐力怯,手下已不上三百余人,只得拨马逃走。这里全伙追来。   大鹤跑至城边,谁知又逵等已得了城池,从城门杀出。大鹤纔上吊桥,见不是头,翻身转出。冯刚却好追到,撞个满怀,一把擒住,喝叫:“绑了。”遯庵进城,于县堂设一旁座,一面出榜安民招降。又逵解上苟知县,冯刚送上杨游击。那苟又新再三磕头道:“卑职原不敢抗拒大王爷的,因杨游击恃着勇力,冒犯虎威。卑职还有八十岁老母在家,望大王爷开天地之恩,矜全微命!”遯庵笑道:“老父台何必如此,你命中该死该生,我也不能作主,暂且同尊眷监下,候众百姓主张。”又新又连连磕头道:“卑职因办事认真,众百姓不大喜欢的,还求大王爷的恩典。”遯庵也不理他,分付监着。那杨大鹤已大喊道:“苟太爷如何这等卑污!快先杀我罢!”遯庵道:“杨将军英武,名震海南,倘能同举义旗,不胜荣幸。”一头说,忙走下座来,替他解缚,扶他上坐。大鹤道:“我是此城城守,城池已破,自当以死殉之,再无别议,难道好帮你们反叛不成?”   遯庵道:“弟辈原不敢反叛、皆因有激使然,将来就了招安,也还想替王家出力。   杨将军既不屑为伍,这是士各有志,我又何敢强畜?”因唤左右:“快取杨将军器械马匹过来,我当亲送出城,任从尊便。”大鹤见遯庵恩礼交至,又且磊落光明,即下拜愿降。遯庵大喜,扶起一同就座。即着人送一纸书到海丰去,劝他全城归降;又着又逵领三百人马,上岭报捷,并请霍武移驻陆丰。   分付将县衙改为公府,自已退居公馆。   不数日,海丰回报:“义民窦弼丕纠集居民,执了公羊生,全城归附,梁尚仁逃走。窦弼丕在外候见。”遯庵传进,奖谕了几句,叫把公羊生监下,一切赏罚候主军到来定夺。   次早,霍武已到,他因得了两处捷报,亩王大海、褚虎镇守山头,自己即日同蒋心仪、戚光祖与吕又逵就道。于路又接到海丰归附之信,所以并无阻碍,一直径进陆丰。遯庵领着众人摆齐队伍,迎接入城。进县署坐定,杨大鹤、窦弼丕上前参见,霍武亦安慰一番。   遯庵道:“众将军在此,我等仗着姚将军威福,众兵士协力,二旬之内连得三城,那甲子一城,可以不劳余力。学生愚见,欲暂奉姚将军为丰乐公,主此一方政治,不识为意如何?”   众人道:“军师之见,允协众心,某等即于今日扶哥哥即丰乐公之位。”霍武道:“白先生不可造次,众兄弟不可遵依。   姚某一介武夫,暂时躲难,赖白先生及众兄弟之力,苟目偷生,方将思患预防,岂可妄自尊大?况姚某才略不如白先生,智勇不如冯兄弟,诸公须要三思。”遯庵、冯刚齐声说道:“主公不必太谦,某等已经定议。”说毕,即同为人罗拜。霍武推辞再四,方纔允了,改去”公”字,自称丰乐长。   诸人禀见,行再拜礼。礼毕,旁坐禀事。称由闻次日祭告神明,刊刻印绶。以白希邵为军师,知军民重事;冯刚为中营将军,督理各路兵马;尤奇、何武为镇海将军,控制碣石卫诸路;王大海、褚虎为镇北将军;蒋心仪为镇抚海丰使;许震为前营将军;韩普为左营将军,兼知陆丰县事;戚光祖为右营将军;谷深为后营将军;吕又逵、杨大鹤为左右龙虎将军,兼挂先锋使印;命窦弼丕权海丰事。   弼丕禀道:“小人纠众缚官,原不过依了众人的心愿,如何便好做官?有本县典史林老爷莅任九年,允符民望,求将军升他知县,则万民感戴矣!”霍武准其所请,重赏弼丕,以典史林始泰知海丰县事。惠防同知,本无甚职守,暂时裁革。民间词讼,归镇海府委员讯理。又出了一张招贤榜文,并招告海丰知县公羊生,巡检余星、陆丰知县苟又新、典史伍筮仕、巡检曲薄训导贡南金、碣石同知胡自省的告示,大约言:各官有无贪刻罪案?在槛之虎,无虞其再噬;已死之灰,宁虑其复燃。公道自在人心,冤抑何妨理诉等语。养兵一月,即遣冯刚为大将,杨大鹤为先锋,何武为合后,领一千五百人马,望甲子城征进。    第十四回 郎薄幸忍耻吞声 女多谋图奸尝粪   闺阁徒怀脱辐伤,狂且心事费推详。忍教鞭打玉鸳鸯。饮泣泪从肠断落,包羞棒拭粉花香。追提往事怎相忘!   花月场中着脚,风流队里都头。小姨窈窕态温柔,瞥见难禁馋口。好事相期月下,佳节暗约河洲。满装清粪下咽喉,逃去丧家之狗。   姚霍武羊蹄起义之时,正苏吉士守制家居之候。如今掉了陆丰,再谈省会。从前,苏笑官表字吉士,此后书中称吉士,不称笑官矣。   吉士百日已满,出门拜客,先从各衙门、各行、各商起,一切亲友如乌、时、曲、竹诸家,无不都到。回家另换素衣,依然进内见过母亲、姨娘、妹子,来到蕙若房中,蕙若与小霞置酒同饮。蕙若说:“这廿四日,我哥哥聚亲,请我们两个回去。我们是有服之人,还是去也不去?”吉士道:“过了百日,自己至亲本无忌讳,就去走走何妨,横竖我也要去耽搁几天的。”   是晚宿在蕙若房中,久旱逢甘,其乐可想。   早上方纔起身,巫云上来说道:“外边传进话来,有什么时邦臣要见。”吉士梳洗过了,踱至外边,分付:“请时相公书房相见。”邦巨见面便倒身拜下,说道:“昨蒙大爷枉驾,蓬荜生辉,敬来谢步。”吉士道:“承诸公惠及泉壤,弟乃分所当然,何谢之有?”邦臣坐下说道:“晚生在舍下敬备一杯为大爷散闷,望赐坏光。”吉士道:“弟还未及奉屈诸公,如何先要叨扰?”时邦臣道:“晚生忝在大爷门下,不过略尽一点孝心,大爷若不赐光,晚生何颜见这些朋友?”说毕又打一恭。吉士见他请得志诚,也就允了。时邦臣连忙告辞道:“下午再专人敦请,晚生还要去请施舅爷、乌少爷奉陪。”吉士畜他早饭,他再三不肯而去。   吉士分付苏兴,叫人写了几封书,禀谢那路远的亲友。   过了下午,施延年走将过来说:“时啸斋请我奉陪姊丈,又着人来邀了两回了,我们同去罢。”吉士道:“我已依允了他,即叫家人备两乘轿子,一路同去,省得人家守候。”当下两人上轿。祥琴、鹤庆与施家小子阿福跟随,望双门底一直出去。   这时邦臣年愈不惑,奄子早亡,剩下一个十六岁的女儿顺姐。住在纲局左侧,开一个杂碎古董铺,与竹中黄兄弟间壁邻居。这日特延吉士到家,不过为亲热走动之计。将房子收拾干净,焚了些香,预备下两个唱曲的女孩儿在家伺候。竹氏兄弟已邀同一处,守了好一回。吉士、延年已到,邦臣等忙至轿前拱候。吉士下轿,挽手进来,说道:“承时兄盛情,弟不胜惶愧。”邦臣道:“穷人家备不出什么可口的东西,不过尽点儿穷心。我们苏州人有名的‘苏空头’,大爷休要笑话。”忙忙的递上两人的槟榔。竹中黄又替他递茶,吉士、延年俱各致谢。   邦臣分付家里的小子阿喜道:“怎么乌少爷还不见来?快再去请。”那阿喜道:“小的方纔去了,他家爷们说:‘请这里先坐罢,他略停一会就来。’”邦臣道:“有什么正经么?”阿喜道:“像是在家里同少奶奶合气的一般。小的再去请就是了。”   邦臣对着众人笑道:“乌少爷怎么就敢和少奶奶闹起来!少停罚他个夫纲太正。”竹理黄道:“他少奶就是大奶奶的令姊,闻说最贤惠的,这一定是老乌寻事了。”施延年道:“老乌因他令尊兼署了盈库,气象大,不似从前。”竹中黄道:“舅爷这话一些不错。”吉士道:“如何一个人会改变?我只不信。”   竹理黄道:“时啸爷请了苏大爷来,难道就是一味清谈?家里预备的东西,也要拿出来摆个样纔好。”时邦臣道:“正是,倒累大爷受饿了,快拿出来。”吉士道:“不要慌,候着乌姐夫来,同领盛情罢。”正在摆那攒盘果碟,乌岱云已下轿进来,半酣的光景,   众人一齐迎接。时邦臣道:“少爷来得怎迟?想必晓得我家没有什么东西吃,在衙门中吃饱了纔来。”岱云道:“我那里有闲工夫吃酒?因多时不见苏妹丈,所以来陪他一陪。”吉士道:“多承记念,只是来迟的原故,还要请教。”时邦臣道:“且请坐下了再谈。”吉士便逊岱云上座,岱云更不推辞,居然坐了第一位。吉士虽不介怀,延年觉得岱云有些放肆。第二座吉士还要推逊延年,岱云道:“妹丈坐了罢,他们料想不敢僭我们的。”众人也都推吉士坐了,延年、中黄、理黄、邦臣依次坐下。家人送上酒来,邦臣却将第一杯递与吉士,中黄、理黄便递与岱云、延年,各人饮了一杯。吉士又问方纔的话,岱云道:“这温家的越发不是人了,从去年春到了我家,我怎么的看待他。我爹爹得了盈库,带着母亲去了。这河泊所衙中人少,因娶了一个妾,叫做韵娇,也不过图热闹的意思。   他天天寻事吵闹,新年上被我骂了一场,略觉安顿些。今早起来,我到父亲那边去了,小妾起身略迟了些,他竟闯进房门,将小妾打骂。我回来问他,他千不说万不说,倒说小妾和小子通奸,所以打的。我家闺门严正,别人不知,苏妹丈是尽知的。他将这恶名儿图赖人家,我如何不生气?我着实的打了他一顿。   他那嘴头子淮河也似的,说要寻死,我把他锁了,方纔略软了些。”吉士道:“拿奸是假,吃醋是真,只是老姐丈还要格外宽恕些纔好。”岱云道:“你不懂得,假如老施的妹子是你小老婆,你家奶奶也这样吃醋,你难道不要生气么?”吉士便不做声,延年飞红着脸。邦臣见二位没趣,忙拿话岔开,再三劝酒,说道:“晚生预备着两名唱曲女子伺候,苏大爷、乌少爷不知可能赏脸?”岱云道:“既有唱的,何不早些叫来。”邦臣即忙唤出,一个阿巧、一个玉儿,都不过十二三年纪,还未梳栊。列了席前,插烛的拜了两拜。岱云即搂过阿巧,坐在腿上,说道:“好孩子,你是那一帮,记得多少曲子?快捡心爱的唱一个来,你小爷就吃一大杯。”阿巧道:“小的是城内大塘街居住,还没有上帮。少爷吃了酒,小的纔唱。”因双手捧上一大杯。岱云真个干了。玉儿琵琶,中黄鼓板,邦臣打着洋琴,阿巧按理弦索,低低的唱道:两个冤家,一般儿风流潇洒,奴爱着你,又恋着他。想昨家幽期,暗订在西轩下,一个偷情,一个巡拐。   柑着了,奴实难回话。吃一杯品字茶,嬲字生花,介字抽斜,两冤家依奴和了罢!   唱毕,岱云道:“绝妙,妙绝!但是只许你爱我,不许爱你苏大爷。”吉士笑了一笑。邦臣叫玉儿劝苏大爷的酒,玉儿也递上一大杯,自己鼓板,阿巧三弦,邦臣吹笛,唱了一只《醉扶归》的南曲。端的词出佳人,魂销座客。吉士也干了。   众人都说唱得好,岱云道:“我不明白曲子,不喜欢玉儿。”   因抱着阿巧,肉麻说道:“我只守着你罢。”阿巧道:“少爷请尊重些,旁观不雅。”岱云道:“我怕那个旁观?”因与他三四五六的豁起拳来。   岱云输了七八杯,酒已酣足,摸手摸脚的,弄得阿巧无可躲闪。施延年道:“老乌这等爱他,何不娶他作妾,带我们吃杯媒人酒儿?”岱云道:“我也有此心,只要等这不贤之妇寻了死,纔可称心适意。”延年道:“假如你少奶奶真个寻了死,温姨丈就没有话说么?”岱云道:“我怕他怎么的?他一个败落盐商,敢来寻我现任少爷的事?好不好一条链子锁来,还要办他串通亲戚侵吞税饷呢。”延年听他说话钻心,急问道:“串通那一个亲戚?”岱云道:“小施,你不要装痴作聋,你家该缴的饷银偿完了么?”延年道:“偿也不关你事!”岱云大怒道:“我爹爹现为盈库大使,怎说不关我事?你靠着谁的势,这等放肆!我明日就办你,不办不是人养的!”延年道:“我怕你这种未入流的少爷,也不姓施!”吉士见不是话,便喝住延年,忙劝岱云道:“老姐丈不须动气,时啸斋请我们吃酒,不过是追欢取乐,我们在这里争闹,就是难为主人了。看我薄面,省一句话也好。”岱云道:“你是个忠厚人,我不寻你,你也不要帮着你那丫头小舅子。”延年接口道:“谁是丫头小舅子?你纔是赫广大的丫头小舅子呢!”岱云越发大怒道:“我就与你比一比,那个小舅子势大!”吉士与众人再三劝慰,岱云也不终席,忿忿而回。   吉士也要回去,时邦臣忏门挽亩,只得依旧坐下。吉士道:“施大哥也不要生气,也不必着忙。他就认真办起来,横竖不过几千银子,我去缴还了他,他就拿不着讹头了。”时邦臣道:“大爷说得是。这小乌再不晓得变到这样!莫说他令尊是五日京兆,就是实授了这八九品的官,搁得住什么风吹草动?   灾丹虽好,须要绿叶扶持,怎好这等得罪亲友!施舅爷不要理他。”延年道:“他走进门来,这目中无人的样子,是大家看见的,我何尝去寻他?他为了自己老婆,又牵上我来,叫人怎按捺得住?”竹理黄道:“原说这人不终相与的,施舅爷有大爷作主,怕他怎的?我们畅饮几杯!”吉士依然放量饮酒,两个唱的殷勤相劝,吉士每人赏了三两银子,然后同延年辞谢起身。   到了门首,又嘱咐延年:“不必虑他,诸事有我。”延年致谢回去。   吉士一直至厅中下轿,走进中门,早有许多仆妇、丫头拥上。两个接了毡包,两个打了提灯,两个拿了手照,望西院而来。小霞接住问道:“今日面上没有酒意,倒像有什么心思的样儿。”吉士便将岱云槽蹋素馨的话告诉一番。小霞道:“当初原是我姨丈误对此亲,只可惜我素馨姐姐,何等才貌,误适匪人。”吉士又道:“岱云还要办你哥哥的未完税饷,我也担承了。”小霞道:“也不要你担承。当初我爹爹并非吞吃饷银,活活的被海关逼死。我哥哥少不更事,又受了屈棒。奈彼时家徒四壁,无处伸冤,只得歇了。此仇此冤,时刻在心!他不办也罢了,若果然办我哥哥,我劝你这几千银子不要瞎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