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明正德白牡丹 - 第 4 页/共 13 页

未知应答如何?且看下因分解。   第十二回文俊催船委保驾梦雄窿战敌强徒   话说李梦雄见是妹子,惊得面如土色,汗流如雨。暗想这妮子,我教他休露出马脚,他偏偏现出女装前来,岂不苦恼?教我如何回答?夫人见李梦雄仓皇模样,笑曰:“贤婿休怪令妹,只可怪尔妻子作耍。昨晚老身几乎气杀。”便把越墙听琴,改装调戏之事言明。又道:“贤婿若无妹子,老身不敢强求。今既有此妹子,老身欲求为儿媳。未知贤婿允否?”梦雄谢罪曰:“非是小婿欺瞒,实因女流外出不便,故此隐瞒。今岳母既知,小婿怎敢却交婚之理?”夫人曰:“贤婿既愿交婚,老身人事已足。”即回顾刘宇瑞曰:“我儿上前与大舅见礼。”刘宇瑞暗喜:“这礼却回的紧快些。若两下相敬,他称我兄弟,我称他兄长;他或敬我妹夫,我便敬他姐夫。他若无礼称我小舅,我便唤他大舅。”主意既定了,即与李梦雄见毕,坐在两旁。夫人对李梦雄曰:“小女与令妹不忍分离,十分情热,令妹可与小女同房安歇罢。”   李梦雄曰:“今既知情,可与小姐同住为是。”夫人不胜大喜,退入内室,对李桂金说明交婚之事。李桂金自此与刘小姐同房内安歇,情胜姐妹。暂且按下慢表。   且说大明正德天子龙驾,五月中旬起程。刘瑾因要同州劫驾,预奏朝廷,称此乃与民同乐之意,多带人马,恐震惊百姓,只带五千御林军,十二员指挥官。吏部天官刘文俊保驾。其余文武大臣俱留守京师。龙驾起行,一路地方官,预备行宫伺候。又备两副厚礼,一送刘瑾,一送刘文俊。刘文俊怜地方官困苦,只收土产人事,其金银财宝,尽行发还。惟有奸盗刘瑾,俱皆全收。沿途地方官真是苦恼。   刘文俊在路上心想:在家儿女姻缘未知若何?又兼所收土产物件笼杠颇多,不如唤刘宇瑞前来押回,免累地文官虚费夫价。主意已定,即令家人带回家书唤公子前来。家人领命上马。不数日,来到尚书府前下马,对把门人说明来历。家人即进后衙见夫人曰:“启夫人,老爷差人寄书回来。”夫人大喜,令唤进。下书人入内,叩见礼毕,呈上书信。夫人折书开看,早知其详。便令下书人到厨下吃了酒饭安歇。一面令请李家兄妹及公子小姐上堂。   不多时,刘小姐、李桂金,立在帘内,刘宇瑞、李梦雄来到堂上。夫人曰:“拙夫寄书来唤小儿到路上相会,老身意使贤婿兄妹同往。一观圣驾,亦可助拙夫保驾。”言罢,将书与众人看过,李梦雄曰:“当今虽太平盛世,但贪官很多,况且盗贼蜂生,老伯又是文官保驾,小侄甚是忧虑。我们兄妹同往,倘有疏虞,亦可少助老怕一臂之力。贤妹可多带手箭,来日起行。”   李桂金曰:“男女混杂,于理不合,妹子不便同行。”夫人曰:“这个不妨,尔乃男装,兄弟相称,更有令兄同行,有谁知道?”李梦雄曰:“正欲尔同往保驾方妥。”李桂金方才应允,收拾男装。   至次日,先遗家丁去回复刘文俊。夫人密修一书,书中言明李梦雄兄妹来庭,两下交婚,到日可叔侄相称。免其害羞。彼兄妹英雄,可留在营内任用。将书付刘宇瑞收下。三人同拜,辞别上马。带了两名家丁随从,过了常州,来至同州。闻得圣驾到了,三人赶出同州城外。   离城未及二百里,早遇着保驾官营寨。三人下马,家丁来见辕门官,说明来历。辕门官上帐禀曰:“启上大老爷,今有公子在外候令。”刘文俊令唤进。辕门官出见刘宇瑞曰:“老爷唤公子进见。”刘宇瑞即对李梦雄曰:“待小弟先见家父,随后相请。”便来至中帐前跪下曰:“不肖男不能晨昏定省,不孝之罪,擢发难数①。”刘文俊见儿子长成,十分欢喜曰:“我儿起来坐下,问尔母有甚言语?”刘宇瑞将书送上曰:“请爹爹看看便知。”刘文俊折书看过,喜动颜色曰:“还有李家公子,快请来相见。”刘宇瑞领命出营,来见李梦雄曰:“哥哥,兄弟家父要请相见。”李桂金害羞,不肯进营相见。刘宇瑞曰:“愚兄并无说甚话,理当相见。”李梦雄曰:“既然到此,怎不相见?”李桂金只得同进中军帐来。李梦雄曰:“叔父大人在上,受小侄兄弟一拜。”刘文俊已知就里,见其兄妹形容俊秀,不觉大喜曰:“贤侄等兄弟请坐,小儿愚鲁,多蒙贤侄兄弟教益,又蒙兄弟远来,鞍马辛苦。   请坐下。”李梦雄曰:“叔父大人在上,小侄浪迹萍踪,多蒙叔台大人加礼,铭刻五内。”即与刘宇瑞两傍坐下。刘文俊问些兵法,李梦雄对答如流。刘文俊十分欢喜。李桂金含羞不言。刘文俊即令备席接风。是夜,就在营中安息。次日,刘文俊即着刘宇瑞押笼杠回家,李家兄弟暂在营中相帮。刘宇瑞便辞别了李梦雄,押杠回家不表。   且说圣驾至已牌①起身,一路文武官逐站迎接,每日只行三十余里。这一日,到近同州,离城四十余里,日尚未斜西。其时林木茂盛,又兼与民同乐,不禁百姓观看。商贾云集,十分闹闹热热。原刘瑾约定三界山响马在此劫驾,所有地方官来迎接,俱令撤回原讯。时刘瑾奏曰:“此处离城尚远,况天气炎热,军士难当,可就此屯营,亦闹热亦阴凉,岂不是好?”正德曰:“卿奏有理,传旨安营。”一声静营炮声,安下大营。   刘瑾想:今晚动驾,着留刘文俊在此,必率军拒敌,莫若打发他往。即蛇无头不能行,昏君必定断送。大事可成。即奏曰:“陛下离京日久,前面常州俱是水路,须快令催船只,不致延缓。可着刘文俊垦夜前往常州催船候驾。”正德亦因出京日久,闻奏大喜曰:“正合朕意。”遂传旨宣保驾官刘文俊。谕旨传宣官领旨上马,赶到大营前面来。先是刘文俊闻旨扎营,李梦雄着惊曰:“天色尚早,何不赶向同州城为妥?此处水陆要路,商贾云集,贤愚莫辫。况四通八达,实为险害。”刘文俊曰:“下官保奏,只不过仰仗天子洪福,安然无事。倘有疏忽,一个腐懦,焉能抵当!”言未毕。但见辕门官报曰:“启老爷,圣旨到了。”刘文俊忙出营上马,进御营内面君。正德曰:“朕恐到常州,候船耽搁,着卿就此赴常州催辨船只,休得违误。”   刘文俊本意欲天子速得回京,卸此保驾之任,以保无事。闻得此旨,更加欢喜,随领旨出御营上马,回到本营。   李梦雄上前问故。刘文俊便把往常州催船之事说明。李梦雄大惊曰:“叔父身为保驾官,岂可领旨远离?况今晚屯此险地,更为不测。”刘丈俊曰:“不妨,下官虽然远行,待我写委牌令,贤侄代管御林军,便可无事。”忙写下委牌,委李梦雄代管御林军,李桂金帮助。将牌挂出晓偷。刘文俊又嘱了许多小心之言,方上马飞奔常州而去不表。   且说李梦雄兄妹受了差委,自有御林军伺候,地方官送上酒席,李梦雄收下。李梦雄曰:“贤弟今晚酒不可饮,小心提防。”李桂金曰:“我们兄弟学武艺,从未施展,倘遇贼人前来,待我畅杀一番。”李梦雄曰:“你专说呆话,古云: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响马既敢来劫驾,便非小可。我们须各选副盔甲、军器、马匹,准备为是。”李桂金曰:“哥哥说得是。”即拣①擢发(zhu óf à。音茁发〈去声〉)难数——比喻罪恶多得象头发一样,数不胜数。   ①巳(s ì,音似)牌——旧式计时法指上午九点钟到十一点钟的时间。   去一副盔甲,白绫战袍,两把宝剑,结束起来,藏好手箭。李梦雄穿上黄金盔甲,黄绫战袍,长枪宝剑。各骑一匹好马。   到黄昏时,只因天子万民观看,各客店先到的客商俱皆歇满,后到的俱在林间安歇。及上灯时,各处灯花宛如万点金星。李梦雄见了,好不心惊。   即到林间巡了一番,便在林间解手不表。   且说三界山柳望怀等,共起人马一万,假扮九流三教,肩挑背负前来。   长的军器者,用大竹打通装下,假作扛子。短的军器者,用箱笼装为货物。   于数日前,齐到通州等待。是晚柳望怀对吴仁中、万飞龙曰:“今夜劫驾,分为三路,吴兄弟攻其营后,吾引人马攻其营前,互相救应。万贤弟即杀进御营,各路人马可以三更动手。若闻响箭,即是暗号,便望响箭处杀进。倘杀着昏君,即为头功。各头目领令密向林中传令而起。   那知享有凑巧。头目在林中传令,恰遇李梦雄在林间解手。先前的话听不分明,惟闻未“三更时候可以动手。”李梦雄吃了一惊,忙站起身,深入林中。喝声狗强盗:“焉敢在此妄思劫驾!”只见一簇车仗,十余个长大汉子,向车中各取兵器,向前喝曰:“强盗馒来。”李梦雄即制剑在手,喝曰:“吾乃朝廷命官,怎说强盗?”那伙大汉放下兵器大笑曰:“我等闻尔喝强盗,那只道是强盗前来,但未知将军官拜何职?”李梦雄曰:“休问我官职,旦间尔乃何人?为何在此林中?”那汉曰:“我们乃山东来客,带此货物来卖,顺便观看圣驾,因来迟了,客店住满,在林间暂歇。”李梦雄曰:“你既是商客,因何有兵器?”众大汉曰:“当今四处歹人生发,若无兵器防身,岂不财命两空?”李梦雄曰:“这亦罢了,为何说三更时候,须要动手,岂不是劫驾?”那伙人笑曰:”将军一发听错了,我们三更动手造饭,饱养好,赶向前途。俟看圣驾。”李梦雄冷笑曰:“任是舌辩,亦难瞒我,”那伙人亦笑曰:“只是如此,甚么瞒不瞒?”   李梦雄情知不好,急奔回营。对李桂金曰:“我们时运不济。今夜只怕有盗劫驾。”便将适才之事说明,又说:“我看那伙人,十分凶恶,必是劫驾。”李桂金曰:“哥哥怎么打点?”李梦雄曰:“强盗若要劫驾,必防保驾官救应,前后夹攻。我们兄弟须分前后固守,御营自有指挥官保驾,可保无虑。”李桂金曰:“我守后营,兄守前营。”李梦雄曰:“极妙!只是黑夜交兵,可令军士把守营前扎住,不准一人进营。贼到,主将可向前冲杀。”   李桂金称“是。”李梦雄曰:“今既分前后,若前营有失,罪归于兄。倘后营有失,罪归于弟。免得互相推诿。”李桂金今即往后营而去。   李梦雄随传令:“三军今夜不许少懈,须要弓上弦,刀出鞘。”三军应声领令。李梦雄全装甲胄,在营中静候。一更寂静,二更悄然,至三更时分。   御营更鼓分明。柳望怀在林中约束妥当,各人脸上俱用五色颜料涂抹得十分凶恶惊人。听得三更,即令下手。一声号炮,飞起半空,四处火把齐举,喊声震天。三个头领上马,各带人马起身。这林间多少商客安歇,一闻劫驾,呐喊起来,声震天地,山谷俱应,真是山摇地动,四散奔逃,时李梦雄在营中,闻得呐喊,即提枪上马,吩咐军士曰:“待我上前冲杀,尔们只在营前站定,不必来助,倘贼人逼近放箭射住,休使进营。”即勒马立在营前观望。   须臾间,只见一伙贼人杀来,面涂五色,当先一个贼首手执长枪,白马面上画着黑白色杀来。李梦雄大喝曰:“狗强盗,休得猩獗,照我的手中枪罢。”举枪使刺,柳望怀挺枪招架,交战三四合,柳望怀架住喝曰:“且住,尔乃何人?通下姓名。”李梦雄曰:“吾乃凤阳府英雄李梦雄便是。”柳望怀喝曰:“李梦雄,尔既是英雄,岂不知朝廷无道,任用好佞。今又无故游幸苏州,劳民伤财,我等为民除了大害。将军何不同我等共杀昏君,以取富贵?”李梦雄大怒曰:“好强盗,敢来劫驾,尚自多言!”举枪便刺,柳望怀曰:“不识生死的匹夫,死得不值!”二人强去强来,战到二三十合。   未知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圣驾高山脱罗网奸监平地起风波   却说李梦雄与柳望怀战到二三十合,这李梦雄一杆枪,好似银龙出水,又如玉蟒翻江,杀得柳望怀满面是汗,喝令喽罗上前围住。喽罗一拥围住,李梦雄前遮后隔,左钩右拦,一边交战一面吩咐军士,只可守营,不要助战。   且丢开前营之事,单说后营。李桂金本是女中豪杰。一闻劫驾,只令军士,“固守营前,不可帮助,我好放心大战。”即拔剑上马,遥见来了一队响马,尽是面擦五色。当先一汉,红户红战袍,黄金锁子甲,坐下红点马,手执一把大砍刀。李桂金喝曰:“强盗慢来,俺李锦云在此。”吴仁中便骂曰:“我们太行山好汉,大队来齐。尔乃白面书生,敢来送死!照我的刀罢。”   举起大刀望李桂金当头砍来,李佳金把左手剑望上一架,喝声:“休要慌忙。”   那剑止砍着刀口,火心迸湔。吴仁中便震得两膀苏麻,叫声“好利害的家伙。”   李佳金曰:“你既知我的利害,何不束手受缚?”即挥动右手,一剑砍去。   吴仁中大怒喝曰:“休得逞强。”举刀来架住,回手亦是一刀砍来。二人各展本领。这李桂金双剑恰似飞云闪电,好不十分利害。吴仁忠暗想:刘公公称并无大将英雄,这厮为何如此猛勇?便喝问曰:“尔这厮,官居何职?”   李桂金曰:“俺乃风阳府义士李锦云,并无官职。”吴仁中闻言骂曰:“尔既无官职,为何前来讨死?甚为不智。不如归降俺家,共取富贵。”李桂金曰:“尔死在眼前,尚敢多言。”二人又战至二十余合,吴仁中抵当不住,喝令喽罗一半困住李锦云,一半冲杀进营。喽罗领令,冲到营前。御林军放箭射住。李锦云虽勇杀,不得出重围。喽罗虽勇,亦近不得李桂金,此时前后大战。并众客商呐喊,声闻天地,山谷应声。万飞龙乘势领军杀向御营前来。军士连忙报入御营。   且说正德天子因天气酷炎,尚在帐中未睡,忽闻得外面喧闹。大惊,正欲打听,只见军士报入营曰:“启万岁,有响马来喝劫营,请旨退敌。”正德大惊曰:“如此怎么好?”十二指挥官齐奏曰:“黑夜交兵,难知虚实,臣等分六人出御营挡住,六人保驾,便可无虑。”帝曰:“有理,快去退敌。”   六名指挥官便出御营。   正德令小监速宣刘瑾,前来商议。小监忙奔到刘瑾处,只见刘瑾只是诈睡,任唤不醒,小监正在呼唤。正德又差小监前来急唤,刘瑾觉得不好意思,诈作朦胧睡醒。问曰:“何事如此着急?”小监曰:“天大的事,公公还在睡梦中么?”刘瑾曰:“怎样哩?”小监曰:“盗贼劫驾,朝廷宣召,还说是着急不着急?”刘瑾曰:“盗贼何代无之,何必大惊小怪。”正德又差小监来催,刘瑾方上马,从后堂进营,至帐中朝见曰:“陛下有何圣谕?”正德着急曰:“此乃甚么时候,卿还要朝见。外面响马劫营,未知如何?卿快去看来。”   刘瑾领旨奔出营前,见指挥官正在督军士放箭,响马虽众不能近营。刘瑾暗想:“待我吓走昏君方好。”即走入营,一路高声叫曰:“贼人杀进营来,要命的快快逃走。”三军在营中,不知交战胜负,闻得此言,纷纷乱闯,一时鼎沸起来。正德越加惊恐忙问曰:“外边胜负如何?”刘瑾作惊慌曰:“贼人众多,官军不能抵敌,陛下速走为上。”正德闻言,急唤武士带马前来与朕逃命。指挥官阻住曰:“贼人若胜,军士必逃入营。今军士无回,必是两下拒敌。故此喧闹。且陛下守住御营,群臣方好来保驾。或是逃走,我走一步,群贼赶一步,群臣又不知处所,怎能保驾?”刘瑾曰:“三十六着,走为上着。若待贼人进营,已是逃走不脱。陛下切勿迟延自误。”正德曰:“果是逃走为上。”忙上马,从后营逃走。指挥官一齐保驾,一声呐喊,御营早已挨挤倒了。万飞龙即传命:“俱听响箭追赶。”   且说此时正德天子,只有六七百御林军保驾。其余跟随不着,四散奔逃。   刘瑾身边俱是响箭,箭上尽刻吏部天官刘文俊字号。日后好图害刘文俊的。   刘瑾见响马追赶失错,便喝声强盗慢来,即放一响箭。官兵伦惶中,那里有听得?响马却留心细听,即循响箭赶来。忽见前面上山却不高大。刘瑾想:若如此追赶,焉能结束昏君性命?不如骗他上山围住,方不逃脱。忙奏曰:“陛下可暂住此山,群臣好来救驾。”指挥官曰:“此山低小,不可驻足。”   刘瑾曰:“兵法云:登高临下,如拉腐草。正好驻足。”指挥官曰:“公公所云兵法,有登高临下者,乃乱山接壤,围之不住,逃之有路。今此山零零碎碎,倘敌人将山围住,粮道水道俱绝,不上半日,枯焦饥饿,如何挡得?”   正德曰:“朕遭此厄已心胆皆碎,且暂驻此山将息。俟救应至,再作商议。”   遂上土山。众军士跟随,指挥官令军士,守住各路口。   那万飞龙见天子逃上上山,大喜,令喽罗催大小头领快来,共捕昏君,一面令将土山围住。此时柳望怀、吴仁中正困李梦雄兄妹。闻得此报,即令喽罗一半围困,自带一半喽罗赶到土山,重重围住。三个头领立马在火光下大叫曰:“昏君听着,尔无故游幸苏州,劳民伤财,以致天怒民怨,吾大军百万,尔速下山归降,不失封侯之贵。倘再迟延,杀上土山,玉石俱焚,悔之何及?”正德天子在山上,见如此凶恶,叹曰:“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朕无故招此横灾,真是上天谴责!”众指挥曰:一陛下不须过虑,贼人虽众,料难上山。”三贼首在山下喝令喽罗,寻路上山,擒捉昏君。喽罗一声发喊,各寻路上山。喜幸山上有石头打下。不须臾,石头已尽。众指挥奏曰:“事急矣!待臣等下山,拼命杀退贼人再走。”正德曰:“此言人是。”众指挥即令军士守住山口,方冲下山杀来。贼众上前迎敌大战不表。   再说李梦雄,因贼人去围天子,方出重围。寻不见御营。月光下正遇着李桂金,便问曰:“圣上何在?”李桂金曰:“我被贼众困住,方出重围,怎知详?”李梦雄曰:“尔看贼人俱奔西北而去,朝廷必在那里,我们可跟寻前去,自得相遇。”兄弟即向西北而去。果见许多贼人围住,山上亦有些人马守住。李梦雄曰:“若从一路杀进,贼人便好迎敌,我从左,尔从右,杀进方好。”李桂全曰:“正是。”李梦雄从左边大喝曰:“贼人快快让路,俺李梦雄前来救驾。”贼人大惊曰:“不好,李梦雄来了。”柳望怀大怒曰:“这匹夫偏又来送死!”令喽罗小心迎敌。李梦雄左手挺枪,右手执剑,远用枪挑,近用剑砍。人逢人倒,马遇马翻,好不利害。李桂金两股剑好似蛟龙出海,上下升腾,从右边杀进。喽罗大叫:“李锦云踏营来了!”一拥上前困住。李桂金见有骑马的,知必是头目,即用手箭打下马来。   此时天色微明,先是众指挥在山下交战,军上守住山口。山上只有正德在前。刘瑾勒马在后,心想: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即向腰间拔出宝剑。   方出一半离鞘,要晓得正德天子,洪福齐天。只见李桂金一手箭射中一个头目,跌下马来。又见李梦雄英勇无敌。即停手观看,想:这两个匹夫是谁?   怎么与我结冤?正德因见人忠勇,要问刘瑾,回头见在背后拔剑,吃了一惊曰:“刘瑾尔在朕背后拔剑何为?”刘瑾忙奏曰:“奴婢见贼人众多,恐冲上山来伤圣驾,因此剑长恐一时仓皇拔不出鞘,预先拔出半鞘。贼人若上山,奴婢即架住,陛下好得逃走。”正德曰:“卿真乃忠义,怪不得寡人爱惜。   贼未上山,卿先拔剑等待,使众人似卿如此忠义,何患贼人不灭?天下不太平乎?”刘瑾暗想:好昏君,人人似我,尔已死多日了。但刘瑾虽一时巧言瞒过,即是心寒,连剑柄亦不敢摸了。后人论刘瑾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实为失算。正德谓刘瑾曰:“难得那两员少年将官,真是英雄,更兼手箭利害,未知何人?”刘瑾对曰:“奴婢亦不认得这两人是谁?俟贼退问明。”   且不说山上君臣。单说众指挥官见李梦雄兄妹施勇,各舍命向前。喽罗死伤极多,一齐退下逃走。众官并李梦雄兄妹迫赶,正德对刘瑾曰:“可速宣众官回来,井问那二少年来历。”刘瑾赶到半山,令军土高叫曰:“朝廷宣众官休赶,并宣那用箭的二少年壮士回来论话。”众官俱勒马回来。李桂金对李梦雄曰:“我是女流,不便面君,哥去面圣罢。”李梦雄遂勒马上山,至驾前下马,俯伏朝见。正德曰:“卿乃何人?官拜何职?那使手箭的为何不来见朕?”李梦雄奏曰:“臣乃山东风阳府人,系正统天子朝中一等侯李勃之孙,名李梦雄,尚是白丁。那使手箭的乃臣胞妹李桂金,女扮男装,诈名李锦云便是。兄妹因到同州访亲,遇见响马劫驾,故来救驾。”刘瑾在傍暗恨一声,好事被他兄妹冲散。若不封官,难以报怨。便奏曰:“李梦雄兄妹有功,理当封他官职;留京任用。”正德曰:“此言正合朕意。”即封李梦雄曰:“朕今先封卿救驾武状元,候回京再授现职重用。尔妹俟元亲时奏闻加封。李梦雄奏曰:“臣蒙恩封,恐陛下仓皇忘记,有负圣恩,乞赐一信物为凭。”正德曰:“此言有理。”便拔出剑,将龙袍内襟割下一角,付与李梦雄曰:“卿异日可执此为凭。”李梦雄接过,谢恩毕,奏曰:“贼人虽去,必将复来,请速下山为妥。”帝曰:“朕今亦不游苏州,卿可同众将在前开路,保朕回京去罢。”   李梦雄领旨上马,同众将官下山,会见李桂金,说明恩封之事。李桂金大喜,兄妹遂同众官军起身,帝随后,同刘瑾下山。   刘瑾即向袋中取出一枝响箭,余者尽弃路上。密奏曰:“怪不得贼人追赶紧急,谁知驾前大臣通贼。”正德大惊,问曰:“朕驾前谁人通贼?”刘瑾曰:“臣昨夜逃走,仓皇间闻得响箭一响,贼人即到,方才下山,见地上有响箭,奴婢拾得一枝,却是刘文俊的剑号。此必刘文俊串通,令心腹跟驾,以为贼人眼目。”正德曰:“响箭何在?”刘瑾递过响箭。正德看见杆上刻着吏部天官刘文俊姓名,不觉大怒曰:“可恨这老贼,敢害寡人,希图天位,可恼!可恼!”刘瑾曰:“趁刘文俊在常州,未知败露,奴婢赶往擒捉。到苏州拿其满门,以正国法。”正德曰:“理当如此。”遂在靴桶内取出金蓖令箭,付与刘瑾曰:“卿可速往常州,擒捉刘文俊,后到苏州拿其眷属。”   刘奏曰:“刘文俊通贼,今幸响箭为证。陛下切勿使百官知道。恐百官不知事情保奏,反费陛下龙心。”正德曰:“寡人知道了,卿速往行事,”刘瑾领旨分别,只因李梦雄兄妹并众将在前开路,故不知谋害刘文俊事体不表。   且说刘瑾分路遇见喽罗,嘱曰:“尔速去报尔头领,说只有李梦雄兄妹英勇,并无救驾。可速回来擒捉昏君要紧。”说罢遂赶向同州,来至城下,叫开城门。原来同州城文武官员,昨夜已知是劫驾,奈兵少,恐城池有失,故不敢救驾。今见是刘瑾到,慌忙开城接到府衙坐下。拜见毕,刘瑾放刁曰:“离城不远,便有强盗如此猩獗,小民何以聊生?公等纵寇为患,未为无罪。”   众官失色对曰:“公公有所不知,某处实是无歹人。此必是外方知圣驾到,前来劫掠的。”刘瑾冷笑曰:“公等说得亦无不是,只怕日后天子面前说不过。”众官惊得默默无言。刘瑾曰:“快点三百军,俱带干粮,跟随咱家前赴常州公干。”总兵官忙点齐军士随向常州而去。   未知此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英国公大破贼寇司礼监密捉忠良   且说刘瑾对众官放刁,又令点得三百军,随向常州而去。这里地方官议论:刘瑾即已放刁,若不行些贿赂,他回京日,必定奏请,将我等提京审问一番。那时纵得无事,即亦晦气。不如聚众俟候他回来,买嘱买嘱为是。   且慢表众官收聚银两之事,单说柳望怀等闻喽罗回报刘瑾之言,知无救兵,遂回军再赶。此时太平时景,地方官既失准备,况奸臣贪财勒索,文官尚有人命民词可以赚钱,武官只将兵丁以少报多。各处军士明称一万,实无七千,却又推闲在家,临急那去调兵?又要守城,焉能救驾?只好紧闭城门坚守而已。   那一日,正德天子闻报:响马追来,又见后头尘起迫近,曰:“不意贼人如此凶恶。黑夜点灯,情有可说,白天亦敢猖狂,怎么是好?”众将曰:“前面乃是同州管下淳仁县,但是山僻小县,不甚坚固。”正德曰:“今事已急,暂且躲避,再作商议。”君臣即向淳仁县进发。时淳仁县城中只一员都司,一名知县。闻得圣驾降临,忙出城跪接。君臣进城,正德传旨,令众指挥带下御林军,并点民兵上城池把守。帝到县堂坐下曰:“惊杀寡人。”   众文武奏曰:“必有邻近救兵前来,不须过虑。”即备上酒席。日已傍晚,帝饥渴难当,即便饱饮一顿。地方官安排酒饭与官军充饥。   是晚,柳望怀对吴万二弟曰:“谅此山县,破之容易。”便令整顿攻城,点起火把,照耀如同白日。喽罗呐喊攻城,城上打下石头,射下弩箭,纷纷如雨。喽罗竭力攻打,不一时城上,弩箭石头已尽,只得拆毁近城民居——俟太平时,照式造还——将瓦片砖石打下。   守到三更后,民兵渐渐困倦,不料来了一位栋梁大将,乃是英国公张茂。   这张茂,张德之子,自十八岁袭职至今,年经五旬余,东征西讨,屡立奇功。   更兼伊父张德,自救正统天子,北狞回鸾,血战四载,立下大功一百余次。   正统君特封世袭英国公,赐御鞭一把,上打昏君,下打奸臣。自洪治未年,因西番大国金王,死无嗣,属下七十余国,造反不常。张茂带兵三万,前往抚劝并用,不意番国太多,延及数年,方得安静。知正德信任刘瑾,卖官鬻爵,故速回兵。至半途已知正德游幸苏州。恐其有失,赶到西平关。即将三万军内挑了五千精壮马军,赶赴苏州保驾,余兵尽发回京。一路赶紧望同州前来。早间便闻杀喊之声,已料必是劫驾,即催促人马前来。沿途探马来报,响马围住圣驾,在同州淳仁县城内。张茂随催军赶来。   且说柳望怀等攻至三更后,忽见后面火光冲天,探马来报:“启上大王,有队官军杀来,旗上尽打英国公旗号。”柳望怀曰:“久闻张茂乃是夙将,久往大金和番,未知几时回来。今既探听前来,必一大战。”传令将喽罗分一半围住攻城,提防城中杀出,一半随三头领来到路口列阵,俟候交战。破了张茂。再打破了城池,擒捉昏君不表。   再说英国公张茂正赶路,探子报曰:“启千岁,前面有贼兵阻住,排阵候战。”张茂大怒曰:“本藩数年不在中原,盗贼如此横逆。”令家将取披挂前来,英国公穿带定当,绰了金枪,悬鞭挂剑,勒马带军来至路口。将枪一摆,队伍分开。柳望怀对二弟曰:“尔看敌军,队伍严明,刀枪锋利,人强马壮,真是劲敌,须要小心迎战。”正言间,只听得一声号炮,阵势分开,大纛①高标,金字绣着“世袭英国公天下兵马大元帅张茂”。你看英国公张茂生得身高体壮,面如淡墨,满口葱白胡须,头戴二龙闹珠金盔,身穿锁子龙鳞黄金甲,内衬皂绫绣袍,坐下乌骓马威风凛凛。   只见英国公勒马上前,见贼首并部下喽罗,俱是面染颜色,画得花花绿绿。即大喝曰:“何处贼寇,焉敢前来讨死?”柳望怀马上欠身打拱曰:“来者莫不就是英国公张千岁么?”英国公曰:“然也,尔既知本藩大名,岂不闻本藩纵横天下,四十载未逢敌手?快快下马受缚,免吾动手。”柳望怀曰:“老将军有所不知,明朝气数已尽,昏君无故游幸苏州,劳民伤财,以致天怒民怨,我等大军百万在此,老将军何不弃暗投明,归降我等。倘执迷不误,恐一旦有失,岂不断送老将军半世英名?”张茂大怒曰:“叛贼死在目前,尚敢饶舌,照我的枪尖滋味。”说罢,就把蛇矛向心胸刺来,柳望怀喝声:“休要逞强。”将枪架开,回首亦是一枪刺去。英国公把一枭喝声“丢开罢!”   柳望怀身子在马上摇了一摇,战马倒退四五步。叫声:“老匹夫果然好利害。   名不虚传。”张茂喝曰:“这等无本领,亦敢来劫驾!”柳望怀即奋勇战到十余合,杀得满身是汗,呼呼喘息,招架不住。吴仁忠见了,忙舞刀上前夹攻,英国公大叫曰:“一个不济,两个齐来,让尔两个夹攻,方知我的利害。”   即摇动蛇矛。二贼力战。这杆枪好似飞云闪电,急雨狂风。不上十余合,二盗首又是抵当不住。万飞龙大叫曰:“罢了,罢了,若不擒这老贼,丧尽我们的英名了。”即策马横刀,上前相助。英国公喝曰:“便让尔三人同死,方使尔等死得无怨。”三强盗亦喝曰:“老贼若胜得我等三人,方算尔是个豪杰。”英国公乃是者成大将,久经沙场,杀得性发,吼声如雷。追得三人好似走马灯一般,团团旋转,不能近前。又战有四十余合。柳望怀情知难胜,拨马回阵。叫声:“老贼凶恶,我等去罢。”吴仁忠、万飞龙见了,也败下来。张茂将枪稍一招。喝令三军上前掩杀,自己当先冲上阵前来,三军俱各奋勇冲杀,喽罗大败逃走。   英国公迫赶四五里方才收军,回至城下叫门。城上官员先是闻城外喊杀,恐是贼人诱敌,故不敢开城。今见是英国公,忙在城上拱身曰:“请千岁侯奏闻迎接。”英国公曰:“快去奏闻。”指挥官赶到县堂奏曰:“启万岁,今有英国公张茂,杀退贼人,现在城下候旨。?原来英国公为人刚方正直,又有御赐金鞭,正德亦怕他三分。闻奏前来,一忧一喜。喜的是张茂退了贼人,忧的是无故去云游惹祸,张茂必有一番言语罗嗦。即传旨开城宣进,指挥官领旨来到城上,开门迎接。英国公令人马暂停城下,自动马进城问曰:“圣驾何在?”指挥官曰:“现在县堂。”张茂来至县前下马,进至阶下,俯伏奏曰:“老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正德令赐坐慰劳曰:“难得皇叔杀退贼人,其功非小。谅必大金国安静,皇叔故得回来。”张茂奏曰:“臣因大金国无子,又不立嗣,一旦暴亡,皇族争立,属国造乱。臣劝抚并用,故延缓年久,方得回军。”正德曰:“难得皇叔辛苦,又怎知寡人被动,前来救驾?”张茂曰:“臣在边廷,深知陛下登基后,任用刘瑾,国政废弛,劳民伤财。”正德曰:“刘瑾不过小心侍朕,并不干预国政。朕因慕苏州锦绣繁华,因欲一游。谁知盗贼如此猖獗。非皇叔救驾,寡人几乎不免于祸。”   张茂曰:“此非陛下要游,还是刘瑾奏请游幸的。”   按张茂疑是刘瑾沿途勒索地方官银,奏请云游。谁知却又通贼劫驾,这①纛(d ào ,音道)——古代军队里的大旗。   亦是捕风捉影之事。正德闻奏,暗想:“刘瑾本是好意要朕游耍,快乐朕,或实说,岂不累刘瑾,被张茂见怪?”即答曰:“此乃寡人自作其孽,并非干刘瑾之事。”张茂曰:“原来如此,这也罢了。只是何人保驾,却纵容盗贼如此横行?”正德曰:“保驾人是吏部天官刘文俊。”张茂曰:“这又奇了?刘文俊乃是文官,如何保驾?”正德曰:“朕思游幸内地,亦不争战,故令文官保驾。”张茂曰:“刘文俊为何不在御前?”正德思张茂初到,不知委曲,若说刘文俊通贼劫驾,反有许多言语。便曰:“刘文俊,朕前日差他到常州催船。”张茂曰:“这更差错,保驾官须当随御驾,如何远离?”   正德曰:“朕因出游日久,特令他催船伺候。”张茂又奏曰:“臣闻得刘瑾忠心侍主,乞请来一会。”正德曰:“朕亦差他出差在外。”张茂暗想:“我既回朝,终有日相会,须使他知我的利害。”便奏曰:“今响马已退,陛下可速往苏州游耍。”正德知张茂嘲他,答曰:“今幸响马既退,朕便要回京了,还游什么苏州?”张茂曰:“此处城池僻小,臣只有五千军士,恐贼退再来,乞陛下就此起程。”正德曰:“亦说得是。”遂传旨连夜起程。文武官员送出城外。正德降旨淳仁县文武官员加升一级,所有折毁民居,照式造还,就库内支给。文武官员谢恩,正德即向前途进。   且说柳望怀等,被英国公杀败逃走,一路从同州、常州、并苏州城外经过。各处乡村居民,遭其抢劫财物,掳掠女子。适逢章士成这一日与人做道场未回,家中女儿章绣锦,亦被掠去,后来自有表白。   单说那刘瑾,带兵来到常州,已知英国公救驾,心想:俟回京结果这老贼雪恨。常州官员俱知同州劫驾之事,又闻诏到,出城迎接刘瑾,进接官亭。   吃茶毕,对众官曰:“圣旨着刘吏部开读。”众官曰:“刘吏部现在水口督船俟候。”即引刘瑾起身,先令人报知刘文俊。原来刘文俊惟知响马劫驾,却不知李梦雄兄妹救驾,亦不意刘瑾来捉他。报得诏到、忙备香案。及刘瑾到,刘文俊脆下接旨。刘瑾双手高擎御箭,口传圣谕曰:“奉上谕,吏部天官刘文俊通贼劫驾,罪在谋反,特遣六官司礼监刘瑾,带令箭一支,行往常州擒捉刘文俊后,赴苏州捉拿家眷。不论男女,尽行锁扭,解京问罪。钦哉无言。”当下刘文俊魂飞天外,魄散九宵。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刘宇瑞离家脱难李梦雄代岳辨冤   却说刘文俊闻得诏谕,不觉魂飞魄散,跳起身来大叫曰:“冤哉!盗贼劫驾,我在此实不知情,怎说是我通来劫驾?”刘瑾曰:“此乃圣上自行访闻,怎说冤枉?况咱与尔本系族亲,当年要尔保结,尔便推为不相识,可见先生作事周详!若无有劫驾,难道圣上冤尔不成?”喝令军士把衣冠剥下,带上镣钮,刘文俊冷笑曰:“不妨事,少不得到圣驾面前,自有理论。”刘瑾闻言暗笑:好痴呆,若使尔见驾,便不算我的手段。即冷淡答曰:“俟见驾自然无事。”便对常州府曰:“烦贵州将刘吏部监禁,候咱到苏州擒捉家眷一并解京。”常州府领命,押往牢狱而去。那跟随刘吏部的家人,恐到苏州难免被拎,遂四散投奔去了。   刘瑾方进馆驿。地方官送礼送席。次日,刘瑾起身,数日间来到苏州,合城文武迎接。刘瑾曰:“圣旨要着刘吏部妻子开读。”地方官忙令人往刘府报信,一面引刘瑾进城。幸得刘宇瑞自押笼杠回家,近日方闻得同州劫驾,满门惊慌。这一日早间,刘宇瑞往外边朋友处探信。方才出门,忽报圣旨到。   夫人不知就里,忙令人排香案。不一刻,刘瑾同众官俱到。夫人脆下接旨。   刘瑾宣罢圣谕,夫人惊得手足无措。刘瑾便令绑缚起来。喝着军士打进内去。   逢人便捉。一门五十余口尽行拿下。单单不见刘宇瑞。刘瑾便问夫人曰:“令郎为何不在?”夫人曰:“小儿从前月出外游学去了。”刘瑾亦不再问,令苏州府押进牢狱,造下囚车伺候。再将家产没官,田产变卖入库。着知府移文各州府县,捉拿逃犯刘宇瑞。分发明白,刘瑾方进馆驿安歇。   时刘宇瑞正在朋友家中探访劫驾信息,忽见家人慌张入来。刘宇瑞疑惑,忙起身到傍边细问,家人密报曰:“圣差遣奸监刘瑾,先捉了老爷,又到我府中捉了夫人、小姐及满门囚禁,闻得又要捉拿公子。不若暂避城外表亲家中,看看如何?”刘宇瑞闻言,只得叫苦,忙令家人先牵马起身,自己辞别朋友,潜行出城上马。奔到表亲家里哭诉,表亲劝曰:“此事尚未知虚实,巨在此打听,纵使是真,朝中自有大臣保奏,谅必无事。”且令人入城打听。   且说刘瑾候至囚车完备,将刘文俊全家男女,上了囚车起行。一路地方官贿赂银两。来到常州,令取出刘文俊同上囚车。刘文俊见了女儿,伤心悲泣曰:“读书成名,指望封妻荫子,不料累及女儿出乖露丑。况汝弟外向,教我怎不伤心?”小姐曰:“但愿爹爹无事便好,女儿且置之度外。”刘文俊问明夫人,方知儿走逃了,暗暗怀喜。刘瑾钉了囚车,押解起行不表。   且说刘宇瑞探知,英国公救驾回京,家眷起身。便向表亲挪借银两,要进京打听满门消息。表亲曰:“尔父且被害,你若进京,倘刘瑾知道,岂不一网打尽?”刘宇瑞曰:“不妨,家父与英国公相得,我暗投他府中,求他一救,自可无事。即收拾包裹银两,扮作客商,穿上草鞋。又恐府县捉拿,竟向山僻小路而行。可怜单身步走,凄凄凉凉,一路望北京进发不表。   且说正德天子要回北京,有了英国公保驾,果然邪不近正,一路便无耽搁。早行晚歇,这一日,来到京城。百官备了龙辇,到十里长亭跪接曰:“臣等不能保护,致圣上同州受惊,罪该万死。”帝曰:“此乃寡人自取其祸,难得卿等守国,有功无罪。”众官谢恩。帝上辇进城,百官保驾,百姓争观。   英国公令人马屯扎内教场。   李梦雄与妹子议曰:“我等且租个寓所处安身,俟三日后奏请受封。”   李桂金曰:“幸吾哥哥讨有龙角为证,不然岂不前功俱废?”兄弟寻了寓所歇下。其时正德回京,令大殿发出金银彩缎犒赏保驾及救驾官兵。所有阵亡将士,尽行恩赏,录用后人。又令英国公仍掌理团营,总理军国重情。驾退回官,文武散朝。   李梦雄过了数日,带着龙衣对午门官说明委曲。午门官即上殿:“启奏万岁,今有壮士,自称山东风阳府人李梦雄,前在同州救驾,陛下曾封他为救驾武状元,又割龙衣着其进京,面圣受封。现有龙角在此,请旨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