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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御史轩公挽为监察御史,独振冰蘗之声。为按察使,布袍蔬食,同僚多不能堪。及升都御史,清操愈厉。南京岁时诣礼部,拜表庆贺,至则屏居一室,撒去侍烛,朝服端坐,寂无一言,待鼓严而出礼毕,不告於同事者,竟御肩舆而归。平生俊伟之节,惟恃公牍之存问,令吏写数十大册,以为他日传世考云。   都御史杨公继宗性资头直,言动不凡。初为刑部主事,狱中重囚栓桔年久,多死於臭腐,每提督必给与饮食,令三日一栉沐,苏活人命无等。王忠肃公荐知嘉兴府,在任止带苍头一人,如旅寓然。满九载升浙江按察使,一时宪纲为之振举。初诸司所用咸办於下,镇守中官供给浩繁,一切革去之。军民爱之如父母,官吏畏之如神明。寻升都御史,巡抚,顺天。外戚宦寺多占民问地土,悉夺还之,权贵敛迹。为人好善,恶恶出於天性,不苟与人合。人亦惮其方严,至忠孝大节,议论风采,虽庸人孺子皆知其名焉。   录曰:孔子曰:吾未见刚者。又曰:根也,欲焉得刚。释之者曰:人有欲则无刚,刚则不屈於欲。若数公者宁非其人乎哉。大明丽空邪枉屏塞,高大光明之气充满宇宙,岂无至大至刚直养无害者出於其间。此其所以断然配义与道而无一毫委靡馁饮之私也。呜呼盛哉。   李文毅公时勉,少负大志,勤於问学,穷性命道德之奥。初授刑部主事,改翰林院侍读。永乐十九年三殿灾,诏求直言,公陈十五事,皆中时病。有旨允十四事而行之。洪熙改元,复以时政违节,条上二本面奏。上怒,命武士扑以金爪十六七,脸肋之骨已断其三,曳出不能言,寻改为御史,令曰问囚一起,言事一章,至三上乃下锦衣卫狱。先是折脸内向不相着,医用挺柱,而断骨忽自接,人以为忠诚所感,遂外病一月而愈。宣德元年冬,驾幸万岁山,召问以激怒先帝之由,询至数四,始诵言之,至第六事少止。上曰:事尚有,何以不言。对曰:天威严重,臣不能记其详。上笑曰:是第难言耳。汝之稿在否。对曰:已焚矣。遂得宥。   刘忠愍公球,正统中任翰林经筵讲官,悻悻於开导启迪,议论慷慨,不阿比权贵,平居忧时之心恒切。值北虏数来贡,公深以为虑。已而麓川不靖实,王振操柄之初,逞其私怒,大举兵伐之。公上章欲罢兵屯田,以招降之,而专意於西北边防,以备虏寇。麓川再叛,再发兵征讨,公复陈十事。其一言:陛下宜亲政务,权柄不可下移。王振览之大怒,欲嫁祸无由。适编修董璘自陈愿为太常卿,得罪振,令锦衣卫指挥马顺深探其狱,谓公画此谋,诬为朋党。陛前拌去,卒毙於锦衣狱。   锺恭愍公同,景泰问拜监察御史。先是正统中皇太子已立,至是建议者欲易之。同愤其议,愿献狄梁公之诚,脱受比干之惨,无所憾,词气严正,继之以泣,大略言宗社之本在储位,宜复不宜缓,兼陈一切弊政,遂大性。旨下锦衣卫狱,死焉。   录曰:三公同心一德者也,或死或不死。死者完节於一时,游神於八表,与曰月争光,宇宙生色。不死者,神为之呵护,鬼为之被除,掩瑕於尺璧,完玷於白圭。甫未瑜时,褒显阐扬,又非若幽隐冥漠为厉为魁者可比,皆足为万世之荣也。   于肃愍公谦少秉大志。弱冠登进士,授御史,正色敢言,超拜兵部侍郎,年方三十,历河南、山西巡抚一十八年,始回理部事。正统己巳,北虏酋也仙入寇。时太监王振擅权,劝上亲征。公与尚书墉垫请留不听,车驾幸狼山,土木仓卒不为备,虏骑奄至,王师败绩,属车北狩,京师大震,公时居留闻报大恸。圣烈皇太后知公名,进兵部尚书。时三营精锐尽简征行,所留老弱单敝,一时搔动,事端万绪,公运用一心,百万生聚,九庙社稷倚为安危,拥立景皇帝,遥尊英庙为太上皇。於是天下始知有君,南北道通,朝贡毕来,战守之具一月完备,士气复振,人心乃定。太监喜宁降也,先遂为其用,尽以细大告之,因为向导奉驾,趋紫荆关,京师戒严,往往挈家南奔。又侍讲徐理妄言占象,倡议南迁,公恸哭於廷,抗言:京师天下根本,宗庙陵寝成在,百官万姓帑藏仓凛备具,若一动则大势尽去。宋南渡之事可监。已遂,坚持固守之议。简亲信及戚碗重臣环卫宫阙,以强干有志节给事中等官王汰等监守九门,尽令郭外携挈入城仍行,虏所经由坚壁清野,固守勿战。誓以率先,将士躬环甲冑,军於德胜门外,闭阖城门。以死泣谕三军,晓以国恩,忠义难得,事机一失,死亡立至,众生不如死。由是人人感奋,勇气百倍。十月之朔也,先复入关传言送驾还京,长驱直前,我军坚不为动,虏知有备稍自引却。喜宁嗾也,先邀府部重臣出城议和,并邀金帛等物计以百万,将因媒孽衅端。廷议莫能央。公曰:今曰计止知有军旅事,他非所敢闻。七日我谋益审,奉驾就宽燥地,与虏营离隔,乃炮击其营。虏死炮下不可胜计,始大沮宵遁。   录曰:我明景皇帝过於宋高宗远矣。观基施为气象,虽出於一时运筹帷惺次胜千里之功,然能坚心定志不为少变始也。纳王站之说而马顺就诛,继乃殉林聪之谋而王振段入,继又直叶盛之论而扈从失律者,追讨无遗,较之耿南仲、黄潜善、汪伯彦,既无所与其谋。视彼罢李纲以谢金人之师,罢宗泽以褫忠义之气,罢岳飞以快奸谈之心者大有问矣。此商文毅公缕言:景皇帝大有社稷之功。为是故欤。至於于公之死,亦春秋之义,以报知主於地下。故一则曰留一腔子,二则曰留一腔子,夫岂不知也哉。向使有一毫顾恋之心,则昔之善谋皆为瓦裂,铃不能照然明白。呜呼。君臣之问可谓义矣。   孙忠烈公燧,巡抚江西时,宸濠横逆剥民,蠹政潜谋不轨。公至首举官校之虐害良善,奸民之侵夺财产,乐官之白昼杀人,启请具狱。濠忌乃驾恶他郡,王将军自惩以文其过。公虽知觉,然逆谋未露,且屡疏罪状,匿不得闻,惟密与巡按御史李润、范辖、参议陈洪谟、副使许达先后协谋,峙粮备兵,布官要害,内以防其举动,外以戢其党舆。会南昌人张仪备告御史萧淮,淮乃暴上其状,遣勋戚重臣。戒谕未至,而逆校林华自京师驰报,濠惧遂反。己卯六月十四日,因生辰宴,各官入谢,濠立露台曰:太后有密旨,令我起兵监国。公请密旨看,濠语塞第曰:不必多言。我往南京,汝保驾否。公曰:天无二日,臣安有二君。祖宗法令,谁敢有违。濠怒,却入殿庭易戎服,出呼公骂曰:我何负於汝,奏我七本。公亦曰:朝廷何负於汝而汝反。一时官属骇愕。独许忠节公逵反覆辩论,以为不可,且厉声曰:我辈方面大臣,何得如此。濠怒曰:许逵何言。逵曰:惟有赤心耳。肯从汝反乎。遂喝令缚二公曳出。逵顾孙公曰:早听我言,当不至此。盖尝有先发后闻之谋,为人所沮。许既就缚,慷慨激烈,厉声大骂不绝口,遂偕遇害。死之日,烈曰方炽,奄忽阴噎惨淡,军民无大小皆泣。事闻赠官赐谧,命有司立庙并祀,额曰:旌忠。   录曰:愚观二公之死,上以振千古不继之英风,下以作百代不泯之生气;前以遏淫人不臣之显祸,后以却朋奸不.测之隐谋。岂曰小补之哉。始公之仕也,当太平全盛之治,孰不曰保无虞害,岂期祸起内藩,变生亲屏。惟公毅然当之。盖其生也,如无生。故七疏以祷其裹,百方以剪其翼。其死也,如无死。故正言以奇其祸,馒马以贼其行。从容慷慨之义,兼而有之。此其可重一也。武皇御极,群邪迭兴矫诬,淫黩之行不可以药,人莫不腐心疾首。自闻天无二日,臣无二君之语,凛凛乎秋霜烈日,然后思乱之心从革,激烈之气益伸,死孝死忠盖有不期然而然者矣。此其可重二也。汉之中叶有七国之变,唐亦有渔阳之兵,皆流毒延祸。及宁庶之乱,其谋不为不深,恶不为不稔,五旬而举之,原其所自,汉无一人死难。唐至二十四郡之后,始有颜氏之子马贼不屈,岂如今日颈血溅其污轮,奋声夺其伪命,惨怆而阴云变色,叱晋而伏雪腾空,君子已先期其叉珍矣。此其可重三也。大悬底平王国克正,天道既明而复蔽,皇路既开而复窒,忠良之虑祸亦几矣。然卒无金瓯之玷者,正以人心难易,则虽有懿羿操莽将亦徒然,而况么魔虫鼠之孳哉。此其可重四也。四者,不违天,不后几,不失已,不愤事。故曰:非小补也。观者不可不知。   弘道录卷之十七竟   弘道录卷之十八   义   父子之义   孟子曰:舜尽事亲之道,而瞽馊底豫,而天下化。瞽馊底豫,而天下之为父子者定。   录曰:夫所谓之定者,《孝经》云:一人有庆,兆民赖之。盖以父子之问,思尝掩义,人但知有爱而不知有敬。至是始知主敬之道,而父子之分截然矣。此秦俗慈子嗜利,不同禽兽无几者,真后世大乱之道也。   《史记》:尧时洪水滔天,四岳举鲧治水。无功,鲧乃趣死。舜既即位,举禹使续父业。   录曰:唐虞盛时,非特禅授出於至公,至於功过亦不相掩也。夫鲧,罪人也。罪人之裔同朝,且不可蚓代父乎。禹,孝子也。痛父之心委质且不堪,况钻业乎。盖舜之拯鲧,与鲧之被拯,出於天下之至公,施者不以为怨,受者不以为仇也。及其举禹使续父业,亦合於人心之至顺,举者不以为嫌,代者不以为歉也。设有一毫之私心,则君臣父子之问皆有所窒碍矣。又岂得为义乎。   禹娶涂山氏女,生子启。辛壬癸甲,启呱呱而泣。禹弗子惟荒度土功。   录曰:鲧之废以方命圯族,禹之兴以敏给克勤。然则旨酒可恶,人道亦可捐乎;寸阴可惜,辛壬亦可吝乎。此公尔忘私,国尔忘家,至此而无以复加也。   《礼□檀弓》:事亲有隐而无犯,左右就养无方。服勤至死,致丧三年。   录曰:亲何铃以有隐乎。盖父子之道天性也。《易》曰:干父之蛊,有子,考无答。亲虽有过,子能干之,亲之失即子之得也。是故舜之父本顽也,能左右之,而顽化为慈,何叉犯哉。禹之父本凶也,能左右之,而功掩其过,何必直哉。若徒事掩藏其恶,以至於亡国败家,非左右就养无方之义也。   文王世子成王幼不能莅昨,周公相践咋而治,抗世子法於伯禽,欲令成王之知父子君臣长幼之道也。   录曰:愚观抗世子法於伯禽,乃千古之至妙也。世子之立虽幼君也,师保傅之设虽尊臣也,臣可以责君乎,将徒严坐揖之礼而实无严惮之义,若乃伯禽之於鲁亦世子也,师保傅所得专也。故成王不可挞,伯禽则无嫌矣。岂惟伯禽无嫌,虽成王亦莫得而嫌之也。受挞虽禽,而所挞则王,将不猛省而奋发耶。吾而不改其过,则人不已其挞。其过有限,其挞无穷,铃寡之又寡,以至於无矣。及其久也,挞者免,而过者化。人但知终为令主,而不知所入之深,岂非至妙至妙乎。故仲尼曰:周公优为之。所以深许之也欤。   凡三王教世子,必以礼乐。乐所以修内也,礼所以修外也。礼乐交错於中,发形於外。是故其成也泽,恭敬而温文。   录曰:三代以上,礼乐为实行。三代以下,礼乐为虚文。太子,天下之本。礼乐,太子之本也。太子而恭敬温文,则君人无怠惰惨刻矣。君人无怠惰惨刻,则朝廷无乖张拂戾矣。朝廷无乖张拂戾,则天下无泱散危亡矣。其豫养而夙储之端,乃在于是,所以优入治安之域而不觉也。   立太傅少傅以养之,欲其知父子君臣之道也。太傅审父子君臣之道以示之,少傅奉世子以观太傅之德行而审喻之。太傅在前,少傅在后。入则有保,出则有师。是以教喻而德成也。师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诸德者也。保也者,慎其身以辅翼之,而归诸道者也。记曰:虞、夏、商、周有师保、有疑丞,设四辅,及三公,不必备。唯其人,语使能也。   录曰:师保傅之设,其重如此。后世乃以为兼官,或虚隆其礼,或徒存其名,或任匪其人,或职非其事,皆非周公之本意也。又安所望於教世子之法哉。   君之於世子也,亲则父也,尊则君也。有父之亲,有君之尊,然后赋天下而有之。是故养世子不可不慎也。行一物而三善皆得者,唯世子而已,其齿於学之谓也。故世子齿於学,国人视之曰:将君我,而与我齿让,何也。曰:有父在,则礼然。然而众知父子之道矣。其二曰:将君我,而与我齿让,何也。曰:有君在,则礼然。然而众着於君臣之义矣。其三曰:将君我,而与我齿让,何也。曰长长也。然而众知长幼之节矣。故父在斯为子,君在斯谓之臣。居子与臣之节,所以尊君亲亲也。故学之为父子焉,学之为君臣焉,学之为长幼焉。父子君臣长幼之道,得而国治。语曰:乐正司业,父师司成。一人良元,万国以贞○ 世子之谓也。   录曰:愚观成周立法之善,未有若世子之详着审辫,读者可为之踊跃也。以世子生於深官之中,出於万人之上,孰敢与之齿,亦孰从而齿之。然而生铃有所自,统铃有所承,出秘有所先,世子与人同也。虽世子与人同,孰能使知其所同哉。若夫众人徒知己之有父而不知父之道,虽尊不易;徒知己之有君而不知君之道,虽贵不移;徒知己之有长而不知长之道,虽崇高不变。一齿让之问而纤悉铃尽天下,其犹指诸掌乎。故曰:一人元良,万邦以贞。极其归美而无外也。   《 说苑》 :伯禽与康叔封,朝於成王,见周公,三见三答之。康叔有骇色,谓伯禽曰:有商子者贤人也,与子见之。康叔与伯禽见商子而问焉。商子曰:南山之阳,有木曰桥。盍往观之。二子往见,桥炼焉,实而仰,以告商子。商子曰:桥者,父道也。南山之阴,有木曰梓,盍往观之。二子往见,梓勃焉,实而俯,以告商子。商子曰:梓者,子道也。二子明曰见周公,入门而趋,登堂而跪。周公拂其首,劳而食之,曰:安见君子。对曰:见商子。周公曰:君子哉,商子也。   录曰:此伯禽之挞,不但训成王,亦以训康叔也。夫家人有严君者,严主敬,君主义,敬义立,而亲亲之道不孤矣。家人唷唷,悔厉吉者,易子而教之也。易子而教,所以全其父子之恩也。此君子哉。商子不伤恩,不失义而能泽及十世,岂非威如终吉之明验欤。彼秦俗之评语,汉   法之伤恩,妇子嘻嘻失家之节,何怪乎覆乱之相寻也。   《国语》:周恭王游於泾上,密康公从有三女奔。其母曰:必致之王。夫兽三为草,人三为众,女三为集。集,美之物也。众以美物归女,何德以堪之。康公弗献,一年王灭密。   录曰:密康公之母何其笃於爱子,而昧於事君乎。夫堂上之与膝下,虽亲疏不同,至於心之无二则一也。果若人言以谋子,则善矣。以谋王,则吾不知也。奸国之大恶,人之大戾也。如其义,则虽祁祁如云不以为渎;如其非义,一褒姒足以灭宗周,安在其为三女乎。顾以为柴而效之王,王之美,密之恶乎。   《左传》:桓公二年,取部暴於宋,纳於太庙。臧哀伯谏曰:君人者,将昭德塞违,以临昭百官,犹惧或失之,故昭令德以示子孙。是以清庙茅屋。大路越席,大羹不致,乐食不凿,昭其俭也。衷、冕、敝、挺,带,裳、幅、乌,衡、纹、弦、艇,昭其度也。藻、率、转、辖,笔、厉、游、缨,昭其数也。火、龙、龄、敝,昭其文也。五色比象,昭其物也。锡、鸾、和、铃,昭其声也。三辰旅旗,昭其明也。夫德,俭而有度,登降有数,文物以纪之?声明以发之,以临照百官。於是乎戒惧,不敢易纪律。今灭德立违,而真其赂器於太庙,以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其又何诛焉。国家之败,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宠赂章也。都鼎在庙,章孰甚焉。公不听。周内史闻之曰:臧孙达其有后於鲁乎。君违,不忘谏之以德。   录曰:臧哀伯之有后,其诸臧僖伯之劝乎。夫观鱼以崇靡其过小,章路以诲乱其过大,羽父之视华督一问耳。宋之乱既成,鲁之贼安讨乎。正其词以归狱,桓罪盖为之魁,而车中之祸特反乎尔已,遂致子牙庆父仲遂意如之,徒纷纷无所底止。岂非作法於贵乎。呜呼。臧氏之子可谓无负於鲁矣。厥后诸臧之孙,有急病让夷者,有逐去束门者,有号为圣人者,内史之谈岂虚语哉。然后知尚德立言,虽不见用,亦不可废也。   州吁未能和其民,厚问定君於石子。石子曰:王觐为可。曰:何以得觐。曰:陈桓公方有宠於王,陈卫方睦,若朝陈使请,必可得也。厚从州吁如陈,石蜻告於陈曰:卫国褊小,老夫耄矣,无能为也。此二人者,实弒寡君,敢即图之。陈人执之,而请莅於卫。九月,卫使右宰丑,莅杀州吁於濮。石蛤使其宰儒羊肩,莅杀石厚於陈。君子曰:石蛤,纯臣也。恶州吁而厚与焉。大义灭亲,其是之谓乎。   录曰:蜡庶几可与乱矣。夫僻与溺均之为戮也。公既僻矣,错或溺焉。有王者起,其何能淑,则向之正谏果何益哉。桓立而错老,厚死而石安,错庶几可与乱矣。使汉之霍光知此,明告於帝曰:显实与闻乎弒。然后正淳于之罪,停少女之婚,霍之宗未灭也。而卒以胥溺,岂非不学之故与。故曰:为人臣而不通《春秋》之义,叉陷篡弒之罪。此之谓也。   晋献公将杀其世子申生,公子重耳谓曰:子盍言子之志於公乎。世子曰:不可。君安骊姬,是我伤公之心也。然则盍行乎。曰:不可。君谓我欲弒君也。天下岂有无父之国哉。使人辞於狐突曰:申生有罪,不念伯氏之言,以至於死。申生不敢爱其死。虽然,吾君老矣,子少,国家多难。伯氏不出而图吾君。伯氏苟出而图吾君。申生受赐而死,再拜稽首乃卒。是以为恭世子也。   录曰:献公之不慈,夫人得而诛之也。而献公之不孝,人莫得而诛之也。父子相继以为世者也。故天之所与,爻先定其配偶,正其嗣续。所谓其类维何,室家之壶。何也而顾可渎乎哉。甚哉,恭世子之不幸也。需者,禽兽之道也,天诿之聚尘焉,所以资人之庖割也。蚓为万物之灵,而又贤其秀者乎。天下固鲜无父之国,而亦其有无母之人欤。惑於骊姬,犹可言也。需於齐姜,不可言也。世子盖筹之矣。天所以诛不孝者以惩不禄,则我何敢爱其死哉。此无所进而待烹。申生乃所为恭,而自言己志,其在所后也夫。   公使寺人披伐浦,重耳曰:君父之命不校。乃狗曰:校者,吾警也。蝓垣而走,披斩其桔。遂出奔翟。   录曰:重耳庶几可与难矣。夫君父之命不校。校者,五警也。卫太子之传,石德乃教以矫节,收充等系狱,岂非警乎。小杖则受,大杖则走,人子之道当如是也。虽迹垣而奔翟,何害其行乎息难哉。   晋襄公卒,穆嬴曰抱太子以啼於朝曰:先君何罪,其嗣亦何罪。舍适嗣不立,而外求君。将焉真此。出朝则抱以适赵氏,顿首於宣子曰:先君奉此子也,而属诸子曰:此子也才,吾受子之赐。不才,吾唯子之怨。今君虽终,言犹在耳,而弃之,若何。宣子与诸大夫皆患穆嬴,且畏偏,乃背先蔑而立灵公。   录曰:灵公之谋赵盾,盖不待骤谏之日,而在於顿首之闻乎。夫君而顿首,其臣鸵脆甚矣。为盾者盍不思所以自反乎。损私家之权,归公室之政,昧於进退存亡之道,是以动而有悔也。或曰:晋灵公之无道也,宣子苟退,不几於丧乎。诸葛武侯云: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夫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料。此义不明,顾乃纷纷藉藉,若钮魔之触槐提,弥明之死大桑间,灵辄之倒戟其逵,似吝其咎,又安可进乎。   周内史叔服至鲁,公孙敖闻其善相人也。见其二子,叔服曰:谷也,食子难也。收子谷也,丰下必有后於鲁国。谷生蔑,蔑生速,速生羯,羯生貜,是为僖子。僖子将死,召其大夫曰:孔丘,圣人之后也。庄孙纥有言曰:圣人有明德者,若不当世,其后必有达人。今其将在孔丘乎。我若获没必属说,与何忌於夫子,使事之学礼焉。以定其位。故孟懿子与南宫敬叔师事仲尼。仲尼曰:能补过者,君子也。   录曰:此公子,庆父之后也,而曰能补过,以着教也。夫仁者,叉有后世之道也。有子考无咎,蛊之道也。周公命蔡仲曰:尔尚盖前人之愆。正此意欤。合而观之,可见圣人公天下之善。   季文子相鲁,无衣帛之妾、食粟之马。仲孙它谏曰:子为鲁上卿,相二君矣。妾不衣帛,马不食粟,人其以为爱且不华国乎。文子曰:吾亦愿之。然吾观国人,其父兄之食庞而衣恶者犹多矣。吾是不敢美妾与马。且吾闻以德荣为国华,不闻以妾与马心文子以告孟献子,献子囚之七曰。自是子服之妾衣不过七升之布,马忾不过积莠,文子闻之曰:过而能改者,民之上也。使为上大夫。子服,它之字,蔑之子也。   录曰:刘康公聘於鲁,发币於大夫。季文子孟献子皆俭,归语王曰:季孟其尝处鲁乎,敬恪恭俭。臣也,以敬承命,则不违;以恪守业,则不懈;以恭给事,则宽於死;以俭足用,则远於忧。其上下无隙,何任弗堪,所以为令闻长世也。其言正与此合。   公父文伯退朝,朝其母。其母方绩,文伯曰:以歜之家而主,犹绩乎。其母叹曰:鲁其亡乎。使僮子备官而未之闻耶。居,吾语女。民劳则思,思则善心生,逸则淫,淫则忘善,忘善则恶心生。沃土之民不材,淫也;瘠土之民莫不向,义劳也。是故王后亲识玄统,公侯之夫人加以弦艇。卿之内子为大带命妇,成祭服列士之妻,加之以朝服。自庶士以下皆衣其夫,社而赋事,黑而献功,男女效绩。愆则有辟,古之制也。吾冀其朝夕修我,曰必无废先人尔。今曰胡不自安。以是承君之官,予惧穆伯之绝嗣也。   录曰:观仪休之罢纴与敬姜之效绩,有以异乎。曰:无以异也。夫男女之别在内与外,而兴亡之戒在淫与责。在位以不贵为宝,居家以不淫为宝。以仪之相不可有争利之嫌,以母之守不可怀宴安之毒。若文伯者,外无奉公之节,内有多欲之愆,亡无日矣。母不惟可听,而又可信,家人之表表乎。谥为敬姜,有由然矣。   范武子将老,召其子燮曰:燮乎,吾闻之喜怒,以类者鲜,易者实多。君子之喜怒,以己乱也,弗己必益之。却子其或者欲己乱於齐乎。不然,余惧其益之也。余将老,使却子逞其志,庶有秀乎。尔从二三子惟敬。乃请老。却献子为政。文子退朝而暮,武子曰:何暮也。对曰:有秦客庾辞於朝,大夫莫之对也。吾知三焉。武子怒曰:大夫非不能也。让父兄也,尔童子而三掩众於朝。吾不在晋国,亡无日矣。击之以杖。及郁子伐齐,师胜而返。文子后入,武子曰:无为吾望尔也乎。对曰:师有功,国人喜。以逆之,先入必属耳目焉。是代帅受名也。故不敢。武子曰:吾知免矣。故文子为政有令名,晋国赖之。   录曰:愚观会之训燮,乃知诸宗之存亡有以哉。夫狐赵冀部乐范晋,所谓大宗也。族大则盈生,盈生则骄至,骄至则怨集,所谓可畏不可恃者。蚓又益之以喜怒哉。是故穿之弒君,不在於桃林之攻,而在於河曲之战。部之亡身,不在於胥童之谋,而在於夫人之辱。武子见之熟矣。使为盾者不狗轻肆之谋,以遏其骄宠之性,下官之难未可知也。为献者不崇怨欲之心,以抑其克伐之意,三却之辜亦未可知也。智哉。随武子乎,训其子叉以敬让。敬,德之聚也;让,礼之崇也。能敬则叉不肆,能让则又不伐。他曰郡陵之反,从容顺正,而丐鞅之嗣令名周全。其视狐赵乐却又何如哉。   魏献子谓成转曰:吾与戊也,县人其以我为党乎。对曰:戊之为人,远不忘君,近不倡同,居利思义,在约思纯,有守心而无淫行。虽与之县,不亦可乎。及梗阳人有狱,其宗赂以女乐,魏子将受之。魏戊谓阎没女宽曰:主以不贿闻於诸侯。若受梗阳人贿,莫甚焉。吾子必谏。皆诺退朝,待於庭,绩入召之,比置三叹。既入使坐,魏子曰:吾闻诸惟食忘忧。吾子置食之间三叹,何也。对曰:或赐二小人酒,不夕食,绩之始至,恐其不足,是以叹。中置自咎,曰岂将军食之,而有不足,是以再叹。及绩之毕,愿以小人之腹为君子之心,属厌而已。献子辞之。   录曰:父子之问不责善,魏戊可谓能用谏矣。知臣莫若君,知子莫若父。献子可谓能用人矣。微辞诡说,使言者无忌,听者易入。二子可谓能用言矣。然则,何嫌之可避,而倦倦於成转之问耶。善乎。程子曰:几人避嫌者,皆内不足也。内既足,何假於贿乎。此其作法於贵无怪乎。从兽无厌,以取桥椁之贬,不得谓之忠也。   《论语》:陈亢问於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对曰:未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他曰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闻斯二者,陈亢退而喜曰:问一得三,闻《诗》闻礼,又闻君子之远其子也。   录曰:伯鱼之对有五善,而远其子不与存焉。尝独立者,其时闲而适,仰不愧,俯不作也。趋者,其礼矜而庄,无狎恩,无恃爱也。诗、礼,公物也。未者,知而不欺,无怠隋,无傲慢也。无以者,宽而有容,无责善,无贼恩也。至於退而学,则彬彬矣。即其无,以异之问而大有异者存乎其中,惜乎陈亢之见无以及此也。始以私意窥,终以寸益喜,使千载之下不能不遗恨於鱼得,非亢之过欤。大全以伯鱼之质禀少劣,故圣人止以是教。若使天质颖悟,则颜曾所至,伯鱼亦可至。此语似非然也。   《家语》:曾子寝疾,乐正子春坐於林下,曾元曾申坐於足,童子隅而坐执烛,曰:华而院,大夫之篑与。子春曰:止。曾子闻之,瞿然而呼,曰:华而院,大夫之觉与。曾子曰:然。斯季孙之赐也,我未之能易也。元起易篑,曾元也。夫子之病革矣。不可以变幸而至於旦,请敬易之。曾子曰:尔之爱我也,不如彼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毙焉。斯已矣。举扶而易之,反席未安而没。   录曰:夫所谓父母全而生,子全而归者,盖以言乎。生理之本全也,则何但启予足,启予手而已哉。自三省以至於寝疾,自传习以至於一贯,自避席以至於执烛而待,苟有一毫不得其正,不可为之全归也。不然,则上帝所降之衷顾轻於父母所遗之体乎。是故叉易篑而后吾知免夫也。若徒使弟子开食而视,抑末矣。   《小学》:孟轲之母其舍近墓。孟子之少也,嬉戏为墓间之事,踊跃筑埋。孟母曰:此非所以居子也。乃去。舍市,其嬉戏贾街,孟母曰:此非所以居子也。乃徙舍学宫之旁,其嬉戏乃设俎豆揖让进退,孟母曰:此真可以居子矣。遂居之。   录曰:孔子之嬉戏也,常陈俎豆设礼容,本於生知。孟子之嬉戏也,亦设俎豆揖让进退,本於学。知此大圣大贤之分。定於为兄之时者然也。   《通鉴》:安陵人缩高之子仕於秦,秦使之守管。信陵君攻之不下,使人谓安陵君曰:君其遣缩高,吾将仕之以五大夫,使为执节尉。安陵君致信陵君之命,缩高曰:君之幸高也,将使高攻管也。夫父攻子守,人之笑也。见臣而下,是倍主也。父教子倍,亦非君之所喜。敢再拜,辞使者,以报信陵君。信陵君大怒,遣使之安陵君所,曰:安陵之地亦犹魏也。今吾攻管而不下,则秦兵及我,社稷必危矣。愿君生束缩高而致之,若君弗致,无忌将发十万之师以造安陵城之下。安陵君曰:吾先君成侯,受诏襄王以守此城也,手授太府之宪曰国,虽大赦降城亡,子不得与焉。今缩高辞大位以全父子之义,而君曰必生致之,是使我负襄王之诏而废大府之宪也。虽死终不敢行。缩高闻之曰:信陵君为人猛悍而自用,此辞反必为国祸。吾已全己,无违义矣,岂可使吾君有魏患乎。乃刎颈而死。   录曰:安陵之辞缩高,不愈於侯赢之教信陵乎。夫幸其父,从君之令,以取大位,匹夫犹尚羞之。蚓教其臣叛君之命,以求胜名,侯生甘为之哉。王之为俑,姬之为殷,亥之为剽,鄙之为豚,无忌之为慧,皆赢之贼有以启之也。假令无忌遂以篡逆,赢可从谈,亥可加功,姬可儿戏,鄙可袖手乎。以是知王者不作其乱有如此者,而叉诛无赦之刑,岂圣人之过计哉。   齐淳齿之乱,愍王出奔,王孙贾从之。已而失王之处,其母曰:汝朝出而晚来,则吾倚门而望。汝暮出而不还,则吾倚问而望。汝今事王,王出走,汝不知其处,汝尚何归焉。王孙贾乃攻潭齿,杀之。於是齐亡臣相与求愍王子法章,立以为齐王,保莒城以拒燕。   录曰:王孙贾之母何如孟尝君乎。平时盗一国之名,宠安危阖,辟惟己所制。蚓於国破君亡,曾是而不加之意哉。而卒杀泞齿,立襄王,保莒城,以拒燕者,皆母之义有以激之也。然则为文者可以愧死矣。或曰:愍欲去文,文奔魏,故无及也。愚曰:夫愍而有是哉。上不见天,下不见地,中不见人,而乃见文。夫愍而有是哉,则母之言若固有以启之也。   弘道录卷之十八竟   弘道录卷之十九   义   父子之义   《 西汉书》 :文帝时,贾谊上疏:夏殷周为天子,皆数十世。秦为天子,二世而亡。人性不甚相远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长,而秦无道之暴也。占之王者,太子乃生,固举以礼,有司齐肃端冕见之南郊,过阙则下,过庙则趋。故自为赤子,而教以行矣。孩提有识三公三少,固明孝仁义礼,以道习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於是皆选天下之端士,孝悌博文有道术者,以卫翼之,使与太子居处出入。故太子乃生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及秦则不然,使赵高傅胡亥而教之狱,所习者非斩劓人,则夷人之三族也。故胡亥今曰即位,而明曰射人,忠谏者谓之诽谤,探计者谓之妖言,其视杀人若艾草菅,岂惟胡亥性恶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   录曰:谊之疏,可谓深明其未然矣。夫古者天子之元子、众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嫡子,与几民之俊秀,皆入大学,而教之以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及周之衰,教化陵夷,道之废也久矣。不独秦已然也。以帝之贤而不能用谊之说,君子之所深惜也。故录以存之。厥后景帝杀戮大臣,变易太子,废置主后,骄宠爱弟,几乎不蹈秦之故辙。孰谓谊果少年之见乎哉。   万石君石奋归老於家,过宫门阙必下车趋,见路马必轼焉。子孙为小吏,来归谒,万石君必朝服见之,不名有过失,不诮让为便坐,对案不食。然后诸子相责,因长老肉袒固谢改之,乃许子孙胜冠者在侧。虽燕必冠,申申如也僮仆,欣欣如也唯谨心上时赐食於家,必稽首俯伏而食,如在上前。其执丧哀戚甚,子孙遵教亦如之。万石君家以孝谨闻乎郡国,虽齐鲁诸儒质行,皆自以为不及也。长子建为郎中令,少子庆为内史。建老白首,万石君尚无恙,每五曰洗沐归谒,亲入子舍,窃问侍者取,亲中裙厕愉身自院涤,复与侍者,不敢令万石君知之,以为常。内史庆醉归,入外门不下车,万石君闻之不食,庆恐,肉袒谢罪,不许。举宗及兄建肉袒,万石君让曰:内使贵人入问里,里中长老皆走匿,而内史坐车中自如,固当乃谢。罢庆及诸子入里门,趁至家。   录曰:愚观秦汉之际,刑家之桔,而二乃有石氏之礼法,可以见人心之天矣。使若人者以传太子,以训诸侯王,若伯禽抗世子之法,则汉世之俗庶几有疹乎。奈之何徒见躬行之不费,而不知非由清静玄妙之虚文;徒厌儒衍之纷华,而不知本乃性分固有之实用。乃以建为郎中令,庆为内史,则给事之官,钱谷之职,其於国家之益能几何哉。谊之痛哭,良有以也。录之。   金日禅,本匈奴休屠王太子也。母关氏教诲其子甚有法度。日禅奉母进孝道。武帝闻而嘉之,诏图其像於甘泉宫。日禅每过见画像,常拜泣,然后去。及日禅长子为武帝弄儿,其后壮大,自殿下与宫人戏。日禅适见遂杀之。上怒。日禅具言所以,上为之泣,而心敬日禅。   录曰:以愚观於日禅之事,乃知夷狄之有亲,不如诸夏之亡也。夫成季之勋,宣孟之忠而不祀者,原同平括之淫乎庄姬也。康叔之裔,祀融之墟而尽灭者,公子顽之通乎君母也。蚓於殿廷何地,官人何人可与之狎而若罔闻乎。禅与光,均之不学者也。岂其光之无衍而禅之有识哉。断与不断,忍与不忍而已矣。故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又云:小不忍则乱大谋。斯言也,可以不学而识。   韦贤与子玄成俱以明经历位丞相。故邹鲁之问曰:遗子黄金,不如一经。贤为人质朴少欲,笃志於学,号称大儒,征为博士,诏授帝诗。故宣帝之时,甚见尊重。本始三年,为丞相,封扶阳侯。在位五岁,以老病乞骸骨归。丞相致仕,自贤始,玄成尤谦逊下士。兄弘为太常丞,当嗣,及贤病笃,家以玄成,上有诏引拜,玄成辞避,不得已受爵。宣帝高其节,以为河南太守,弘束海太守。初帝宠姬张捷好男淮阳宪王好政事,通法律。上奇其才,有意欲以为嗣,然因太子起於细微,又早失母,故不忍也。久之,上欲感风,宪王辅以礼让之臣,乃拜玄成为淮阳中尉。及元帝即位,十年之问遂继父相位,封侯。故国荣当世焉。   录曰:汉世以经衍居相位,自公孙而后韦氏父子而已。贤耄老当柄居位,五年得遂乞骸,其时以为美谈。况望有所建白耶。玄成在位七年,守正持重不及其父,而文采过之。夫以家相之任,上位天地,下育万物,如以文而已矣。乃学士之选也。此所以终汉之世相业无闻,非适巡自保,则因循故事。无惑乎,治道之止於斯也。   《史记》:太史公司马谈仕於建元、元封之问,愍学者之不达而师悖,乃论六家之要指,曰:阴阳、儒、墨、名、法、道德。太史公掌天官,不治民。有子曰迁,生於龙门,耕牧河山之阳。十岁诵古文,二十而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闯九疑,浮於沅、湘;北涉汶、泗,讲业齐、鲁之都,观孔子之遗风,过梁楚以归。於是迁仕为郎中,奉使西征巴、蜀以南,还报命。是岁天子始建汉家之封,而太史公留滞周南,不得与从事,故发愤且卒。而子迁适使反,见父於河、洛之问。太史公迁手而泣曰:余先周室之太史也。自上世尝显功名於虞夏,典天官事。后世中衰。今天子接千岁之统,封泰山,而予不得从行,是命也。夫予死,汝必为太史。为太史,无忘吾所欲论着矣。夫天下称诵周公,言其能论歌文武之德,宣周邵之风,达太王、王季之思虑,爰及公刘以尊后稷也。幽厉之后,王道阙,礼乐衰,孔子修《春秋》,学者至今则之。自获麟以来四百余岁,诸侯相兼,史记放绝。今汉兴,海内一统,明主贤君忠臣死义之士,予为太史而弗论载,废天下之文,予甚惧焉,汝其念哉。迁俯首流涕曰:小子不敏,请悉论先人所次旧闻,弗敢阙。卒三岁而迁为太史令,细史记石室金匮之书。不堕先人所言,所谓述故事,整齐其世传,非所谓作也。於是论次其文。七年而遭李陵之祸,退而深惟《诗》《书》隐约,欲遂其志思。昔西伯拘美里,演《周易》;孔子厄陈蔡,作《春秋》;屈原放逐,着《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而论《兵法》;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故述往事,思来者。卒术陶唐以来,至於麟止,自黄帝始,着十二本纪,十表,八书,三十世家,七十列传,凡百三十篇,藏之名山,副在京师,以俟后世圣人君子。   录曰:按迁自叔曰:汉继五帝末流,接三代统业。秦灭古文,明堂金匮石室玉板图籍散乱。汉兴,更萧何、韩信、张苍、叔孙通,百年之问,彬彬文学稍进。《诗》《书》往往问出矣。时天下遗文古事靡不毕集太史公,太史公相续纂其职。夫固有所受也,然犹愤发於党祸,而成百三十篇之书。蚓於后学而敢面墙乎哉。及班氏继作,尽用其文,至后杜预通典,郑樵通志,马端临通考,诏许於三馆惜书,尚书给笔札缮写。而温公通镒,文公纲目,胡安国春秋传,学徒暨乃子厥婿皆同纂校。呜呼,何其盛哉。今或志可勉而力之所建已不能勉,才可强而书之所载己不可强,己可信而人之所好已不可信,则亦徒志而已。君子不可徒羡古人之才美,又不可甘蹈今人之自画,於可勉而勉之,可备而备之,可信而信之,则亦庶几乎一家之冗说矣。   刘向三子,伋、赐皆好学,惟饮最知名。父子俱好古,受诏领校秘书,讲论六艺,传记、诸子、诗赋、数术、方技无所不究。向卒,故复领五经,终父前业,始皆治易。宣帝时,诏受《谷梁春秋》,见古文《春秋左氏传》,故大好之。初《左传》多古字古言,学者训故而已。至是故引传文以解经,转相发明,由是章句义理备焉。复湛靖有谋,博见疆志,过绝於人。尝以左丘明好恶与圣人同,亲见夫子;而公羊谷梁在七十子之列,传闻之与亲见之,其详略不同,数以难向,向不能非间也。   录曰:班固赞曰:仲尼称村难,自后缀文之士,唯孟轲、孙况、董仲舒、司马迁、刘向、扬雄。此数公者皆博物洽闻,通达古今。其言有补於世。传曰:圣人不出其问,必有命世者焉。刘氏《鸿范论》发明大传,着天人之应;《七略》剖判艺文,综百家之绪;《三统历谱考》步曰月五星之度,有意其推本之也。呜呼。向言山陵之戒,於今察之哀哉。指明梓柱以推,废兴昭矣。岂非直谅,多闻之,益与观。固所言与向前后所上封事,忠精恳笃,天胡不佑之乎。而卒以空言,殆天所废,非人所能也。子骏改名,应谶为师,市宠於□□□愧云。   《束汉书》:郑玄戒子益恩曰:吾家旧贫,不为父母群弟所容,出为厮役之吏,游学周秦之都,往来幽并一表豫之域,获觐在位通人,处逸大儒,成从捧手,有所受焉。遂博稽六艺,粗览传记,时睹秘书纬术之奥。年过四十,乃归供养。坐党禁锢,十有四年。公车再召,比牒并名,早为宰相。彼数公懿德,克堪王臣,故宜式序。吾自忖度,无任於此,但念述先圣之元意,思整百家之不齐,亦庶几以竭吾才。而黄巾为害,萍浮南北,复归乡邦。岁已七十,宿素衰落。案之礼典,便合传家。今我告尔以老,将隐居以安性,覃思以终业。咨尔劳劳一夫,曾无同生相依。其最求君子之道,研钻勿替,敬慎威仪,以近有德。显誉成僚友,德行立於己志。若致声称,亦有荣於所生,可不探念邪。若忽忘不识,亦已焉哉。   录曰:愚观康成生前所疏,难不啻百余万言。临末愤愤,徒以所好群书卒皆腐败,不得於礼堂写定,传与其人。且自叹西方曰暮,祇以其意戒子,未尝求知於人也。及益思赴北海之难,身陨祚微,益不足恃。而所注十三经及诸论迷,后世卒无寸遗。孔子不云:不息莫己知,求为可知也。其终身无绂冕之情,有让爵之高,亦非溢旨。比之马融羞曲士之节,终以奢乐恣性,尝附成讥,不可同曰语也。   班彪才高,好述作,专心史籍。自司马迁着《史记》大初以后,阙而不录,好事者颇或缀集时事,然多鄙俗,不足以踵继其书。彪乃继采前史遗事,傍贯异闻,作后传数十篇,因斟酌前史,讥正得失。彪卒,子固以彪所续前史未详,乃潜精研思,欲就其业。既而有上书告固私作国史,诏下郡,收固击狱,尽取其家书。固弟超恐为郡所窍考,不能自明,乃驰诣阙上书得召见,具言固所着述意,而郡亦上其书,显宗甚奇之,召诣校书部。兰台令史,与前睢阳令陈宗长、陵令尹敏、司隶从事孟异共成世祖本纪。迁为郎典校秘书,文撰列传载记二十八篇。奏之,帝乃复使,终成前所着书。固以为汉绍尧运,以建帝业,至於六世。史臣追述功德,私作本纪,编于百王之末,厕於秦项之列。故探撰前记,缀集所闻以为《汉书》,起高祖,终於孝平,十有二世,二百三十年。综其行事,傍贯五经,通为《春秋》,考、纪、表、志、传凡百篇。自永平受诏,积思二十余年,至建初中乃成。当世甚重其书,学者莫不讽诵焉。   录曰:愚观班马之迷作,皆有所祖。潜精研思,无足多者,独以显宗之峻刻,不惟赦固及身之戴,而反假以制作之柄。此千古以来未之闻也。抑孔子作《春秋》,丘明迷《国语》,皆当时之事,所当避讳,蚓所遭皆季世,若铃以为罪,当何如哉,当何如哉。故观於壶遂难。司马迁之言,君子盖不可以不慎也。   马援兄子严敦,并喜讥议,通轻侠。援书戒之曰:吾欲汝曹闻人过失,如闻父母之若,耳可得闻,口不可得言也。好议论人长短,妄是非政法,此吾所大恶也,宁死不愿闻子孙有此行也。龙伯高敦厚周慎,口无择言,谦约节俭,廉公有威,吾爱之重之,愿汝曹效之。杜季良豪侠好义,忧人之忧,乐人之乐,父丧致客,数郡毕至,吾爱之重之,不愿汝曹效也。效伯高不得,犹为谨敕之士,所谓刻鹊不成尚类鸯者也。效季良不得,陷为天下轻薄子,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犬者也。   录曰:以援之谨饬而不免身后之谤,何耶。夫援以壮时欲就边郡田牧,盖未为得志也。故其旧志,自谓穷当益坚,老当益壮。夫谁能夺之。及其致身於人,便为分限,虽欲马革袅尸,甘心暝目,岂能尽如所愿耶。既有请行之言,又为据鞍之态,谗人从而媒孽之,此其求全之毁,尚类於刻鹊之事,向非朱勃之论,不几於画虎者耶。将益信,馑饬之,尚有未尽,而轻侠之安所为可乎。   灵帝大诛党人,诏下急捕范滂等。督邮昊导至县,抱诏书闭传舍,伏林而泣,滂闻之曰:必为我也。即自诣狱。县令郭揖大惊,出解印绶,引与俱亡,曰:天子大矣,子何为在此。滂曰:滂死则祸塞,何敢以罪累君。又令老母流离乎。其母就与之诀。滂白母曰:仲博孝敬不足以供养。今从龙舒君归黄泉,存亡各得其所。唯大人割不忍之恩,勿增感戚。母曰:汝今得与李杜齐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复求寿考,可兼得乎。滂跪受教,再拜而辞,复顾其子曰:吾欲使汝为恶,则恶不可为。使汝为善,则我不为恶。行路闻之,莫不流涕。   录曰:范滂之母,人谓欢其义也。愚以为不得已而为是言也。苟使爱惜其死,将何益哉。盍若辞之曰:人生修短,自有义命。颜回为善,於尔何如。有命自天,不为追己。岂不达哉。至於李、杜生与同难,死何足方。若乃名之一字始末祸端,尤不当以为言也。所窃喜者,仲博有子龙舒、克男。仁者有后,不为废绝。不然以未发白之龄而罹短命之苦,岂惟行道出涕,其万世痛绝也乎。   《晋书》:王裒父仪为魏安束将军司马昭司马。束关之败,昭问於众曰:今曰之事,谁任其咎。仪对曰:责在元帅。昭怒曰:司马欲委罪於孤邪。遂引出斩之。裒痛父非命,於是隐居教授,三征七聘皆不就。庐於墓侧,旦夕常至墓所拜跪,攀相悲号,涕泪着树,树为之枯。读诗至哀一辰父母,生我劬劳,未尝不三复流涕。门人受业者并废《寥表》之篇。家贫躬耕,计口而田,度身而蚕。或有密助之者,裒皆不听。及司马氏篡魏,裒终身未尝西向而坐,以示不臣於晋。   录曰:王祥孝矣,及其为三公也,魏置其君而视之如弁髦土便然,曾不若剖冰求鲤之坚且笃也。孟宗贤矣,及其为大夫也,吴孙琳废亮反为告於庙而行之,曾不若泣竹感天之顺且从也。然则终身不西向者,岂徒诵哀哀父母而能然哉。   兖州刺史王叔为人谨厚,名其兄子曰默、曰沈,名其子曰浑、曰深,为书戒之曰;吾以四者为名,欲使汝曹顾名思义,不敢违越也。夫物速成则疾亡,晚就则善终;朝华之草夕而零落,松相之茂隆寒不衰。是以君子戒於阙党也。夫能屈以为伸,让以为得,弱以为强,鲜不遂矣。夫毁誉者,爱恶之原,而祸福之机也。孔子曰:吾之於人,谁毁谁誉。以圣人之德,犹尚如此,况庸庸之徒哉。人或毁己,当退而求之於身,若己有可毁之行,则彼言当矣。若己无可毁之行,则彼言妄矣。当则无怨於彼,妄则无害於身,又何反报焉。谚曰:救寒莫若重裘,止谤莫如自修。斯言信矣。   录曰:昶之命子,若预为浑设也。夫沈默浑深四者,皆谦厚不伐之旨也。是故愿其如海焉,纳百川而未见其盈也;愿其如洞焉,涉万里而未见其止也。以超之馑厚而后有浑与济之洪雅,使能充之於功名之际,则为有道之士;弘之於容人之量,则成长者之风,岂不益贤乎哉。借其狗於流俗,狙於愧恨,既不免时人之讥;及居么#辅,声望曰喊,则顿失命名之义矣。嗟夫。   《唐书》:贞观二十二年,上作帝范十二篇,以赐太子,曰:君体建亲,求贤审官,纳谏去谗,戒盈崇俭,赏罚务农,阅武祟文。且曰:修身治国,备在其中。一曰一不讳,更无所言矣。又曰:汝当更求古之哲主以为师,如吾不足法也。夫取法於上,仅得其中;取法於中,不免为下。吾居位以来,不善多矣。锦绣珠玉不绝於前,宫室台榭屡有兴作,犬马鹰集无远不致,行游四方供顿烦劳。此皆吾之深过,勿以为是而法之。顾我弘济苍生其益多,肇造区夏其功大。益多损少,故人不怨。功大过微,故业不鞯。然比之尽善,固多愧矣。汝无我之功勤,而承我之富贵,竭力为善则国家仅安,骄惰奢纵则一身不保。且成迟败速者国也,失易得难者位也。可不惜哉,可不慎哉。   录曰:唐太宗之教太子,可谓至矣。惜其於君之道,果乎其未之闻也。夫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此上古圣人所以彻上彻下,由内以及於外,由家以至於朝廷,然后为无弊也。今观自君体建亲以至阅武修文,莫不毕陈。又自细微过失以及事功显迩,悉皆无隐,可谓至再至三,而未尝一及於刑家之道。帝岂智不及此哉。武台之祸,盖反巢刺之刃;家事之言,速报胁父之谋耳,岂惟训诰而有遗,兼通谶记而无奈。是以古邺君子铃务正心诚意,慎微谨独,未尝一念之或苟然,后及於治国平天下,一以贯之而无遗。此其帝之所独阙,而唐之所深祸欤。   郑善果父诚,母崔氏,严明节操,博涉书史,通晓治方。诚为周大将军,讨尉迟回战死,善果袭父爵。及为鲁郡太守,每出厅事,母辄坐障后察之,闻其剖断合理,归则大悦;若行事不允,或妄慎怒,即还涕泣不食。善果伏於床下,曰:汝先君在官清恪,以身狗国。汝自童子袭茅土至方伯,案可妄加慎怒,堕於公政,内坠家风,外亏天子之法,何面目见汝先君。善果由是克己,号为清吏。   崔玄眸母卢氏尝戒玄障曰:吾闻姨兄辛玄驭云:子姓凡居仕宦,人有言贫乏不能存,此是好消息。若闻财货充积,此恶消息。吾尝以为确论。比见亲表中,务多财以奉亲,而其亲不究所从来,必出乎凛禄,则善矣。如其不然,何异盗乎。若汝为吏不能忠清,无以戴天履地。宜识吾意。故玄障所至,以清白名。   录曰:郑善果之母谈虎而色变,盖有所伤之也,故其词也烈。崔玄障之母见贤而思齐,夫有所受之也,故其词也温。二子卒皆以清白闻。信乎阴教之不虚也。而玄障遂能反正,废主有大功於唐,较之善果晚节盖有问矣。   韩休子七人,浩、洽、洪、肱、况、浑、洞皆有学,尚节义籍,甚於时。安禄山反,皆陷贼逼,以官不受,出奔行在,为贼所擒。浩、洪、浑皆遇害。肃宗以大臣子能死难,诏赠浩吏部郎中,洪太常卿,浑太常少卿,肱终谏议大夫,洽终殿中侍御史,洞终国子祭酒,况贞元元年加检校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况性节俭,居尝陋薄,取庇风雨,门当列戟,以父时第门不忍坏,乃不敢请堂。先无挟麻,弟洞稍增补之,辄除去,曰:先君容焉。吾等奉之,常恐失坠。若摧圯缮之则已,安敢改作以伤俭德。居重位清洁疾恶,不为家人资产。初判度支李晨以裨将白军事况,待之加礼,使其子拜之,厚遗器币鞍马,后晨终立大功。幼时已有美名,晚节益峻其家范,训饰子弟甚严。故贞元问,言家法者曰:韩氏、穆氏云。穆宁子四人赞、质、负、赏。世以儒闻,而刚正气节自任。以明经调盥山尉,过平原见颜真卿。及闻禄山反,即遗真卿书以其子,属其母弟曰:苟不乏嗣足矣。即驰谒真卿曰:先人有嗣,我可以从公死也。既而真卿过河见肃宗,问状异之将,以为谏议大夫。德宗在奉天,奔诣行在,擢秘书少监、太子右庶子,及宁之老。赞为御史中丞,质右补阙,员侍御史,赏监察御史,皆以守道行谊为缙绅所仰。赞最孝谨,质强直,员工文词,赏尚节义,俱有令誉而和粹,当时以珍味目之。赞俗而有格,为酪;质美而多入,为酥;员为酝酬;赏为乳腐,宁平居。尝讥家令,训诸子。人一通戒曰:君子之事亲,养志为大。吾志直道而已。苟枉而道,三牲九暴,非吾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