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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曰:休,一代元臣,其家法峻整,有自来也。宁儒而已,何至与韩氏并称耶。盖节义之在天地间,匹夫之於王公一也。是故有岁寒之澹荡,而后有春融之敷华。休之许国以义,宁之许友以死,凛凛乎立身大节,可以为柯干,可以为岩石。他曰和之为羹房,调之为盐梅。无惑乎。皆以珍味目之也。然则当时之说,岂无谓哉。   弘道录卷之十九竟   弘道录卷之二十   义   父子之义   《宋史》:太祖母昭宪杜太后治家严毅有法,生五子,长太祖,次匡济、光义、光美、匡赞。太祖即位,尊为皇太后,拜於堂上,众皆称贺,后独愀然不乐。左右曰:臣闻母以子贵。今子为天子,胡为不乐。太后曰:吾闻为君难。天子置身亿庶之上,若治得其道,则此位可尊。苟或失驭,求为匹夫不可得。是吾所以忧也。太祖再拜曰:谨受教。   录曰:后常目击五代之乱,至室家母子不能相保,故有是谕。虽然《大禹陈谟》首以克艰为言,后盖不惟知母道而又知君道也。以是为训,宋之一代所以外无吕王武韦之祸,而内有高曹向孟之贤,皆后之壶范有以启之於前也。然则史称昭宪垂裕之功,其可少哉。   太宗不豫,宣政使王继恩忌太子英明,阴与参知政事李昌龄、殿前都指挥李继勋、知制诰胡旦等谋立故太子楚王元佐。宰相吕端问疾禁中,见太子不在旁,疑有变,乃以质书大渐字,令亲密吏趣,太子入侍。及帝崩,皇后令继恩召端议所立。端知有变,即给继恩,使入书阁,遂锁之,而使人防守,亟趋入宫。后问端曰:宫车已晏驾,立嗣以长顺也,将如何。端曰:先帝立太子,正为今曰。今始弃天下,岂可遽违命有异议耶。后默然。乃奉太子至福宁殿即位。太子既立,垂帘引见草臣,端平立殿下不拜,请卷帘升殿审视,然后降阶率草臣拜焉。   录曰:自金匮背盟之后,甫传真宗,即有继恩之变,颊吕端而免。再传仁宗,复有允恭之奸,颊王曾而免。其变者,国家危疑之运也;其免者,立国忠厚之功也。是时宋德昌隆,君子道长,故大臣得以行其志,而小人无所容其谋。苟为不然,继恩岂不能排阔而出,而肯甘心就锁乎。若乃平立不拜,诚非获已,既不能如周书顾命,则不免於卷帘审视矣。   初王安石当国,变乱旧章。光献太后乘问语神宗,谓:祖宗法度不宜轻改。吾闻民问甚苦,青苗助役宜罢之。神宗崩,哲宗立,宣仁高太后临朝听政,於是散遣修京役夫,臧皇城砚卒,止禁庭工技,罢导洛司,出近侍尤无状者十三人,戒中外,无苛敛,宽民问,保户马,罢造军器工匠,罢成都府利都买马,罢京束西泗州物货场,罢市易抵当汴河堤岸司、地课放市易常平,免役息钱,罢任他出限罚钱,罢免行钱,罢提举保甲钱,罢钱粮提举保甲官,罢方田,罢墉延团将,罢增置铸钱。十四监事由中旨、王珪等弗预知也。   录曰:愚观光献、宣仁之际,其妇姑之问,可谓善继善迷者也。夫光献有欲为之志而未为,至宣仁而成就之;光献有已为之事而可法,至宣仁而遵迷之。设使绍熙崇宁之君皆能若是,何害於绍迷乎。惜乎,名则是而实则非也。苟有人心,将何面目见二后於地下。   及太后崩,哲宗改元绍圣。杨畏上言:神宗更法以垂万世,乞早讲求,以成绍述之道。帝即询以故臣孰可召用。畏即疏章惇、吕惠卿、邓温伯、李清臣。帝深纳之,以章惇为尚书左仆射,专以绍述为国是。遂引其党蔡卞、林希、黄履、来之邵、张商英等居要地,任言责,协谋朋奸,报复怨仇矣。   录曰:王安石之流祸惨矣。论者徒知归罪於变法之端,而不知实祸於绍迷之政。夫绍迷,美政也。文武周公岂惟八百年之福祚,抑且千万世之显称,人皆曰:善继人之志,善迷人之事者也。然谓之善继善迷,则其一字之问而有无穷之深意,不可以不察也。夫仁者之祚垂於无穷,而戾者之气未叉随泯。设使仁考有后,而神宗嗣孤,夷狄之祸未必然也。今以一宣仁救之而不足,一章惇坏之而有余,则以哲宗为之子也。崔鸥、陈罐千言而不入,邓洵武一言而快意,则又以徽宗为之子也。呜呼。周家传位季历以及昌,而天命之永固,神宗传位哲宗以至估,而国事之曰非,岂非继志述事之相同,而创业垂统之不善欤。   窦禹钧五子仪、俨、侃、称、僖,皆相继登科,号为五龙。冯道赠诗曰:燕山窦十郎,教子有义方。灵桩一株老,丹桂五枝芳。逮宋建隆元年,太祖谓宰相曰:深严之地,当以宿儒处之。窦仪清介重厚,非斯人不可。即曰拜为学士,后屡称仪有执守,欲相之。赵普忌其刚直。及卒,闵然曰:天何夺我窦仪之速。盖惜其未大用也。俨尤为才俊,善步星历,与卢多逊、杨徽之同任谏官,尝谓之曰:丁卯岁五星聚奎,自此天下太平。卒如其言。太祖谓侍臣曰:近朝卿士窦俨质重严整,有家法,闺门敦睦,人无斓语,诸弟不能及。僖亦中人材尔,传有操尚可嘉也。   录曰:愚观窦氏之在宋初,其变面事警则有可责,其义方训子则有可称。虽然有五星聚奎,而后一代之人物可齐;无五代乱离,而后五子之出处可铃。人情世道大抵而然,君子未可以厚非之也。   陈省华与妻冯氏性严毅,治家有法,子尧叟、尧佐、尧咨居常孝谨怡声,侍侧不敢以贵自处。景德中,尧叟掌枢机,尧佐直史馆,尧咨知制诰,与省华同在北省。比客至,兄弟常立侍父侧,客不自安,多引去。尧叟伟姿貌,强力奏对,明辩多智,数久典机密,军马之籍悉能周记。尧佐少好学,父授诸子经,其兄未卒业,尧佐窃听已成诵;及贵读书不辍。初从种放於终南山,陈搏谓省华曰:君三子皆当将相,惟中子贵且寿。一如搏言。及卒,自志其墓曰:寿八十二,不为天官一品,不为贱使相纳,禄不为辱。三者粗可归於父母栖神之域矣。尧咨以气节自任。君子谓省华声闻,由诸子而益着。有宋以来,言家法者不能及云。   录曰:愚观陈氏,一时不惟可称,而中子贵寿尤有可验。虽然以自验而电勉则可以自负,而夸毗则不可。盖贵与寿,是人之所欲也。亦有不可又者,如颜子短命,曾参寡禄,冉闵无阶,而万世之下莫不尊之,以其德耳。故太上立德,其次立功,以是归息於栖神之域,庶几无忝於风兴夜寐之心矣。   吕公着二子希哲、希纯,少从憔千之孙复石介胡缓学德器,成就大异众人;及长复从二程、张载游,闻见益广,遂绝意进取,不事科举,学以侥幸利禄。王安石将真其子雩於讲官,以希哲有贤名,欲先用之。希哲辞曰:辱公相知久,万一从仕将不兔异同,则畴昔相与之意尽矣。安石乃止。及申公作相,二弟公绰公弼已官省寺,希哲独滞管库。申公叹曰:当世善士,吾收拾略尽尔。独以吾故,置不试命也。其母闻之,笑曰:是亦未知其子矣。范祖禹,其妹婿也,言於哲宗曰:希哲经术操行宜备讲读。乃除崇政殿说书。其劝导人主以修身为本,正心诚意为主,若身不能修,左右之人且不能谕,昆天下乎。与希纯世济其美,乐易简俭,终年名益重,远近皆师尊之。   录曰:史称吕申公知子之贤而不能荐,有愧於从祖。愚特以为无忝於正献。何也。文穆之时,大道为公,不当以远嫌为辞。申公之时,大道   既隐,人当以亦党自惧,以是为防他曰。林希尚言:吕大防由公着援引,故进希哲以酬私恩,而公着之恶,则希哲导成之。呜呼。孟子不云:仰不愧於天,俯不作於人。希哲以之回视雩与嬉辈真腐鼠之不若欤。   洪皓三子适、遵、迈。适幼敏悟,日诵三千言;皓使朔方,年甫十三,能任家事;以皓出使,恩补修职郎;绍兴十二年,与弟遵同中博学宏词科。高宗叹曰:父在远方,子能自立,天之报也。宜加升擢。遂除。适敕令所删定官,遵秘书正字。后三年,迈亦中是选。由是三洪文名满天下。及皓归,性秦桧,三子皆外补。皓谪英州,适往来岭南省侍者九载。桧死,适自两制一月入政府。又四日,擢居相位。遵为资政殿学士,迈为端明殿学士。迈之文学尤高,其立朝议论最多,所谓忠义之报,诅不信哉。   录曰:洪忠宣岂比於苏长孺哉。武之时,中国全盛,匈奴恃其桀敖而已。皓之时,华夷倒置,铃死无生。若非天之所报,又安能有其家乎。特以桧之恶甚於犬羊,其毒逍於丑虏,虏能容忍於异域,桧不能得侍於同朝,帝能加擢於一时,顾不能保全於异日。惟天不可为,卒之有子以显其世,有文以华其国。虽不得秉政於生前,亦登相位於身后。观於史臣,亦悻悻曰:忠义之报,有由然夫。   胡安国三子寅、宏、宁。安国疆学力行,以圣人为标的,志於康济,见中原沦没,黎民徐炭,常若痛切於身;虽数以罪去,其爱君忧国之心远而弥笃;每有君命,即置家事不问。然风度凝远,萧然尘表,视天下万物无足以婴其心。自正安右废《春秋》,不列於学官,安国谓:先圣手所笔削之书,乃使人主不得闻讲说,学士不得相传习。乱伦灭理,用夏变夷,殆由乎此。故潜心是书二十余年,以为天下事物无不备於此。每叹曰:此传,心要典也。寅号致堂本弟犹子,少桀点难制,父闭之空阁,其上有杂木,寅尽刻为人形。安国曰:当有以移其心。别置书数千卷於其上,年余寅悉成诵不遗一卷。志节豪迈,新州谪命下,即日就道。宏号五峰,传其父之学,优游衡山下余二十年,玩心神明,不舍昼夜。张拭师事之。安国之传《春秋》也,宁修纂检讨,尽出其手,着《春秋通旨》,以羽翼其书云。   录曰:人称康侯如大冬严霜,其子岂岁寒能凋者乎。所上之章,凛凛如出一辙。盖由其家学,一以《春秋》为准的也。父职总裁,子备检讨,家庭之问宛然史局。若温公与康侯者,盖不多见。虽不仕,犹仕也。至於父子并列儒宗,岂不美哉。   蔡元定二子渊、沈,皆躬耕不仕。始元定谪道州,跋涉数千里。道楚粤穷僻处,父子相对惟以道理自相怡悦。沈年三十屏去举子业,以圣贤为师。自洪范之数,学者久失其传,元定独心得之,然未及论着。常曰:成吾书者沈也。沈受父师之说,沉潜反覆者数十年,然后成书,以谓体天地之撰者易之象,纪天地之撰者范之数。数始於一奇,象成於二偶。奇者数之所以行,偶者象之所以立。故二而四,四而八。八者,八卦之象也。一而三,三而九。九者,九畴之数也。由是重之而六十四,六十四而四千九十六,而象备矣。九而八十一,八十一而六千五百六十一,而数周矣。易更四圣而象己着,范锡神禹而数不传。后之作者昧象数之原,窒变通之妙,或即象而为数,或反数而拟象,洞极用书,潜虚用图,牵合传会,自然之数蚀焉。先君子曰:洛书者,数之原也。余读洪范而有感焉。上稽天文,下察地理,中参人物,古今之变,穷义理之精微,究兴亡之征兆,彝伦所叙,秩然有天地,万物各得其所之妙。故西山贾氏以为与三圣之易同功者是也。   录曰:愚观数公之子,惟九峰之传独得其宗。其所着《洪范皇极》,盖以天地之所以笔者数也,人物之所以生者数也,万物之所以得失者亦   数也。数之体着於形,数之用妙乎理,非穷神知化、独立物表者曷足以与此哉。其作书集传也,曰:二帝三王之治本於道,二帝三王之道本於心。礼乐教化,心之发也;典章文物,心之着也;家齐国治天下平,心之推也。心之德其盛矣乎。圣人之心见於书,犹化工之妙着於物,非精深不能识也。此所以卓冠群伦,而从祀夫子庙庭-,不亦宜乎。   李舜臣三子心传、道传、性传。舜臣传学力行,多所着述。父子各秉史才,迁宗正寺簿,重修裕陵玉牒。当曾布吕惠卿初用事,必谨书之。或谓非执政除免,格不应书。舜臣曰:治忽所关,可拘常法。他所笔削,多类此。心传为修撰,专修高、孝、光、宁四朝实录。端平三年上书言致旱之由,曰:和耀增多而民怨。曰:籍赀不以罪而民怨。凡此皆起於大兵之后,而势未有以消之,故愈积而愈极也。道传明於河洛之学,尝访求从学朱熹之门者与之讲习,尽得其遗书而读之,笃於践履,卧榻问大书唤起截断四字,其用功慎独如此。於经史未有论着,曰:学未至,不敢於诗。文未尝苟作,曰:学未至,不暇。性传尝进对,有崇尚道学,未遇其实之言。帝曰:实者何。对曰:在格物致知。以为出治之本。又言:束周以后,诸侯、卿大夫皆以既葬除服。秦汉之际,尤为浅促。孝文定为三十六日之制,则视孝惠以前已有加矣。束汉以后,又损之为二十七日。谓之以日易月,则薄之至也。   录曰:愚观李氏一门,三子造诣略同,《宋史》列於儒林可无愧也。而乃分为四处,心传、道传总归一巷亦可也,而乃殊於二门。若此者,可以见十羊九牧,前后不伦,欲无繁冗不可得矣。而元定之子沉从祀庙庭,不为列传,子抗反为之,然则只为官爵而已。故曰:余岂好辩哉。余不得已也。   唐璘拜监察御史台史,且至惶骇趁避。其母曰:人言此官好,汝何忧乎。璘曰:此官须为朝廷争是非。一咈上意,或性权贵,恐重为大人忧。母曰:第尽言。吾有而兄在。璘拜谢就职,首疏:天变而至於怒,民怨而几於离,海宇将倾,天下将覆。陛下谓此何时尚。纵欲累德,文过饰非,疏远正人,押昵戚坚;宰相用时文之才为经世之具,不顾民命,轻挑民端,不度事宜,顿空国帑,季政厥子,内交商人,贿涂大开,小雅尽废,琐琐姻侄敢预邪谋,视国事如徘优,以神器为奇货。都人侧目,朝士痛心。盍正无将之诛,以着不忠之罪,盖指贾似道也。再疏:郑清之妄庸误国,其子士昌招权纳贿,拔庸将为统帅,起脏吏为守臣。璘立台仅百日,世谓唐子方再见,皆母指教之也。   《元史》:姚天福拜监察御史,母戒之曰:古称公尔忘私。委质为臣,当罄所衷,以塞其职,勿以未亡人为恤。俾吾追综陵母,则死之日犹生之年也。天福亦请於宪府曰:御史责当言路,有犯无隐。苟获谴乞,不为亲累。或以闻,世祖叹曰:天福母子虽生今世,其义烈之言当於古人中求之。   录曰:宋唐璘与元天福,其母教戒同也,而其功业则异。璘立台仅百日,虽曰切剧上躬,尽言无隐,宋至是已无可为矣。纵使子方复出,谁能救之乎。天福当世祖之际,练行言听,不惟整摄台纲,无一蛇二首之患,且能复立按察,有折服豪右之功。然则璘非骇也,大厦将倾,有不胜其任之忧;福非烈也,元运方隆,无自贻伊戚之患。母之一喜一惧,而世道一污一隆,从可知矣。   拜住,安童孙也,五岁而孤,母却烈氏有贤操教养之,稍长宏远端亮,有祖风。尝奏:人之仕宦随所职司,事皆可习至,於学问有本,施於事业。此儒者之事,宰相之资也。陛下委臣以大任,臣有所畏者三:畏辱祖宗;畏天下事大,识见有所未尽;畏年少不克负荷,无以上报圣恩。常直内庭,知无不言。及入相,振立纪纲,修举废坠,裁不急之务,杜侥幸之门,加惠兵民,轻榣薄敛。英宗倚之,相与励精图治。时天下晏然,国富民足,远夷有古未通者,皆朝贡请吏。初为礼仪院使,年方二十。吏就第请署,适后圃阅戏,母厉声呵之曰:官事不治,若尔所为,岂大人事耶。遂探自克责。一日侍宴,英宗强以数卮。既归,母戒曰:天子强汝饮,当益戒惧,无酣於酒。每事督训。故人谓拜住之贤,母之教也。   录曰:木华黎,元之四杰也。四世而有安童,又再世而得拜住。乃有所畏者,三祖孙奕世无忝,孰谓夷运而能若是哉。揆厥所由其母,闲之维,则收其放心,无宁沉湎之所致也。自是而后不能及矣。   《皇明名臣录》:景泰中,礼部郎中章纶、给事中林聪、御史锺同、大理卿廖庄因灾异陈言。是时太上皇别居南宫,宪皇帝易储为王,两宫疏隔,嫌隙滋萌,灾异荐臻,人心危惧,廷臣无敢言者。纶特陈修德弥灾十四事,内惇孝义,谓:太上皇帝君临天下十有四年,陛下向尝亲受其册封,恭为臣子,是天下之父也。每月朔望及岁旦,宜率群臣朝见,以极尊祟之道。又欲复旧皇后於中宫,以正天下之母仪。复旧皇储於束宫,以定天下之大本。知此,则伦谊笃而和气充,天意自回,灾异自弥矣。作旨锢禁。先是景泰三年,朝廷初请易储,事下廷议,举朝大小臣工持疑,未敢发,聪独首言:皇太子无过,不可易。愤激不肯署名,与锺同、廖庄前后谏议相同,虽不能阻止,而人服数臣之义,天命卒无改云。   录曰:臣观诸臣之义,凛凛乎《春秋》大旨,当今万世之攸赖者也。夫剧积出奔,辄未尝废;隐公摄位,桓乃嗣立。   英庙初还之时,宪皇方暴盛也。何以易为哉。蚓景皇帝储嗣况瘁,后亦荐更当是时也。正宜纳锺同、章纶之说,直林聪、廖庄之论,加礼於太上,复储於束宫,则名正言顺,异曰夺门之变,未可知也。曾未瑜时,应天顺人。英庙既晦而复光,宪皇既废而反正,传至我皇上亿万载,无疆之休。当时诸臣之议,宁不明白正大矣乎。乃知我明大统之传,建天地,揭日月,未可斯须违越者也。   《燕对录》:弘治十八年五月,上不豫,司礼监宣内阁李束阳、刘健、谢迁同入乾清宫,至御榻,上着便服坐,健等叩头。上令近前,於是直叩榻下,上曰:朕承祖宗大统,在位十八年。今年三十六岁,乃得此疾,殆不能兴。上玉色发赤,火声盛气。健等曰:陛下万寿无疆,偶尔违和,暂须调摄,安得遽为此言。上曰:朕自知之,亦有天命不可强也。朕为祖宗守法度,不敢息荒。蒙皇考厚恩,选张氏为皇后,成化二十三年成婚,至弘治四年九月二十四日生束宫,今十五岁矣,尚未选婚。社稷事重,可亟令礼部举行。皆应曰:若。上又曰:束宫聪明,但年幼好逸乐。先生每勤请他出来读些书,辅导他做个好人。健等皆叩头,仰奏曰:臣等敢不尽力。   录曰:臣观孝皇垂绝之命,其从容委曲,始终详尽,比之周书顾命,异世同揆。至若曰:朕为祖宗守法,不敢怠荒。尤万世臣子深思痛念,至今在於人心所不能忘也。但以好逸之言,真如末命所谕,而后刘瑾、朱宁、江彬之徒纷纭瞽惑,尚颊在天之灵旋起旋灭,无能久祸,其贻谋不亦远乎。   祭酒宋公讷禀性纯诚,动以矩护,不妄言笑。会建大学成,中外贡入,学徒日伙,教泥不行,於是擢为祭酒,所以提契铲碘不遗余力,横经发难,击部廓塞,学者如客得归,居常寝食恒在厢房,不宿於家。一日有疾,上遣中使问谕,召其子麟还京侍养。至是麟等恳请还家,厉声曰:是何风云气少,儿女情多耶。及病革乃归。上亲为文祭之官,其次子复祖为司业。   录曰:惟日孳孳,毙而后已。圣人所以勉学者,未闻不宿於家也。以为风云气少,儿女情多,然则叉须铁石心肠而后可耶。虽然以若人而在师保之位,不息人君一曰之问,接贤士大夫之时少,与宦官官妾之时多。此所以道能信主,忠可身行。阙子复为司业,岂寻常兄女子者可比耶。   《尹直琐缀录》:尚书何文肃公乔新,父太子太保、吏部尚书何文渊。昔任温州知府,不受遗金,人为立却金馆,至今犹存。及文肃公初第进士,使淮西,巢令问徽以尝师其先公,赠以白金,文绮公却之,徽曰:吾以寿吾师,非赠君也。答曰:子以寿吾父,因他人致之则可,因吾致之则不可。在闽时,市舶内臣死,镇守分其余赀,遗三司,公独力辞,不获,则受而输於公帑。及长汴臬,都指挥武成德尝因荐已烬以犀带银器,笑曰:我知君,君不知我。武暂而退。及致仕,杨宣慰遣使致金币为寿,并献文梓,可为寿具者一无所纳。或劝之曰:戒之在得,正在今日。其廉盖素性然也○   录曰:昔人有言:臣之清,不如臣之父者。今亦有言:何之清,不如何之子者。愚则以清白士大夫美德,至父子奕世相传,虽出甩勉,亦所当向若,徒以为过。情娇激,则世无全人矣。录之。   天顺初,太监曹吉祥、忠国公石亨估宠擅权。监察御史杨谊劾之。既而彗孛迭见,二势益张。公约十三道连名,极论有私於亨者。亨乃与祥合谋、上谱下锦衣狱文,致其死。会京城大风雨雹,拔木坏屋,走下马牌於正阳郊外,始得末减,谪戍辽束,遇赦还职。时二凶尚在,或谓宜诣谢,方可无事。公不肯,复戍广西。及二凶诛,方始复官。子源弘治问任钦天监五官监候。正德初,逆瑾当权,源上疏言:占候得:大角及心宿中星动摇天游,天机、天权星不明。因劝先皇安居深宫,远绝游幸,节赏赐,止工役,亲元老大臣,讲读诗书。复疏:十月二十六曰占候得:连曰雾雾交作,为众邪之气阴冒于阳臣,欺于君。小人擅权,为下叛上,引譬甚力。又言:自正德二年以来,一向占候得火星入太微,垣帝座之前,或束或西,往来不一。劝上宜思豫防。意在瑾也。於是瑾.怒,唤源面斥,娇韶杖责,遣戍肃州。   录曰:愚观谪戍之命,一之已甚,未闻再而无悔者也。不题之言,父已罹辜,未闻子复蹈之者也。惟有父子铁石之心,而后有前后筮龟之论。杨氏可谓不没矣。此其大风雨雹,亦可以见天心仁爱之至也。   弘道录卷之二十竟   弘道录卷之二十一   义   夫妇之义   万章问曰:《诗》云: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信斯言也,宜莫如舜。舜之不告而娶,何也。孟子曰:告则不得娶。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也。如告则废人之大伦。以惹父母,是以不告也。万章曰:舜之不告而娶,则吾既得闻命矣。帝之妻舜而不告,何也。曰:帝亦知告焉,则不得妻也。   录曰:鲁庄公即位二十有二年,寿三十六也,而始聘於齐,岂非告则不得娶乎。苟有明王在,上诛文姜之不慈,正庄公之不孝,则既免於任之楼,荦之牵,亦不至如般之弱,闵之幼,而子牙庆父之奸可以无作矣。奈之何桓方饬伯,血盟未载,不思无后之为大顾,憧憧於违难之问,其视妻而不告者,又何如哉。必合而观,然后知二圣不告之为义,而孟子行权之为太。   《礼记》:夫昏礼,万世之始也。娶於异姓,所以附远厚别也。币必诚辞,无不腆告之以直信。信事人也,信妇德也。一与之齐,终身不改,故夫死不嫁。   录曰:以记礼次之者,大圣权也。大礼,经也。未合礼而正经,犹今能立而言权。於是,有娶於同姓而谓之吴孟子者,有悖於直信而涕出女吴者,有忽於辞腆而鼠牙是竞者,有背於偕老而鹑鹊不若者,皆万世之罪人也。   《诗》:后妃以君子不在,而思念之曰: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真彼周行。陆彼崔鬼,我马虺啧。我姑酌彼金昙,维以不永怀。陆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鱿,维以不永伤。陆彼砠矣,我马堵矣。我仆痛矣,云何吁矣。   录曰:或以此为美里拘幽之曰而作,其知道者乎。夫以纣之政,诚酷烈矣。然臣罪当诛之心,文王未之改也。后妃内切忧惧之意,外共服事之德,不真彼於周行乎。其托言於酒,非真解忧也。岂其崇侯之谐方盛,而阂夭之谋未行欤。卒之无可奈何,而付之於浩叹,则后妃者独不可谓之至德耶。   南国被文王之化,诸侯大夫行役於外,其妻独居,感时物之变而思其君子,曰:嘤腰草虫,趋耀阜蠡。未见君子,忧心仲仲。亦既见止,亦既观止,我心则降。险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啜啜。亦既见止,亦既观止,我心则说。陆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观止,我心则夷。   录曰:注以此诗若周南之《卷耳》者,盖纣在上,西伯在下,诸侯虽有被化之私,而实从公家之役,其忧固不能自已也。况夫逍进之薮刑人,如不克者乎。及夫既见而悦,则公私之情,上下之分,两得之矣。此所以为召南之化也。若徒以执手之爱,契阔之情,其忧其乐所关微矣。   卫之妇人以其君子行役於外,而思念之日:雄雉於飞,泄泄其羽。我之怀矣,自请伊阻。雄雉於飞,下上其音。展矣君子,实劳我心。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百尔君子,不知德行。不恢不求,何用不臧。   录曰:是诗之义,虽在圣门仲由以下而能知之者鲜矣。夫尔我相形,而后恢心生焉,有无相判,而后求心生焉。及其至也,子之於亲,以妇见诛,仗莫甚矣。妇之於翁,以美见纳,责莫甚矣。卫之为国,不啻其沦丧也。然而犹存康叔之祀者,徒以匹夫匹妇尚知礼义。此可见天理民彝,途人尧舜,均禀一致,而先王陈诗之道,夫子删述之功,岂小补欤。   妇人为夫所弃,作诗曰:习习谷风,以阴以雨。眼勉同心,不宜有怒。采封采菲,无以下体。德音莫违,及尔同死。行道迟迟,中心有违,不远伊迩,薄送我畿。谁谓茶苦,其甘如荠。宴尔新昏,如兄如弟。泾以渭浊,提提其扯。宴尔新昏,不我屑以。母逝我梁,母发我笋。我躬不阅,遑恤我后。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浅矣,泳之游之。何有何亡,甩勉求之。凡民有丧,匍匐救之。不我能情,反以我为俨。既阻我德,贾用不售。昔育恐育鞠,及尔颠覆。既生既育,比予於毒。我有旨蓄,亦以御冬。宴尔新昏,以我御穷。有洸有溃,既请我肄。不念昔者,伊余来坚。   录曰:愚观弃妇之词,古人以比忠臣孝子。其款诚之委曲,措词之从容,非真有是事也。何也。盖闺门之中,恩常掩义,自非负贩转徙之徒,孰有轻弃其妻者乎。且以七出有条,三不去有律,庶人无停娶之理,亦#1不容宴乐其新昏也。蚓於被弃之时,心志悖戾,言语不伦,既乏代笔之工,终鲜学问之益。《谷风》,妇人何自而能是哉。岂以卫之贤者处乱国,事暗君。其曰电勉莫违者腹心之谊也;曰匍匐恐鞠者手足之情也;曰绮菲苜蓄者器使之恩也;曰泾浊渭清者反己之德也。然而新进者方效用矣,则不得不礼薄,如不远伊迩也;不得不刑戮,如有洸有溃也。若乃君子之心,则岂处其薄乎。亦惟曰:我躬不阅,遑恤我后而已。是诗也,有悠然不迫之风,有奋然感动之意,有怨而不怒之则,有去而复顾之情,孰谓一妇人而能若是哉。凡孤臣孽子读是,不废诗而叹者几希矣。   《郑风》述贤夫妇相警戒之词日:女曰鸡呜,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见与马。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录曰:士与女一家之存亡也。琴与瑟一人之理乱也。一家之存亡,系於鸡呜昧旦。夫苟淫荡放逸,则生不殖;生不殖,家必难矣。一人之理乱,系於执手偕老。夫苟二三其德,则室不宜;室不宜,爱且离矣。此安静和好,所关甚大;而有洸有溃,家道之所以无成欤。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录曰:夫投我以桃,报之以李者,报施之常也。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者,笃厚之至也。故曰匪报也,永以为好也。然则知子之来而杂佩以问者,其於报施又何如哉。郑以淫荡忘返,若《静女》《漆洧》诸篇,所乐者城之隅,洧之外耳;所赠者彤之管,芍之药耳。固不可责其亲贤友善,而门内之职并已亡之矣。此虽铮铮之金,靡靡之雅,而缁衣之感亦安可诬哉。   齐贤妃御於君所,至於将旦之时,必告君曰:鹦既呜矣,朝既盈矣。匪鹦则呜,苍蝇之声。束方明矣,朝既昌矣。匪束方则明,月出之光。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会且归矣,无庶予子憎。   录曰:愚观是诗义明词顺。盖古者官壶之中,不但闺门淑女,如傅姆师氏,莫不有做戒之道,讽诵之词焉。故其诗曰:鸡既明矣,会朝之人既已盈矣。欲令君早起而视朝也,而君方以为匪鸡则呜,乃苍蝇之声乎。又曰:东方明矣,会朝之人既已昌矣。欲令君早起而视朝也,而君方以为匪束方则明,月出之光。至於虫飞薨薨,旦以分矣,尚未见其起而视朝也,则我岂不欲与子同寝而梦哉,但韦臣之会於朝者,候君不出将散而归矣。无乃以我之故,而并与子为憎乎。此於上下措词文顺理直,故常存之以备参考。   《尚书□大传》:古者后夫人将侍君,前息烛,后举烛;至於房中,释朝服,袭燕服,然后入御於君。鸡呜,太师奏鸡呜於陛下,然后夫人呜佩玉於房中告去也。然后,应门击柝告辟也。然后少师奏质明於陛下,然后夫人入庭立,君出朝。   录曰:如是则叉无,匪鹞则呜之,愆亦远於脱簪待罪之责矣。录之。   《外记》:周宣王尝晏起,姜后脱簪洱待罪於永巷,使其傅母通言於王曰:王乐色而忘德,失礼而宴起,乱之兴。自婢子始,敢请罪。王曰:寡人不德,实自生过,非夫人之罪也。自是勤於政事,早朝晏罢,卒成中兴之名。   录曰:夫齐姜姓,周之世姻也。故邑姜、姜后皆出於齐,而鸡呜之诗亦系於齐。以其时考之,盖不相远,而义实相近,岂即姜后之所陈。故时称贤妃傅母之所诵,故别於《大雅》欤。不然何庶予子憎方以为惧,而颠倒裳衣顾以为常欤。然不可考也。   《春秋》:鲁庄公元年冬十月,王姬归於齐。二年秋七月,齐王姬卒。   录曰:此王姬也,归於齐,则为夫人矣。而曰卒,王姬卒,何也。盖是时天王之不君甚矣,齐侯之淫德极矣,文姜之忌惮蔑矣,鲁庄之扫耻尽矣。夫乌兽不可与同韦也。哀哉乎王姬,而与之敌体乎。天王自同於乌兽也,而岂知匹妇之不可夺志哉。甫於归而即谢世,仅及数月之期,岂其屯难遭回,不胜忸怩之心。而姜氏乘刚淫逼,蚓当自窜之曰,有人心者不若是想,遂奄然而长逝耶。《易》曰:屯如,遭如,乘马斑如,女子贞,不字。王姬有焉。然则乌中之凰,珠中之璧不得以齐襄之丑恶累之也。吾夫子表而出之,所以遏淫欲存贞行,以愧当时,劝后世之意切与。如但以我主而录之,服而卒之,抑末矣。   庄公四年三月,纪伯姬卒。六月乙五,齐侯葬纪伯姬。十有二年春王三月,纪叔姬归於鄗。二十有九年冬十有二月,纪叔姬卒。三十年八月癸亥,葬纪叔姬。   胡传曰:庄公四年纪悯去国,叔姬至此始归於都者。纪侯方卒,故叔姬至此,然后归尔。归者顺词以宗庙在鄱,归奉其祀也。鲁为宗国,妇人有来归之义。纪既亡矣,不归於鲁,所谓全节守义,不以亡故而亏妇道者也。鲁人高其节,恩礼有加焉。是故其归其卒其葬,史册悉书。夫子存而弗削,为后世劝。   录曰:理与势,天下之至敌也。而亦至不敌也。理之胜,万世而不移;势之胜,一时而有问。何也。盖心主理,权主势。一国之权在人,匹妇之志在己,故以齐之势,纪可灭,而姬之志不可灭。君可虏而妇□之殡不可虏。圣人着之於经,以见伏节守义之美,而齐、襄、鲁桓之恶不攻自见矣。传以为葬而示之恩其然,岂其然乎。   《传》:齐侯弒鲁君,灭其婚姻之国,而葬其文,是犹加忍於人,以手抚之也。其说非是。   《左传》:鲁桓公未昏於齐也,齐侯欲以文姜妻郑太子忽,忽辞,人问其故,太子曰:人各有耦,齐大,非吾耦也。《诗》曰:自求多福,在我而已。大国何为。君子曰:善自为谋。及其败戎师也,齐侯又请妻之,固辞。人问其故,太子曰:无事於齐,吾犹不敢。今以君命,奔齐之急,而受室以归,是以师香也。民其谓我何。遂辞诸郑伯。   录曰:愚观郑忽之事,未尝不叹世衰道微,霸者未作,君不能保其臣,而执劫於邻国也;父不能保其子,而倚仗於强援也。夫五霸之命无易树子,则何待於已亲。无以妾为妻,则何叉於更室。若俱以辞婚而失国,是又不待贵易交,富易妻也。奈之何纷纷以为病也。然则,忽者奈   何。孟子曰:仁则荣,不七则辱。今恶辱而居不仁,是犹恶湿而居下也。所谓自求多福者如此。忽处郑庄之世,三纲绝矣,纵能自强於善,犹惧其亡,何况甘於交质,狙於狄胜,徒以婚齐为轻重哉。或曰:忽尝先配后祖,而今乃能辞婚,何也。盖忽沾沾自喜之人也。朱子讥其柔懦疏阔是已。夫沾沾自喜者,未叉通无所见,惟其怠惰而不能操虑,迂阔而不近事情,是以甘为人下而不辞也。诗人讥之曰:狂童之狂也。且岂其过欤。   《列女传》:卫宣夫人者,齐侯之女也。嫁於卫,至城门,而卫君死。保母曰:可以还矣。女不听,遂入,持三年之丧。丧服毕,其弟立,请曰:卫小国也,不容二庖。请愿同庖。夫人不许。卫君使人怨於齐,兄弟皆欲与君,使人告女。女终不听。   录曰:考诸礼,曾子问:有亲迎女在途,而父母死之。文无至城门而君死之文。君子谓未成妇,疑无服也。而持三年之丧,不已过於厚乎。若乃未成妇之女,而请愿同庖,岂礼也欤。君之弟,禽兽之行也。齐之俗淫靡之风也,宜乎女之终不听也。   鲁寡陶婴者,鲁门之女也。少寡,养幼孤无强昆弟,纺绩为产。鲁人或闻其义,将求焉。婴闻之,恐不得免,作歌曰:悲夫,黄鹊之早寡兮,七年不双。宛颈独宿兮,不与众同。夜半悲呜兮,想其故雄。天命早寡兮,独宿何伤。寡妇念此兮,泣下数行。呜呼哀哉兮,死者不可忘。飞乌尚然兮,况於贞良。虽有贤雄兮,终不重行。鲁人闻之曰:斯女不可得已。遂不敢复求。   录曰:愚观黄鹄之歌,其旨切,其情哀,有风人之义,而无怨怒之词,是真能守礼义之俗。虽使异类闻之,宁不为之感动,而况於人乎。此妾妇之中正,礼道之范围,而割鼻断臂,截发割耳,有所不得其正矣。   楚姬,楚庄王夫人也。庄王好猎,姬谏不止,乃不食禽兽之肉。王改过,勤於政事。尝听朝罢晏,姬曰:何晏也,得无饥倦乎。王曰:与贤者语,不知饥倦也。姬曰:王之所谓贤者,何也。曰:虞丘子也。姬掩口而笑,王曰:姬笑,何也。对曰:妾执巾栉十余年,遣人求美,人进於王。今贤於妾者二人,同列者七人,妾岂不欲擅王之宠哉。不能以私蔽公,欲王多知人也。今虞丘子相楚十余年,所荐非子弟则族昆,未闻进贤退不肖,是蔽君而羞贤路。妾之所笑,不亦可乎。明曰以告,虞丘子避席不知所对。於是避舍,使人迎孙叔敖以为令尹,治楚三年而庄王以霸,樊姬之力也。   录曰:姬之不食禽兽肉也,可谓以身谏矣。而藉以进贤,则吾不知也。夫叔敖之贤,固非虞丘子之所知;而樊姬之名,则知者多矣。岂因谏猎之事,而遂以傅会哉。然不可考矣。   高行者,梁之寡妇也。为人荣於色,而美於行。夫死不嫁。梁贵人争欲娶之,不能。梁王王闻之,使相聘焉,曰:妾闻妇人之义,一往而不改以全贞,安可不顾名节,自甘身而羞贱,弃义而从利,无以为人。乃持刀自引,以割其鼻,曰:妾已刑矣。所以不死者,不忍幼弱之重孤也。於是相以报王,王大其义,高其行,为复其身,尊其号曰:高行。   录曰:古礼诸侯一娶九女,二国胜之。几君无再娶之义,恐其弃德嗜色。故一娶而止,尚可近失节之妇哉。梁王骄姿不道,固不足责;而梁女书之於册,观者不责汉之无制,相之无衍,而徒美妇之高行。呜呼。妇行何高,则王行何卑乎。   《汉书》:班捷妤者,左曹越骑班死之女也,贤才通辩。成帝游后宫,尝欲与同辇,辞曰:观古图画,贤圣之君皆有名臣左侧。三代之末,主乃有女璧。今欲同辇,得无似之乎。上善其言而止。太后闻而喜曰:古有樊姬,今有捷好。每诵《诗》及窈窕淑女,女师之篇,必三复之。进见容止,辄依古礼。其后赵飞燕有宠娇拓,赞诉云:挟邪诅祝。上考问,捷妤曰:妾闻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修正尚未蒙福,为邪欲以何望。且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诉。如其无知,诉之何益,故弗为也。上善其对而怜悯之。捷妤恐久见危,求供养皇太后於长信宫。上许焉。帝崩,充奉园陵,薨,因葬园中。   录曰:愚观捷妤之执义,而叹孟坚之寡识也。夫坏宠恰势,妇人之常也。明哲保身,君子之独也。奸祸之与幸权,譬如烈火。故《诗》云:燎之方杨。又云:谁能热热,不可止遏,引可亲炙乎。是故宁幽清龙密,托长信之末流,无宁熏耳涂目,效永巷之罪首,使固稍知此义,枕经藉书,纡体衡门,上无所蒂,下无所根,岂非达者之高致,哲士之盛节哉。顾乃责会合之计,运朝夕之策,恋恋於权势之门,濡体於危险之途,此宾戏所陈之词,与班姬团扇之旨不可同曰语也。以固之博通古今,为世良史,人物之臧否,出处之大节,筹之何许,而乃不如一女子哉。然则不免於质之胜文,君子不能不为之深惜也。   平帝王皇后者,莽之女也,婉淑有节行。平帝即位,莽秉政,以女配帝。岁余帝崩,后莽篡,后年十八,常称疾不朝。莽敬惮哀伤,意欲嫁之,令立国将军成新公孙建世子橡饰将医,往问疾。后大怒,鞭笞旁侍御,因发病不肯起,莽遂不敢强也。及汉兵诛莽,墦烧未央宫。后曰:何面目以见汉家。自投火而死。   录曰:平后之拒父,岂比於元后之责莽乎。夫令妻寿母,古今称颂,岂知亦有不然者欤。汉之元后,寿蝓八十,历元、成、哀、平四世,为天下母,飨国六十余载。群弟世权,更持国柄,是以酿酝保护,以成其乱。及至篡国灭刘代汉,而后握玺以拒之,噫抑晚矣。固不若年少执节之为愈也。   《束汉书》:光武中元元年甲申,使司空告祠高庙曰:高皇帝为群臣约,非刘氏不王。吕太后贼害赵王,专主吕氏,赖社稷之灵,禄产伏诛。天命几坠,危朝更安。吕太后不宜配食高庙,同桃至尊。薄太后母德慈仁孝,文皇帝贤明临国,子孙赖福,延祚至今。其上薄太后尊号曰:高皇后,配食地只,迁吕太后庙主於园,四时上祭。   录曰:愚观吕薄之际,而感理之吉凶消长系於时之进退存亡,未尝有毫忽之差也。盖后与帝俱起侧微,方其问关百战,求帝於薮泽之中,彼一时也。及帝拥戚姬,亲如意,据軏之势,此亦一时也。至於偃然称制,南面以临天下,此又一时也。极其至也,乃有人竞之作焉,有鹊鸩之毒焉,有灭宗之祸焉,有易姓之谋焉。檗以《春秋》之义,所谓自绝於天不可得而祷也。当时汉廷大臣未能坚守嚏血之盟,蚓责以《春秋》之义哉。此义不明,是以不传之吕而篡之新,宜乎帝之进薄而退吕也。   王霸少厉高节,其妻亦美志行。值玉莽篡,弃绝交宦。建武中,征至京,不屈。初与同郡令孤子伯为友,后子伯至楚相,子为郡功曹,令之奉书於霸,车马服从雍容如也。霸有子方耕於野,闻宾至,释未而归,见令狐子沮,作不能仰视,父目之有愧容。客去,久外不起,妻怪而问故,霸曰:吾与子伯素不相若。向见其子容服甚光,举措有适,而我儿蓬发历齿,未知礼,则父子恩深不觉自失耳。妻曰:君修清节,不顾荣禄。今子伯之贵,孰与君之高,奈何忘宿志,而惭儿女子乎。霸崛起而笑曰:有是哉。遂共隐遁终身。   录曰:观人何以不於所勉,而於所忽乎。盖贫贱之交,人所难忘,而彼此相形问,亦难释於此。而小芥焉,糟糠之义微矣甚矣。霸妻之高识也,无我,无人,无物情,而况於世态乎。铃若而人自斯下堂,初不在山之深林之密也。   鲍宣妻桓氏,字少君。宣尝就少君父学,父奇其清苦,故以女妻之,装送资贿甚盛。宣不悦,谓妻曰:少君生富骄,习美饰,而吾实贫贱,不敢当礼。妻曰:大人以先生修德守约,故使贱妾侍执巾栉。既奉承君子,惟命是从。宣笑曰:能如是,是吾志也。妻乃释归侍御并服饰,更着短布裳,与宣共挽鹿车,归乡里拜姑,礼累提瓮出汲,修行妇道。乡邦称之。   录曰:柔曼之倾意,非独损志,盖亦有增过者焉。相如才美,琴心是务,马融儒者,绛帐为乐。吾见其贫贱而移,富贵而淫也,又焉能威武不屈乎。故铃有少君之行,而后有子都之节。   安定皇甫规妻者,善属文能书。规卒,年盛而色美。董卓闻其名,娉以轿辎百乘,马二十匹,奴婢钱帛充路,妻乃轻服诣卓门,跪自陈,请辞甚酸怆,卓使傅奴侍者悉拔刀围之,曰:孤之威教,欲令四海风靡,何有不行於妇人乎。妻乃立骂卓曰:君羌胡之种,毒害天下,犹未之耶。妾之先人清德奕世,皇甫氏文武上才,为汉忠臣。君亲非其趣使走吏乎。敢欲行非礼於尔君夫人耶。卓大怒,乃引车庭中,以其头悬轨上,鞭驰四交,遂死车下。后人称颂,图画其像,号曰礼宗云。   录曰:规与妻何如瑛与邕乎。规之耻不与党,妻之奋不失身,媲美同义,可无愧矣。而邕顾怀董卓之恩,终被收戮;瑛亦於曹操之坐,叩首酸哀。此其一全与否,一生与死,不可同年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