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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帝以伐吴,遂分左、右各一将军,又置羽林、虎贲、上骑、异力四部,皆领於骁骑。又有左、右、前、後四军,四护军领之。凡二卫、左、右、前、後骁骑七军,皆以中军将军羊祜领之(祜罢,改北中军候)。 帝惩魏氏孤立,大封同姓。大国三军,兵五千人;次国二军,兵三千人;小国一军,兵千五百人。 太康元年,既平吴,诏悉去州郡兵。 诏曰:“昔自汉末,四海分崩,刺史内亲民事,外领兵马。今天下为一,当韬戢干戈,刺史分职,皆如汉氏故事,悉去州郡兵,郡置武吏百人,小郡五十人。”交州牧陶璜上言:“交、广东西数千里,不宾属者六万馀户,至於服从官役才五千馀家,二州唇齿,唯兵是镇。又宁州诸夷,接据上流,水陆俱通,州兵未宜约损,以示单虚。”仆射山涛亦言不宜去州郡武备,帝不听。及永宁以後,盗贼群起,州郡无备,不能禽制,天下遂大乱,乃涛所言然。其後刺史复兵民之政,州镇愈重矣。 元帝南渡,有大将军、都督、四镇、四征、四平之号,然调兵不出三吴,大发毋过三万,每议出讨,多取奴兵。 自用刁协议,後皆以奴为兵。王道子发诸郡奴,号曰乐属,庾翼发六州奴北伐是也。 汉主刘聪置辅汉等十六大将军,各配兵二千,以诸子为之。又置左右司隶,各领户二千馀万,万户置一内史。单于左右辅,各主六夷十万落。万落置一都尉。赵王石虎命司冀、青、徐、幽、并、雍七州之民,五丁取三,四丁取二,合邺城旧兵满五十万,兴舡万艘,自河通海,运千一百万斛於乐安城,徙辽西、北平、渔阳万馀户於兖、豫、雍、洛四州之地,兴屯田,括民马得万馀。大阅於宛阳,欲以击燕。又制征士五人出军一乘,牛二头,米十五斛,绢十疋,调不办者斩,民至鬻子以共军须,犹不能给,死者相望。 秦王苻坚下诏大举入寇,民每十丁遣一兵,其良家子二十以下有材勇者皆拜羽林郎。良家子至者三万馀骑。 宋文帝元嘉二十七年,大举伐魏,以兵力不足,悉发青、冀、徐、豫、二兖三州三五民丁,倩使暂行,符到十日装束。缘江五郡集广陵,缘淮三郡集盱眙。又募中外有马步众艺武力之士应科者,皆加厚赏。江南白丁轻进易退,卒以败师。 晋氏南迁,以扬州为京畿,所资皆出焉。以荆、江为重镇,甲兵所聚尽在焉。常使大将居之,三州户口居江南之半。宋孝武恶其大,故分扬州、浙东五郡,置东扬州,治会稽,分荆、湘、江、豫州之郡,置郢州,治江夏。罢南蛮校尉,迁其营於建康。 齐高祖受禅。自泰始以来,内外多虞,将帅各募部曲,屯聚建康。李安上表请自非淮北常备,外馀军悉皆输遣,若亲近宜以随身者听限人数。上从之。武帝末年,魏孝文欲迁都洛阳,声言南伐,诏发扬、徐州民丁,广设诏募以备之。 後魏明元帝置四厢大将,又放十二时,置十二小将。诏诸州六十户出戎马一疋,大阅於东郊,署将帅,以山阳侯奚斤为前军,众三万;阳平王熙等十二将各一万骑。帝临白登,躬自校览。其後又诏天下户二十输戎马一疋,大牛一头,六部人羊满百口者,调戎马一疋。 太武真君十一年,遣师南伐,围盱眙,遗臧质书曰:“吾今所遣斗兵,尽非我国人,城东北是丁零与胡,南是氐、羌。设使丁零死,正可减常山、赵郡贼;胡死,减并州贼;氐、羌死,减关中贼。卿杀之无所不利。” 孝文帝定都洛阳、选武勇之士十五万人为羽林、虎贲,以充宿卫。其後诏军士自代来者,皆以为羽林、虎贲。司州民十二夫调一吏,以供公私力役。 宣武时,源怀奏:“边镇事少,而置官猥多。沃野一镇,自将以下八百馀人,请一切五分损二。”从之。 孝明时,任城王澄以北边镇将选举弥轻,恐贼虏边,山陵危迫,奏求重镇将之选,修警备之严。诏公卿议之。廷尉少卿袁翻议,以为:“比缘边州郡,官不择人,唯论资级。或值贪之人,广开戍逻,多置帅领,或用其左右姻亲,或受人货财请属,皆无防寇之心,唯有聚敛之意。其勇力之兵,驱令抄掠,若值︹敌,即为奴虏;如有执获,夺为已富。其羸弱老小之辈,微解金铁之工,少娴草木之作,无不搜营穷垒,苦役百端。自馀或伐木深山,或芸草平陆,贩贸往还,相望道路。此等禄既不多,赀亦有限,皆收其实绢,给其虚粟,穷其力,薄其衣,用其功,节其食,缘冬历夏,加之疾苦,死於沟渎者什常七八。是以邻敌伺,扰我疆场,皆由边任不得其人故也。愚谓自今已後,南北边诸番及所统郡县、府佐、统军至於戍主,皆令朝臣王公已下,各举所知,必选其才,不拘阶级。若称职及败官,并所举之人,随事赏罚。”太后不能用。及正光之末,北边盗贼群起,遂逼旧都,犯山陵,如澄所虑。 李崇长史钜鹿魏兰根说崇曰:“昔缘边初置诸镇,地广人稀,或徵发中原强宗子弟,或国之肺腑,寄以爪牙。中年以来,有司号为府户,役同厮养,宦婚班齿,致失清流,而本来族类,各居荣显,顾瞻彼此,理当愤怨。宜改镇立州,分置郡县,凡是府户,悉免为民。人仕次叙,一集其旧,文武兼用,威恩并施。此计若行,国家无北顾之忧矣。”崇为之闻奏,事寝不报。 广阳王深上言:“先朝都平城,以北边为重,盛简亲贤,拥麾作镇,配以高门子弟,以死防遏,非唯不废仕宦,乃更独得复除,当时人物,欣慕为之,太和中,仆射李冲用事,凉州土人,悉免厮役,帝乡旧门,仍防边戍。自非得罪当世,莫肯与之为伍。本镇驱使,但为虞候、白直,一生推迁,不过军主。然其同族留京师者得上品通官,在镇者即为清途所隔。或多逃逸,乃峻边兵之格,镇人不听,浮游在外。於是少年不得从师,长者不得游宦,独为匪人,言之流涕。自定鼎伊、洛,边任益轻,唯底滞凡才,乃出为镇。将相模习,专事聚敛。或诸方奸吏,犯罪配边,为之损踪,政以贿立,边人无不切齿。及阿那背恩,纵掠发奔,命追之,十五万众度沙漠,不日而还。边人见此援师,遂自意轻中国。尚书令臣崇求改镇为州,抑亦先觉,朝廷未许。而高阙戍主御下失和,拔陵杀之,遂相帅为乱,攻城掠地,所过夷灭。王师屡北,贼党日盛。此段之举,指望销平,而崔暹只轮不返。臣崇与臣,逡巡复路,相与还次中,将士之情,莫不解体。今日所虑,非止西北,将恐诸镇寻亦如此,天下之事,何易可量。”书奏,不省。 孝明神龟二年,征西将军张彝子仲上封事,求铨削选格,排抑武人,不使豫清品,於是讠宣谤盈路,立榜克期集会,屠其家。二月,羽林、虎贲近千人,直造其第,焚杀彝父子,远近震骇。胡太后收羽林、虎贲凶强者八人斩之,其馀不复穷治,大赦以安之。高欢时给使至洛,归而散家财以结客,曰:“宿卫相帅焚大臣之第,朝廷惧其乱而不问,为政如此,事可知矣。” 按先儒因高欢之言,以为当时不能伸张彝之冤酷,歼羽林之骄横,可以见魏政之不纲。然愚尝考之,拓跋氏起自、朔,据有中原,兵戎乃其所以为国也,羽林、虎贲则宿卫之兵,六镇将卒则御侮之兵,往往皆代北部落之苗裔,其初藉之以横行中国者(孝文诏军士自代来者,皆以为羽林、虎贲)。自孝文定鼎伊、洛,务欲以夏变夷,遂至矫枉过正,宗文鄙武,六镇兵卒,多摈弃之,有同奴隶,边任浸轻,裔夷内侮,魏之衰弱实肇於此。任城、广阳二王之言,可见当时为国远虑者。正当少遵创造之规,优假介胄之士,以救其偏。而彝复欲排抑武人,不豫清品,且当时幼主尸位,政出房闼,选举无章,贤否混杂,所谓清品,岂皆佳士?而独欲摈羽林、虎贲,使不得预乎?军士贼杀大臣而不能讨,纪纲隳矣!然彝父子谋之不臧。固有以取死也。 北齐军制,别为内外,领之二胄,外步兵曹,内骑兵曹。十八受田,二十充兵,六十免役,颇追古意。 神武王将出兵拒魏,行台郎中杜弼请先除内贼,欢问内贼为谁,弼曰:“诸勋贵掠夺百姓者是也。”欢不应使军士皆张弓注矢,举刀按槊,夹道罗列,命弼冒出其,弼战栗流汗,欢乃徐谕之曰:“矢虽注,不射;刀虽举,不击,槊虽按,不刺。尔犹亡魂失胆。诸勋人身犯锋镝,百死一生,虽或贪鄙,所取者大,岂可同之常人也?”弼乃顿首谢不及。欢每号令军人,常令丞相属代郡张华原宣旨,其语鲜卑,则曰:“汉民是汝奴,夫为汝耕,妇为汝织,输汝粟帛,令汝温饱,汝何为陵之?”其语华人,则曰:“鲜卑是汝作客,得汝一斛粟,一疋绢,为汝击贼,令汝安宁,汝何为疾之?” 周太祖辅西魏时,用苏绰言,始仿周典置六军,籍六等之民,择魁健材力之士,以为之首,尽蠲租调,而刺史以农隙教之,合为百府。每府一郎将主之,分属二十四军,开府各领一军。大将军凡十二人,每一将军统二开府。一柱国主二大将,将复加持节都督以统焉。凡柱国六员,众不满五万人。 闵帝时,改八丁兵为十二丁兵,率岁一月一役。 武帝既诛晋公护,始亲政。初,周太祖为魏相,立左右十二军,总属相府。太祖殂,皆受晋公护处分。凡所徵发,非护书不行,护第屯兵侍卫盛於宫阙。帝既亲政,始收兵权,既克齐之後,并相,各置六府,而东北别为七总管。隋兵制大抵仍周、齐府兵之旧而加润色,其十二卫:曰翊卫,曰骁骑卫,曰武卫,曰屯卫,曰御卫,曰侯卫,各分左右,皆置将军,以分统诸府之兵。有郎将、副将、坊主、团主,以相统治。其外又有骠骑、车骑二府,皆有将军。後更骠骑曰鹰扬郎将,车骑曰副郎将,别置折冲、果毅,此府兵之大略也。 文帝开皇八年,以伐陈,置淮南省於寿春,以晋王广为尚书令。冬十月出师,凡总管卒兵五十一万八千,皆受晋王节度。 九年,平陈诏曰:“今率土大同,含生遂性,太平之法,方可流行。凡我臣民,澡身浴德,家家自修,人人克念。兵可立威,不可不戢;刑可助化,不可专行。禁卫九重之馀,镇守四方之外,戎旅军器,皆宜停罢。世路既夷,群方无事。武力之子,俱可学经;民甲仗,悉皆除毁。颁告天下,咸悉此意。” 十年,诏曰:“魏末丧乱,军人权置坊府,南征北伐,居处无定。家无完堵,地罕苞桑,朕甚愍之。凡是军人,可悉属州县,垦田籍帐,一与民同。军府统领,宜依旧式。罢山东河南及北方缘边之地,新置军府。” 炀帝大业八年,敕四方兵皆集涿郡,伐高丽。左右各十二军,凡一百一十三万二千八百人,号二百万,其饣鬼运者倍之,帝亲授节度。每军大将、亚将军各一人,骑兵四十队,队百人;十队为团,步卒八十队,分为四团,团各有偏将一人。其铠胄、缨拂、旗幡,每团异色。受降使者一人。承诏慰抚,不受大将节制。其辎重散兵等亦为四团,使步卒挟之而行,进止立营,皆有次叙仪法。 唐高祖初起兵,开大将军府,以建成为左领大都督,领左三军;太宗为右领大都督,领右三军;元吉统中军。发自太原,有兵三万人。及诸起义以相属,与降郡盗,得兵二十万。武德初,始置军府,以骠骑、车骑两将军府之。析关中为十二道,曰万年道,长安道,富平道,醴泉道,同州道,华州道,宁州道,岐州道,幽州道,西麟州道,泾州道,宜州道,皆置府。时以天下未定,将举关中之众,以临四方。三年,更以万年道为参旗军,长安道为鼓旗军,富平道为元戈军,醴泉道为井钺军,同州道为羽林军,华州道为骑官军,宁州道为折威军,岐州道为平道军,幽州道为招摇军,西麟州道为苑游军,泾州道为天纪军,宜州道为天节军。军置将、副各一人,以督耕战,以车骑府统之。六年,以天下既定,遂废十二军,改骠骑曰统军,车骑曰别将。居岁馀,十二军复,而军置将军一人。军有坊,置主一人,以检察户口,劝课农桑。 太宗贞观十年,更号统军为折冲都尉,别将为果毅都尉。诸府总曰折冲府。凡天下十道,置府六百三十四,皆有名号,而关内二百六十有一,皆以隶诸卫。凡府三等,兵千二百人为上,千人为中,八百人为下。府置折冲都尉一人,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长史、兵曹、别将各一人,校尉六人。士以三百人为团,团有校尉;五十人为队,队有正;十人为火,火有长。火备六驮马,凡火具乌布幕,铁马盂、布槽、锸、、凿、碓、{巨}斧、钳、锯皆一,甲床二,镰二;队具火钻一,胸马绳一,首羁、足绊皆三。人具弓一,矢三十,胡禄、横刀、砺石、大Δ、毡帽、毡装、行皆一,麦饭九斗,米二斗,皆自备。并其介胄戎具,藏於库,有所征行,则视其入而出给之。番上其宿卫者,惟给弓矢、横刀而已。凡民年二十为兵,六十而免。其能骑而射者为越骑,其馀为步兵、武骑、排手、步射。每岁季冬,折冲都尉率五校兵马之在府者,置左右二校尉位相距百步。每校为步队十,骑队一,皆卷槊幡,展刃旗,散立以俟。角手吹大角一通,诸校皆敛人骑为队;二通,偃旗槊解幡;三通,旗举,左右击鼓,二人校之人合讠而进。右校击征,队少,左校进逐至右校立所;左校击征,队少,右校进逐至左校立所。右校复击征,队还,左校复薄战。皆击征,队各还。大角复鸣一通,皆卷幡、摄矢、弛弓、匣刃;二通,旗槊举,队皆进;三通,左右校皆引还。是日也,因纵猎,获各入其人。其隶於卫也,左、右卫皆领六十府,诸卫领五十至四十,其馀以隶东宫六率。凡发府兵,皆下符契,州刺史与折冲勘契乃发。若全府发,则折冲都尉以下皆行;不尽,则果毅行;少则别将行。当给马者,予其直市之,每匹予钱二万五千。刺史、折冲、果毅岁阅不任战事者鬻之,以其钱更市,不足则一府共足之。凡当宿卫者番上,兵部以远近给番,五百里为五番,千里七番,一千五百里八番,二千里十番,外为十二番,皆以月上。若简留直卫者,五百里为七番,千里八番,二千里十番,外为十二番,亦月上。 上尝引诸卫将卒习射於显德殿,谕曰:“戎狄侵盗,自古有之,患在边境小安,则人主逸游忘战。今朕不使汝曹穿池筑苑,专习弓矢。居闲无事,则为汝师,突厥入寇,则为汝将,庶中国之民可以少安。”於是日引数百入教射於殿庭,上亲临试,中多者赏以弓、刀、帛,其将帅亦加上考。由是人思自励,数年之,悉为精锐。 △府兵图 上府(千二百人)折冲都尉(左果毅都尉、右果毅都尉同。长吏一人)中府(千人)折冲都尉(左果毅都尉、右果毅都尉,兵曹一人,别将一人)下府(八百人)折冲都尉(左果毅都尉、右果毅都尉同。校尉一人)坊(高祖置)坊主(一人)羽林军(高宗)龙武军(元宗)团(三百人)校尉 神武军(肃宗)禁军 英武军(代宗)队(五十人)队正 神策军(代宗)火(十人) 火长 天威军(顺宗) 神威军(德宗) 章氏曰:“《唐志》言:‘凡天下十道,置府六百三十四,皆有民号,而关内二百六十有一,皆以隶诸卫。’《会要》云:‘折冲府二百八十,通计旧府六百三十三。’陆贽奏议,则以为太宗置府八百,在关中者五百。杜牧《原十六卫》:‘上畜养戎臣,外开折冲、果毅府五百七十有四。’其数不同,府多在关中,说者以为固本。汉置都尉亦此意。左右卫皆领六十府,诸卫领五十至四十,其馀以隶东宫十率府,而折冲亦隶焉。太子管军,非古制也。唐只是折冲自教。汉都试之日,郡县之官尽会。唐之府兵,虽散在诸道,然折冲都尉并遥隶於诸卫,乃是内任官,故《官志》系之於诸卫之後,不与外官同。汉都尉不隶於都尉,乃是外任官,故《表》系之郡守之後,与唐异。然而领兵则太守与都尉、刺史与折冲同矣。唐以远近分番,皆以一月,恐太纷扰。汉以二岁更代为善。又唐在二千里外者亦不免,此法所以坏也。” 元宗先天元年,诏曰:“往者分建府卫,计户充兵,裁足周事,二十一入募,六十一出军,多惮劳以规避匿。今宜取年二十五以上,五十而免。屡征镇者,十年免之。”虽有其言,事不克行。开元六年,始诏折冲府兵每六岁一简。 自高宗、武后时,天下久不用兵,府兵之法浸坏,番役更代多不以时,卫士稍稍亡匿,至是益耗散,宿卫不能给。宰相张说乃请一切募士宿卫。十一年,取京兆、蒲、同、岐、华府兵及白丁,而益以潞州长从兵,其十二万,号长从宿卫,岁一番,命尚书左丞萧嵩与州吏其选之。明年,更号曰广骑。又诏:“诸州府马阙,官私其补之。今兵资难致,乃给以监牧马。”然自是诸府事益多不补,折冲将又积岁不得迁,士人皆耻为之。十三年,始以广骑分隶十二卫,总十二万,为六番,每卫万人。京兆广骑六万六千,华州六千,同州九千,蒲州万二千三百,绛州三千六百,晋州千五百,岐州六千,河南府三千,陕、虢、汝、郑、怀、汴六州各六百,内弩手六千。其制:皆择下户白丁、宗丁、品子︹壮五尺七寸以上,不足则兼以户八等五尺以上,皆免征镇役。为四籍,兵部及州、县、卫分掌之。十人为火,五火为团,皆有首长。又择材勇者为番头,颇习弩射。又有羽林军飞骑,亦习弩。凡伏远弩自能施张,纵矢三百步,四发而二中;擘张弩二百三十步,四发而二中;角弓弩二百步,四发而三中;单弓弩百六十步,四发而二中,皆为及第。诸军皆近营为堋,士有便习者,教试之,及第者有赏。自天宝以後,广骑之法又稍变废,士皆失附循。八载,折冲诸府至无兵可交,李林甫遂请停上下鱼书。其後徒有兵额、官吏,而戎器、驮马、镝幕、糗粮并废矣。故时府人目番上宿卫者曰侍官,言侍卫天子。至是,佐悉以假人为童奴,京师人耻之,至相骂辱必曰侍官。而六军卫皆市人,富者贩绘采,食梁肉,壮者为角、拔河、翘木、扛铁之戏,及禄山反,皆不能受甲矣。 禄山既反,安西节度使封常清入朝,上问以讨贼方略,常清大言曰:“今太平积久,故人望风惮战,然事有逆顺,势有奇变,臣请走马诣东京,开府库,募骁勇,挑马渡河,计日斩逆胡之首。”上悦,以常清为范阳、平卢节度使,乘驿诣东京募兵,旬日得六万人。又出内府钱帛,於京师募兵十一万,号曰天武军。旬日而集,皆市井子弟也。常清屯武牢以拒贼,所募兵皆白徒,未更训练,贼以铁骑蹂之,官军大败。 德宗贞元二年,上与常侍李泌议复府兵,泌因为上历叙府兵自西魏以来兴废之由,且言:“府兵平日皆安居田亩,每府有折冲领之,折冲以农隙教习战陈,国家有事徵发,则以符契下其州及府,参验发之,至所期处。将帅按阅,有教习不精者罪其折冲,甚者罪及刺史。军还,赐勋加赏,便道罢之。行者近不逾时,远不经岁。高宗以刘仁轨为洮河镇守使,以图吐蕃,於是始有久戍之役。武后以来,承平日久,府兵浸堕,为人所贱。百姓耻之,至蒸熨手足以避其役。又,牛仙客以积财得宰相,边将效之。山东戍卒,多赍缯帛自随,边将诱之,寄於府库,昼则苦役,夜絷地牢,利其死而没入其财。故自天宝以後,山东戍卒,还者十无二三,其残虐如此。然未尝有外叛内侮,杀帅自擅者,诚以顾恋田园,恐累宗族故也。自开元之末,张说始募长征兵,谓之广骑,其後益为六军。及李林甫为相,奏诸军皆募人为之。兵不土著,又无宗族,不自重惜,忘身徇利,祸乱自生,至今为梗。使府兵之法常存不废,安有如此下陵上替之患哉?陛下思复府兵,此乃社稷之福,太平有日矣。”上曰:“俟平河中,当与卿议之。”  三年,上复问泌以复府兵之策。对曰:“今岁徵关东卒戍京西者十七万人,计岁食粟二百四万斛。今粟斗直钱百五十,为钱三百六万缗。国家比遭饥乱,经费不充,就使有钱,亦无粟可籴,未暇议复府兵也。”上曰:“然将柰何?亟减戍卒归之,何如?”对曰:“陛下诚能用臣之言,可以不减戍卒,不扰百姓,粮食皆足,粟麦日贱,府兵亦成。”上曰:“果能如是,何为不用!”对曰:“此须急为之,过旬日则不及矣。今吐蕃久居原、兰之,以牛运粮,粮尽,牛无所用,请发左藏恶缯染为采缬,因党项以市之,每头不过二三疋,计十八万疋,可致六万馀头。又命诣冶铸器,籴麦种,分赐缘边军镇,募戍卒,耕荒田而种之。约明年麦熟,倍偿其种,其馀据时价五分增一,官为籴之。来春种禾亦如之,关中土沃而久荒,所收必厚,戍卒获利,耕者浸多。边地居人至少,军士月食官粮,粟麦无所售,其价必贱,名为增价,实比今岁所减多矣。”上曰:“善。”即时命行之。泌又言:“边地官多阙,请募人入粟以补之,可足今岁之粮。”上亦从之,因问曰:“卿言府兵亦集,如何?”对曰:“戍卒因屯田致富,则安於其土,不复思归。旧制,戍卒三年而代,及其将满,下令有愿留者,即以所开田为永业。家人愿来者,本贯给长牒续食而遣之。据应募之数,移报本道,虽河、朔诸帅得免更代之烦,亦喜闻矣。不过数番,则戍卒皆土著,乃悉以府兵之法理之,是变关中之疲弊为富︹也。”上喜曰:“如此,天下无复事矣。”泌曰:“未也,臣能不用中国之兵使吐蕃自困。”上曰:“计将安出?”对曰:“臣未敢言之,俟麦禾有效,然後可议也。”上固问,不对。泌意欲结回纥、大食、南与共图吐蕃,令吐蕃所备者多。知上素恨回纥,恐闻之不悦,并屯田之议不行,故不肯言。既而戍卒应募,愿屯田者什五六。 宪宗元和中,供岁赋者浙西、浙东、宣歙、淮南、江西、鄂岳、福建、湖南八道,户百四十四万,比天宝、开元四之一;兵食於官者八十三万,加天宝三之一,通以二户养一兵。京西、北、河北以屯兵广无上供,至长庆户三百三十五万,而兵卒九万,率三户以奉一兵。 穆宗初即位,两河略定,宰相萧亻免、段文昌以为天下已太平,渐宜消兵,请密诏天下军镇有兵处,每岁百人之中限八人逃、死。上方荒宴,不以国事为意,遂可其奏。军士落籍者众,皆聚山泽为盗。及朱克融、王庭凑作乱,一呼而亡卒皆集,诏徵诸道兵讨之,诸道既少兵,临时召募乌合之众,又诸节度既有监军,其领偏师者,亦置中使监陈,主将不得专号令。战小胜则飞驿奏捷,自以为功,不胜则迫胁主将,以罪归之。悉择军中骁勇以自卫,遗羸懦者就战,故每战多败。又,凡用兵举动,皆自禁中授以方略,朝令夕改,不知所从,不度可否,惟督令速战。中使道路如织,驿马不足,掠行人马以继之,人不敢由驿路行。故虽以诸道十五万人之众,裴度元臣宿老,鸟重允、李光颜皆当时名将,讨幽、镇万馀之众,屯守逾年,竟无成功,财竭力尽。崔植、杜元颖、王播为相,皆庸才无远略;史宪诚既逼杀田布,朝廷不能讨,遂并朱克融、王庭凑以节钺授之。由是再失河、朔,讫於唐亡,不能复取。 致堂胡氏曰:“兵不可好,好兵者必有不戢自焚之灾;亦不可恶,恶兵者必有授人以柄之祸。三代藏兵於农,三时耕种,一时讲武。若有征讨,则命卿将之。天子六卿,大国三卿,次国二卿,小国一卿。大事则六军尽行。又召会诸侯,诸侯之军无王命不敢私用,内外重轻之势如此。其不用也,举天下皆力农桑知孝弟之民;其用也,举万乘皆赢股肱、决射御之士夫。岂有兵少兵多之患哉?唐自张说变革府卫,日以陵夷,李邺侯言欲修复而不果也。宪宗中兴,所宜讨论旧制,而急於近效,不为远图。至萧亻免、段文昌慕销偃之美名,而不知弛张之道。既许以逃死,则百人之中岂但八人而已?奸将贪帅利其衣粮,则军镇之兵,实亡而名在耳。夫兵,有国之大事也。宰相既妄奏请,穆宗听之懵然,则以宪宗豢养其子,不知教之之过也。” 唐方镇节度使之兵,其原皆起於边将之屯防者。唐初,兵之戍边者大曰军,小曰守捉,曰城,曰镇,而总之曰道。自武德至天宝以前,边防之制,其军、城、镇、守捉皆有使,而道有大将一人曰大总管,已而更曰大都督。至太宗时,行军征讨曰大总管,在其本道曰大都督。自高宗永徽後,都督带使持节者始谓之节度使,然犹未以名官。景二年,以贺拔延嗣为凉州都督、河西节度。自此而後,接乎开元,朔方、陇右、河东、河西诸镇皆置节度使。及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反,犯京师,天子之兵弱不能抗,遂陷两京。肃宗起灵武,而诸镇之兵共起诛贼。其後禄山子庆绪及史思明父子继起,中国大乱。肃宗命李光弼讨之,号九节度之师。久之,大盗既灭,而武夫战卒以功起行阵,列为侯王者皆除节度使。由是方镇相望於内地,大者连州十馀,小者犹兼三四。故兵强则逐帅,帅强则叛上,或父死子握其兵而不肯代,或取舍由於士卒,往往自择将吏,号为留後,以邀命於朝。天子顾力不能制,则忍耻含垢,因而抚之,号为姑息之政。盖姑息起於兵骄,兵骄由於方镇,姑息愈甚,则兵将愈俱骄。由是号令自出,以相侵夺,虏其将帅,并其土地,天子熟视不知所为,反为和解之,莫肯听命。始时为朝廷患者号河朔三镇。及其末,朱全忠以梁兵、李克用以晋兵更犯京师,而李茂贞、韩建近据岐、华,妄意喜怒,兵已至国门,天子为杀大臣、罪已悔过而後去。及昭宗用崔允召梁兵以诛宦官,劫天子奔岐、梁兵围之逾年。当此之时,天下之兵,无复勤王者,向所谓三镇,徙能始祸而已。其他大镇,南则吴、浙、荆、湖、闽、广,西则岐、蜀,北则燕、晋,而梁盗据其中。自国门以外,皆分裂於方镇矣。 唐所谓天子禁军者,南、北衙兵也。南衙,诸卫兵是也;北衙者,禁军也。初,高祖以义兵起太原,已定天下,悉罢遣归,其愿留宿卫者三万人。高祖以渭北白渠旁民弃腴田分给之,号元从禁军。後老不任事,以其子弟代,谓之“父子军”。及贞观初,太宗择善射者百人,为二番於北门长上,曰“百骑”,以从田猎。又置北衙七营,选材力骁壮,月以一营番上。十二年,始置左、右屯营於元武门,领以诸卫将军,号“飞骑”。其法:取户二等以上,长六尺阔壮者,试弓马四次上、翘开举五、圆米五斛行三十步者。复择马射者为百骑,衣五色袍,乘六闲驳马,虎皮鞯,为游幸翊卫。高宗龙朔二年,始取府兵越骑、步射置左右羽林军,大朝会则执仗以卫阶陛,行幸则夹驰道为内仗。武后改“百骑”曰“千骑”,睿宗又改“千骑”曰“万骑”,分左右营。及元宗以万骑平韦氏,改为左右龙武军,皆用唐元功臣子弟,制若宿右兵。是时,良家子避征戍者,亦皆纳资隶军,分日更上如羽林。开元十二年,诏左右羽林军、飞骑阙,取京旁州府士,以户部印印其臂,为二籍,羽林、兵部分掌之。末年,禁兵浸耗,及禄山反,天子西驾,禁军从者裁千人。肃宗赴灵武,士不满百,及即位,稍复调补北军。至德二载,置左右神武军、补元从、扈从官子弟,不足则取他色,带品者同四军,亦曰“神武天骑”,制如羽林。总曰北衙六军。又择便骑射者置衙前射生手千人,亦曰“供奉射生官”,又曰“殿前射生”,分左、右厢,总号曰:“左右英武军。”乾元元年,李辅国用事,请选羽林骑士五百人徼巡。李揆曰:“汉以南、北军相制,故周勃以北军安刘氏。朝廷置南、北衙,文武区列,以相察伺。今用羽林代金吾警,忽有非常,何以制之?”遂罢。上元中,以北衙军使卫伯玉为神策军节度使,镇陕州,中使鱼朝恩为观军容使,监其军。初,哥舒翰破吐蕃临洮西之磨环川,即其地置神策军,以成如ギ为军使。及安禄山反,如ギ以伯玉将兵千人赴难,伯玉与朝恩皆屯於陕。时边土陷蹙,神策故地沦没,即诏伯玉所部兵号“神策军”,以伯玉为节度使,与陕州节度使郭英又皆镇陕。其後伯玉罢,以英兼神策军节度。英又入为仆射,军遂统於观军容使。代宗即位,以射生军入禁中清难,皆赐名“宝应功臣”,故射生军又号“宝应军”。广德元年,代宗避吐蕃幸陕,朝恩举在陕兵与神策军迎扈,悉号神策军。天子幸其营。及京师平,朝恩遂以军归禁中,自将之,然尚未与北军齿也。永泰元年,吐蕃复入寇,朝恩又以神策军屯苑中,自是浸盛,分为左、右厢,势居北军右,遂为天子禁军,非他军比。朝恩乃以观军容宣慰处置使知神策军兵马使。大历四年,请以京兆之好,凤翔之麟游、普润,皆隶神策军。明年,复以兴平,武功、扶风、天兴隶之,朝廷不能遏。又用爱将刘希暹为神策虞候,主不法,遂置北军狱,募坊市不逞,诬捕大姓,没产为赏,至有选举旅寓而挟厚资多横死者。朝恩得罪,以希暹代为神策军使。是岁,希暹复得罪,以朝恩旧校王驾鹤代将。十数岁,德宗即位,以白志贞代之。是时,神策兵虽处内,而多以裨将将兵征伐,往往有功。及李希烈反,河北盗且起,数出禁军征伐,神策之士多斗死者。建中四年下诏募兵,以志贞为使,补峻切。郭子仪之婿端王傅吴仲孺殖资累巨万,以国家有急不自安,请以子率奴马从军。德宗喜甚,为官其子五品。志贞乃请节度、都团练、观察使与世尝任者,家皆出子弟马奴装铠助征,授官如仲孺子。於是豪富者缘为幸,而贫者苦之。神策兵既发殆尽,志贞阴以市人补之,各隶籍而身居市肆。及泾卒溃变,皆戢伏不出,帝遂出奔。初,段秀实见禁兵寡弱,不足备非常,上疏曰:“天子万乘,诸侯千,大夫百,盖以大制小,十制一也,尊君卑臣、︹干弱枝之道。今外有不廷之虏,内有梗命之臣,而禁兵不精,其数削少,後有猝故,何以待之?猛虎所以百兽畏者,爪牙也,爪牙废,则狐豚特犬悉能为敌。愿少留意。”至是方以秀实言为然。及志贞等流贬,神策都虞候李晟与其军之他将,皆自飞狐道西兵赴难,遂为神策行营节度,屯渭北,军遂振。贞元二年,改神策左右厢为左右神策军,特置监句当左右神策军,以宠中官,而益置大将军以下。又改殿前射生左右厢曰殿前左右射生军,亦置大将军以下。三年,诏射生、神策、六军将士,府县以事辨治,先奏乃移军,勿辄逮捕。京兆尹郑叔则建言:“京畿轻猾所聚,慝作不常,俟奏报,将失罪人,请非婚田,皆以时捕。”乃可之。俄改殿前左右射生军曰左右神威军,置监左右神威军使。左右神策军皆加将军二员,左右龙武军加将军一员,以待诸道大将军有功者。自肃宗以後,北军增置威武、长兴等军,名类颇多,而废置不一。惟羽林、龙武、神武、神策、神威最盛,总曰左右十军。其後京畿之西,多以神策军镇之,皆有屯营。军司之人,散处甸内,皆恃势凌暴,民苦之。德宗幸梁还,以神策兵有劳,皆号“兴元元从奉天定难功臣”,恕死罪。中书、御史府、兵部乃不能岁比其籍,京兆又不敢总举名实。三辅人假庇於军,一牒至十数。长安奸人多寓占两军,身不宿卫,以钱代行,谓之纳课户。益肆为暴,吏稍禁之,辄先得罪,故当时京尹、赤令皆为之敛屈。十年,京兆尹杨於陵请置挟名敕,五丁许二丁居军,馀差以条限,繇是富︹少畏。十二年,以监句当左神策军、左监门卫大将军、知内侍省事窦文场为左神策军护军中尉,以监句当右神策军、右监门卫将军、知内侍省事霍仙鸣为右神策军护军中尉,监右神威军使、内侍兼内谒者监张尚进为右神威军中护军,监左神威军使、内侍兼内谒者监焦希望为左神威军中护军。护军中尉、中护军皆古官。帝既以禁卫假宦官,又以此宠之。十四年,又诏左右神策置统军,以崇亲卫,如六军。时边兵衣饣襄多不赡,而戍卒屯防,药茗蔬酱之给最厚。诸将务为诡辞,请遥隶神策军,禀赐遂赢旧三倍,繇是塞上往往称神策行营,皆内统於中人矣,其军乃至十五万。故事,京城诸司、诸使、府、县,皆季以御史巡囚,後以北军地密,未尝至。十九年,监察御史崔不知近事,遂入右神策,中尉奏之,帝怒,杖四十,流崖州。顺宗即位,王叔文用事,欲取神策兵柄,乃用故将范希朝为左右神策、京西诸城镇行营兵马节度使,以夺宦者权而不克。元和二年,省神武军。明年,又废左、右神威军,合为一曰天威军。八年,废天威军,以其兵骑分隶左右神策军。及僖宗幸蜀,田令孜募神策新军为五十四都,离为十军。令孜自为左右神策十军兼十二卫观军容使,以左右神策大将军为左右神策诸都指挥使,诸都又领以都将,亦曰“都头”。景福二年,昭宗以藩臣跋扈、天子孤弱,议以宗室典禁兵。及伐李茂贞,乃用嗣覃王允为京西招讨使,神策诸都指挥使李钅岁副之,悉发五十四军屯兴平,已而兵自溃。茂贞逼京师,昭宗为斩神策中尉西门重遂、李周讠童,乃引去。乾宁元年,王行瑜、韩建及茂贞连兵犯阙,天子又杀宰相韦昭度、李奚,乃去。太原李克用以其兵伐行瑜等,同州节度使王行实入迫神策中尉骆全、刘景宣,请天子幸州,全、景宣及继晟与行实纵火东市,帝御承天门,敕诸王率禁军之。捧日都头李筠以其军卫楼下,茂贞将阎圭攻筠,矢及楼扉,帝乃与亲王、公主幸筠军,扈跸都头李君实亦以兵至,侍帝出幸莎城、石门。诏嗣薛王知柔入长安收禁军、清宫室,月馀乃还。又诏诸王阅亲军,收拾神策亡散,得数万。益置安圣、捧宸、保宁、安化军,曰“殿後四军”,嗣覃王允与嗣延王戒丕将之。三年,茂贞再犯阙,嗣覃王战败,昭宗幸华州。明年,韩建畏诸王有兵,请皆归十六宅,留殿後兵三十人,为控鹤排马官,隶飞龙坊,馀悉散之,且列甲围行宫,於是四军二万馀人皆罢。又请诛都头李筠,帝恐,为斩於大桥。俄遂杀十一王。及还长安,左右神策军复稍置之,以六千人为定。是岁,左右神策中尉刘季述、王仲先以其兵千人废帝,幽之。季述等诛。已而昭宗召朱全忠兵入诛宦官,宦官觉,劫天子幸凤翔,全忠围之岁馀,天子乃诛中尉韩全诲、张宏彦等二十馀人,以解梁兵,乃还长安。於是悉诛宦官,而神策左右军由此废矣。诸司悉归尚书省郎官,两军兵皆隶六军,而以崔允判六军十二卫事。六军者,左右龙武、神武、羽林,其名存而已。自是军司以宰相领。及全忠归,留步骑万人屯故两军,以子友伦为左右军宿卫都指挥使,禁卫皆汴卒。崔允乃奏:“六军名存而兵亡,非所以壮京师。军皆置步军四将,骑军一将。步将皆兵二百五十人,骑将皆百人,总六千六百人。番上如故事。”乃令六军诸卫副使京兆尹郑元规立格募兵於市,而全忠阴以汴人应之。允死,以宰相裴枢判左三军,独孤损判右三军,向所募士悉散去。全忠亦兼判左右六军十二卫。及东迁,唯小黄门打球供奉十数人、内园小儿五百人从。至水,又尽屠之,易以汴人,於是天子无一人之卫。昭宗遇弑,唐乃亡。 《唐书 兵志》:“唐有天下二百馀年,而兵之大势三变。其始盛时有府兵,府兵後废而为广骑,广骑又废,而方镇之兵盛矣。及其末也,强臣悍将兵布天下,而天子亦自置兵於京师,曰禁军。其後天子弱,方镇强,而唐遂以灭亡者,措置之势使然也。”盖府兵之制,居无事时耕於野,其番上者宿卫京师而已。若四方有事,则命将以出,事解辄罢,兵散於府,将归於朝。故士不失业,而将帅无握兵之重,所以防微杜渐,绝祸乱之原也。及府兵法坏而方镇盛,武夫悍将虽无事时,据安险,专方面,既有其土地,又有其民人,兵甲财赋,以布列天下。然则方镇不得不强,京师不得不弱。夫置兵所以止乱;及其弊也,足以为乱;又其甚也,至困天下以养乱。故兵之始重於外也,土地民赋非天子有;既其盛也,号令征伐非其有;其末也,至无尺土而不能庇其妻子宗族,遂以灭亡,可不哀哉。 ●卷一百五十二 兵考四 ○兵制 梁太祖开平元年:初,帝在藩镇,用法严,将校有战没者,所部兵悉斩之,谓之拔队斩。士卒失主将者,多亡逸不敢归,帝乃命凡军士皆文其面,以记军号。军士或思乡里逃去,关津辄执之送所属,无不死者,其乡里亦不敢容。由是亡者皆聚山谷为盗,大为州县之患。至是诏赦其罪,自今文面亦听还乡里,盗减什七八。 吴氏《能改斋漫录》曰:“《五代史 刘守光传》,天三年,梁攻沧州,仁恭调其境内凡男子年十五以上,七十以下,皆黥其面,文曰‘定霸都’,士人则文其腕或臂,曰‘一心事主’,得二十万人。”故苏明允《兵制篇》曰:‘屯田府兵,其利既不足以及天下,而後世之君,又不能循而守之,至於五代燕帅刘守光又从而为之黥面涅手,自後遂以为常法,使之不得与齐民齿。’然余按陶岳《五代史补》乃云:‘健儿文面,自梁太祖始。’梁、燕皆同时,则文面不特始於仁恭也。” 致堂胡氏曰:“伊尹曰:‘臣下不匡,其刑墨。’孔氏曰:‘凿其额,以墨涅之。’《吕刑》曰:‘苗民淫为劓耳刂黥。’孔氏曰:‘黥面也。’然则涅其颡者,乃五刑之正,而黥其面者,乃五虐之法也。颡受墨涅,若肤疾然,虽刑而不害;以字文面,则弃人矣。是法也,始於有苗,至刘仁恭、朱全忠加甚。籍民为兵,无罪而黥之,使终身不能去,以自别於平人,非至不仁者,莫忍为也。” 後唐庄宗同光二年敕:“随驾收复汴州,并扈从到洛京,南郊立仗都将官员,自检校司空已下,宜并赐‘协谋定乱匡国功臣’,自检校仆射、尚书、常侍至大夫、中丞,宜并赐‘忠勇拱卫功臣’,其初带宪衔,并赐‘忠烈功臣’,已有功臣名者,不在此限,其节级长行军将,并赐‘扈跸功臣。’”(唐元宗平内难,赐卫士葛福顺等为“唐元功臣,”不过十数人。德宗驻跸奉天,赐从军驾立功将校为“奉天定难功臣”。及僖宗、昭宗频年播迁,功臣差多,至是遍及戎卒,非赏典也)。 潞王之初发凤翔也,许军士以入洛人赏钱百缗。至阅实金帛,不过三万两疋,而赏军之费,计用五十万缗。帝怒,三司使王玫请率京城民财以足之。又据屋为率,无问白居及僦者,预借五月僦直。有司百方敛民财,仅得六万。帝怒,下军巡狱,昼夜督责,囚系满狱,贫者至自经、赴井,而军士游市肆皆有骄色,市人聚诟之。是时竭左藏旧物及诸道贡献,乃至太后、太妃器服簪珥皆出之,才及二十万缗。帝患之,李专美曰:“臣窃思自长兴之季,赏赉亟行,卒以自骄。继以山陵及出师,帑藏遂涸,虽有无穷之财,终不能满骄卒之心,故陛下拱手於危困之中而得天下。夫国之存亡,不专系於厚赏,亦在修法度,立纪纲。陛下苟不改覆车之辙,臣恐徒困百姓,存亡未可知也。今财力尽於此矣,宜据所有均给之,何必践初言乎!”帝以为然。壬辰,诏禁军在凤翔归命者,自杨思权、尹晖等各赐二马、一驼、钱七十缗,下至军人钱二十缗,其在京者各十缗。军士无厌,犹怨望,为谣言曰:‘除去菩萨,扶立生铁。’以闵帝仁弱,帝刚严,有悔心故也。 晋初置乡兵,号“天威军”,教习岁馀,村民不娴军旅,竟不可用,悉罢之,但令七户输钱十千,其铠仗悉输官,而无赖子弟不复肯复农桑,多聚山林为盗。及契丹入汴,纵胡骑打草,民不堪命,所在盗起,攻陷州县,长吏不能制。 周太祖显德元年,军士有流言,郊赏薄於唐明宗时。帝召诸将至寝殿,让之曰:“朕自即位以来,恶衣菲食,专以赡军为念,府库蓄积,四方贡献,赡军之外,鲜有赢馀,汝辈岂不知之?今乃纵凶徒腾口,不顾人主之勤俭,察国之贫乏,又不思已有何功而受赏,惟知怨望,於汝辈安乎!”皆惶恐谢罪,退,索不逞之徒戮之,流言息。 世宗即位,既败北汉兵於高平,谋肃军政。初,宿卫之士累朝相承,务求姑息,不欲简阅,恐伤人情,由是羸老者居多,但骄蹇不用命,实不可用,每遇大敌,不走则降,其所以失国多由此。帝因高平之战,始知其弊,谓侍臣曰:“凡兵务精不务多。今以农夫百未能当甲士一,奈何浚民之膏泽,养此无用之物乎!且健懦不分,众何所劝?”乃命大简诸军,精锐者升之上军,羸者斥去之。又以骁勇之士,多为诸藩镇所蓄,诏募天下壮士,咸遣诣阙,命太祖皇帝选其尤者为殿前诸班;其骑、步诸军,各命将帅选士。由是士卒精强,近代无比,征伐四方,所向皆捷,选练之力也。 宋太祖皇帝建隆元年,诏殿前、侍卫二司,各阅所掌兵,练其骁勇,升为上军,老弱怯懦,置剩圆以处之(剩圆给官符宫观、园苑、寺庙、卢廪之役。咸平五年七月,戎卒有苦寒废支体者,真宗念其劳,不欲遽弃,令隶剩圆,廪给如故,自是率以为例)。 止斋陈氏曰:“剩圆之置,不但以仁羸卒,亦以省冗食也。熙宁十年十月,诏诸路州军,以逐州就粮。禁军、厢军,通计十分立一分为额。剩圆立额自此始。自宣和之难,养兵益众,战功之赏,例加官资,於是退兵重为天下费,盖拣汰起於绍兴七年,率置添差官以处之。自诸司及州军各有圆,参定为节镇一百三十圆,次州军六十五圆,极边节镇二十六圆,次州军十八圆,待阙圆数亦准此(乾道二年二月二十五日敕)。而州县之力,困於养退兵矣。” 八月,诏诸州长吏选所部兵送都下,以补禁旅之阙。又选强壮卒定为兵样,分送诸道。其後又以木梃为高下之等,散给诸州军,委长吏、都监等召募教习,俟其精练,即送阙下(京诸司库务皆有役兵,其执杖者即不设等样)。自是师旅皆精锐,禁衡之籍无阙矣。 止斋陈氏曰:“世多言国家养兵之费,自艺祖时增置禁军始,考之则不然。按祥符、天圣编敕诸部郡,自骑射至牢城,凡名额二百二十三,总为本城而已,则天下无禁兵也。所谓禁兵者,皆三司之卒,分屯而更戍,今之屯驻、驻泊之名,而钤辖、都监、监押之官所部领者也。三边之兵,因事宜升为禁军者,则所谓四十四处禁军是已(咸平四年,始升陕西诸州选中‘保捷’。庆历元年秋,河北教阅本城为禁军),是为就粮。自元昊叛而西北有“保毅”;王伦判而东南有‘宣毅’之类,於是列郡稍置禁军。嘉中,诏东南帅司各置‘威果’凡二十五指挥,既云多矣,然亦无过九大郡。熙宁按天下厢军之籍五十万人而亦不足战,於是教阅之法起。其後以厢军团并为额,则今之两浙‘崇节’、福建‘保节’之类是也。教阅之兵,因别为额而隶之将下,则今两浙‘雄节’、福建‘广节’之类是也。五年,始排立在就粮禁军之下。元丰兵令悉以‘雄节’之类升同禁军,由是禁军始遍天下。此不可不辨。” 自唐中叶後,营兵在诸镇,每防秋征行,大则节将自往,小则列校董之。禁卫虽设而皆非精练。藩镇强者得以专主判换。河北兵最强,故声教不能及,然屯营之处,颇杂耕战。僖、昭,征讨不息,师人疲苦,多亡命者。梁祖患之,乃令诸军悉<黑詹>面为字以识军号,讫今遵其制。五代以来,境蹙兵少,然习用为常,亦有近藩之地更迭戍守者,然方镇列校,势位差损。周显德後,克淮甸,有东南之漕,京师仓廪稍实,得以聚兵为强之术。太祖、太宗以雄略英武,平一海内,惩累朝藩镇跋扈,尽收兵於京师。於时天下山泽之利,悉入於官,帑庾充刃,得以赡给。而备时使。其边防外,藩镇须兵屯守者,自京而遣,故有驻泊、屯驻之名。其京畿诸州便运路者,则有就粮兵焉,许挈家属以往,及本州兵皆更迭屯驻,代还始复旧所。旧制,除军卫外,诸州兵上从节镇及本军之号,自唐末稍增其美名。国朝初平伪国,合并所得兵,别为军额,其愿归农者解其籍,或给以土田。其後或新经料简,或团并有馀,则或特创名,或因旧额增指挥之数而无常焉。凡召募兵者,所在设旗给赏,长吏、都监专视之,遣吏部送阙下,至则军头司覆验等第引对,使坐隶诸军(淳化二年,诏以子弟附兵籍者除去之,愿隶名者阅试而後听。景德三年,又诏有材勇者许隶本军)。其自下军而升入上军者,自上军而入诸班直者,皆临轩亲阅(诸班直新召募者,非材勇超绝,即不预焉,馀皆自下选补。大中祥符五年,诏拣阅诸军有方壮而被斥者,委所在告谕,听其自陈)。每上军遣戍,皆本司整比,军头司引对便殿,给以装钱。代还亦入见,犒以饮食,拣拔精锐升补之,或退其疲老者。凡大祀有赏给,每岁寒食、端午、冬至,各有特支(特支有大小之差,亦有非时给者)。戍边每季又加给银鞋,环、庆缘边,艰於爨给者,又有薪水钱;其役兵劳苦者,或季给钱;或川、广而代还者,别给装钱。川、广递补卒,或给时服钱屦。凡出外率有口粮(有折月粮者,有别给者)。 开宝四年,祀南郊,礼毕行赏,上以御马直扈从郊祀,特命增给钱人五千,而川班内殿直不得如例,乃相率击登闻鼓上诉陈乞。上怒曰:“朕所与即为恩泽,安有例哉!”命斩妄诉者四十人,馀悉配隶许州“骁捷军”,都校皆决杖降职,遂废其班。 时内臣有李承进者逮事後唐,上问曰:“庄宗以英武定中原,享国不久,何也?”对曰:“庄宗好田猎,惟务姑息,将士每乘舆出,次近郊,禁兵卫卒,必控马首告曰:‘儿郎辈寒冷,望与振救。’庄宗即随所欲以给之。如此非一,失於禁戢,因而兆乱,盖威令不行,赏罚无节矣。”上抚髀叹曰:“二十年夹河战争而得天下,不能用法约束,此辈纵其无厌之求,以兹临御,诚为儿戏。今我抚养士卒,固不吝惜爵赏,但犯吾法无所贷耳。” 太宗选军中勇士,教以剑舞,皆能掷剑凌空,绕身承接,妙捷如神。每契丹使至赐宴,乃出以示之,凡数百辈袒裼鼓噪,挺刃而入,各献其技,霜锋雪锷,飞跃满空,及亲征太原,巡城耀武,必令剑舞前导,观者神耸。 至道初,帝因问侍臣河渠转漕以给军食之事,语及屯兵利害。参知政事张洎退而讲求故实,上封奏曰:“国家应图受命,经营鸿业,惩前王之失,审形胜之地,以大梁者八方所凑,为天下之枢,可以阜安兆人,临制四海,故卜京邑而定都焉。昔炎汉开基,高帝云:‘吾以羽檄召天下兵未有至者。’又孝武云:‘吾初即位,不欲出虎符发兵郡国。’即知兵甲在外郊也。唯有南、北军、期门郎、羽林孤儿以备天子扈从藩卫之用。唐承隋制,置十二卫府兵,皆农夫也。及罢府兵,始置神武、神策为禁军,不过三数万人,亦以备天子扈从藩卫而已。及禄山犯阙,朝廷驱市人接战。德宗蒙尘,扈驾者四百馀骑,兵甲散在郡国,军额存而可举者,除河朔三镇外,太原、青杜各十万人,宁、宣武各六万人,潞、徐、荆、扬各五万人,襄、宣、寿、镇、海各二万馀人,观察、团练据要害之地者,亦不下万人。今天下甲卒数十万众,战马数十万匹,萃在京师、本固兵︹,邦国之利也。”上览而嘉之。 真宗咸平四年,开封府言:“龙武军卒亡命捕获,法当决徒。”帝以是军无俸,而同禁军例科罪太重,令改从轻法。其後又诏禁军非征行而因役亡者,止决杖流配(时宁朔军充役太庙而亡,法官议当斩,诏从流配)。 景德元年班临军赏罚之令,遣中使赍御剑赴北面,以肃军令。 北面诸路驻泊兵马使臣等:临阵能率先用命杀贼者,与贼斗战生擒获贼者,临阵擒获贼首领者,使斫营寨能惊贼令扰乱及擒获人畜者,诸偏裨下军士与戎人斗能用命策应杀退贼者,戎人为诱兵翼张受命掩击能破走之者,贼游骑往来或近大军受命掩袭而能擒杀者,用命深入被伤者,临阵用命入贼斩刺其首领分散其旗鼓者,并赏之,其擒贼首领有酋渠并得旗鼓者加等焉。如贼已败走,所夺车帐、人畜、财物并给与之。若克日会战不齐者,夜喧众者,不俟贼稍前而乱射者,阵成列而监军诸校使臣擅简一卒一骑者,後马有犯者,下行阵大寨不齐者,旗枪交错队伍者,贼至可出军而不出者,战斗而观望不救者,兵器不修至临阵不堪施用者,巧诈以避征役者,临阵先退者,贪争赀畜而不赴杀贼,遣入贼境而规避,既复命,言不以实者,为斥候而不觉贼来者,临阵不射贼及弃其馀箭者,遗失铠甲兵器者,贼弃仗降而辄杀者,分布军号及传令不慎密而漏泄者,受命逐贼至某处辄过者,部署下牙队军校、左右指使使臣、忠佐及从人使臣,军校下押前队圆寮、军头、十将并从人,临阵辄离左右不受节度者,并斩。凡军中皆计斩级行赏,其後颇有枭路人首以希赏者,真宗闻而诏戒之。又令缘边凡获蕃寇,皆须辨问得实,当行杀戮者许给赏。如其非理,即以军法论。 二年春,以契丹通好,边鄙无事,释河北诸州强壮悉归,会合镇、定两路部署为一,省河北防城镇兵十之五,缘边三之一。 《两朝国史志》:太祖、太宗平一海内,惩累朝藩镇跋扈,尽收天下劲兵,列营京畿,以备藩卫,其分营於外者日“就粮”。就粮者,本京师兵而便廪食於外,故听其家往;其边防要郡须兵屯守,即遣自京师诸镇之兵,亦皆戍更。真宗、仁宗、英宗嗣守其法,益以完密。於时天下山泽之利,悉入县官,以资廪赐;将帅之臣,入奉朝请,以备指踪。犷悍之民,收隶尺籍,以给守卫。兵无常帅,师无常师,内外相维,上下相制,等级相轧,虽有暴戾姿睢,无所厝於其,是以天下晏然,逾百年而无犬吠之惊,此制兵得其道也。制兵之额有四:曰禁兵,曰厢兵,曰乡兵,曰藩兵。分隶殿前、侍卫总管司,而籍藏枢密院,凡召募、廪给、训练、屯戍、拣选补之政,皆枢密院掌之。禁兵者,天子卫兵也,总於殿前、侍卫二司,其尤亲近扈从者号班直。馀自“龙卫”而下,皆番戍诸路,有事即以征讨。自景德後,兵不复试。厢兵者,诸州之镇兵也。太祖鉴唐末方镇跋扈,诏选州兵壮勇者悉部送京师,以备禁卫,馀留本城。本城虽或戍更,然罕教阅,类多给役而已。乡兵者,选自户籍,或土民应募,所在团结训练,以为防守之兵也。国朝已来,河北、河东有“神锐”、“忠勇”、“强壮”,河北有“忠顺”、“强人”,陕西有“保毅”、“寨户”、“强人”、“强人弓手”,河东、陕西有“弓箭手”,河北、河东、陕西有“义勇”,麟州有“义军”,川峡有“土丁”、“壮丁”,荆湖南、北有“弩手”、“土丁”,广南东、西有“枪手”、“土丁”,邕州有“溪峒壮丁(其本末各见《郡国兵门》)”蕃兵者,塞下内属诸部落,团结以为藩篱之兵也。西北边羌戎,种落不相统一,保寨者谓之“熟户”,馀谓之“生户”。陕西则秦、凤、泾、原、环、庆、、延,河东则石、隰、、府,其大首领为都军主,百帐已上为军主,其次为副军主。又有以功次补者,其官职俸给有差(其兵数本末,见《郡国兵门》)。召募之制,起於府卫之废,盖籍天下良民以讨有罪,三代之兵与府卫是也。收天下犷悍之兵,以卫良民,今召募之兵是也。唐末士卒疲於征役,多亡命者,梁祖令诸军悉<黑詹>面为字,以识军号,是为长征之兵。初募时,先度人材,次阅走跃,试瞻视,然後为<黑詹>面,赐以缗钱衣屦而隶诸军。自国初以来,其取非一途,或土人就在所团立,或取营伍子弟听从本军,或乘岁凶募饥民补本城,或以有罪配隶给役,是以天下失职、犷悍之徒,悉收籍之。伉健者迁禁卫,短弱者为厢军,制以队伍,束以法令,帖帖不敢出绳墨,平居食俸廪,养妻子,备征防之用,一有警急,勇者力战斗,弱者给漕挽,则向之天下失职犷悍之徒,今为良民之卫矣。廪给之制,总内外厢、禁诸军且百万,言国费最钜者宜无出此。虽然,古者寓兵於民,民既出常赋,有事复裹粮而为兵,後世兵农分,常赋之外,山泽关市之利,悉以养兵。然有警则以素所养者捍之,民晏然无预征役也。唐之时兵分,藩镇得专租税,天子禁卫之兵,中外不过十馀万人。国朝收天下甲卒数十万,悉萃京师。京师八方所凑,水陆四达,岁漕江、淮粟六百万石,而缣帛、货泉、齿革、百物之委,不可胜纪,是以军储饶羡。初,太仓才支三二岁,承平既久,常馀数年之食,以此临制四方,犹臂指之运也。世之议者不达,乃谓竭民赋租以养不战之卒,糜国币廪以优坐食之校,是岂知祖宗所以扰役强悍、销弥争乱之深意哉!屯戍之制,凡遣上军,军头司引对,赐以装钱;代还亦入见,犒以饮食,简拔精锐,退其癃老。至於诸州禁、厢兵,亦皆戍更。隶州者曰“屯驻”,隶总管曰“驻泊”。拣选之制,有自厢军升禁军,禁军升上军,上军升班直。升上军及班直者,皆临轩亲阅,自非材勇绝群,不以应召募,馀皆自下选补云。 仁宗时,元昊反,西边用师,多募禁军。吏以所募多寡为赏罚格,诸军子弟悉听隶籍,禁军额员多选本城补填,故庆历中内外禁、厢军总一百二十五万,视祖宗时为最多。及西师罢,天下患兵冗,帑庾不能给,枢密使庞籍奏:“世养兵务多而不精,请与中书议拣汰之法。”从之,省兵数万人。 石林叶氏《燕语》:“元昊初,臣庞颖公自延州入为枢密副使,首言关中苦饣鬼饷,请徙沿边兵就食内地。议者争言不可,以为虏初伏,情伪难测,未可遽弛备。独公知元昊已困,必不能遽败盟,卒徒二十万人。後为枢密使,复言天下兵太冗,多不可用,请汰其罢老者。时论纷然,尤以为必生变,仁宗以为疑。公曰:“倘有一夫之呼,臣请以百口当之。”帝从其言,遂汰八万人。 嘉二年,复定招军等杖。自上四军至“武肃”、“忠靖”皆五尺已上。差以寸坊而视其奉钱之数。奉钱一千者以五尺八寸、七寸三分、七寸为三等,奉钱七百者降杀有差。唯“武严”、御营喝探以艺精者充,诸军执杖者不设等杖。其支军食,粮料院先进样,三司定仓敖界分,而以年月次之。国初,诸庾分给诸营,营在国城西,多给粮於城东,若南北亦然。相距有四十里者,盖恐士卒习堕,使知负担之勤。久之,有司乃取受输年月界分,以军次高下给之。凡三岁大祀,有赐赉,有优赐。每岁寒食、端午、冬至有特支,特支有大小之差。亦有非时给者。戍边,季加给银、鞋。、宁、环、庆缘边艰於爨汲者,两月则给薪水钱,苦寒或赐絮襦。役兵劳苦,季给钱。戍岭南者,增月奉。自川、广戍还者,别予装钱。川、广递补卒或给时服、钱、屦。屯兵州军,官赐钱宴犒将校,谓之旬设,旧止待屯泊禁军,其後及於本城。天圣七年,法自裁定诸军衣装,骑兵春、冬衣各七事,步兵春衣七事,冬衣六事,质卖者重之法。 三司使程琳上疏,论:“兵在精不在众。河北、陕西军储数匮,而招募不已,且住营一兵之费,可给屯驻三兵,昔养万兵者今三万兵。矣河北岁费刍粮千二十万,其赋入支十之三;陕西岁费千五百万,其赋入支十之五。自馀悉仰给京师。自咸平逮今,二边所增马步军指挥百六十。计骑兵一指挥所给,岁约费缗钱四万三千,步兵所给,岁约费缗钱三万二千,他给赐不预。合新旧兵所费,不啻千万缗。天地生财有限,而用无纪极,此国用所以日屈也。今同、华沿河州军,积粟至於红腐而不用;沿边入中粟,价常踊贵而未尝足。诚愿罢河北、陕西募往营兵,勿复增置,遇阙即选厢军精锐者补之,仍渐徙营内郡,以便粮饷。无事时番戍于边,缓急即调发使近。严戒封疆之臣,毋得侵轶生事,以觊恩赏,违令者重之法。如此,则疆场无事,而国用有馀矣。”帝嘉纳之。 嘉七年,宰相韩琦上言:“祖宗时以兵定天下,凡有征伐则募置,事已则省并,故兵日精而用不广。今二虏虽号通好,而西北屯边之兵,常若待敌之至,故竭天下之力而不能给。不於此时先虑而速救之,一旦边陲用兵,水旱相继,骇而图之,不可及也。又三路就粮之兵,虽勇劲服习,然边储贵踊,常苦难赡。若其数过多,复有尾大不掉之患。京师之兵虽杂且少精,然漕於东南,广而易供设,其数多,乃得强弱枝之势也。祖宗时,就粮之兵不甚多,边陲有事,则以京师兵益之,其虑也深,而其费也鲜。愿诏枢密院同三司量河北、陕西、河东及三司榷货务岁入金帛之数,约可赡京师及三路兵马几何,然後以可赡之数立为定额。额足罢募,阙即增补。额外数已尽而营数畸零,则省并之。既见定额,则可以定某路马步一营以若干人为额。仍请开宝、至道、天禧、庆历中外兵马之数。盖开宝、至道之兵,太祖、太宗以之定天下服四夷也。天禧之兵,真宗所以守成备豫也。庆历之兵,乃西师後增置之数也。以祖宗所养之兵,视今数之多少,则精冗易判,裁制无疑矣。”於是诏中书、枢密院同议。枢密院掇祖宗已来兵数以闻。盖开宝之籍,总三十七万八千,而禁军马步十九万三千;至道之籍,总六十六万六千,而禁军马步三十五万八千;天禧之籍,总九十一万二千,而禁军马步四十三万二千;庆历之籍,总一百二十五万九千,而禁军马步八十二万六千。视前募兵浸多,自是稍加裁制,以为定额。 琦尝从容议及养兵事,慨然曰:“养兵虽非古,然积习之久,势不可废,又自有利处。昔者发百姓戍边者无虚岁,父子、兄弟、尝有生离死别之苦。议者但云不如汉、唐调兵於民,独不见杜甫《石壕吏》一诗乎?调兵於民,其弊如此,後世既取强健无赖者养以为兵,兵行,虽民税敛良厚,而终身保骨肉相聚之乐,此岂小事?又其习练战阵,而豪勇可使,安得与农夫同日道也?” 知谏院范镇言:“河北连岁招兵未已,皆是坊市无赖子弟及陇亩力田之人,谓为军营子弟,求刺为军。况今田甚旷,民甚稀,赋敛甚重,国用甚不足者,正由兵多故也。议者必曰,以为契丹备也。且契丹五十年不敢南入为寇者,金缯之利厚也。就使弃利为害,则大河以北,妇人女子皆是乘城之人,其城市无赖、陇亩力田者,又将焉用而预蓄养之以困民?况契丹贪利而不敢动?夫收兵於民则民稀,民稀则田旷,田旷赋役重,赋役重则民心离。寓兵於民则民稠,民稠则田辟,田辟则赋役轻,赋役轻则民心固。与其离民之心以备契丹,契丹未至而民力先已匮,孰若固民之心以备契丹,虽至而民力有馀,国用有备,其利害若视白黑,若数一二。而今以为难者,臣所以深惑也。昔汉武以兵困天下者,用兵以征匈奴,空漠北,得所欲也。陛下以兵困天下者,不用兵养兵以至是也,非以快所欲也。何苦而为是乎?五口之家尚知量入以为出,况天下大计,其可以不校出入乎?其可以无经乎?请下臣章中书、枢密院大臣看详。若陛下诚能罢今招兵,敕大臣使具太祖、太宗、真宗每朝赋入若干,兵若干,官若干,陛下天圣中赋入若干,兵若干,官若干,约今赋入之数与兵数、官数,约取中道,立为经制,以赋入之数十分为率,以七分养兵、官,给郊庙宫省诸费,三分以备水旱缓急非常,为之十年,仅可以言治。古者国无九年之蓄曰不足,无六年之蓄曰急,无三年之蓄曰国非其国。今自京师至天下州郡,大率无储蓄、边城甚者或无三数月之备,不幸有连年水旱,将何以养此兵乎?此兵不足以养,则其忧不在契丹也。” 欧阳修时论《原弊》曰:‘国家自景德罢兵,三十三岁矣。兵尝经用者,老死几尽,而後来者未尝闻金鼓识战阵也。生於无事而饱於衣食也,其势不得不骄惰。今卫士入宿,不自持被而使人持之;禁兵给粮,不自荷而雇人荷之。其骄如此,况肯冒辛苦以战斗乎?前日西边之吏,如高化军、齐宗举两用兵而辄败,此其郊也。夫就使兵耐辛苦而能战斗虽耗农民为之可也。柰何有为兵之虚名,而其实骄惰无用之人也?古之凡民长大壮健者皆在南亩,农隙则教之以战,今乃大异,一遇凶岁,则州郡吏以尺度量民之长大,而试其壮健者招之去为禁兵,其次不及尺度而稍怯弱者,籍之以为厢兵(一作军)。吏招人多者有赏,而民方穷时争投之,故一经凶荒,则所留在南亩者,惟老弱也。而吏方曰不收为兵,则恐为盗。噫!苟知一时之不为盗,而不知终身骄惰而窃食也。古之长大壮健者任耕,而老弱者游惰。今之长大壮健者游惰,而老弱者留耕也。何相反之甚邪?然民尽力乎南亩者,或不免乎狗彘之食,而一去为增兵,则终身安佚而享丰腴,则南亩之民不得不日减也。故曰有诱民之弊者谓此也。” 又《本论》曰:“古之善用兵者,可使之赴水火。今厢、禁之军,有司不敢役,必不得已而暂用之,则谓之借倩。彼兵相谓,亦曰官倩我,而官之文符亦曰倩。夫赏者所以守劳也,今以大礼之故,不劳之赏,三年而一遍,所费八九十万。有司不敢缓月日之期,兵之得赏不以无功知愧,乃称多量少,比好嫌恶,小不如意,则持挺而呼,持梃欲击天子之命吏。无事之时犹若此,以此知兵骄也。兵之敢骄者,以用之不得其术,而法制不立也。前日五代之乱,可谓极矣。五十三年之,易五姓十三君,而亡国被杀者八,长者不过十馀岁,甚者三四岁而亡,其主岂皆愚邪?其心岂乐祸乱而不欲为久安之计乎?顾其力不能者,时也。当时东有汾、晋,西有岐、蜀,北有强胡,南有江、淮、闽、广、吴、越、荆、潭,天下分为十三四,四面环之,以至加之中国,又有叛将强臣割而据之,其君天下者,类皆为国日浅,威德未洽,强君武主,力而为之,仅以自守,不幸孱子弱孙,不过一再传而复乱败,是以养兵如儿子之啖虎狼,犹恐不为用,尚何敢制?天下之势,方若敝庐,补其奥则隅坏,整其桷则栋倾,支撑扶持,苟存而已,尚何暇法象规矩而为制度乎?今宋之为宋,八十年矣,外平僭乱,无抗敌之国;内削方镇,无强叛之臣。天下为一,海内晏然,为国不为不久,天下不为不广也。然而兵不足以威於外而敢骄於内,制度不可为万世法而日益丛杂,一切苟且,不异五代之时,此甚可叹也。” 苏轼应诏《策别》,其一曰定军制。自三代之衰,井田废,兵农异处,兵不得休而为民,民不得息肩而无事於兵者十有馀年,而未有如今日之极者也。三代之制,不可复追矣。至於汉、唐,犹有可得而言者。夫兵无事而食,则不可使聚,聚则不可使无事而食,此二者相胜而不可并行,其势然也。今夫有百顷之田,则足以牧马千驷,而不知费聚千驷之马,而输百顷之刍,则其费百倍,此易晓也。昔汉之制,有践更之卒,而无营田之兵,虽皆出於农夫,而方其为兵也,不知农夫之事。是故郡县无常屯之兵,而京师亦不过有南北军、期门、羽林而已。边境有事,诸侯有变,皆以虎符调发军国之兵。至於事已而兵休,则涣然各复其故,是以其兵虽不离农,而天下不至於弊者,未尝聚也。唐有天下,置十六卫府兵,天下之府八百馀所,而屯於关中者至有五百,然皆无事则力耕而积,不惟以自赡养,而又足以广县官之储,是以兵虽聚於京师,而天下亦不至於弊者,未尝无事而食也。今天下之兵,不耕而聚於畿辅者以数十万计,皆仰给於县官,有汉、唐之患而无汉、唐之利,择其偏而兼用之,是以兼受其弊而莫之分也。天下之财,近自淮甸,而远至於吴、楚,凡舟车所至,人力所及,莫不尽取以归於京师。晏然无事,而赋敛之厚,至於不可复加,而三司之用,犹苦其不给,其弊皆起於不耕之兵聚於内,而食四方之贡赋。非特如此而已,又有循环往来屯戍於郡县者。昔建国之初,所在分裂,拥兵而不服。太祖、太宗,躬擐甲胄,力战而取之,既降其君而籍其疆土矣,然其故基馀孽犹有存者,上之人见天下之难合而恐其复发也,於是出禁兵以戍之。大自藩府,而小至於县镇,往往皆有京师之兵。由此观之,则是天下之地,一尺一寸,皆天子自为守也。而可以长久而不变乎?费莫大於养兵,养兵之费莫大於征行。今出禁兵而戍郡县,远者或数千里,其月廪岁给之外,又日供其刍粮,三岁而一迁,往者纷纷,来者累累,虽不过数百为辈,而要其归,无以异於数十万之兵,三岁而一出征也。农夫之力安得不竭?饣鬼运之卒安得不疲?且今天下未尝有战斗之事,武夫悍卒非有劳代可以邀其上之人,然皆不得为休息闲居无用之兵者,其意以为为天子出戍也。是故美衣丰食,开府库,辇金帛,若有所负,一逆其意,则欲群起而噪呼。此何为者也?天下一家且数千百年矣,民之戴君,至於海隅,无以异於畿甸,亦不必举疑四方之兵而专信禁兵也。曩者蜀之有均贼,近岁贝州之乱,未必非禁兵致之。臣愚以为郡县之士兵,可以渐训而阴夺其权,则禁兵可以渐省而无用,天下武健岂有常所哉?山川之所习,风气之所咻,四方之民一也。昔者战国常用之矣,蜀人之怯懦,吴人之短小,皆尝以抗衡於上国,夫安得禁兵而用之?今之土兵所以钝弊劣弱而不振者,彼见郡县皆有禁兵而待之异等,是以自弃於贱隶役夫之,而将吏亦莫训也。苟禁兵渐省,而以其资粮益优郡县之土兵,则彼固以欢欣踊跃出於意外,戴上之恩而愿效其力,又何遽不如禁兵邪!夫土兵日以多,禁兵日以少,天子扈从、捍城之外,无所复用。如此,则内无屯聚仰给之费,而外无迁徙供亿之劳,费之省者,又已过半矣。” 其二曰练军实。三代之兵,不待择而精,其故何也?出兵於农,有常数而无常人。国有事要,以一家而备一正卒,如斯而已矣。是故老者得以养,疾病者得以为闲,民而役於官者莫不皆其壮子弟,故其无事而田猎,则未尝发老弱之民;师行而饣鬼粮,则未尝食无用之卒。使之足轻险阻而手易器械,聪明足以赴旗鼓之节,强锐足以犯死伤之地,干城之众,而人人足以自捍,故杀人少而成功多,费用省而兵卒强。盖春秋之时,诸侯相并,天下百战,其经传所见谓之败绩者,如城濮、鄢陵之役,皆不过犯其偏师,而猎其游卒,敛兵而退,未有僵尸百万,流血江河,如後世之战者。何也?民各推其家之壮者以为兵,则其势不可得而多杀也。及至後世,兵民既分,兵不得复而为民,於是始有老弱之卒。夫既已募民而为兵,其妻子屋庐既已於营伍之中,其姓名既已书於官府之籍,行不得为商,居不得为农而仰食於官,至於衰老而无归,则其道诚不可以弃去。是故无用之卒,虽薄其资粮而皆廪之终身。凡民之生,自二十以上至於衰老,不过四十馀年之,勇锐强力之气,足以犯坚冒刃者,不过二十馀年。今廪之终身,则是一卒凡二十年无用而食於官也。自此而推之,养兵十万,则是五万人可去也;屯兵十年,则是五年为无益之费也。民者天下之本,而财者民之所以生也。有兵而不可使战,是谓弃财;不可使战而驱之战,是谓弃民。臣观秦汉之後,天下何其残败之多邪!其弊皆起於分民而为兵,兵不得休,使老弱不堪之卒,拱手而就戮。故有以百万之众,而见屠於数千之兵者;有良将善用,不过为饵,委之啖贼。嗟夫!三代之衰,民之无罪而死者,其不可胜数矣。今天下募兵至多,往者陕西之役,举籍平民以为兵,加以明道、宝元之,天下旱蝗,次及近岁青、齐之饥,与河、朔之水灾,民急而为兵者日益众。举籍而按之,近世以来,募兵之多无如今日者,然皆老弱不教,不能当古之十五,而衣食之费,百倍於古,此甚非所以长久而不变者也。凡民之为兵者,其类多非良民。方其少壮之时,博奕饮酒,不安於家,而後能捐其身,至其少衰而气沮,盖亦有悔而不复者矣。臣以谓五十以上愿复而为民者,宜听。自今以往,民之愿为兵者,皆三十以下则收,限以十年而除其籍。民三十而为兵,十年而复归,其精力思虑,犹可以养生送死,为终身之计。其应募之日,心知其不出十年而为十年之计,则除其籍而不怨。以无用之兵终身坐食之费而为重募,则应者必众。如此,县官常无老弱之兵,而民之不任战者,不至於无罪而死。彼皆知其不过十年而复为平民,则自爱其身而重犯法,不至於叫呼无赖,以自弃於凶人。今夫天下之患,在於民不知兵。故兵常骄悍而民常怯,盗贼攻之而不能御,戎狄掠之而不能抗。今使民得更代而为兵,兵得复还而为民,则天下之知兵者众,而盗贼戎狄将有所忌。然独有言者,将以为十年而代,故者已去而新者未教,则缓急有所不济。夫所谓十年而代者,岂举军而并去之?有始至者,有既久者,有将去者,有当代者,新故杂居而教之,则缓急可以无忧矣。” 英宗治平初,兵一百一十六万二千,而禁军马步六十六万三千。 治平元年,宰相韩琦上言:“古者籍民为兵,故其数虽多而赡至薄。唐置府兵最近古。天宝以後,废不能复。今之‘义勇’,河北几十五万,河东几八万。勇悍纯实,生於天性。而有物力资产、父母妻子之所系,若稍加简练,与唐府兵何异?陕西尝剌弓手为‘保捷’,其後拣放,所存无几。且河北、河东、陕西三路,皆控西北,事当一体。请於陕西亦点‘义勇’,止涅手背,一时不能无小扰,而终成长利。”乃遣官陕西路籍‘义勇’,得十三万八千四百六十五人。 知谏院司马光上言:“昔康定、庆历之,朝廷以元昊犯边,官军不利,已曾籍陕西之民以为乡弓手。始者明出敕榜云:‘但欲使之守护乡里,必不刺充正军,屯戍边境。’榜犹未收,而朝廷尽刺充‘保捷’指挥,令於边州屯戍。当是之时,臣丁忧在陕,备见其事。民皆生长太平,不识金革,一旦调发为兵,自陕以西,闾阎之,如人人有丧,户户被掠,号器之声,弥天互野,天地为之惨凄,日月为之无色,往往逃避於外,官中絷其父母妻子,急加追捕,鬻卖田园,以充购赏。暨刺面之後,兵员教头,利其家富,百端诛剥,衣粮不足以自赡,须至取於私家。或屯戍在边,则更须千里供送,祖、父财产,日销月铄,以至於尽。况其平生所习者,则惟桑麻耒耜。至於甲胄弩槊,虽日加教阅,不免生疏。而又资性戆愚,加之畏懦,临敌之际,得便即思退走,不惟自丧其身,兼更拽动大阵。自後官中知其无用,遂大加沙汰,给与公凭,放令逐便。而惰游已久,不复肯服稼穑之劳,兼田产已空,无所复归,皆流落冻馁,不知所在。长老至今言之,犹长叹出涕。其为失策,较然可知。足以为後来之戒,而不足以为法也。” 又言:“祖宗平诸镇,一天下,岂尝有义勇哉?自赵元昊反,诸将覆师者相继,终不能出一旅之众,涉区脱之地,以讨其罪,不免为姑息之计。当是时,三路乡兵数十万,何尝得一人之力乎!议者必曰:“河北、河东,不用衣廪,得胜兵数十万,阅教精熟,皆可以战。”又:“兵出民间,合於古制。”臣谓不然。彼数十万者,虚数也;阅教精熟者,外貌也;兵出民者,多与古同,而实异也。盖州县承朝廷之意,止求数多。阅教之日,观者但见其旗号鲜明,钲鼓备具,行列有序,进退应节,即叹美以为真可以战。殊不知彼犹聚戏,若闻寇敌则瓦解星散,不知所之矣。古者兵出民,民耕桑之所得,皆以衣食其家,故处则富足,出则精锐。今既赋敛农民之粟帛以赡正军,又籍农民之身以为兵,是一家独任二家之事也。如此,则民之财力安得不屈?臣愚,以为河北、河东已刺之民,犹当放遣,况陕西未刺之民乎?” 又言:“臣比日以来,熟思其事,诚於民有世世之害,於国无分毫之利。何谓於民有世世之害?臣窃见河北、陕西、河东,自景以前,本无义勇,凡州县诸般色役,并是上等,有物力人户支当。其乡村下等人户,除二税之外,更无大段差徭。自非大饥之岁,则温衣饱食,父子兄弟,熙熙相乐。自宝元、庆历之,将陕西一路弓手,尽刺充“保捷”正军,自此骚然愁苦矣。其河北、河东之民,比於陕西路,虽免离家去乡戍边死敌之患,然一刺手背之後,或遇水旱凶荒,欲分房逐熟,或典卖尽田产,欲浮游作客,皆虑官中非时点集,不敢东西。又差点之际,州县之吏,宁无乞觅?教阅之时,军员教头,宁无敛掠?是以常时色役之外,添此一种科徭(云云)。且今日既籍之後,州县义勇,皆有常数,每有逃亡病死,州县必随而补之。然义勇之身,既羁縻以至老死,而子孙若有壮丁,又不免刺为‘义勇’,是使陕西之民,子子孙孙,常有三分之一为兵,故臣曰於民有世世之害也。何谓於国无分毫之利者?曰,古之兵皆出民,岂民兵可用於古而不用於今乎?臣对曰:三代之时,用井田之法,以出士卒车马,居则为比、闾、族、党、州、乡,行则为伍、两、卒、旅、师、军。为之长者,皆乡士大夫也。唐初府兵各有营府,有将军、郎将、折冲、果毅,以相统摄。是以令下之日,数万之众,可以立具,无敢逃亡避匿者,以其纪纲素备故也。今乡兵则不然。虽有军员节级之名,皆其乡党、族姻,平居相与拍肩、把袂、饮博、斗殴之人。非如正军有阶级上下之严也。若安宁无事之时,州县聚集教阅,则亦有行阵旗鼓,开弓广弩,坐作叫噪,真如可以战敌者,设若闻胡寇大入,边兵已败,边城不守,则莫不望风声奔波迸散,其军员节级,将鸟伏鼠窜,自救之不暇,岂有一人能为县官率士卒以待寇乎!臣故曰於国无分毫之利也。” 韩魏公建议於陕西刺“义勇”,凡三丁刺一,每人支买弓箭钱三贯,深山穷谷无得脱者,人情惊挠,而兵纪律疏略,终不可用,徒费官钱不赀,无一人敢言其非者。司马光时为谏官,极言不便,持子至中书。魏公曰:“兵贵先声後实,今谅祚方桀骜,使闻陕西骤益二十万兵,岂不震忄?”光曰:“兵之贵先声,为无其实也,独可以欺人於一日之耳,少缓则敌知其情,不可复用矣。今吾虽益二十万兵,然实不可用过十日,西人知其详,不复惧矣。”魏公不能答,复曰:“君但见庆历陕西乡兵初刺手背,後皆刺面充正兵,忧今复尔耳。今已降敕榜与民约,永不充军戍边矣。”光曰:“朝廷屡失信,民皆忧此事未敢以敕榜为信,虽光亦未免疑也。”魏公曰:“吾在此,君无忧此语之不信。”光曰:“光不敢奉信。非独不敢,恐相公亦不能自信耳。”魏公怒曰:“君何相轻甚邪!”光曰:“相公长在此坐,可也。万一均逸偃藩,他人在此,因相公见成之兵,遣以运粮戍边,反掌耳。”魏公竟不为止。其後不十年,义勇运粮沿边,率以为常,如光言。 ●卷一百五十三 兵考五 ○兵制 神宗即位之初,总治平之兵一百十六万二千,而禁军步骑六十六万三千。帝患兵冗不继,始议销并,乃亲制选练之法,靡不周悉。其立军之制,非新经科简,即团并有馀,或特创名,或因旧额增损,指挥之数无常焉。熙宁元年,诏诸路监司察州兵拣不如法者按之,不任禁军者降厢军,不任厢军者免为民。 先是陈升之建议,卫兵四十以上稍不中程者量减请衣粮,徙之淮南。吕公弼上言,以为既使之去本土又减其常廪,於人情未安。且事体甚大,难遽行也。司马光亦言其不便,曰:‘在京禁军及其家属,率皆生长京师,亲姻联布,安居乐业,衣食县官日久。年四十五未为衰老,尚任征役,一旦别无罪负,削廪远徙,是横遭降配也。沙汰既多,人情惶惑,大致愁怨。虽国家既承平,纪纲素张,此属忄匈忄匈,亦无能为患。然诏书一下,万一有道路流言,惊动百姓,朝廷欲务省事,复为收还,则顿失威重,向後不复可号令骄兵。若遂推行,则众怨难犯,梁室分魏博之兵,致张彦之乱,此事之可鉴者也。且国家竭天下之财,养长征兵士,本欲备御边陲。今淮南非用武之地,而多屯禁军,坐费衣食,是养无用之兵,诸无用之也。也又使边陲常无事则已,异日或小有警急,主兵之臣,必争求益兵。京师之兵既少,必须使者四出,大加召募,广为拣选,将数倍多於今日所退之兵。旧兵尚请衣粮,而新兵更添衣粮。是弃已教阅经战之兵,而收市井川亩之人,本欲减冗而冗兵更多,本欲省大费而大费更广,窃恐非计之得也。臣愚伏愿朝廷且依旧法,每岁拣禁军有不任征战者减充小分,小分复不任执役者,放令听其自便在京居止,但勿使老病者尚占名籍,虚费衣粮。人情既安於所习,皆无怨嗟;国家又得其力用,不为虚设。冗兵既去,大费自省。兹事系国家安危,不敢不言。’右正言李常亦言其不便。从之。 七月,手诏:“拣诸路半分年四十五以下胜甲者,升为大分;五十以上愿为民者,听之。”旧制:兵至六十一始免,犹不即许也。至是免为民者甚众,冗兵由是大省。 二年,诏并废诸军营。陕西马步军营三百二十七,并为二百七十,马军额以三百人,步军以四百人。其後,总兵之拨并者,马步军五百四十五营,并为三百五十五。而京师之兵,类皆拨并畿甸诸路,及厢军皆会总畸零,各定以常额。凡并营,先为缮新其居室,给迁徙费。军校溢员者,以补他军之阙,或随所并兵入逐指挥,依职高下同领。 先时,军营皆有额。皇格:马军满四百、步军满五百人为一营。承平日久,兵制浸弛,额存而兵阙,马一营或止数十骑,兵一营或不满一、二百。既不成部分,而将校猥多,赐予廪给十倍士卒,递迁如额,不敢少损。帝患之,乃诏并废诸营,尝谓辅臣曰:“天下财用,朝廷稍加意,则所省不可胜计。乃者销并军营,计减军校十将以下三千馀人,除二节赐予及亻兼从廪给外,计一岁所省,为钱四十五万缗,米四十万石,纟由绢二十万疋,布三万端,马藁二百万。庶事若此,邦财可胜用哉!”初,帝议并营,大臣皆以为兵骄已久,遽并之,必召乱。帝不听,独王安石赞帝力行之。自熙宁至元丰,岁有废并甚众。 三年,枢密院文彦博等上在京开封府界及京东等路禁军数,帝亦自内出治平中兵数参照,顾问久之,遂诏殿前司:“虎翼除水军一指挥外,六十指挥,各以五百人为额,总三万四百人。在京增广勇五指挥,共二千人。开封府府界定六万二千人,京东五万一千二百人,两浙四千人,江东五千二百人,江西六千八百人,湖南八千三百人,湖北万二千人,福建四千五百人,广南东、西千二百人,川陕三路四千四百人为额。在京其馀指挥,并河东、陕西、京西、淮南路前已拨并,其河北以人数尚多,须後命。”是月,诏河北禁军,以七万为额。初,河北兵籍,比诸路为多。其沿边者,悉仰给三司,言事者屡请损其数,因拨并畸零,立额为七万。以京东土地饶沃,租赋有馀,於是增置武卫军,严其训练之法,不数年皆为精兵。至是分隶河北四路。後又以三千人戍扬、杭州、江军府,以议言东南兵募寡,而盗贼多故也。其後又团结诸军,置将分领,谓之将云。八月,帝手诏:“仓吏给军粮,例有亏减,出军之家,侵牟益甚,岂朕所以爱养兵卒之意?自今给粮,毋损其数。三司具为令。”於是严河仓乞取减刻罪赏,而兵粮每石及十斗,士卒欢呼。 十二月,诏行保甲法。畿内之民,十家为一保,选主户有力者一人为保长;五十家为一大保,选一人为大保长;十大保为一都保,选为众所服者为都保正,又以人为之副。应主客户两丁以上,选一人为保丁。附保,两丁以上有馀力,丁壮勇者亦附之,内家赀最厚、材力过人者亦充保丁。兵器弊禁者听习。每一大保夜轮五人警盗。凡告捕所获,以赏格从事。同保犯强盗、杀人、放火、强奸、掠人、传习妖教、造畜蛊毒,知而不告,依律伍保法。馀事千已,又非敕律所听纠,皆毋得告,虽知情亦勿坐。若於法类保合坐罪者乃坐之。其居停强盗三人,经三日,保邻虽不知情,科失觉罪。逃移、死绝,同保不及五家,并地保。有自外入保者,收为同保,户数足则附之,俟及十家,则别为保,置牌以书其户数姓名。遣官先行畿甸,既就绪,遂推之五路,以遍於天下。 王安石欲变募兵而行保甲,帝从其议。帝尝言节财用,安石对以减兵最急。帝曰:“比庆历时,数已甚减矣。”因举河北、陕西兵数,虑募兵太少,又训练不精。安石曰:“精训练募兵,而鼓舞三路之民习兵,则兵可省。臣屡言,河北旧为武人割据,内抗朝廷,外敌四邻,亦有御奚、契丹者,兵储不外求而足。今河北户口蕃息,又举天下财物奉之,常苦不足,以当一面之夷狄,其施设乃不如武人割据时。此无他,惟能专用其民故也。臣以为倘不能理兵,稍复古制,则中国无富强之理。陛下若欲去数百年募兵之弊,则宜果断,立法制令,本末备具,不然,无补也。”帝曰:“制而用之,在法当预立条制,以渐推行可也。”安石又曰:“陛下以为柴世宗能辟土疆、服天下者何也?”帝曰:“世宗非能果断乎?”安石曰:“是也。世宗能使兵威复振,非但高平之战能斩樊爱能等而已,天下盗贼、杀人亡命者,皆募以为禁军。史臣以为当时孤子寡妇,见仇雠而不敢校,後悔之莫有贷者。臣以为史官不足以知世宗,世宗非悔也。方中国兵弱,以为非募此辈不足以胜诸僭伪之国。及所募已足,则法不可久弛,故不复贷其死,此乃定计数於前,必事功於後,岂以为悔也?世宗募盗贼、杀人亡命者以为禁卫,不以为虞,诚有帝王威略故也。今当平世,发义勇入卫,有爵赏禄为劝利,而乃更忧其为变,岂笃论哉?大抵世人习见募兵,而不见民兵之事,故一闻此议,则不能无骇。然募之法不变,乃实可忧也。”彦博等又以为士兵难使千里出戍。安石曰:“前代征琉球,讨党项,岂非府兵乎?”帝曰:“募兵专於战守,故或可恃;至民兵,则兵农其业相半,可恃以战守乎?”安石曰:“唐以前未有黥兵,然亦可以战守。臣以为募兵与民兵无异,顾所用将帅何如尔。” 一日,帝批:“陈留县见行保甲,每十人一小保,中三人或五人须要弓箭,县吏督责,无者有刑。又每保令置鼓,人置一鼓,费钱不少。至有质衣而买弓箭者,可见贫乏艰於出备,可速指挥禁戢。”安石曰:“民贫宜有之。抑民使置弓箭,则法所弗许也。往者冬阅及巡检番上,唯就用官弓矢而已,不知百姓何故至於质衣也。然自生民以来,兵农为一,男子生则以桑弧蓬矢射四方,明弓矢者男子之所有事。盖耒耜以养生,弓矢以免死,皆凡民所宜自具,自古未有造耒耜、弓矢以给百姓者也。然则,虽使百姓置弓矢未为过。第陛下忧恤百姓甚至,故今立法一听民便尔。且府界素多群盗,攻劫杀掠,一岁之间,至二百夥,逐夥皆有赏钱,备赏之人,即今保丁也。方其备赏之时,岂无卖易衣服以纳官赏者?然人皆以为赏钱宜出於百姓。夫出钱之多不足以止盗,而保甲之能止盗,其效已见於今日,则虽令民出少钱以置器械,未有损也。”帝曰:“赏钱,人所习惯,则安之如自然;不习惯,则不能无怨。如河决坏民产,民不怨;决河以坏民产,则怨矣。” 四年,始诏畿内保丁肄习武事。岁农隙,所隶官期日於要便村都试骑步射,并以射中亲疏远近为等。骑射校其用马,有馀艺而愿试者,听之。第一等保明以闻,引见於庭,天子亲阅试之,命以官使。第二等免当年春夫一月、马藁四十、役钱二千。本户无可免,或所免不及,听移他户而受其直。第三等、四等,视此有差。即艺未精愿来阅试者,听。 五年,知制诰、判司农寺曾布言:“近日保户数以状诣县,愿分番隶巡检司习武伎,提点司以闻朝廷及司农寺,而未敢辄议。”於是诏:“主户保丁愿上番於巡检司者,十日一更,疾故者次番代之,月给口粮、薪菜钱,分番巡警。”又诏尉司上番保丁如巡检司之法。 始行保甲。初,以捕盗贼相保任而未肄以武事也,至四年,始诏畿内保丁肄习武事,定其赏罚,然犹番上也。至五年因曾布之说,始令分番隶巡检司、尉司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