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孟精义 - 第 26 页/共 45 页
谢曰行不掩言非直欺人亦以自欺是以可耻杨曰故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以此
侯曰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君子所以耻其言之过其行也
尹曰君子贵实行而耻虚言也
子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子贡曰夫子自道也
伊川曰仁者不忧乐天者也
范曰圣人责已所以勉人也仁者乐天故不忧知者穷理故不惑勇者独立故不惧中庸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仁勇者入德之序也仁知勇成德之序也
谢曰君子之道不出此三者所谓天下之达德故夫子不居
杨曰三者备葢圣人之事孔子所不居故曰我无能焉子贡曰夫子自道也葢言其所自者道则仁知勇之名亦泯矣
侯曰知仁勇三者唯圣能尽之故孔子不居
尹曰我无能焉自责以勉人也故子贡曰此乃夫子之事也成德者以仁为先故先之以仁者不忧若夫进学者则以知为先夫子之言其序有不同
子贡方人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
伊川曰子贡常方人故孔子畣以不暇而又问曰女与回也孰愈所以抑其方人
范曰人不可以利同故方人者贤人之所难而圣人之所不为也夫我则不暇然则子贡为不可也吕曰方人非不谓之学然有急于方人者故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谢曰圣人责人雍容辞不迫切而意已独至方人非智者不能谓之贤亦可但为己者非所先也故曰我则不暇
杨曰孔子于三人行则得我师焉于方人乎奚暇侯曰方人则近于作聪明矣非笃实为己者所先故曰夫我则不暇
尹曰方人者比方人之优劣也固不可谓之恶然非贤者所急也故曰夫我则不暇
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其不能也
范曰学者莫不患人之不已知而不强其所不能故莫若反诸己而不愿乎其外则充实而有光辉矣能为尧舜则有尧舜之誉何患人不知哉
谢曰求为可知也
杨曰患其不能则亦求为可知而已
侯曰君子修己而已人知不知非所患也
尹曰反求诸己不愿乎外也
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者是贤乎
伊川曰人以料事为明便骎骎入逆诈亿不信去也范曰君子可欺以其方故不逆诈待人以诚故不亿不信见几而作故先觉者是为贤乎君子虽不逆不亿而邪正是非安危治乱未尝不覩之于未然也先觉者知者之事逆诈而亿不信者心之僞故君子不为也
吕曰不见其诈不逆谓人之诈不知其不信不亿度人之不信也虽然君子岂容物之见欺烛乎事几之先不容诈与不信加乎已
谢曰贤者于事能见之于微谓之先觉如履霜可以知坚氷也不知者遂妄欲逆诈亿不信则过矣葢未知先觉之所为先觉也
杨曰君子一于诚而已惟至诚可以前知故不逆诈不亿不信而常先觉也抑亦以此是贤乎若夫不逆不亿而卒为小人所欺焉斯亦不足观也已
侯曰孔注云先觉人情者是宁能为贤乎或时反怒人此理是
尹曰贤者之于事不逆诈以测之不亿度而不信之也然而情伪几微无所逃其明惟能先觉之是贤也
微生亩谓孔子曰丘何爲是栖栖者与无乃为佞乎孔子曰非敢爲佞也疾固也
横渠曰栖栖依于君也固犹不回也
范曰夫子疾世之衰欲行其道而反之于尧舜三代此岂微生亩所得知哉
谢曰犹言吾岂匏瓜也哉
杨曰微生名孔子而语之子曰非敢为佞也卑辞以对则微生必乡党之有齿德者以栖栖为佞而不知执一之为固其晨门荷篑之徒欤故以疾固反之尹曰栖栖犹皇皇也佞口给也固陋也孔子所以栖栖者以疾世之固陋也微生亩之流皆与圣人异趋不知圣人者也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矣
子曰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
范曰骥虽有力而无其德则不可乘人虽有才而无其德则不可用古人之用才而败者取其力而不取其德也力者所受于天德者所习于人学所以成德也人而不学则其所受于天者不足以为德矣乘骥而不以德必有奔车之败况用无德之人乎
吕曰才受于天德系乎学故君子尚学之功不以受于天者为贵
谢曰有德然后可以语才无德而有才不免为小人自古奸雄何尝不以才称惟其无德是以必为天下祸杨曰骥不以力称况君子而可以不尚德乎
侯曰所谓君子者德也力奚与焉
尹曰骥虽有力其称在德人有才而无德则亦奚足尚哉
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范曰圣人之道如权衡之于轻重无私于物物亦无怨焉以德报德者人之为也以直报怨者天之理也谢曰以怨报德固刑戮之民然以德报怨亦不直矣君子于人无怨也故无以怨报怨之理惟不若世之要誉强仁苟以避怨恶之名者葢其心在在怨恶诛之亦可所谓直也求不报之名而不诛者其不直乎杨曰以德报怨以怨报德皆私也一有私焉曲在其中矣公天下之善恶而不为私焉夫是之谓直 又曰以怨报怨以德报怨皆非直也所谓直者公天下之好恶而不为私耳曰如是则以德报德何以辨之曰所谓德非姑息之谓亦尽其道而不为私耳若姑息则不能无私矣曰人有德于我不幸而适遇所当施之者非吾意之所欲能不少有委曲如庾公之斯之于子濯孺子不亦可乎曰然
侯曰以德报怨非所以报也以怨报怨非君子之心也君子以为得失在彼我何与焉犯而不校可也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理之顺也
尹曰君子之用心公而已或怨或德非有矫饰尽其情而已
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贡曰何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
明道曰下学而上达意在言表也 又曰自下而上达者唯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又曰释氏唯务上达无下学然则其上达处岂有是也元不相连属但有间断则非道也 又曰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欲人将已放之心约之使反复入身来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也
伊川曰学者须守下学上达之语乃学之要下学人事便是上达天理 或曰古之教人必先于洒埽应对进退何也曰下学而上达虽夫妇之愚可以与知者及其至也虽圣人有所不知也今夫居处恭执事敬虽众人能之然彼圣贤之所以为圣贤者亦岂外是哉然卒异于众人者以众人习不致察不能上达耳夫惟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故曰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又曰莫我知也夫夫子以此发子贡也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子贡宜可与言也故以是发之 又曰王通曰知命者不怨天自知者不尤人王通岂知所谓命者哉至如释氏有因縁报应之説要皆不知命者也 又曰不怨天不尤人在理当如此
横渠曰上达则乐天乐天则不怨下学而治己治己则无尤 又曰责己者当知无天下国家皆非之理故学至于不尤人学之至也 又曰困而不知变民斯为下矣不待困而喻贤者之常也困之进人也为德辨为感速孟子谓人有德慧术知常存乎疢疾以此自古困于内无如舜困于外无如孔子以孔子之圣而下学于困则其蒙难正志圣德日跻必有人所不及知而天独知之者矣故曰莫我知也夫知我者其天乎
范曰不怨天者乐天也不尤人者知命也下学所以穷理上达所以尽性穷理尽性则可以知天矣故知我者惟天也
吕曰不怨天不尤人则道在我矣下学而上达则天人一矣德至于是则其所独知非圣人有所不与谢曰天人物我上下本无二理不怨天则与天为一无可怨不尤人则与人为一无可尤下学而上达则上下一矣如此则人虽不我知我其自知矣我与天为一谓之天知亦可 或问儒佛之辨曰吾儒下学上达穷理之至自然见道与天为一故孔子曰知我者其天乎以天为我也佛氏不从理来故不自信必待人证明而后信 又曰学须先从理上学尽人之理斯尽天之理学斯达矣下学而上达其意如此故曰知我者其天乎
杨曰天德之公非以人欲之私所能知也故知我者其天乎
尹曰天人事理本无二也下学人事而上达天命自洒埽应对以至乎穷理尽性本无二道也下学而已圣人何所怨尤乎而曰莫我知也夫所以发子贡之问也
公伯竂愬子路于季孙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于公伯竂吾力犹能肆诸市朝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竂其如命何
范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道之将废有命则公伯竂之愬不足恤也孟子曰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如此则不怨天不尤人也
谢曰虽公伯寮之愬行亦命也其实公伯竂无如之何
杨曰子服景伯之言葢尤人者故孔子畣以废兴之命葢圣人不怨天不尤人也如是
侯曰命天理也道之兴废顺天可也公伯寮其如命何
尹曰君子于利害之际安之以命而已矣
子曰贤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
明道曰辟世辟地辟色辟言非有优劣只説大小次第
伊川曰贤者能逺照故能辟一世事其次辟地不居乱邦
横渠曰克己行法为贤乐己守法为圣圣与贤迹相近而心之所至有差辟世者依乎中庸没世不遇而无嫌辟地者不怀居以害仁辟色者逺耻于将形辟言者免害于祸辱此为士清浊淹速之殊也辟世辟地虽圣人亦同然忧乐于中与贤者其次者为异故曰迹虽近而心之所至者不同
谢曰圣人不必遯世遯世者特举世不见知而已贤者隐居则辟世也知一国之不可为不知一世之不可为其次也不知君不可以有为礼貎衰然后去又其次也至言而后去则亦晚矣其识有敏有不敏故也然其流同出于辟世故不可与圣人去就同论圣人有礼貎衰而去谓吾不能用而行者其道异此尹曰臣师曰辟世辟地辟色辟言虽以大小次第言之然非有优劣也所遇不同尔辟世者举世不见知则隐也辟地者不居乱邦也辟色辟言者逺耻于将形也
子曰作者七人矣
伊川解曰七人后章所谓逸民者也仲尼曰虽有作者虞帝不可及也作者葢作于世者谓王者也此逸民而谓之作者可乎葢上承辟世辟地之言而云作此道者七人矣大槪言作此隐逸之趣者七人矣不须分此四目也此四辟者言逸民有此四者耳横渠曰作者七人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制法兴王者之道非有述于人者也
范曰伯夷叔齐辟世者也虞仲夷逸辟地者也柳下惠少连辟色者也朱张辟言者也故曰作者七人矣杨曰辟世者若伯夷待天下之清是也非遯世无闷确乎其不可拔不足以与此辟地若陈文子有马十乘弃而违之是也故为次辟色谓礼貎衰则去之辟言则仅免祸辱而已斯为下作者七人岂所谓逸者是欤
尹曰臣师及张载皆谓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制法兴王之道非有述于人者也
子路宿于石门晨门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
范曰知其不可而不为者晨门也知其不可而为之者孔子也此所以异于逸民也夫可不可在天而为不为在己圣人畏天命故修其在己者以听之天未尝遗天下圣人亦不敢忘天下虽知其不可得不为哉
杨曰晨门知其不可而已而不知孔子所谓无不可也抱关击柝为禄隐者欤
侯曰天之生圣人也岂偶然哉必有以任之也圣人受天之付与也岂敢恝然忘天下哉必知天之所以付之意以斯文为己任也如晨门者岂知此哉
子击磬于卫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旣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己知也斯己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掲子曰果哉末之难矣
明道曰孔子击磬何尝无心于世荷蒉知之果哉者果敢之果也不知更有难事他所未晓轻议圣人【侯本云圣人何尝无心荷蒉于此知之】
范曰荷蒉独善其身者也故以夫子为硁硁深则厉浅则掲知其不可则不为矣夫为一己易为天下难自以为是而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曰果斯己而已不恤其他近于杨氏之为我故曰末之难矣
吕曰晨门荷蒉皆德之固也区区果于去就不知圣人之仁无絶物之道也末之难矣犹云终之难矣谢曰古之贤者多隐于抱关如石门荷蒉虽不知孔子其语亦有深意也特不知圣人乐天知命有忧之大者其真辟世之士与子曰果哉末之难矣彼其果于自信者吾言未易入也故无足诘难
杨曰圣人之时何容心哉当其可而已荷蒉以其有心讥之而不疑葢莫之知而易其言也故曰果哉末之难矣晨门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与疑辞也则异乎荷蒉之果矣
尹曰晨门荷蒉皆隐者也其亦微生亩之流欤故孔子曰果如尔所谓亦岂难哉圣人之时中葢不为耳
子张曰书云高宗谅阴三年不言何谓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总己以听于冡宰三年范曰谅阴三年不言天子诸侯之礼皆然也高宗免防犹不言言而得傅説故见于书书之所记者事也故孔子之所言者礼也
侯曰三年之防自天子达于庶人一也人君当不言之时百官总己以听于冡宰自古巳然君臣一体伊尹之于殷周公之于周用是道也又何疑焉后世君不君臣不臣故高宗之事虽学者亦以为疑
杨曰三年之防天下之通防也自天子达方其无事而冡宰以统百官均四海为职则谅阴三年使百官总己而听焉何嫌之有
子曰上好礼则民易使也
范曰君者天下之表也君好之则民从之上行之则下效之故上好礼则民易使其理然也
谢曰礼达而分定则易使
杨曰上好礼则民志定而知所以事上故易使侯曰礼者所以辨上下定民志者也民志定则上下之分正而易使也
尹曰君好之则民从之上行之则下效之皆在上之化而已
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
伊川曰修己以安百姓莫须有所施为乃能安人此则自我所生学至尧舜则自有尧舜之事 又曰君子修己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唯上下一于恭敬则天地自位万物自育气无不和四灵何有不至体信达顺之道聪明睿智皆由此出以此事天享帝故中庸言鬼神之德盛而终之以微之显诚之不可掩如此夫【此一段前更有数语在顔渊篇仲弓章】
横渠曰可欲可愿虽圣人之智不越尽其才以勉焉而已故君子之道四孔子自谓未能博施济众修己安百姓尧舜病诸是知人能有愿有欲不能穷其愿欲修己以安人修己而不安人不行乎妻子况可忾于天下乎
范曰君子无不敬也敬身为大扬雄曰人必其自敬也然后人敬之人必其自爱也然后人爱之自爱仁之至也自敬礼之至也君子之道本诸身故修己以敬大器先自治则能治人先修己则能安人圣人之治天下犹天地之养万物也无一物不得其养一民不得其所则难矣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故博施济众修己以安百姓尧舜以为病人君可不勉哉
吕曰修己不敬则道不立进之则安人人者以人对已进之则安百姓百姓者则尽乎人矣此尧舜犹病诸者也修己以安百姓所谓不言而信不怒而威者与
谢曰修己舍敬以直内则不能安人安百姓则扩而大之也使由也知求诸道则岂曰如斯而已乎故夫子谓尧舜之道不越如此
杨曰修己以直内为主推之至于家齐国治天下平然后为至然天下不能无害民者虽尧舜其犹病诸故忧驩兜迁有苗畏巧言令色孔壬
尹曰施于人者必本于己故君子以修己为本修己之要钦以直内推而及物至于百姓皆被其泽犹天地之养万物无不得其所者其本皆在于身修故驯致可至于天下平曰尧舜犹以为病者葢以子路毎以为未足故也
原壤夷俟子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以杖叩其胫
伊川曰或谓原壤之为人敢慢圣人及母死而歌疑似庄周非也乃乡里麤鄙之人不识义理者耳观夫子责之之辞幼不孙弟长而无述焉直至老而不死谓之贼便可见其为人也若是庄周夫子亦不敢叩责之适足啓其不逊尔彼亦必须有畣
横渠曰幼不率幼长无称述老不安死三者皆贼生之道也
范曰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故虽夷俟犹不絶之圣人教人各因其才若原壤之无礼非可以言喻也故深责而以杖叩之教诲之道不一端也
谢曰幼而不逊弟长而无述于世无补也亦贼夫天理而已故以杖数其罪而语之
杨曰礼人不答盍亦自反而已谓之贼而叩其胫不已甚乎若原壤葢庄子所谓游方之外者也故孔子切责之畏其乱俗也而彼皆受之而不辞非自索于形骸之内而不以毁誉经其心者能如是乎葢惟原壤然后待之可以如此
尹曰幼而不逊弟长而无所述老而不死皆贼天理者也若原壤之放旷非可以言谕也故叩其胫而深责之教谕之道非一端也观原壤之母死而为孔子歌则其人可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