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孟精义 - 第 30 页/共 45 页
侯曰君子以义制事以礼制心终日兢兢尚何血气盛衰之可戒哉此成徳也学者则当恐惧修省无终食之间违仁故有为此三戒
尹曰君子之学在乎不为血气所使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
伊川曰畏天命则可以不失付畀之重畏大人如此尊严亦自可畏畏圣人之言则可以进徳
范曰君子修其在己者而听其在天者故畏天命大人者王公卿大夫之在位者也孔子见冕衣裳者虽少必趋故畏大人圣人之言天也故畏圣人之言小人行险以徼幸故不知天命而不畏也不明于人伦不严于君臣故狎大人浅不可以测深小不可以知大故侮圣人之言
吕曰心服曰畏畏天命者吾命之所由出大人者吾身之所以制圣人言者吾徳之所以入无大于三者大人乃王公大人之称
谢曰天命不僭大人若天者也圣言谈天者也畏之故事之小人所以不畏特不知此故也
杨曰畏天命所以事天畏大人所以贵徳畏圣人之言所以尊道
尹曰三畏者修己之诚当然也小人不务修身诚已则何畏之有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伊川曰生而知之学而知之才也
范曰此言圣贤之性分所以戒困而不学者之为下也中庸曰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此所以勉困而能学者之为上也圣人之于人或戒之或勉之皆所以导人为善是以言各有当也
谢曰生而知不待学学而知不待困人皆有圣质特念不念敏不敏异尔困而学者知困然后能勉强以求复其初及其知之一也
杨曰生而知之者不思而得也学而知者思而后得也困而学之则出于强勉而已虽其不同及其知之则一也故君子惟学之为贵困而不学然后为下侯曰生而知之者上也然圣人未尝不学焉学之能【阙】
范曰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夫子之门人葢不为少矣隠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伯夷伊尹是也
尹曰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孔子之门人为不少矣至于隠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非伊尹傅説之徒则不能故曰未见其人也
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得而称焉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其斯之谓与
伊川曰诚不以富亦祗以异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得而称焉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其斯之谓与
范曰知景公之富不如伯夷之饿则可谓志士仁人矣程颐疑此错简当属之诚不以富亦祗以异谢曰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质美者也隠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不累于穷达者也隠居以求其志非爱身以自佚行义以达其道非志于功名杨曰汤之不可探人之所知也世非婴孺狂疾未闻有探汤则宁复有为不善者乎此明乎善者之所及也故闻其语又见其人焉隠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非达可行于天下者不能及也充此道者其惟伯夷叔齐乎是故当时孔子闻其语而未见也
侯曰民不称其徳也富而无徳虽有千驷何足道哉尹曰知伯夷之饿可称则景公之富不足道矣臣师曰疑此错简当在诚不以富亦祗以异之下
陈亢问于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对曰未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闻斯二者陈亢退而喜曰问一得三闻诗闻礼又闻君子之逺其子也
伊川曰孔子之教未尝私厚其子学诗学礼止可告之如此学必待其自肯
范曰兴于诗故不学诗无以言立于礼故不学礼无以立夫子之教伯鱼无异于门人故陈亢以为逺其子也
吕曰君子之教其子其法如是
谢曰心气和则能言知分定则能立
杨曰陈亢闻伯鱼之言而知君子之逺其子也引而伸之如此然后为善学 又曰君子之逺其子若使孔子与鲤常相亲则必知其学诗学礼之谓不待今因其过庭乃曰学诗乎学礼乎则其未尝私相之也故陈亢以是知之
侯曰学者当以圣人为标准学而不得圣人之心皆外驰私意也何以见之吾于陈亢问伯鱼及退而喜之心见之矣孔子圣人也圣人之心如天地四时万物生于其中未尝物物而雕刻之其畣子贡曰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圣人之心也陈亢以私己之心期孔子故以异闻问伯鱼而伯鱼曰未也闻诗闻礼耳陈亢退而喜曰问一得三是亦私意也异闻是陈亢以常人爱子之心问也退而喜以常人自私之心喜也圣人之于子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未尝迩也未尝逺也亲亲之道亦人伦之理尽其道而已故曰圣人人伦之至若充陈亢之心以学圣人日见其离道矣尹曰夫子之教其子亦何以异于门人哉故陈亢以为逺其子也
邦君之妻君称之曰夫人夫人自称曰小童邦人称之曰君夫人称诸异邦曰寡小君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
范曰夫子之所正名者此其类也夫妇人伦之始也由此而正之则父子君臣莫不正矣有其名不可以无实故夫夫妇妇正家而天下定矣
谢曰欲以正名分也
杨曰当是时称谓不正而孔子以正名为先故尝言之
侯曰名正则分定孔子之时或以妾母为夫人小君者多矣故如此言之
尹曰此亦正名分之意也
论语精义卷八下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精义卷九上
宋 朱子 撰
阳货第十七
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涂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孔子曰诺吾将仕矣
伊川曰孔子与恶人言故以逊词免祸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此之谓也然而孔子未尝不欲仕但仕于阳货之时则不可曰吾将仕矣亦未为非信也 又曰阳货欲见孔子馈孔子豚意不可馈豚也故孔子亦时其亡而往拜之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君子之仕不可缓也故孔子曰吾将仕矣欲仕固孔子之心也其言诺此与孟子言燕可伐同意
范曰孟子曰阳货矙孔子之亡也而馈孔子烝豚孔子亦矙其亡也而往拜之然则时其亡者答其礼也程颐以为孔子苟不欲见货必终避之不至于遇夫往而不遇者圣人之所能必也然而不必于遇而欲与之言孔子之于阳货亦不能絶也臣以为公山弗扰以费畔佛肸以中牟畔召之皆欲往南子当见则见之孔子之于恶人未尝絶也如天地之于万物无不欲其生此圣人之徳也故为仁不富之言孟子取之及其窃宝玉大弓则春秋书之曰盗
谢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不仁也然夫子则非怀宝而迷邦者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不知也然夫子则非好从事而亟失时者吾将仕矣夫子岂不欲仕者葢非苟然诺以避祸与人言当如此杨曰阳货欲见孔子而恶无礼矙其亡也而归之豚孔子亦时其亡也而往拜之当是时阳货先不得不见者为礼也遇诸涂者无意避之使知所以矙亡者求称而已亦取瑟而歌之意怀其宝而迷其邦不可谓仁好从事而亟失时不可谓知故孔子皆曰不可也日月逝矣嵗不我与则不可以不仕故孔子曰诺吾将仕矣皆随所问而应无所绌也此与孟子对伐燕同义扬雄谓孔子于阳货也敬所不敬为绌身以伸道非知孔子者身绌矣而可以伸道未之有也侯曰阳货无礼于孔子孔子曰诺吾将仕是未尝许之以仕也但曰吾将仕则仕在我也
尹曰孔子之于恶人未尝絶也阳货疑其不见已故矙亡而馈焉孔子之往也葢阳货先之岂得不见然于邦无道危行言孙其待恶人亦犹是也
子曰性相近也习相逺也
明道曰性相近也生质之性
伊川曰性相近也此言所禀之性不是言性之本若言其本岂可谓相近孟子所言便正言性之本言性之本则无不善言所禀之性则有善有不善性即是理理无不善所禀之性才也才禀于气禀其清者为贤禀其浊者为愚
范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孟子曰人之性善皆可以为尭舜言相近也服尭之服诵尭之言行尭之行是尭而已服桀之服诵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相逺也人君可不慎所习哉
吕曰人性均善其以同然理义而已然不能无浅深厚薄此所谓相近习而成性则善恶殊途
尹曰性一也何以言相近葢由习则逺而为言
子曰唯上知与下愚不移
伊川曰性相近对习相逺而言相近犹相似也上知下愚才也性则皆善自暴自弃然后不可移不然则可移又曰少成若天性习惯成自然虽圣人复出不易此语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逺也唯上知与下愚不移下愚非性也不能尽其才者也 又曰唯上知与下愚不移则不可知上之为圣下之为狂在人一身念不念为进退耳 又曰唯上知与下愚不移非谓不可移也而有不可移之理所以不移者只有两般为自暴自弃不肯学也使其肯学不自暴自弃又安有不可移 又曰人性本善皆可以变化然有下愚虽圣人不能移者以尭舜为君以圣继圣百有余年天下被化可谓深且乆矣而有苗有象其来格烝又葢亦革面而已或曰人性本善有不可革者何也曰语其性则皆善也语其才则有下愚之不移所谓下愚有二焉自暴也自弃也人苟以善自治则无不可移者虽昏愚之至皆可渐摩而进也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弃者絶之以不为虽圣人与居不能化而入也仲尼之所谓下愚也然天下自暴自弃者非必皆昏愚也往往强戾而才力有过人者商辛是也圣人以其自絶于善谓之下愚然考其归则诚愚也既曰下愚其能革面者何也曰心虽絶于善道其畏威而寡罪则与人同也唯其有与人同所以知其非性之罪也 或问人性本明因何有蔽曰此须是理会也孟子言人性善是也虽荀杨亦不知性孟子所以独出诸儒者以能明性也性无不善而有不善者才也性即理理则自尭舜至于途人一也才禀于气气有清浊禀其清者为贤禀其浊者为愚又问愚可变否曰可孔子谓上知与下愚不移然亦有可移之理惟自暴自弃者别不移也曰下愚所以自暴自弃者才乎曰固是也然却道他不可移不得性只一般岂不可移却被他自暴自弃不肯去学故移不得使肯学时亦有可移之理或问性一也孔子何以言相近曰此只是言气质之性如俗言性缓性急之类性安有缓急此言性者生之谓性也又问上知下愚不移是性否曰此是才须理防性与才所以分处又问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是才否曰固是然此只是大纲説中人以上可以与之説近上话中人以下不可与説近上话也 又曰上知上逹者也下愚下达者也上达不移而下下达不移而上若下愚者移则上达矣 又曰上知下愚论才尔性则同岂有不可学者
横渠曰上知下愚习与性成相逺既甚而不可变者也
范曰人之性本同及其为上知则不可复为下愚矣为下愚亦不可复为上知矣故尭不可以为桀桀不可以为尭孟子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下愚非性也放心而不知求故其习愈下学其可不勉哉
吕曰所谓虽柔必强虽愚必明者指中人而言习而善则可以上习而恶则可以下若上知虽不学不流为下愚下愚虽学亦不能进于上知此谓不移谢曰人之性不同如麰麦地有肥硗雨露之所养人事之不齐然其初皆善故曰相近克念作圣罔念为狂其流虽一而相逺矣上知下愚二者非得于有生之初自其不移而名之也上知可移非上知下愚可移非下愚然性无不可移之理人自不移也
游曰孔子之言性有以其本言之者若继之者善成之者性是也有以人所见言之者若性相近习相逺是也孟子亦然其道性善深探其本也其曰孺子将入井皆有怵惕恻隠之心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姑据人所见而语之也是以当时学者不能无疑夫道未始有名感于物而出则善之名立矣托于物而生则性之名立矣善者性之徳故荘子曰物得以生谓之徳性者善之也故荘子曰形体保神谓之性葢道之在天地则播五行于四时百物生焉无非善者也无恶也故曰继之者善也道之在人则出作而入息渴饮而饥食无非性者无妄也苟得其性之本然反身而诚则天地万物之理得而道自我成矣故曰成之者性也惟其同出于一气而气之所值有全有偏有邪有正有粹有驳有厚有薄然后有上知下愚中人之不同也犹之大块噫气其名为风风之所出无异气也而叱者吸者呌者号者其声若是不同以其所托者物物殊形耳其声之不同而谓有异风可乎孟子谓性善正类此也荀卿言性恶扬雄言人之性善恶混韩愈言性有三品葢皆蔽于末流而不知其本也观五方之民刚柔轻重迟速异齐则气之所禀可以类推之也以尧为君而有丹朱以瞽瞍为父而有舜又何足疑乎孔子言性相近者以习而相逺则天下之性或相倍蓰者固多矣由是观之则谓性有三品未为不可惟其止以是为性则三子者之失也成性存存道义之门葢非尽心知性者不足以与此宜乎夫子之言性门人莫得而闻也子贡知道者也得其所以言矣故其賛圣人者及此
杨曰性者万物之一源也有相近有上知有下愚资禀异也徳足以胜气则反之亦一而已矣 光祖问横渠言气质之性孔子初无此説曰孔子云性相近习相逺也唯上知与下愚不移便是言气质之性又问孟子以犬牛人之性不等则是性有二矣曰此亦言气质之性光祖又曰説气禀有偏正自是容有不同既説其体一自是可反何用更言气质之性曰当更思量不可轻议他从彦问天地之性人为贵则气质之性葢已在其中矣曰固是光祖退又问之默云横渠言气质之性如何曰从彦当时论此无气质之性后来先生言他此説亦不妨于学者甚得力尹曰上知与下愚不移其才分也下愚之不移自暴自弃故也非得于有生之初然也
子之武城闻歌之声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戯之耳
横渠曰前言戏之于此示人以言不必信
范曰君子学礼乐则知为上治人之道故爱人也小人学礼乐则知为下事上之道故易使也圣人一话一言无非教也前言戏之耳以观【误】子游之所对偃之言是则使二三子志之以武城之治达之天下可也
吕曰笑者乐其有进善之心未许其所施之未当也使人学道固为善教然武城小邑其效也微子游未喻是意故以所闻为对仲尼以为辨之则愈惑不辨犹未有害故自受以为戯
谢曰小国寡民而以治天下之道治之真如牛刀割鸡也圣人好恶与人同其可哂固然恐二三子疑之因以务大而忽小故从而释之以为政之道当如偃之言也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因歌而言君子以好善小人以聴过也
游曰子夏以洒埽应对进退教人子游以歌为学知此然后知古人为学之方惟贤者得其大者不贤者得其小者故有爱人易使之异
杨曰以子游之才为武城宰则有余地矣故戏之曰割鸡焉用牛刀莞尔而笑者喜闻歌之声也尹曰在人上而好礼乐则知爱人矣在人下而好礼乐则知和顺矣子游之歌意在是也夫子曰割鸡焉用牛刀笑子游治小以大也而复曰偃之言是也以武城之治达之天下其有不化者哉
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徃子路不説曰末之也己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
明道曰公山召曰而岂徒哉是孔子意他虽畔而召我其心不徒然往而教之迁善使不叛则已此则于义直有可往之理而孔子亦有实知其不能改而不往者佛肸召亦然吾其为东周乎东迁以后诸侯大夫强僭圣人岂为是乎 又曰东周之乱无君臣上下故孔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言不为东周也 又曰若用孔子必行王道东周衰乱所不肯为也亦非革命之谓也
伊川曰公山弗扰以费畔不以召畔人逆党而必召孔子则其志欲迁善而未知其术故也使孔子而不往是沮人为善也何足以为孔子
横渠曰仲尼生于周从周礼故公旦法壊梦寐不忘为东周之意使其继周而王则损益可知矣吾其为东周乎兴周公之治也
范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君子无入而不自得公山弗扰之召犹欲往而况不为畔者乎诗云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又曰谁将西归怀之好音如有用我者必兴西周之道吾其为东周乎言不为也吕曰弗扰以费畔召孔子其意必有所谓此所以欲往也
谢曰公山弗扰执季氏以畔安知志不在克乱以权邪其能强公室殆未可知也其为东周亦未可知也杨曰为臣而畔其君虽匹夫匹妇知夫子之不为也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是必有悔祸之心故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东周之衰君臣之分不明乆矣孔子用岂复为东周之事乎言不为也
尹曰孔子之不助畔人天下所共知也弗扰畔而召孔子则岂徒然哉焉知其不欲迁善乎将教之使迁善是有可往之理也然而亦固知其不能故终不往焉使孔子得用则将兴文武之治吾其为东周乎言不为也东周且不为况其下也哉子于南子阳货则见之弗扰佛肸之召则欲往乃处乱世待恶人之道安知其不以是为避咎欤
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寛信敏惠恭则不侮寛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
明道曰恭则不侮葢一恭则仁道尽矣又寛以得众为人之所任敏而有功惠以使人行五者于天下其仁可知矣
范曰恭者不侮人故人亦不侮之寛者能容人故人亦归之信者不疑故人任其事敏者不滞故事则有功惠则民怀之故足以使人尧之徳曰允恭舜之徳曰温恭夫子之徳曰恭俭圣人未有不以恭为徳者也子张之学未能守约故告之以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
谢曰恭寛信敏惠所以为仁也至于不侮得众人任有功足以使人皆仁之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