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公案 - 第 56 页/共 60 页
飞云子道:“这事不必多言,小弟已经遮瞒了。”当时一齐到了里面,大家问了姓名,黄成方才知道。
正说间,方才那个大汉才转回殿来,见有众人在此,便向黄成问道:“这四人何处而来?难道是咱们一伙么?”这句话反把黄成疑惑起来。忙道:“你是琅琊山之人,为何不相认识?莫非他是冒名顶替么?”飞云子不等他说完,赶将那人一望,不禁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高头目么?”大汉再将他一望,也就惊讶非凡。忙道:“你老为何到此?可怜王寨主自从你去后,如失左手,不知目今要往何处呀?”飞云子道:“俺正欲投他去,不期在此路遇,真是可喜之至。”普润在旁喊道:“你们既然认识就不必文绉绉的了,我腹中已饿得好久,里面既有酒肴,快取出来,让和尚先饮数杯,方是道理。哪里有饿肚子闲谈的道理?”
黄成听了此言,赶着同黄达将酒肴取出,七个人也不谦让,狼吞虎咽,吃了一会,然后方才谈论。飞云子向高头目问道:“自从我下山之后,山下可有别事么?朝舞山曹勇何以为人攻破,将施不全救了出去?嗣后有谁人来破楼?目下来请黄成,是何主见?”高头目见他询问,不知他顺了施公,就将以前的话,说了一遍。君召细细想道:“这必是我走之后,大人命贺人杰到殷家堡去请殷龙,因此他夫妻、郎舅,干出这冒险的事件。”当时只得唯唯否否,不措一词。只见飞云子问道:“汝三人明日可能起身么?为何在这半路上耽搁?”黄成道:“我等因闻这路上有件买卖,因此做这个露水,若是你老欲去赶路,咱弟兄少不得奉陪。飞云子听他说尚有耽搁,正是合了己意,乃道:“我等也要到别处访个朋友,多则十天,少则五日,方可向琅琊而去。如二位先到山上,且请将路遇的话,禀报一声,好使王寨主知道。”黄成也连连称是。众人谈论了一会儿,便在殿上和衣睡去。
次日早间,飞云子与君召说道:“小弟此去,正要盗那原图,不期遇见这两人,正是我等引路的机关,俺与哥哥且同他前去,你同普师父就此奔转淮安,报与大人知道,遂同黄天霸等人前来攻打。那时等众人齐到山头,小弟趁便将图取出,听随众人攻打。以后事件,自也不能过问了。”万君召见他如此,正是喜出望外,随即与普润跳起身,将黄成兄弟喊醒,乃道:“昨晚俺兄弟多承厚爱,本当结伴同去,为他相助,无奈前途有人守候,不便随行;待小弟将这事件办完后,再往山头助王寨主一臂之力,此时只得告别了。”黄成不知他是施大人手下的,见他与飞云子同走,也就深信不疑,忙言道:“朋友且请自便,我等后会有期,在琅琊山恭候便了。”说着,便将昨晚所剩的酒肴,先让普润等饮食,随后送他两人启行。不知万君召到淮安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493回 送消息施公得信 充刺客赵五行凶
却说万君召将饮食吃毕,与普润别了云鹤,出了庙门,直奔淮安而去。且说施公自从贺人杰去后,日夜望殷龙前来,大家便商议主意。这日见殷猛前来,说:“人杰与赛花带同他四弟殷强,私下逃走,前奔琅琊山攻打。今特奉殷龙之命,前来报信。请施公速派能人前去接应。”施公听了此言,真是万分焦躁,乃道:“贺人杰乃是本院极钟爱的将士,虽是他有一身本领,总不比黄天霸手段高强。他二人前在沂州镇时,尚不能将齐星楼破去,此时虽有赛花,自然也是无济;设若丧了性命,这钦限未曾破获,反失了我的将士,这便如何是好?”此时黄天霸、关小西等人皆得着此信,也是陆续到了辕门。众人面面相觑,想不出一个主见。施公道:“万壮士此去潼关尚无多日,即使将飞云子请来,也是缓不济急。黄贤弟、关贤弟有何妙策,救了他三人的性命?”天霸道:“在总兵看来,惟有我等赶速前去接应于他,舍此并无别法。所幸殷老英雄已先追去。纵然人杰冒险受伤,是他自己的爱婿,绝无不设法之理。这事虽险,尚无可虑。惟是我等起行,大人这里无人兼顾,设若王朗暗施毒计,前来行刺,甚是可虑!”施公道:“本院自莅任以来,民心爱戴,此间绝不致有此事;即使王朗命人来谋害,而且何游击、计副将皆在此间,汝两人走后,将这干人传来上宿,也就万无一失了。”黄天霸与小西两人见施公如此言语,知道他说一不二,也就不敢推诿,只得听命下来,以便次日动身前往山东救应。谁知无巧不成书,黄天霸领命回家,便向计全等人商议妥当,命何路通、李七侯、金大力、王殿臣、郭起凤、李昆等人,二人一班,分夜逡巡,专等万君召由潼关回来,将飞云子请到,便大队人马前往琅琊山而去。
不说黄天霸两人次日启程,单说施公吩咐之后,一人坐在书房思想了一会:“人杰虽然冒险,黄天霸说殷龙既然前去,此事是无妨碍。但是钦限已过,虽主恩高厚,未曾加罪,但我既食君禄,当报君恩。倘飞云子不来,这齐星楼何时得破?”
一人想了一回,闷闷不乐,只得又将日行的公事,翻看了一回,已是上灯时候。只因天霸有言在先,惟恐他放心不下,自己传了李七侯、郭起凤两人进来上宿,自己仍然办那些公事。到了二鼓之后,忽然听前屋上响了一声。郭起凤虽不留心,李七侯甚是细心,随即拗起身来,一肘子将郭起凤一推,登时用了个燕子穿帘,上了房屋;定睛向四面一望,只见花厅后面有个黑影子一晃,顷刻间便看不见。知道有人暗算,赶紧蹿蹦纵跳,一路追去。正行之间,后面又听有个哨子,向南边去了。李七侯知道不止一人,也就向南望去,正恐一人难以兼顾;幸郭起凤也上房来。李七侯连忙叫道:“郭贤弟,有刺客了。”说着,拔出腰刀,蹿下房来,一路向那人追去。
到了大堂外面,但见那人一身皂衣,头上扎了个青布巾,当中一个大红绒球,站立在院落中间。见李七侯追出大堂,高声叫道:“俺一朵缨不肯下手,汝尚苦苦追来,不要走,吃俺一刀!”当时如赤链一般,一道红光,早见一口单刀,对李七侯拚命砍下。李七侯见来势凶猛,知他非无名之辈,赶急举刀相架,让在一边,两人就此对面交锋,双刀并举,把个大堂院落当着战场一般。谁知郭起凤上了屋檐,见李七侯向南赶去,犹恐下面屋有强人,设若趁此杀了施公,此祸不小。随即又下了房屋,向里面叫喊起来。所有那一门差官,以及护军漕队,登时惊醒起来,各执兵器,进来保护。郭起凤见人已来齐,有了防备,后又蹿上墙头,向前赶去。但见大堂外面兵刃声音,在那里恶对。
郭起凤不知有多少强人,只得握定大刀,前来助战。到了外面,将那强人一望,不觉吃了一惊。赶即前进一步,举刀在中间一隔,连忙喊道:“李老哥休得动手,赵五哥不得参商,且听小弟一言,彼此息怒。”那人见有人阻隔,疑惑李七侯得了帮手,正是勇猛交斗;再将郭起凤细细一看,也就吩咐一声道:“将刀抛去。”连忙向起凤言道:“郭老爷!小人知你老在此,再也不敢来了。自从往年别后,哪日不思念厚恩?不期在此,忽然相见;不知老爷一向如何,何以随大人至此?”起凤听了此言,不禁失声问道:“汝可是上年路过蝌蚪山,那里寨主一朵缨赵五么?”赵五道:“小人何尝不是?外面便是咱哥哥赵四,老爷若欲问他,咱便叫他下来。”起凤说道:“这便奇了!你既知道俺在此,如何前来做这事件;可知施大人乃国家栋梁,今日非俺在此,设若为汝等送了性命,那便如何是好?”赵五道:“老爷且请下来,小人有言奉禀。”说着,便打了哨子,一个纵步进了大堂,将刀扔下;接着外面也跳进一人,便是他哥哥赵四。起凤随即也将李七侯招呼下来。赵五道:“俺弟兄自从蝌蚪山相别,今已相隔多年;早若知老爷在这地方,也不答应王朗了。”李七侯听了此言,也不禁吃惊道:“朋友,你说这王朗,可是那山东琅琊山的寨主么?”赵五道:“便是此人。只因施大人专与我们绿林中人作对,因此王朗请飞云子盗取御杯陷害;不期黄天霸与贺人杰屡次攻山,王朗听曹勇之话,特命我等来到此间,见机行刺。今既遇二位,反叫小人为难了。”李七侯笑道:“难怪王朗不能成事,他也不知进退,这偌大的一座衙门,又复有俺众人在此,汝两人前来,有何用处?汝今既难回复,且待咱回明大人,自有道理。”说毕,便命众人退去,自己到了里面,见施公已抖战万分,赶着上前说了原委。施公道:“此人来得甚巧,此时黄天霸等未动身,汝可将此人带来盘诘一番,一面到黄贤弟衙门传他说话。”李七侯答应退出,先叫施安去请黄天霸;自己到了堂口,将赵五兄弟喊了进去。
施公见他进来,随即起身道:“两位英雄尊姓大名?今晤尊颜,实为万幸!但不知英雄与王寨主有何交情,为何舍命至此?设若送了性命,岂不误了自己?”赵五道:“大人有所不知,小人虽是鲁莽,那‘义气’二字,也还知道。只因十数年前,小人未上蝌蚪山聚义,其时小人兄弟万分落魄,投奔于他,始有今日。今命小人到此,所谓滴水之恩,不可不报;不期在此又遇见郭大老爷,反成画饼。今日之事,尚求设有妙计,命小人回转山东,从此弃这生涯,改邪归正。”
众人还在此谈论,早有施安率同天霸进来,先向施公行礼已毕。赵五见了天霸,随即起身问道:“这位就是黄老爷么?小人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相逢,足慰悬念。”天霸见他如此谦和,也就答道:“在下正是。二位英雄到此何干?”赵四在旁答道:“俺兄弟已去向大人言过,不过是知恩报恩,可知俺弟兄此次前来,琅琊山上已出了大事。”施公听了此言,明知是贺人杰前去,不禁吃了一惊,连忙下问。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494回 得细情天霸赴山东 施手段普润打客店
却说施公见赵氏兄弟说琅琊山出了大事,知道贺人杰之事,忙问道:“英雄所言,究是何事?莫非为那齐星楼之事么?”
赵四道:“大人所见不差,小人此来,正因贺人杰同他妻子二人偷探,被王朗拨动机关,用火箭射他,二人受伤。虽然为他逃走,大约下山之后,便要送命。此事在王朗看来,已觉得毫无惧怯,无奈曹勇从旁怂恿说:事由根起,祸不单行,贺人杰上山,皆是大人指使,若不将大人送了性命,这里能人广众,少不得寻觅了好手,报复于他。故命小人兄弟来干这事件。可怜他的山上那个姓殷的,必是送命了。今小人倒有一计在此,黄老爷有这一身本领,何不同我等前往山东,用个里应外合,岂不是好么?”施公道:“英雄此来,所为何事?此事未成,已令汝兄弟为难,若再命黄贤弟同去,设处事不密,岂不反送汝二人之性命?”赵五道:“大人且放宽心,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大人为国家的栋梁,口碑载道,谁不知之。王朗虽有恩于我,是私恩也。咱们为大人出力,是公恩也!公而忘私,有何不可?但得黄老爷同去,里面消息。自可得知,若能趁此破了此楼,小人也有出头的日子了。”施公听了此言,也觉出于至诚,便向黄天霸道:“贤弟本欲前去一往,难得有他弟兄做为内应,谅无不成之事。本院忠厚待人,他弟兄当可为力。”天霸道:“既然大人吩咐,咱与他同去便了。”说着,施公便命厨下送出酒肴,就在书房一席坐下。赵五又与郭起凤等人,谈论江湖上事件,约至四鼓以后,方才散席。
众人谢了施公,各回自己的所在;惟有天霸仍回本人的衙门,同张桂兰说明此事,命他瞒着人杰的母亲,自己收拾包裹,率同关太,复行到了辕门,拜别众人,与赵氏弟兄向山东而去。
在路非止一日。这日过了徐州,已是夕阳西下,远远见前面有个村镇。向着关小西说道:“关大哥,咱们走困了,今日在此权住一宵,好让俺明日赶路。”赵五道:“俺也饿了,前面这镇上咱有个至好的朋友,名叫独眼龙方刚,在此开设个吃食店面,往来皆住在客店中,好酒好肴,悉听其便。”天霸道:“既有这座所在,你便前去通知,俺三人后来便了。”赵五听了此言,随即赶先前去,到了镇上,见方家店前,拥着个大大的人圈,叫喊之声,络绎不绝。赵五不知何事,只得将长衣掀去,两个拳头用了个分水式,一声叱咤,闯进店中,便当中一站,将两首的全部分开,连忙高声叫道:“佛爷爷!有赵五在此,你我皆江湖上朋友,有话但说不妨,何必彼此较量。”说着,将方刚推了过去。
那和尚忽见来了一人,将自己拦住,也就向赵五道:“朋友,且听我讲明,便知出家人的委屈。咱与朋友由潼关而来,到了河南,不期抱病,俺想等他数日然后同行。谁知一病半月,精力不佳,暂时不能举步;只因要事在身,故命俺先自启行。今日到了这店中,觉得身子不爽,犹恐再去赶路,受了风寒,反误了事件。见这店中也还洁净,遂取了五六两碎银,命他代办些面饭;上午已过,下昼时分肚中饥饿,命他蒸两笼馒头下酒。谁知他早间将银两取去,此时便坏了心肠,这店内许多客人,走进来的,俱皆吃毕,只有俺的久久不来,你道是恼与不恼?因此俺请教了他几句,反说俺是出家之人,不应吃这牛肉馒头;故俺一时气恼,与他动起手来。不期台驾到此,有何见教?”赵五还未开口,方刚早已骂道:“你这贼秃,还亏你会撒这谎话,若再开言,便要汝这乌珠去合药!你道俺惧你不成?”
赵五知他两人总有不是,因道:“方大哥,你且将原委说来,究竟何以动手?”方刚道:“五哥有所不知,午前这秃厮过来,便蛮唤乱叫,要了这件,复要那件。因为是件生意,只得命小二小心服侍。吃毕之后,计算各帐有八两多银;向他讨要时,他说我是出家之人,与这里募化顿午饭。咱还道是嬉笑的话头,也就不向下问。方才下昼之时,又要许多酒菜,小二便向他要钱,他便老羞变怒,敲打起来,以致彼此争论。俺这行业虽小,也是个生意,你今日来闯光蛋,他明日又来白吃,这店门早经关闭的了。咱在江湖上也有这一派名声,谁不知俺的手毒?他这秃驴敢来放肆,还能受他的威胁么?”
赵五听他所言,不禁勃然大怒道:“汝这秃驴,在俺爷爷面前,胆敢花言巧语!不要走,吃俺一拳!”说着,左手一起,一个独立擒王,劈面打去。和尚见他动手,也就翻脸过来,左手向前,右手向后,用了关门捉鬼式,五指分开,便想握他这臂膀;赵五一时性急,不分皂白,乱打起来。和尚见了说道:“你这无用的死囚,别走了,四五个来往,便出这个模样,你佛爷爷便怕你不成么?”当时叱咤一声,如雷贯耳,两只手尽对着赵五的手肘,紧紧隔架。赵五本想乱打一番,使他个措手不及。谁知这和尚十分猛勇,不但不能取胜,反而支持不来;加之肚内空虚,早已汗流浃背。
正在危急之际,外面黄天霸等人早已到了,见赵五与和尚动手,也不道原因。赵五欲上前,只见黄天霸迎面上前大声喊道:“赵五哥权且住手,俺黄天霸助你一臂之力。”说着,袖口一起,取出金镖,便向和尚打去。和尚正欲摆布赵五,忽听“黄天霸”三字,不禁吃了一惊。正思住手招呼,犹如闪电一般,一阵冷风,对命门打下。和尚晓得不好,赶急转身一扭,左手一起,将那只金镖接着,复向天霸笑道:“姓黄的,闻你大名已久,能奈你佛爷爷怎样?有金镖全数打来,若伤俺的毫毛,也不在北道之上了。”天霸也甚惊讶,忙道:“咱天霸萍水相逢,何肯遽然动手。只因路途经此,见汝这和尚与俺朋友交斗,特恐互有伤损,因此略施一镖,以解此争。咱们皆是久慕,还不知和尚仙山何处?到此何干?”和尚见他如此言语,乃道:“汝问此何干?汝问那个君召,便知和尚的来历了。”
天霸听了此言,心下愈觉疑惑,赶道:“和尚俗家莫非姓云么?”
和尚听了笑道:“汝这言语,也就奇了!难道万君召的朋友,只有姓云的一人,此人而外,别无朋友么?在汝既认识君召,何故又与俺动手呢?”这番言语,反把黄天霸说了疑信参半。
只得上前问道:“和尚既言君召,何以他此时不来,抑或途中另有何故,且请说明,俾知底细。”和尚道:“此地非谈话之所,若欲问他事件,且命治壶酒来,咱们谈论谈论。”天霸欲问君召,只得命赵五退了下去。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495回 遇僧人欣然叙旧 得良友各述前因
却说天霸听和尚如此言语,只得命赵五退了下去,向着和尚打了个稽首,乃道:“万君召乃俺至好的朋友,只因前月奔往潼关,日久未回,正深盼望,你老何以知他的底细?且请与我说明。”和尚道:“说来谅也知道,俺非别人,乃普润是也!自从君召过俺山头,方知为琅琊之事,访那造楼之人。俺与云家兄弟交非泛泛,故一同驰往潼关,说明缘故。”便将路遇黄成的话,前后说了一遍。天霸不禁大喜,乃道:“照此看来,是俺自家朋友了。赵五哥,这店主也是你的朋友,彼此谈起,皆有面熟,今令俺做一小东,大家聚谈一晚,明早各自行路。”
方刚听说黄天霸到此,不禁肃然起敬,听他如此言语,随即走了出来,向着普润道:“和尚,俺们不知不罪。既然赵五哥在此,又有黄大人吩咐,你老的房饭银两,皆小弟代办了。”此时店门外的人,见他们俱已无事,也就各自散去。
方刚将众人带到后面,拣了一座大大的席面,请他众人坐下。普润先行向天霸问道:“黄贤弟,汝此时意欲何往?君召现病在河南,特命俺到淮安送信。还是得着琅琊的消息,还是别有他故么?”天霸将那赵五弟兄行刺的话说了一遍。普润道:“飞云子与黄成分路前去,无非为这楼图非盗取出来不可。今俺既然相遇,何不一同前去,若能里应外合,俱省却许多事件。”
关小西在旁言道:“你老虽急欲成事,在俺看来,还是徐图的为是。咱虽未见过这齐星楼如何厉害,前在沂州镇时,早已打听明白。目下大人盼望君召,如大旱望雨一般,仍是请兄台赴淮安送了那信,我等仍在沂州等候;候你到来,咱们再行上山攻打。”普润哪里肯信,说道:“咱们今日遇见,方知万君召的下落,设若彼此相左,有谁再往淮安;咱不知道这机会便罢,既是赵五哥可以为力,正可相助一臂,何故又往淮安?”天霸道:“既然佛师不去,咱也不便相强;惟君召病在河南,这便如何处置?在俺意见:请你老前去迎接,同至山东聚会。”普润道:“这事又可不必!遥想此时他病已全好,设若彼此两误,徒然耽搁日期,大人面前自有他回去报信的。”天霸与小西见他执意要同去,不便过于勉强。早有方刚命小二取出许多酒肴,掌上灯台,众人入座。普润道:“俺肚中实在饥饿了,上午那样馒头,还要俺十两银子,幸亏俺未带银子,打了一顿,不然吃你的苦处,还能抵赖么?”方刚听了笑道:“还亏你说得出口,方才与赵五言语,说咱们用你十两,此时又说出真情了;不然为你打了一顿,尚是当这白吃的帐目,还无着落呢!怪不得说出家人是茭瓜心,原来你便是这样。”说着,众人也大笑起来。彼此开怀畅饮,直至二鼓以后,方才席散。次日一早,赵五便起身,将众人喊醒。此时连普润共是五人,别了方刚,即向沂州进发。
且说王朗自贺人杰二上山头,虽恃着齐星楼埋伏,心下不无有许多畏忌,因此命人各处去请人。这日正在山头,忽见喽兵来报道:“禀寨主!高头目与黄成兄弟现在山下,飞云子一同前来。”王朗听了这个信,便起身出了方厅,一路奔出山门,早见牌楼前面,远远来了一人,当头一位虽是高球,后面接着便是飞云子兄弟。此时如获至宝,不禁大声叫道:“云三哥,久违多日了,小弟接待来迟,尚祈宽恕。”云鹤见王朗出来,就高声答道:“云某前固要事在身,以致不辞而别,抚心自问,感愧万分,今日特来请罪!”王朗道:“三哥说哪里话来,从前诸多简慢,夙夜悚愧,自别尊颜,如失左臂。”说着,众人已到了寨口。王朗见黄成弟兄已到,也就周旋了数句,众人向里行来。
不到一刻,进了方厅,大家分宾坐下。王朗向飞云子问道:“三哥一向何处安身?”飞云子道:“某自别后,便往陇西山铁面阎王胡熊山上,时值家兄云龙、云虎皆在彼处,弟兄相遇,各道由来,多蒙胡大哥十分钟爱,将愚兄弟留在山中,过了数日。怎奈长安虽好,终非久恋之家,二位家兄欲回故里,故前月复回潼关。不期道路传闻,言说黄天霸攻打琅琊山,欲将齐星楼拆毁。因思此楼乃小弟所造,虽然机关震动,也须有精熟之人,方有效验。特恐寨主用人不当,误了大事,累及众人,那时反难对寨主。时值家兄有南行之志,因此邀同前来,同助一臂。”说着,便指云龙说了名号。
王朗听说是飞云子的兄长,慌忙起身说道:“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大哥光临,未及远迎,抱罪之至!”说着,到了云龙面前,彼此行礼。云龙也就将路遇黄成的话,说了一遍。王朗自是欢喜,随即命厨下摆酒接风,众人入席坐下。王朗便将别后之事,细说一遍。飞云子接着说道:“小弟造下此楼,除却俺弟兄五人,别无一人可破。贺人杰与黄天霸连来两次,也算得个大胆包身,但不知受了重伤,随后曾否送命?”王朗道:“天霸来后,现已与施不全回转淮安。贺人杰二次前来,又闻为殷龙救了他性命。目下住在左近村镇,行踪无定,迁徙频闻。小弟久想前去究他下落,先送了此人性命;又恐殷龙非无名之辈-,那时反误了大事。因此虽有此意,久久未行。若得大哥相助一臂之力,还虑这两人不成路鬼么?”飞云子听说贺人杰未曾送命,心下安慰了许多,当时也就唯唯称是。席散之后,已是天晚,早有那旧时的朋友前来会晤,迎来送往,曲尽周旋,无非为飞云子是好手,而且他哥哥初次前来,许多人未曾见过的,格外殷勤款待,彼此谈论,直至二鼓之后,方才安静。
王朗拣了一所清洁的房屋,请他弟兄居住。次日清早起来,云龙向飞云子道:“普润与万君召驰赴淮安,目下恐未到此,愚兄久闻殷龙的大名,意欲借此访一访,且可将我的细底,告之与他,命他安心等候,候淮安众人到此,便破此山,岂不是好?”飞云子道:“大哥所言虽是,但这山下村镇,非止一处,知他现在何处?此时东寻西找,设若漏了风声,反为不美。在小弟看来:不若在此权住数日,先为打探一番。知道住的地方,然后暗暗的前去,岂不完密?”云龙本来性急,不等飞云子说完,便道:“昨晚已经说明。”遂不听飞云子所言,便欲行去。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496回 用机谋复见王朗 探消息初访殷龙
却说云龙欲去探访殷龙,飞云子虽绝意阻挡,全不肯听,当时起身,梳洗完毕,早有王朗前来问道:“两位兄长不远千里而来,实乃阖山之福;但不知三哥有何见教,设使黄天霸等人再来攻打,有何法将他擒获?”飞云子知道云龙阻挡不住,与其随后漏出风声,为王朗知道,不若此时见机进言,免得随后疑惑。当时向王朗说:“寨主但放宽心,既有俺兄弟前来,哪怕黄天霸怎样!常言道:‘水来土掩,将领兵行。’昨晚寨主曾言殷龙父子并贺人杰夫妻当在左近,俺大哥欲想就此下山,去寻找这班寇敌,若能打死他一人,他等便少一帮手。寨主不来,俺兄弟也想说明前去。”云龙见飞云子言语,就从旁说道:“俺云龙不到此则已,既上山头,岂能袖手?寨主有何人识他面目,且请同俺一行,代为引路。”王朗听此言语,心下甚是欢喜,乃道:“多承二位兄长的美意,但是远路而来,理合歇息数天,再为奉请,此时前去,心实不安。”云龙道:“吾们以肝胆相照,早迟皆是要前去的,何必如此官语?”当时王朗便命人摆上早点,复请了黄成兄弟,吃了饮食。云龙别了众人,带了几个引路的喽兵,下山而去。
且说殷龙自救了贺人杰夫妻,恨不得将齐星楼立时破去,以报今日之仇。无如万君召前往潼关,不知何日方到,只得等淮安的人来,再为斟酌。这日人杰与赛花两人向他说道:“爹爹,你我在此,孤立无援,设若万君召一日不来,难道俺们便不去攻打么?常言道:‘人闲思旧怨。’你看这王朗如此声势,岂不令人闷煞!意想今日往山头,杀他几个喽兵,也泄了这鸟气。咱们在殷家堡独霸一方,也不在人之下,今日为这高楼,便束手无策么?”殷龙听了此言,连忙拦道:“吾儿有所不知,‘强中还有强中手’,前次一时之愤,便中了他的毒手,此时惟有暂时忍耐,少不得万君召总要前来。等到众人来时,其事方得妥当。”
正说之际,只见殷勇、殷强跑了进来,向着殷龙说道:“方才店内来了两人,向那小二问咱们可曾到此,孩儿看那模样,好像琅琊山的喽兵,不知此来所为何事?”殷龙还未开言,早有贺人杰跑了出来,高声骂道:“何处杂种,前来探问,俺贺人杰现在此间,难道惧怕这狗头么?”说着,便飞身冲了出来,到了店堂,不分皂白,便叫喊起来。殷龙恐又肇祸,赶即随后追出。只见人杰向小二问道:“你见这两厮向哪边去了?赶快说明,饶汝狗命。”小二知道他的性急,欲想说出,又见殷龙追出,知他是阻挡的意思;欲不告知与他,犹恐他动气来,性命不保。当时只得答道:“爷爷,他已去远了,小人未曾看见,请你再问他人罢。”贺人杰不由分说,登时骂道:“汝这乌珠,也不是个瞎子,方才他两人明明问你,为什么同俺撒谎?”说着,伸开指头,将那小二的左手拖出,接着手缝套了进去,便拚力的一夹,只见小二如牛吼一般,已是疼不可忍,只得说道:“他二人是正北去了,爷爷可快撒手!”人杰听毕,顺手一松,只听咕咚一声,将小二推倒在地下,一溜烟飞奔而去。
跑了有数十里路远近,早见两人在前行走,忽然一个少年回头一望,见了人杰,遂向那人耳边低声说了许多。人杰知他是琅琊山的奸细。走上前里高声叫道:“汝这两个杂种前来为谁打探?俺贺人杰来也!不要走,吃俺一拳!”说着,就是一个泰山压顶对那少年打下。你道此人是谁?正是云龙同那个喽兵二人。云龙看见人杰动手,随将身一闪,让在一边;早把喽兵吓得魂飞天外,赶急两手举过头顶,用了个二龙出水式,将人杰一拳让了过去,转过身躯,飞奔逃走。人杰本是个会手,见云龙站在旁边,晓得他是试看武艺。当时冷笑道:“俺贺人杰生在江湖,好汉英雄,也不知见了多少,若是不服,何妨战个高下?”说着,立着身躯望着云龙。云龙也就答道:“朋友,你这话头说谁?若要动手,俺便陪你;若回你半个不字,也不能在潼关行走了。”这句话,原来云龙有心说出,令人杰知道。
谁知人杰一心好胜,当时便大怒起来,出言骂道:“汝这狗头,用这潼关吓谁!爷爷怕你,也不敢来。”云龙双拳劈面打来。
人杰左脚支在前面,右脚后跟紧靠在股头,将身倒卧,见云龙劈面打来,赶将脚尖踮定,右腿一扫,紧对着云龙腰下打来;云龙随即向下一蹲,两手对着靴头,便想握住。人杰叫道:“不好!”随即收回腿脚,改了个江心捞月式,脚头向下。
两人在此,你来我往,正是打在一团,斗在一处,起了有数十个拳式,早把喽兵看得如木偶一般。正然难分难解,后面殷龙复又追到,见他两人拚斗,知对面不知个落脚,赶着上前叫道:“人杰休得无礼,何处英雄前来访问,俺殷龙来也!”
云龙见对面又来一人,听他报出姓名,心下不禁大喜。随即蹿身跳出圈外,就望着殷龙道:“咱云龙此来,正自访汝,来得好,咱两人见个高下!”殷龙听他说“云龙”两字,不禁疑惑道:“君召曾说是云家五子,此人自说云龙,莫非此人便是飞云子一类么?此时前来,特地访我,莫非其中另有别故。”当时不便问他,忙答道:“你既前来会我,莫说是无名小辈,便是潼关以外的名角,若回他半个不字,也不知咱的厉害!”云龙听他已经知觉,连忙笑道:“今日我有事上山,不能在此耽搁,非是好汉,明日在此拚个你死我活。”说着,便撒了众人,与喽兵回山而去。
这里殷龙与贺人杰同聚一处,开言说道:“汝这畜生全然不知利害,可知此人前来,并非与我等寻仇,乃是有益于我,汝可知道?”人杰道:“岳父何出此言?他乃琅琊山的强人,岂得与咱们有益?若存好意,还与我等动手么?”殷龙道:“你方才不听他言,自称是云家五子,居住潼关,见咱说出姓名,便尔回山而去,汝试想来,岂不是飞云子一类么?”人杰听了,此真是如梦初醒,乃道:“孩儿既已与他交手,显见负却他的美意,设若翻过脸来,岂不误了大事?殷龙答道:“这事倒可无虑,他如不来,又何必约定明日呢!明日到此,汝可勿来,咱与他自有道理。”说着,两人一路而来,到了店内,专等云龙的消息。
且说云龙回转山中,早有王朗上前问道:“大哥今日下山,可曾遇见殷龙么?”云龙道:“咱因日光已午,腹中饥馁,不便交锋,只与贺人杰斗了数十合拳脚。此人在俺看来,也不过是寻常之辈,只须明日将殷龙打死,这许多小辈便可无虑了!”
王朗见他言语,不禁欢喜非常,连连称谢,即命喽兵摆下酒来,款待他兄弟。席散之后,飞云子向他问道:“大哥,今日下山,既已会见人杰,但不知黄天霸可曾在此否?”云龙道:“愚兄正要询问,只因喽兵在旁,不便启齿,已约定明日相会了。”
正说之间,早有黄成进来询问。不知他说出什么,且看下回分解。
第497回 浅见识妒忌云鹤 乱交战打死黄成
却说黄成自到山上,见王朗款待他兄弟不十分周到,暗与黄达说道:“我等也是他命人请来,虽然未曾落后,究不比云氏兄弟,如花如火,连这阖山的喽兵皆敬重与他;相形之下,岂不令人可恼!”黄达道:“大哥有所不知,你看山上多少英雄,胜我的固多,不如的也有,所有那周旋供应,也是不相上下,推其缘故,大约因这齐星楼是飞云子所造,故此十分恭敬。”
黄成道:“咱们昨日始到这里,虽未见过,遥想也不甚出奇。据咱看来,飞云子也不过是寻常之辈。今日他哥哥下山,连一贺人杰也敌他不得,还说什么今日明日,遥想殷龙也敌他不过。依愚兄之见:明日禀明寨主,讨令下山,将殷龙送了性命,好令他知咱兄弟也不在他之下;若不在这事上现出本领,在此随声附和,与那般鼠辈一样看待,岂不令人羞煞!”黄达听他所言,也只得唯唯答应。
当时二人便到云龙房内,先向云鹤道:“三哥造下此楼,真乃惊人出色。小弟虽不曾目睹,以众人夸奖而论,便知此楼是厉害的了。但殷龙如此无礼,住在山下,专等人来,见得小觑我辈;若不送了他性命,焉知咱们厉害!小弟不妨明日请大哥暂歇息一日,待小弟前去会他,两脚三拳,打死在地,好代两位兄长出气。”云龙见他抱这奋勇,无非要王朗敬重的道理,心下不禁动怒。正要开言,早有飞云子笑道:“黄大哥若能如此,便是王寨主的造化了!咱看殷龙也不过是我辈,有大哥这身本领,还不能送他的性命么?”云龙见他说出此言,甚为着急,乃道:“三弟何出此言?殷家堡这座地方,谁不知他的厉害!非咱说此大话,除去咱兄弟两人,若能有人胜他,咱就肯拜下风了!”黄成听了笑道:“云大哥,你也太说他了,小弟虽不如你老兄,若以殷龙而论,也是探囊取物;除去你两人,并无一人抵敌,设若为小弟打死,那时如何说法呢?”云龙道:“你如将他送命,咱便誓不在山了。”黄成道:“大哥何出此言?但愿你应了此言,咱也下山而去。”当下两人各抱奋勇,说定之后,各自分开。黄成专待明日下山动手。
这里云龙向飞云子道:“贤弟,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欲令他下山会敌。”飞云子道:“大哥有所不知,殷龙久著大名,谁不知他手段;这黄成不知进退欲去,得了下风,是你我两人的体面。谅他也非殷龙的对手。待他送了性命,王朗这厮也少一帮手。借刀杀人,有何不可呢?”云龙道:“贤弟之言,甚是有理。愚兄明日便同他下山,使他个死无葬身之地。”两人谈笑了一会,一宿已过。
次日绝早,黄成便起身前来,却巧王朗已到此处。飞云子首先说道:“黄大哥昨日有言,说殷龙住在山前,实为本山之害,咱大哥约他今日相会,惟恐手段有限,输败于他;黄大哥奋勇当先,出手相助,若不将殷龙打死,誓不在此山中。小弟特察明寨主,请他施行。”王朗道:“虽承黄贤弟美意,但是此人非无名之辈,万不可小觑于他。咱这山中不下有数十好汉,皆闻他的大名,不敢轻易交手。非是小弟阻挠,黄大哥且请在此共保山头,小弟便感激不尽了。设若此去送了性命,那便如何是好?”黄成冷笑一声,向着王朗说道:“寨主既如此惧怕,除却这齐星楼一无可恃了!咱兄弟不到此则已,既在此间,焉能不稍助一臂!”王朗见他执意要去,只得听其自去。当时吃了早点,黄成便邀同云龙下山而去。
行了有数里远近,却遇殷龙劈面而来。见了云龙高声叫道:“云大哥,信人也!咱殷龙候你多时,今日前来,有何见教?”
云龙恐他说出破绽,当时答道:“昨日放你过去,只因日光当午,饥渴万分,始且全汝性命,今日既不知死活,且请放手过来,比个高下。”黄成恐他先行动手,随即插身说道:“云大哥权请住手,咱黄成在此,怕他怎样?”说着,将身一纵,到了殷龙面前,举起拳头,当胸打去。殷龙见他来势凶猛,将身一闪,偏在一边,正想回手打去;哪知黄成万分性急,见自己一拳未中,右手一举,肋下捶来。殷龙知他是个冒失的急鬼,不禁哈哈笑道:“汝这拳头,奈何咱怎样?”黄成又将右腿打来。殷龙将功夫一提,黄成那条右腿如打在棉花上一般,棉软非常,全无痛苦。殷龙见他三下打毕,向他哈哈笑道:“野种由何处而来,在咱爷爷前出丑,不要走,咱也奉敬你一拳!”
说着,用了个蛟龙出水,分心就刺。黄成见三下未中,已慌得七上八下,着急非常,此时见他还手,更是躲避不及,随即掉转身躯,往旁边一让;殷龙见他闪躲过去,也就如法炮制,第二次迎面打来。黄成知道他厉害,赶急脚跟倒退,离去七八尺远近,方才让过。殷龙道:“今日休想活命。”说着,两手舞来,如落花相似,左右前后不住的打来。早把黄成打得个只得招架,不能还手。顷刻之间,汗流浃背。这一拳手脚稍慢,只听咕咚一响,一个筋斗,早跌下尘埃。殷龙赶上一步,左脚踹住他小腹,右手上前,将两手握定,向他骂道:“汝这乌珠忘八,有跟不识泰山;王朗这厮尚不敢小觑于我,汝偏恃才逞勇,自寻死路。今日落在我手,存亡死活,在我一人。若欲全你狗命,只须喊咱三声爷爷,咱便饶汝狗命。”黄成到了此时,不肯放手,只得将两眼紧闭,听他处置。谁知殷龙年纪虽大,性情却是急躁,见他全无言语,便用指头在鼻梁上一点,只听“哎呀”一声,忽冒出许多鲜血。殷龙复又骂道:“这厮也是个人类,难道是纸扎的货色么?方才恃狠,此时便如何不济呢?”黄成见他如此,又恐打下来,赶急叫道:“爷爷,咱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你爷爷的厉害,且请你爷息怒,从此便回转本山了。”殷龙听了笑道:“你这无耻的狗头,敢在咱面前说谎,既然到此地步,还能全你性命么?休得多言,为我回去!”
说着,一手将衣领抓住,向下一撕,胸口露出,贯足力气,连皮带肉抓了下去,早把黄成的胸前戳了一个窟窿,顷刻呜呼,死于非命!
云龙见他如此布置,当时在旁说道:“殷大哥,你且撒手罢,这个尸骸随他在此,咱们还须谈正事呢!”殷龙听了此话,随即站起身来,将手上血迹抹去,抬起左脚,将尸踢过后面去,向云龙招呼道:“朋友到此何干?既由潼关到此,但不知路途上面,果曾遇见个姓万的么?”云龙道:“此人名叫君召,现已回转淮安,月内定可到此。此处非叙话之所,且请向前一步,咱们再谈。”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498回 抱奋勇兄弟亡身 遇宾朋翁婿得胜
却说云龙说出君召,殷龙一听,正是喜出望外。随他走到后面,有座大大的松林。云龙向他问道:“请问老英雄何时到此?黄天霸可曾前来?昨与令婿交锋,多多冒犯,敬祈恕罪!”
殷龙言道:“朋友,莫非是云家五子内一位英雄么?”云龙道:“俺便排行第一,学名叫个‘龙’字。飞云子乃是俺的三弟。老英雄既到此间,为何在此静坐?英名大震,难道为座齐星楼,便尔埋没么?”殷龙见他说这言语,无非是探他口气,乃道:“大哥有所不知,常言道:‘惺惺惜惺惺,好汉识好汉。’若以拳棒而论,俺殷龙在江湖上面,也不至落在人下,只因这齐星楼另有机关,非俺一人可以破。故施大人命黄天霸屡次窥探,皆大败而回,无非为暗器冷箭防不胜防的道理。目下万君召尚未前来,不知前去潼关,可曾将令弟请至?因此静以待时,专等令弟前来,便可动手。但不知大哥可知令弟的行踪么?”云龙听了笑道:“老英雄果然名不虚传,肝胆照人,实为确当;既承实言相告,俺三弟现已到此了。万君召与俺们在半途分路,计算日期,久已到了淮安,为何黄天霸等人尚未到此?”当时便将遇见黄成兄弟,以及君召到潼关的话说了一遍。殷龙方才知道,便道:“难得令弟仗义前来,既然内里有人,还怕此楼不破么?俺们客寓离此不远,何不前去留饮数杯,细谈一会。”
云龙道:“黄成已为老英雄治死,沿途一带,皆有喽兵,此去必定到山前报信,倘或走漏风声,反为不美。好在尊寓前已去过,一候天霸到来,或俺三弟将楼图盗出,当来报信便了。”
殷龙道:“既蒙谬爱,深感盛情,此时且请自便罢。”说罢,两人约了日期,分别而去。
不说殷龙转回客寓,再说云龙回到山上,来至牌楼前面,早见黄达大哭而来,见着自己放声哭道:“云大哥,我哥哥死于非命,此仇不得不报,此去不将这殷老狗头拚了此命,也不能泄此仇恨!你者此时回山,命意何在?小弟敢求引路到前面,助我一臂。”说着,顿足捶胸,哭跪下去。云龙见他这样,心下暗道:“汝两个狗头,此时方知厉害,咱若助你,也不去访那殷老。”乃道:“黄贤弟,且勿悲伤,此乃令兄自寻死路。俺昨日便早请教过,殷龙非无名之辈,若果交手,定难生还;他反向我动怒,此时既已身死,即使贤哥前去,也胜殷龙不得。若说命愚兄相助,如可胜他,方才也报仇雪恨了。在俺看来,贤弟回山中,另想别计。譬如没有这无用的哥哥,你还可以夸口,倘再前去送了性命,连尸骸也无人埋葬了。此乃金石之言,信与不信,听你做主,愚兄是不能奉陪了。”黄达本想同他去报仇,故而哭跪在地下。
此时听云龙这派言语,明是灭威于他,直急得三尸冒火、七窍生烟,站起身来,大声骂道:“云龙你这杂种,欺吾太甚。殷龙与你有何交谊?如何助他的威力。咱哥哥同你一起下山,死于非命,你倘以义气为重,应舍命报复,以报此仇,方是好汉的作用;现在怕死偷生,回转山寨,已算不得个好汉,还敢这派胡言,代他说话,难道是我哥哥该死,殷龙的仇,是不应报的么?咱暂不同你多说,倘我哥哥有灵,此去报仇雪恨,那时回到山寨,再至王寨主面前,同你讲论。”说毕,大骂不止。
一路号啕痛哭,下山而去,直至黄成的身死所在,满拟殷龙在此,拚个你死我活。谁知到前面,除却山上的喽兵,那殷龙的形迹早已不见。黄达躁急万分,向着喽兵骂道:“殷龙躲在何处?”那班喽兵见黄达开言如此,只得答道:“黄将军请勿悲伤,殷龙去此不远,你老且去寻他,定可遇见。”黄达一听了此言,不问青红皂白,一路飞奔而去。跑了有四五里远近,前面不见一人,直是哭骂不已。
也是黄达应该身死,殷龙与云龙会见之后,回至店中,将此言告知赛花,众人自是欢喜。无奈贺人杰是个火爆将军,听黄成被殷龙打死,更是喜出望外,跳舞如飞。出了店外,一路飞奔而去,以便到了前面,加上两拳,踢上两脚,倘有喽兵看守,顺手打死几个,出口鸟气。正走之间,见路上一人哭骂,口里说长道短,大骂殷龙;贺人杰哪里忍耐得住,走到面前,高声喝道:“汝这杂种在此寻谁?咱便是殷龙女婿,贺人杰是也!”说毕,就举手向前就是个泰山压顶,当头打下。黄达正然嚎哭,忽听贺人杰对面开言,又见头上一拳打下,不禁吃了一惊。赶着将身躯一偏一拖让过,随即骂道:“汝这不怕死的野种,两次上山,命在危急,今日还敢来送死!倘不将殷龙交出,代我哥哥泄恨,欲想有命,转世为人!”当时抬起左腿,对定人杰的裆下一脚踢来;人杰便用了那运气的功夫,将小肚一挺,两腿撑开,蹲在下面。黄达见他并不闪躲,疑惑他不识这腿法,拚力向前送去。谁知踢在裆下,如棉花一般。见人杰全无苦色,晓得不好,赶着将腿收回,哪知已容他不得。只见人杰将两腿一并,自己的腿脚如入火坑一般,既麻且木,非凡烫人。人杰当时笑道:“汝这杂种,还有什么本领?此时还不献丑?你既想你哥哥,且请你到阴间相会罢!”说着,举手将他脚跟抓住,用了个开门泼水式,顺手向前一劈,咕咚一声,将黄达送去有四五尺远近。随即一个箭步,到了面前,一脚将他踏住。黄达此时为他摔这筋斗,已是魂灵出窍,不省人事。
人杰疑他装腔作势,一时性急起来,对定他鼻头上一拳打下,登时血流满面,白沫直流;复行一拳,送了性命。
那几个看守喽兵,见黄达去找殷龙,多时不见他回来,知道不是好事。当下蹿柳越榆,才到前边去看动静。谁知众人来时,黄达已死于非命。贺人杰打得性起,再想找了几个好活活手脚,却好抬头见树林内一个人影,随即蹿到前面,追奔而来。
可怜那个喽兵,毫无半点思量,见人杰追来,早吓得浑身发软,两脚提走不得,只得跪在尘埃,高喊饶命!人杰哪里听见?三拳两脚,早送他去见阎王。还有几个喽兵,早已飞奔上山,进寨报信。
此时王朗已在聚义厅上向那班强寇说道:“愚兄这座山头,幸得诸位相助,也算得人马极盛了!倘非施不全与咱作对,命黄天霸众人攻打,就此带领兵马杀奔山下,还恐不成大业么?无奈天不从愿,遇见这个对头,岂不令人可恨!今日黄氏兄弟与云大哥出战,欲想将殷龙送命,在咱看来,恐其无益。但不知此时胜败如何,哪位贤弟前去探听?”话犹未了,早见巡山的喽兵飞奔而至。到了檐口,单落膝报道:“禀大王,大事不好!黄寨主与云寨主下山,黄寨主被殷龙打死山下。现在云寨主回山报信,黄达已前去报仇,不知此去如何,快请寨主定夺!”
王朗听了此言,叹道:“黄贤弟也太为自满了,殷龙非等闲之辈,愚兄昨日劝你,全然不听我言,今日死于山前,令我又失一臂助,岂不令人可恼!”话犹未了,早已见云龙走来,向王朗说话。不知说出什么,且看下回分解。
第499回 莽和尚吓倒老村夫 名秀才礼接黄总镇
却说王朗见喽兵报信,知黄成为殷龙打死,正在厅前叹息,直见云龙到了里面,向着自己说道:“黄贤弟不听我言,致有身死之祸,愚兄自愧无能代他报仇泄恨,此罪难恕!但不知黄达下山胜败如何,快请寨主定夺!”王朗见云龙如此言语,急忙道:“此非大哥之过,乃黄成不听人言,致有今日。殷龙武艺本是高强,大哥尚不能胜他,还有何人敢去?”正说之间,又有喽兵来报说:“黄达为贺人杰打死。”王朗听了此言,不禁滔滔泪下,大声骂道:“汝这死囚,咱与你有何仇恨?两次三番与我作对,今日又将他二人打死,此恨此仇,何时可泄?”
随向云鹤道:“自从贤弟造下此楼,本拟共图大事,不意贺人杰这班小辈如此英雄,若不除却此人,老弟英名,岂不挫灭?目下楼已造就,所有机关,皆按图行事,贤弟能再助一臂之力,就此下山将殷龙治死,这山上威名便可大震了!”飞云子听了此言,正是合了意见。当时乘机说道:“寨主不必焦急,常言道:‘欲速不达。’又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黄成身死,虽是可恨,若以一朝之愤,就此下山,二虎相争,必有一损。假若胜不得殷龙,这座高楼,谁人可守?在俺想来,仍然静以待动,今晚同寨主上楼,复将原图取出,将各处埋伏,细看一番。咱想施不全必不肯甘休,旦晚之间,定有人来攻打。那时等众人上山,将埋伏发出,一战而获,送了他性命,岂非上策!”王朗本是个草寇,听飞云子这番言语,犹如至宝一般,连声说是,只得命人下山,先将黄成兄弟尸体抬回,买棺收殓。
不表飞云子骗取楼图,单说赵五与天霸等人,在方刚店内,见过普润,一路奔沂州而来,行了有两三日路径。这日晌午时分,正拟寻店饱餐,忽然东北角上一朵黑云从空而起。普润道:“黄贤弟,你看这天色要变了,咱们赶快前进,找个饭店饱餐一顿,等这黑云散去,然后大家赶路。”黄天霸与赵五抬头一看,果然黑云飞布,涌满上来。正说之间,但听飒飒风声,飞尘扑面,知道有了雨意,赶即往前奔走,未到半里之遥,早已滴滴倾盆,大雨如注,所有众人衣服,已自湿透淋漓;只得冒雨往前而行,复走了一里远近,腹中已饥馁万分。忽见松林外面一带高墙,像个大家庄院。黄天霸首先说道:“你看前面一座人家,定是一个财主,不然这带庄院,定不会如此阔大。咱们且一同前去,说明来历;若庄主闻咱大名的,留此庄内暂宿一宵,也未可定。”普润道:“你们在此守候,等咱一人前去,保令你好酒好肉,吃个快活。”说罢,撒开大步,一路的冒雨而去。天霸见他是个浑人,心下只是好笑,也只得随后走来。
谁知普润到了前面,见庄前有个小孩子,同一苍髯老者,站在庄门里面,指东划西的闲谈。普润看在眼内,不禁动怒起来,心下说道:“咱们等如此苦恼,这般大雨,还在大路上赶行,腹中如此饥馁;这两个狗头,既看见我们冒雨而行,论理就应将我请进,即摆出酒饭,给我们饱餐一顿,方是道理。他偏然不睬,闲嚼他娘的皇天,明是看老子的穷相了。你既这样,且待咱吓你一吓,好令你知咱手段。”当时一声叱咤,一个箭步,蹿过麦场,高声骂道:“你这两个狗头,在这里说什么?咱乃云南普润是也!快去通知主人前来迎接;如若稍迟,先送汝两个狗命。”说罢,身躯一落,却巧站在老者面前。老者正看雨景,不防着胖大和尚站在面前,如玄坛一般,只听咕咚一声,栽倒在地,嘴里直叫:“大王,饶命,饶命!”普润见了这样,心下实是好笑,骂道:“汝这狗头,且没有眼乌珠,咱乃路过和尚,谁是大王小王?”那人听见,方才定心,乃道:“佛爷爷,今日来得不巧,若是往常,莫说募化斋饭,便是起庙,也可随缘助施。咱们主人最喜布施,每年用够一千八百。只自出了好心,没有好报,遇见这班强盗,闹得人神不安,现在主人、主母正在上房痛哭,谁敢进去回禀?连咱们午饭还未到嘴,哪里有斋饭与你吃?”普润听他所言,却知是有了缘故,忙道:“汝的主人姓甚?为什么受强盗罗唣?可知咱这手段,要与强人为难;若你主人请我吃顿斋饭,并我朋友们一起前来,保管你安然无事。”那老者听他这派言词,也不知是真是假,只得问道:“和尚,你法号何名?哪方人氏?可真能拿强盗么?”
普润见他不肯相信,忙道:“你这老奴,说咱撒谎,且令你看个见证。”说毕,举起袍袖,走到场前,两手一伸,举起两个极大的石磙,前三后四,乱舞了一回,然后一齐摔下。忙道:“你两人可能相信?若再不为我通报,便将你两人当做强盗,看你怕也不怕!”那老者到了此时,早已魂飞天外,忙道:“佛爷息怒,咱且进去禀明。”
正说之间,后面黄天霸等人,已到了门外。普润便将方才的话,告诉众人。天霸道:“这也难怪老者,想必这左近地方有什么草寇为害。”随即向老者道:“汝且进去报知主人,这淮安漕运总督施大人标下,有个黄天霸求见,他便可知道了。”
那个人听了此言,先将黄天霸上下望了一眼,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忙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你若可是随施大人那个
黄总兵么?今日前来,该应我主人可以脱难了。且请在此稍待,容小人进去通禀。”说毕,站起身来,匆匆进去。普润向黄天霸问道:“咱也不少半个鼻孔,一对乌珠,为什么与他说话,他说我是个强盗,吓得如黄牛倒地一般?一见你来,便如此模样,岂不令人气煞!”天霸听他所言,心下实是发笑。还未开言,早见那个老者领着个半老官人迎走出来,高声说道:“在下庄野村夫,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抱罪之至!”说着,举手一拱,便请天霸入内。天霸也就还礼,回答道:“某等冒昧造府,实因大雨倾盆,难找客寓,故而至此。但不知尊兄高姓大名,初次识荆,有劳远接。”说着,也就进了庄门。后边赵氏兄弟、普润等一齐入内。
到了厅前,分宾主坐下。天霸开言问道:“尊兄住居此地,想必是自耕自种,乐享田园,何以与人家去结了仇恨?”那人见他询问,不禁长叹一声,道:“大人有所不知,且待老拙细禀:村夫姓李名根。祖父道荣,乃落第的举子,只因未谙吏治,不愿为官,遂以舌耕度日。到了晚年,积蓄得数百余亩地,在这地方,置下薄田。先父遂勤劳耕种,日有余资,以致家业日进。老朽苦守祖业,早年博得一衿,左近乡人便以李秀才称我。
目下年登花甲,膝下只有一女,名唤秀英,只以择婿太苛,尚然待字。不料上年有一伙强人,名叫爬山虎秦明,在这庄东虾蟆山中,结伙为盗,杀人放火,无所不为。地方官屡次出差捕获,无奈他人少地广,捕他不得。老朽庄上也来借粮数次。谁知前月初一,这秦明来送信,他喽兵说:他家寨主近奉沂州府琅琊山王朗之命,请他上山聚义,共图大事;只因自己尚无压寨夫人,闻得你家小姐尚未婚配,因此命我等通知,择定初四日行聘,娶你家小姐,做个压寨夫人。说毕,不问老朽行与不行,转身就走。可怜老朽听了此言,如半空中打了个霹雳!老朽这门第也是清白人家,何能以强盗为婿。至初四日,便前来行聘了。”说罢,不禁放声大哭。不知天霸听了此言,如何处置,且看下回分解。
第500回 傻和尚努力加餐 浑强盗艳装入赘
却说李根说了一派言词,不禁放声大哭。天霸连忙说道:“尊兄且勿悲伤,某等做宰为官,专除的强人恶寇,此时既知这事,断无坐视不救之理!汝且直说不妨。秦明初四行聘,那时你如何处置呢?”普润不等李根开言,连忙插言说道:“李根,你还自称是秀才,连这人情世务全不知道,也难怪秦明欺负于你。咱们冒雨而来,为的是腹中饥馁,想问你讨顿饮食,大嚼一餐。此时请咱进来,只顾你说长道短,我腹中乱响乱叫,便不听见,这不是你不识世务?俺与你明讲,你们将大壶酒、将大块肉,堆盘满盏,请俺们吃顿舒服午饭,莫说一个秦明,便是十个秦明,也要砍为肉酱。”这番话把个黄天霸说得发笑起来,只得向李根说道:“某等冒雨造府,实因腹中饥馁,尊兄既称慷慨,且命厨下略备一餐,加倍算给便了!”李根听了此言,连忙起身说道:“老朽因见大人前来,如拨云见日,遂将所有冤情尽情告禀,以致累诸位老爷挨饿,有罪!有罪!”
说毕,随命人到厨下去取酒肴。
顷刻之间,早摆得满桌。李根遂请众人入座。普润最饿得厉害,当时也不谦让,伸出五爪肉钉,夹了五块鱼,抢了半块肉,后又取了几个馒头,挤作一团,张开大嘴,向里面一纳。
只见他狼吞虎咽一般,一连几次,早吃得干净。赵五兄弟见他如此吃品,遥想吃他不过,不如不吃的为妙。哪知普润仍然未饱,复向李根说:“你这老汉也太悭吝,常言道:‘在生不饱,强如活埋。’这饮食也不是喂猫喂狗,先前不吃的时节,也还可以忍饿;此时将馋虫引出,正吃得高兴,已早干净,岂不令我受罪么?你如要咱们去捉强盗,照这样的饭菜,再取十桌,包管你一件不剩。那时吃得愈多,力气愈大,哪怕有上千上万的强盗,包管你捉干净。”李根见他这样,直吓得摇唇鼓舌。
复又命人如数的取出酒肴,请众人饮食。
普润吃毕之后,捧着肚皮,十分高兴。遂向李根说道:“咱们无功不受禄,且将秦明行聘时是何情形,与咱说明,好代你活捉强盗。”李根道:“老朽自他送信之后,心下正无主意,哪知初四早间,便先来两个强人,一个名叫赛活猴孙五,一个名叫恶老虎高三,说他前来为媒,所有聘礼,随后便到。当时老朽想翻过脸来,恐怕全家没了性命,只得忍气吞声,出厅迎接。不多一刻,果然大吹大打,无数的喽兵抬着牛羊彩缎到了厅前,一齐放下,转身就走。那孙五同高三也就起身言道:‘秦寨主择定八月十五日为上吉良辰,前来入赘,尊处所有陪奁,就此赶快备办。’说毕,也是不分皂白,回山而去。这伙强人,全不知天理国法,说将出来,便做到这地步。可怜我女儿得了此信,就两次三番寻死觅活;老朽的妻子也是哭得死去活来。今日是八月初十了,离十五还有五天,那时他前来招赘,叫我如何处置?因此为这件事,想不出个主意。不料大人忽到此,真乃万分之幸!大人能申了此冤,除去这大害,不独老朽感激不尽,便是这左近地方老幼百姓,也是感恩戴德了!”说毕,便向天霸叩头不已。普润哈哈大笑道:“俺道他是要娶你女儿,既然是他要来入赘,这也是他倒运了。不瞒你说,我也同他一类,从前在山寨里面娶那压寨夫人,如此这般,吃了那一次的毒手。秦明这事件也与从前仿佛,咱也用这条妙计,请他受用,汝看妙与不妙!”赵五等人大笑不止,乃道:“怪不得你老做了和尚,原来受过这种苦楚,方才削去头发。既然如此,咱们便在此等候数日,除了这地方大害。那琅琊山上也少一强人,岂不是一举两得!”黄天霸也以为然。李根见众人如此,自是喜出望外。随命人收拾了三间房屋,取出衣服,请众人穿换。
当晚又备了酒肴,为天霸等人接风。这许多闲话,权且不表。
却说黄天霸到了十四晚间,向李根说道:“明日便是十五,咱们与秦明交手,若不将他擒住,更是火上加油,归罪于你。动手之时,又恐汝女儿惧怯,不知在这左近地方可有间屋?且将汝女儿、妻子先行躲避,等秦明前来,汝与他略见一面,等到送房之后,汝便趁此躲去;随后之事汝且不问,只听了有锣声,然后再回转家中。”李根连连称是。只见普润笑道:“俺这个胖大和尚,妆做新人起来,也不十分丑陋。但是他进了洞房,汝等要起先打个暗号,不然为他看出破绽,那时便为祸不浅。”天霸道:“这事咱自理会。咱们定个条例,在房外捉他不住,咱们三人担这责任;若进入洞房,擒他不得,这便归罪于你。”普润道:“这个主见也好。”说毕,当晚李根便将妻女送至别处,二鼓以后,方才回来。厨下备了酒肴,为天霸、普润四人助威,直吃得明月西沉,方才席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