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公案 - 第 58 页/共 60 页

蛮和尚杀了一夜,虽然未曾输败,两膀也举动不得。当时只得回转方厅,命人上楼打听。早有王朗走过前来,不禁长叹一声,向众人说道:“不料俺们这山中,竟有许多奸细,天霸、人杰已是身临死地了,乃竟为赵五两个狗头将他救出,从此又成后患!虾蟆山乃俺邀他入伙,他反顺了敌人,上山厮杀,这不是意想不到么?此次虽获胜仗,无奈楼上的关键,损去七八,又非修理不可。云三哥昨日言语之间,早有退意,昨夜之事,未必不怒于我,若再袖手旁观,不肯出力,岂不是进退两难?”   说罢,进入大厅,向众人闷闷不乐。但见孙勇首先说道:“寨主何出此言?胜败军家的常事,咱们大杀一夜,天霸虽然未死,那伤痕也不久人世,还敢上山报仇么?飞云子今夜未曾出来,正是他避嫌之意。寨主此时何不自去面请他,若将该楼复行整顿,岂不是依然照旧么?”这番话说得王朗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510回 寻救药送信淮安 脱病躯误临黑店   却说孙勇命王朗去请飞云子,当时蛮和尚就言道:“寨主何必以此为虑,咱们山上有许多好汉,还怕殷龙怎样!即使飞云子有了他意,俺这刀枪头上,不致于落在人后。”王朗道:“多谢诸位仁兄竭力帮助,但是强中还有强中手,纵有能人,总不比这座高楼可静以待动。”说罢,便命人到飞云子房内,请他前来商议。飞云子自救了天霸,深恐被人看见,进入房内,先将自己的宝剑、许多暗器藏在身边,准备厮杀。到了天亮时候,外面杀声渐渐的散去,忽见一个喽兵匆匆进来,说道:“王寨主在方厅内等侯,请寨主速去议事。”飞云子只得起身,随那人走入厅内,见众人闲坐里面,无防之意,心下方才坦然。   只见王朗起身言道:“云三哥,这是小弟薄命,难得你老造下此楼,满望共成大事,不料天霸两次三番被他逃脱。今日上楼,期其必死,谁知王杰与赵五兄弟顺了官贼,救了众人,不又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么?因此请三哥前来,为俺划一个良策。”飞云子听了此言,不禁大喜:“也是他气数该绝了,他既请俺划策,不趁此时将原图骗出,更待何时?”想罢,乃道:“这事请寨主无须多虑,但能信实待俺,不听谗言,这座高楼,凭在小弟身上。莫说黄天霸受伤甚重,性命尚且不保,便是转死还生,前来攻打,也不过是自寻苦恼。但此非一朝一夕的事件。   现在楼下杀死众人,不计其数,且命人前去埋殓,然后命人下山访天霸消息。一面山上置下埋伏,整顿高楼,再图机会,还怕什么官兵攻打?”王朗听了言道:“三哥如此用心,真乃合山之福,小弟敢不深信;但是这楼图尚在楼顶上面,与夜光杯收在一处,一时尚难取下。”飞云子见他不肯取出,当时也不催促,但道:“此乃不急之务,从缓整顿便了,但是山寨前面非严加把守不可,恐殷龙见女婿受伤,前来报仇。”王朗也只得依言办理。   不说飞云子守候楼图,再说赵五将天霸救出,一路到了客店,早已不省人事,赶将人杰放将下来,赛花见丈夫命在垂危,不禁放声大哭。赵五道:“人杰虽然受伤,一时尚不致送命;但是天霸头足皆肿,神志糊涂,恐其性命不保。飞云子临行之时,说是消除万毒丸方得救性命。但不知此丸在何处购买?现在且不必痛哭,打算主意,救人为重。”殷龙想了一回道:“从前人杰伤痕,幸得褚标前来救了性命,此时这消除万毒丸是何人所造,绝非市镇药铺购买。咱们一面将那万功散先为他敷上,一面命人奔赶淮安送信。或者张桂兰与众人知道这个药名也未可知。”殷龙正然吩咐各事,但见人杰睁开二目,向殷龙说道:“岳父不必焦愁,前在淮安,每闻张婶母谈及,说他父亲张七自制炼就一丸,名为消除万毒丸,无论跌打、刀伤,虫蛇恶毒,将此丸服下,不到一夜工夫,便能起死回生,上场交战。孩儿的伤痕,尚无大碍,岳父可从速命人向淮安而去。”殷龙听了此言,虽是有了出处,但是天霸受伤甚重,往来有个月日路程,设若辗转不及,送了性命,如何是好?心下正自踌躇。王杰道:“此去淮安非俺不可。咱这两条铁腿在路走起来,一日可行二三百里,约有半月工夫,便可回转;此事不能耽搁,你老如有书信,从速写成,就此便去。”殷龙道:“此乃汝亲眼所见,前往淮安见了大人,但将这细情说明,自有人去请张桂兰前来解救。”说毕,王杰就带了包裹,出门而去。   且说万君召自与飞云子弟兄别后,与普润到了河南,一病不起,只得命普润先去送信,自己在客店养病,满想耽延数日,便可动身。谁知一月以来,仍然未愈,所有盘费概行用尽,渐渐的将衣服变卖。那开店的店主见他如此落魄,不但不去照应,反而赶他出去。君召初时尚不在意,后愈催愈紧,不禁怒道:“汝这狗头,知道老爷是谁?咱乃漕运总督施大人的朋友,前往潼关访案,路过此地,病在店中,难道你这房饭店钱,尚有差错么?今日来催,明日来要,不是老爷耐气,先将汝这乌珠剜下,然后鸣官算帐。”谁知那店主也不是好人,专门在黄河一带开那黑店,与那些绿林朋友皆有来往。王朗欲害施公,此事他也知道,听说与施不全是朋友,又说到潼关访案,无非与绿林中朋友作对,暗道:“这也是此人命该绝了。咱闻王大哥正与施不全交战。何不将此人送了性命,献上山头,做个见面之礼,好到他山上入伙,免得在此做这买卖。”当时故意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老爷是钦差所使,还求大人方便。”   说罢,便命人送茶送水,周到万分。君召只道他是真心照应。   到了上灯时分,这店主复又进来,向着君召问道:“老爷前往潼关去访何案?咱闻施大人是个正直清官,意想投奔于他,谋个出路,老爷若能引进,便是出头之日了。”君召道:“此事在咱身上,但是咱病后初愈,如有上等酒肴,赶快送来,日后加倍照给于你。”店主听毕,喜出望外,暗道:“咱正忧无处下手,他既要酒要肴,何不就此摆布!”因道:“这是小人奉敬老爷,想要什么,但说不妨。”当时便走了出来,命人取过四个菜碟,皆是清淡的肴馔;到了自己房内,将蒙汗药放入酒壶,然后打了一斤黄酒,送在君召的面前。   君召正是病后,闻这一派酒香,登时扑入鼻中,垂涎欲饮。   不禁斟了一杯,只见颜色焦黄,令人可爱。随即饮了一口,看是色香味三绝。取过箸儿,夹着肴馔。究竟是病后方愈,禁不起这个酒兴,忽然头眼昏花,撑持不住,不禁诧异道:“咱平时虽不能十分豪饮,也不至如此浅量,为何才饮一口,便如此昏晕,莫非这店主有什么歹意么?”想到此处,便将杯放下,暗道:“苦果这狗头如此暗算,不将他送了狗命,也不知咱的厉害。”想了一会,却巧院落内有只花狗,即割一片咸肉,在酒杯内涮了一下,摔在阶前。那狗一口吞下,未有片时,便乱叫起来,四下乱蹿;再等了一会,只见着栽倒地下睡去。君召见了这种情况,登时心头火起,站起身来,将桌子掀去。一声响亮,早惊动了外面店主,已知君召看出破绽,急急跑进里面,准备结果他性命。谁知君召举眼看见,蹿前一步,抓着领头,便将店主按在地下,举拳就打。不知那人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511回 万君召痛殴店主 托天王杀害客商   却说君召将店主按在地下,举拳便打。店主知道他是个辣手,连忙求道:“老爷息怒,这事小的实在不知,老爷且饶命!”   君召明知是他所为,心想道:“咱便将他打死,也不能动身,不若如此这般,使他知咱。”想罢,便在鼻梁骨上就是一拳,早已血流不止。店主在地下只得磕头,说道:“若饶了小人,随便怎样吩咐,皆可应允;只是不能带上京都,那就全家没命了。”君召见他苦求,心下骂道:“这狗头也是无用货色,偏要生出这事,岂不是他倒运么?”当即喝道:“汝既要活性命,老爷的言语,可是要依从,不是此时答应,一经放下,便尔不睬。”店主见他换了口吻,只得求道:“老爷何必多虑,但求放了小人,便是重生父母,再造爹娘,哪里还敢违拗,求老爷从速吩咐便了。”君召道:“汝既有此心,眼见这店中不能居住,若要走去,又无盘费,汝且将好酒好肴,供应一顿,送出纹银二十两,做个买命的银钱,随即饶汝狗命了!”店主听说放他,当即向外喊道:“汝等快将咱们的好酒送一壶来,上等的肴馔送进几盘,老爷便饶我性命了。”君召不等他说完,接着又是一拳,骂道:“汝这杂种,还不改换心肠,若将汝的酒饭取来,这分明又是暗号了。且同你讲:若请老爷饮酒,须要汝自己相陪;凡有酒来,汝必先饮一杯,然后老爷再饮。所有肴馔也是如此,那二十两银子,还是先给老爷,方才无事。”店主两手护住面孔,口里连连应道:“老爷,老爷!银两照付便了。”   此时那许多小二,见店主如此吃苦,早已跑了干净,怕君召迁怒于他。店主喊了几声,只是无人答应。君召故意喝道:“汝这伤人的狗贼,预先令人躲去,此时反假意乱喊,咱也不想酒喝,不要钱文,但要汝去见阎王。”说着,举起拳头,又对脊背打去。店主格外着急,喊了王三,又喊李四。未了大声喊道:“诸位小二哥再不敢前来,咱们的性命就不保了。”连喊带哭,叫了一会工夫,方有一人前来。君召道:“这事乃店主所为,与汝等小二无涉,快依他所说的话,将酒肉、银两一齐取来,好教咱前去了;不然连汝这班狗头,全行送命。”小二听了此言,哪里还敢怠慢?走到堂前,取了一壶顶好美酒、四碟佳肴,放在桌上。君召道:“我已在先说明,要与这狗头同吃,还不快取一个小几儿,搬到我这所在。”小二见他怒气冲天,哪里还敢言语?只得将客厅内几儿取了过来,放在院落里面,斟了一杯酒。无奈君召有意找仇。君召接在手中,饮了一口,骂道:“死囚囊!老爷向不饮哑酒,汝不饮便无法处置么?”   说着,一手拨开他大口,一手端酒硬向下一灌。登时在小几上取了一条鲫鱼,连头带尾,便向口里一搋。那店主如同鸡子一般,所有鲜血尚未淌完,早已随酒咽下。正要作呕,那条鱼又搋了下去,两下在咽喉一撞,不由的忍耐不住,又咸又酸又辣又臭,四个气味混在一处。大口一张,犹如冒鸡屎一般,连呕带吐,冒得君召一脸。君召不说他摆布的厉害,反而故意的怒道:“我说这里面放了毒药,汝才饮下便如此发作,还要糟踏老爷?”说着,一连几拳,复又打下。店主真是个忍气吞声,不敢言语,只得在地下两手作揖。君召到了此时,已是出了怒气,站起身来将几儿踢去。骂道:“汝这狗头,不是我高抬贵手,顷刻命人黄泉。这酒菜难道真吃么?今日权命汝知道一点厉害!快将银两取来,让我动身,若再不改变心肠,指日由淮安转来,将汝身首异处。”当时小二早已交出二十两银子,揣在身边,携了包裹,带怒而去。   在路有四五日路程,这日到了徐州府属萧县界内,看看天色不早,想道:“此地离淮安不过三五日光景,今晚且寻个客店,歇息一宵,明日天明起身,再来夜间放个夜站,两日便到淮安了。”想罢,赶着路程,一路向村镇而来。此时日光早经落去,但见那月色渐渐的东升。看看面前有个镇市,正待迈步进前,忽见对面来了一人,手提着一个篾篮,两眼泪痕,匆匆而去。君召见了,甚为疑惑,故意止步问道:“俺且问你,前面村镇是何地名?汝也是行路的客人,为何不住在此处?”那人见君召询问,不禁摇手答道:“客人快转回去,这镇上是不能住宿的。前面镇口的来福客店,我们同来五人皆下落这店内,今早起来,已不见了四人。我以为他们是起早出去了,谁知寻了半日,找到他后屋里面,有个宰房,闯了进去,但见那四人犹如牛羊一般,赤条条捆绑在宰凳上,那人头早不知去向了。小人这一吓,非同小可,明知一人敌他不过,又不敢喊叫出来,送了自己的性命,只得走了出来,以便报案。谁知这地方的保正,全不闻问。听说是来福的案件,就如同没有此事,反将我们骂了一顿,要将我送回店内,这不是有冤难申么?因此愈想愈怕,不敢再去住宿,因此天晚尚自赶路。”君召听了怒道:“青天白日,村庄上面哪里会有此事,汝且随我前来,指个明白,待我今晚送这个狗头的性命。”说罢,不问他肯行与否,挽着手臂,向前就走。问道:“汝这人姓甚名谁?何方人氏?约伴到此何干?”那人道:“小人名叫朱魁,祖籍扬州人氏,素贩北货为业。只因经过鸡山,路见一伙强盗,名叫托天王华盖,所有银钱货物,均为他劫掠到山上。同伴之中,杀死三人,其余五人,逃躲在树林里面,方才活命。满想到施大人衙门告状。谁知在此又遇这大祸,小人准备是没命了。”君召道:“汝且不必号哭,我便是漕运总督的朋友,这案在我身上,包汝这冤仇不难破案。汝且随我前来,指明店面。”朱魁见他这般装束,又听他一番言语,也是半信半疑。只得随他到了镇上,远远的将客店指明,然后说道:“小人向别处安身,明日在此候信。”说罢,掉转身躯寻路而去。   君召背着包裹,到了客店里面,迎面站下,向着里面问道:“汝店中可有闲房么?若有洁净的所在,我便住宿一宵,房金照算。”里面见有人问话,只道是个富户,忙道:“客人且请里坐,里边有宽大的房屋,一切俱全,听便拣取便了。”说着,出来一个堂倌,便将君召的包裹接过。君召也就随他人内,但见五开间一所店堂,上首支着个厨房,七口大锅,一连而下;下边设着个案板,鸡鱼鸭肉铺列在一堆;当中一个腰门,里边一个院落。穿过院落,又是五间房屋,当中三间,设着桌椅,许多人饮酒叫菜;两边两个房间,乃客人的卧室。君召拣了一间宽大的所在,命小二将包裹放下,打水泡茶,净面漱口。小二尚未回来,忽听响亮一声,摔下一物。君召吃了一惊,赶着出来观看。不知此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512回 闹酒肆恶打王七 见豪客巧遇王杰   却说万君召听得外面响声,赶着出来观看,只见客堂里面有一人,年约四十上下,身高七尺开外,两道浓眉,一双快眼,身穿玄色短袄,头戴一顶英雄盔,正中一朵绒球,坐在上边。   但见满脸的怒气,高声骂道:“我也不是白吃的,黄金、白银,听汝算帐,为何来这多时,酒肉还未取出?那边有后来的人,早经吃毕,这不是有意欺人么?”说着,拍着桌凳,骂个不已。   君召听了一会,是为酒肉来迟,因此叫骂,也就不去过问。只见那小二送进茶水,向他问道:“你老何方人?这店内有上等的酒肴,欲吃何物,在先说明,好前去叫点。”君召想道:“朱魁说这店是个黑店,想必所买的肴馔,皆是人肉所造的了,我且将他馒头试他一试。”乃道:“我们老远而来,别项物件,总要等侯,先取两盘馒头,为我充饥,然后上等酒肴,尽数送来,一总算帐。”小二答应前去,顷刻送来十个馒头,一壶清茶,放在君召房内。君召待那人出去,先将房门关上,掌上灯火,将那馒头掰开细看,也不见有什么破绽,只送入口内,刚一品气味,觉得有点微酸。一人犹疑不决,暗道:“这就令人难辨了,这店既是歹人,不应有许多客人在内饮酒,而且这馒头里面又无人腥气味;若说是平常的客店,朱魁那样痛哭,断无假装之理。我且等到夜间,辨个真假。”当时漱口。   少刻,小二送进酒肴。君召正要下筷,那外边一阵声音,早惊动各处。但听一人喝道:“汝这瞎眼的狗头,我在这北道往来多时,好汉英雄不知遇过多少。汝敢出言不逊顶撞老爷,且将你店主唤来,问个明白。我姓王的,难道与他有仇隙么?进来这许多时会,酒未见有一角,菜未见有一件,将我的钱骗去,命我在此挨饿,究竟是何道理?不要走,且与汝去问店主。”   说着,将这里有的桌几,并许多动用的物件概行毁去。正闹之间,忽然又来一人,大声喝道:“何处的野种!也不访我的大名,便在这店中罗唣!我偏没酒肴与汝,若知麻利,赶快出去,不然便送汝狗命!我这店中不容汝在此喊叫的。”话犹未了,那人怒发冲冠,大声喝道:“好奴才!你道我不知底细么?汝既做这买卖,江湖朋友也该探访,我若仍在山头,将汝这厮先结果性命。”   君召听见此言,知此二人皆非善类,当即出了房门,走到二人面前问道:“二位请了,我们初临此地,不知这地方的规矩。但彼此交易,一去百来,客人出外行商,理合和平为贵;店主将本求利,何能怠慢来人?二位权行息怒,且向店主细细问个明白。”那客人见君召这番言语,忙道:“咱们皆是过路之人,不是腹中饥馁,何故在此闲坐?小弟一进来,便交下十两银子,命他送两壶酒,几碟菜,用毕还去赶路。谁知他将我的钱收下,命咱们到这里守候。自下昼时分等到此时,酒不见有一壶,菜不见有一样;这客堂里许多后来的人,尽行吃去,咱还未曾饮食,这不是有心欺负么?”君召道:“这乃店主不是,如何收去银两,不去买卖,他也不是白吃你的。”那人见君召也说他不是,怒道:“他也不是你的亲娘舅,要汝多这闲话。咱这店内喜卖与这人方才卖,不喜卖与这人,他有银钱,咱们没有银钱么?进得门来,便用这银子吓人,如此小气,咱们还能让他受用么!我看这狗头亦无本领,三拳两脚便见阎王,自寻苦恼。”君召见了怒道:“你这人好无道理,既不要向他买卖,为何收下银钱,这不是汝不是么?汝若识得抬举,就此送出酒肴,使这朋友饮食;若道半个不字,莫说你这样身材,便是生铁罗汉,也要将你磨个光亮!你道我这样是惧怕你的么?且与你个榜样,方晓得我的厉害呢!”说罢,见那客堂外边有棵二人抱不过的槐树,到了面前,举手一摇,随即一脚,踢倒在面前。店主见了这样,也就半晌不言。所有那饮酒的客人,无不齐声惊讶。当即来了两个小二,深恐那店主眼下受苦,赶着上前大哭道:“客人有所不知,我这敝东平时有点呆气,是凡酒后便不知轻重。方才这位进来,说是将银钱交下,小人却未曾见。常言道:‘买卖认分毫。’咱们东家又未招呼送酒,一人说已经交钱,一人说未经交下,随后两不认帐,不是小人晦气么?因此他内中有这缘故,说明出来,两位客人便可息怒。现在既已争论,想必是敝东呆气发作,忘却银钱,致令这客人受饿。但是今天天色已晚,不能前去赶路,不如在此暂住一宵,小人立刻送饮食进来。”说着,便拖着他那店主向外而去。   那人见君召如此慷慨,走上前来问道:“借问老哥尊姓大名?贵地何处?由何处而来?此去意将何往?”君召见他来问,便答道:“在下乃漕运总督施大人麾下至交朋友,海州万家村万君召也!汝是何人?且请说明名姓!”那人听说是君召,不觉喜出望外,忙道:“莫非你老由河南来么?目下贵体如何?普润和尚已到沂州了。”君召听了此言,更属诧异,忙道:“普润僧人正是俺的朋友,汝何以与他相识?”那人道:“不欺尊驾,咱也是绿林出身,向在蛤蟆山与洪魁这干人聚义,姓王名杰,排行第四,便是小可。只因黄天霸与赵氏弟兄路过山下,杀死洪魁,欲烧山寨,普和尚与众人劝俺归降,同赴沂州攻打王朗。不料王朗十分厉害,天霸与人杰同上山头,为齐星楼的埋伏打了半死;现在人杰尚可言语,天霸早已不省人事。因此小人讨这个差使,驰赴淮安送信,速请他妻子到张七那里,将消除万毒丸要来,方救得天霸的性命。因此到了这店中,便进了饮食,仍去赶路。不期这个杂种同俺作这个对头,不是你老前来,定将这狗头打死。”君召听了此言,自是吃惊不小,忙道:“飞云子既在王朗山中,为何不将楼图取出,反致天霸中这埋伏呢?”   王杰道:“咱也上山杀了一阵,只因云龙与曹勇口角,不辞而去,王朗不免疑惑,常常要这楼图,总是托言不与,飞云子又不便过显形迹,以致迟延至今。前天霸非飞云子搭救,早经惨死在楼上了。你老自河南抱病,何故这许多日子?此时大约是前赴淮安了。”两人说明名姓,自是一家的好汉。君召便命王杰将自己的包裹搬在一处,乃道:“今日已将更鼓,夜站也不便行走,咱们坐一夜,明日早起,两人一齐同行,路途也有个伙伴。”王杰听了此言,自是愿意。   不必说他二人在此等候,且说两个小二将店主拖了出去,到了店堂坐下,低声言道:“这两个皆是肥羊,不过那一个甚为棘手,咱们须设个计策,将他擒住,得了宗大大的财帛。”   你道这店主姓甚名谁?此人有个外号,称他赛时迁王七。此时为小二拖出,乃道:“这两只羊虽然缠手,但是用了那药酒,将他们灌得烂醉,也就直手直脚。”说罢,便命小二前去置办,以便害他二人。不知君召与王杰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513回 施大人待客情殷 张桂兰救夫心切   却说王七被万君召抢白一顿,到了外面向小二说道:“这两只肥羊,甚有油水,只是不易动手。咱们仍将那一种顶妙的药散入里面,多备绳索,抬入后面,专候我前去动手。”小二道:“咱们自理会得。但前来的那人,不过是火暴性子,惟有后来的,不但有那样膂力,好像是个内行,咱们倒要留心才好。”   说罢,便命个伙计托了一盘肴馔,一把酒壶,放在里面。后面人来,取着筷儿,提了抹布,一直到了后面,拣当中一个方桌放下,向着君召说道:“请你老做陪客,为咱们这客人解恼,咱们小人奉敬一杯了。”说着,按了两副座头,将箸儿放好,手执酒壶,每人斟了一杯,便请他两人入座。   君召虽是病后,凡事仍是留心,又因朱魁说这是个黑店,犹恐中暗算。当时虽然坐下,并不去取酒杯,两只眼睛但向那杯望。王杰早饥饿,只恨没有酒肴,此时已到面前,那个小二斟了一杯,接着就举手要饮。君召赶着拦道:“且慢,咱们先令他吃一杯。”说着,就将王杰的酒取过来,便命小二饮下,小二见他这样,心下早已害怕,暗道:“倘这内里面设被知道,如何是好!且待骗他一骗。”忙道:“这事小人何敢?小人情愿领罪,不敢这样无礼。而且方才言明,敝东有点呆气,若被他看见,他不说是客人赏赐,反说小人嘴馋,打着客人的旗号,自己饮酒。有此两层,还请客人自饮罢!”君召冷笑说道:“汝这厮倒会遮饰,道俺不知你这个买卖?方才中指甲内放的何物?替我从实说来,若有半字虚言,先要汝这狗命!”说着,便一把将小二揪住,用力一摔,倒在地下;一手握定他的下腮,一手将嘴拨开,不由分说,往里一灌。王杰见君召如此,更是火上加油,骂道:“原来狗头下这毒手,此必是店主所使,咱且将他擒住,送回阎王,然后与他算帐。”当时站起身来,一脚将杯盘踢去,蹿过腰门,到了前面,果见那个店主坐在那个店堂里面。不禁大怒道:“俺与汝今日何冤,往日何仇,一心要谋害俺?汝既有此心,也不怪俺手毒了!”说罢,到了前面,一手将王七捉起,按于地下便是一拳,早打得门面流血。王七尚自辩道:“汝这两个野种,何故在此撒野?咱也不是开了黑店,谋害人财,怕汝惊动官府,打得老爷便会得交手。”说着,便想在地挣扎起来。王杰不等说完,顺手便是个嘴巴,骂道:“老爷倒想饶汝,只是汝这强嘴,容你不得。”说着,又是一下,早打去数个门牙。接着君召也去了前面,向着王杰说道:“咱们不必与之拌嘴,哪怕他躲入天牢,俺要将他破绽寻出。且将这厮带了同去,若搜出不尴不尬的物件,然后将他治死,为众报仇。”王杰听毕,便将他提了起来。君召在前,王杰在后,穿过后堂,四下寻找。走了一会,只不见有什么腥味。君召正然疑惑,忽见墙脚下面有块方砖,向上一竖,又望下一落。   君召连忙喊道:“王杰,这所在有了埋伏了,咱们且看他一看。”   说着,将方砖拨开,便是个绝大的空房,下面黑洞洞空无一物;左边一顺下去,却有数层坡台。君召向王杰道:“这里定有消息儿,咱们且带了他进去,分个皂白。”   两人当时下了台阶。谁知下面乃是一处极大的地窖。到了里面,却是砌就的三间暗室,上首三口大锅,刀铲刷帚,各式齐全;下面一个方凳,抠着凹槽,四条腿钉于地下;旁边一个大盆里,水勺、木桶放在其内。王杰道:“这厮原来也是个我辈,你看这几件家伙,岂不是快活凳、送命盆、浇心桶、刷毛台么?”说着,再抬头一看,墙壁上面尚挂着四五个人头,便是朱魁伙伴的那几件家伙。君召勃然骂道:“汝这个狗贼,丧尽天良,取了客人的财物,还要伤他的性命,这不是情理两亏么?汝既害死多人,俺便要汝偿命!”说着,便将王七捆缚起来,按在凳上,命王杰上去,将几个小二同喊来,使他见个明白。当时王杰便到了前面,所有的客人见君召看出破绽,知道是个黑店,一齐起身,跑个干净。许多小二恐连累着自己,也各自逃走了。只有那个送酒的,就躺在地下。王杰寻了一会,不见有什么别人,只得复行下去。王七知道没命,当下哀哀的求道:“二位老爷,小人触犯,有眼不识泰山,你两人盛怒,小人自知死罪;但是家有老母,别无人养,要活活的饿死了。”   说着,只是叩头不已。君召骂道:“汝这狗头,做这丧心害理的事,你母亲要你这逆子,也是玷辱门庭,不如结果了,倒也干净;若你母无人养活,咱们回明施大人,命地方官月给口粮一份,正作开销,也比你这逆子行凶作恶胜加十倍。”说着,王杰按定身躯,君召拔出腰刀,咽喉一下,结果了性命。随即将锅炉、木盆,以及那动用物件,毁个干净。将尸首放入在下面,然后走了出来,进了饮食。君召先到街坊,问了保正的所在,然后将他叫来,说明来历,命他至县内报案。保正听说是施大人的差遣,分明是顶头的上司,哪里还敢怠慢?一面命伙计进城,一面连夜备了棺木。到了天明亮时,君召将这事吩咐已毕,仍然同王杰一起向淮安而去。   这日到了衙门,却巧李七由里面出来,劈面见着君召,不禁喜出望外,忙道:“大人连日正然盼望,为何一去潼关,杳无信息?飞云子曾否寻到?”君召道:“咱们一言难尽。大人现在何处?且进去讲个明白。”李七道:“大人现在书房,你我可一同进去。”说罢,便在前引路,进了衙门。早有照门的丁役见是君召回来,知道有紧要的公事,赶即趋前到了里面。   施公在书房内,正看那日行的公事,忽见门役进来说:“万英雄在外求见。”施公不禁大喜,一面说声有请,赶即起身出了书房,向外迎来。走至转弯,早见李七在前,后面两人,一是万君召,其余一人不知是谁。施公首先问道:“万壮士别来无恙!此去潼关,何多日也?且请里面奉茶。”君召见施公迎出,连忙赶上一步,向着施公说道:“万某不才,有劳大人盼望,大人公事平顺否?”说着,已进了书房,彼此见礼坐下。君召望着王杰说道:“此人乃殷老英雄使来送信,他姓王名杰。所有琅琊山事件,皆他亲目所睹,万某路遇此人,故此一同进谒。”   说罢,王杰便上前行礼已毕,侍立一旁,便将天霸如何路遇普润,如何在蛤蟆山杀死洪魁,飞云子如何二上琅琊,及天霸与人杰受了重伤,并飞云子等侯楼图,说那消除万毒丸可救天霸的话,说了一遍。施公这一惊非小,忙道:“天霸受此重伤,下官如何拯救?若果此人丢命,这琅琊山从此就难除了。既是人杰说张七有这种丸散,且快传信桂兰,使她早早前去。”当时便进里面书房,命李七传进几个差官,将计全、金大力、王殿臣这干人,分头传来。先令中军到天霸衙门去送信。   此时张桂兰自天霸动身之后,久久不见来信,但不知他胜负如何,心下正然盼望。忽听见中军到了衙门,向着里面说道:“漕督大人吩咐,快请黄太太速进衙门,有话吩咐。现在沂州来送信,说大人二上琅琊山,中了齐星楼埋伏,命在垂危,快请夫人前去救命!”张桂兰听了此官,大惊失色,忙道:“这是报马前来?抑是别人送信呢?”中军道:“听说万壮士回来,并有一位姓王的。”不知张桂兰可能救得天霸,且看下回分解。 第514回 郝素玉结伴请张七 张桂兰拚力战张焕   却说张桂兰骂了一阵,随着中军,一路向漕运衙门而去。   不一会到了衙门,只见李七侯、金大力、何路通这干人纷纷而至。彼此晤面,各自问道:“黄贤弟受了重伤,如何是好!若有差错,俺们与王朗这强徒誓不两立了!但是大人心急如焚,必定要亲身前去,就此一来,又闹出许多周折了。”桂兰道:“我丈夫受此重伤,咱的性命也只与王朗拚了你死我活。咱们且到里面问明缘故,究是何物打伤。”正说之间,接着郝其鸾、郝素玉也陆续而来,众人一齐过了大堂,在内厅坐下。   中军到书房报知施公。万君召只得请大人一起出来,先与众人行礼。桂兰首先问道:“万大哥,你兄弟的伤痕,究竟怎样厉害?从速对俺说明这个道理。”施公见桂兰神色仓皇,忙道:“女英雄且勿着急,此乃王杰由沂州而来,故知这底细了。”   当时王杰将天霸在齐星楼上被金龙爪抓破头颅、恶狗沫伤了两足的话说了一遍。桂兰含泪言道:“此楼乃飞云子所造,这许多毒物,莫非有什么邪术么?用那妖术伤人。”王杰道:“楼乃是按着‘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个门户,且里暗藏五行,分着八卦,所有一切机关,都是生铁造就,关键一切,犹如活龙一般。至那恶狗的毒沫,皆是五行的毒气了。此种机关譬如那诸葛亮木牛流马,墨于案的飞鸢,也是这个道理。无奈此楼非寻常可比,生门、死门,无穷的变化。飞云子虽然可造,却须看楼图行事;离此楼图,莫说起造不成,便是破这高楼,也是妄想。因此他为这幅楼图不能擅离山上;不然,这齐星楼早经破去了。但是这消除万毒丸只有张老英雄有这物件,设非贺人杰说知,尚不知何处寻找。现在人杰尚是明白,天霸俱已不知人事,多亏殷龙将万功散为他敷上,若再迟延,恐有性命之忧了。”   桂兰听了怒道:“此丸我父亲那里虽有此物,此去凤凰岭不下有五六日路程;自从他回转山头,临走之时,便说隐姓埋名,不问世事,即便俺亲自前去,恐他也是个不肯见面;即使得了此丸,非在受毒的面前调服,不能见效,这事也如何肯行?”   说罢,不禁大哭起来。施公见她如此,心下愈加懊恼道:“常言‘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汝是他的女儿,为丈夫受了重伤苦苦求他,岂有不救之理?本院命郝素玉同汝前去,修书一封,与汝带去。”桂兰到了此时也是出于无奈,只得请施公一面修书,一面与郝素玉回转自己的衙门,收拾了一夜,预备次日一早动身。当时贺人杰的母亲,听说儿子也有重伤,自是放心不下,见张桂兰去求张七,也只得忙了一夜。到了次早,送她启行,自己在衙门候信。   桂兰带着两个亲随,一个丫头,先到了漕运的衙门,郝素玉尚未到来,施公先将她传了进去,向着桂兰言道:“汝去凤凰岭将张七请来,便同径赴沂州,先救了天霸,本院与万英雄、众位英雄,择日带领大队,亲赴山东,向琅琊山攻打。”桂兰道:“大人的行期尚未定了主见,殷老英雄尚在沂州,不知如何盼望;咱们顷刻便自动身,仰求大人仍命王杰先回报个信息,好令赛花等知道。”施公道:“本院也有此意,无须女英雄吩咐。”   此时郝素玉已进入内堂,施公叮嘱一番,一路小心前去。两人出了大堂,跨上鞍鞒飞马而去。   在路走了两日。这日,到了一个庄上,夕阳西下,见有小小酒旗一角挂在檐外。素玉道:“咱们且进去饮食,那亲兵、丫头也该饥饿了,饱餐一顿,夜间便可行走。”说着,两人进入店门,见柜台外面,坐着个黑脸大汉,犹如锅底一般。两道倒刷眉,一双茨菰眼,腮下一部黄须,五短身材,坐在前面。   看见桂兰进来,连忙起身问道:“娘子到此,莫非欲饮酒么?”   桂兰道:“咱们酒是不饮,有什么肴馔尽数取来,一总给钱与汝。”   那人听了笑道:“这里面大肉馒首、牛肉包子,正好饮食。”桂兰与素玉到了里面,外面两个亲兵同丫头坐在一处。素玉将那黑汉一看,向着桂兰说道:“这个黑畜生不是善类,咱们且防备他片刻,免得又生枝节。”张桂兰道:“妹妹请用点心,咱可摆布于他。”说着,那黑汉走到前面,张开大嘴,露出黄牙,笑脸向桂兰说道:“现在天色晚了,娘子乃女流之辈,有何要事,便想夜行,岂不坏了身体?连日客商来往,说前面十里地方有个山洼,名晚猴子窝,出了一伙强人,专门打家劫舍。凡有客人走他山前经过,不分男女,掳入山林,男则入伙,女则为妻。数月以来,所有行人,只敢巳、午、未三个时辰路过此地,交罢申初,便不能行走。咱看汝两个娘子,皆是女流之辈,鞋弓足小,有何本领?见了强人,不但不能抵敌,恐一吓便是栽倒了。那两个亲兵,他是身小力亏,有何胆量?咱这店中,另有洁净房屋,在此暂住一宵,明日上午前去,岂不是好?”   素玉尚未答言,桂兰着怒答道:“承你店家盛情前来关照,无奈俺是强盗案中自幼长大的。莫说一伙强人,便是上千上百的强人,奶奶也毫无惧怯!汝且勿管闲事,若有强人,俺会摆布,不要汝在此噜苏!”黑汉听了此言,不禁带怒言道:“汝这贱货好不识抬举,咱好意将此事告汝,既是如此抢白,若遇强寇,可勿后悔。”说罢,便含怒而去。   桂兰也不理他,吃毕馒头,向小二取水净面,给了银钱,同素玉同去赶路。谁知这个黑汉本是个有名的强盗,各唤黑李逵张焕,自幼在此做买卖,平时劫掠客商,奸淫妇女,不计其数。方才见桂兰有点姿色,本想将她骗下,到了夜间,好去苟且。不料桂兰也是个绿林豪杰,将他看出破绽,抢白一顿,正是无可出泄。一人暗道:“汝这两个贱货,老爷欲想汝到手,怕汝跑上天去,不令她知道俺厉害,也不叫做黑李逵了。”想罢,便到了里面,取出他一身装束,出了后门,直向前来。   且说张桂兰与郝素玉出了店门,明月早已东升,两人策马当先,带着亲兵,一路向凤凰岭而来。行了有十数里路径,前面路上一片树林,密密层层,遮盖在前面。桂兰向素玉说道:“咱们加一鞭,免得又费周折,你看这树林里面,恐不干净。”   素玉尚未开言,忽听树声响动,一柄锤头向马头打来。桂兰说声:“不好!”赶将马头一领,向左一让,拔出利刃,将一锤隔开去,不禁高声叫道:“何方强人,敢来剪径?姑奶奶张桂兰在此!”说着,飞下马来,蹿入树林,便寻人厮杀。只听里面也叫骂出来:“汝这无耻的贱妇,胆敢出言不逊,顶撞老爷!俺非别人,黑李逵张焕是也!汝既前来,且与汝杀个死活。”   说罢,便跳出树林,举锤便打。桂兰抬头一望,正是那酒店黑汉,当时骂道:“黑贼,敢在你姑奶奶面前献丑!不要走,吃我一刀!“说着,一刀早对着肩头打下。张焕总欺她是个女子,无什么惊人的本领,也就急架来迎,双锤并起,将桂兰的刀磕于下面。桂兰见一刀未中,不觉心中火起,蹿前跳后,舞得如蛟龙出水相似,一刀紧似一刀,向张焕浑身乱砍。黑汉复与他战了一回,心下甚是踌躇,虚打一锤,跳出圈外,定身向张桂兰问道:“汝这女子从何处而来?为何也用这张家的刀法?”   这句话说出,不知桂兰如何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第515回 历险路兄妹相逢 述下情父女觌面   却说张焕见了张桂兰的刀法,不禁诧异道:“你为何也知这刀法?莫非与咱是一门传授么?”桂兰见他问这刀法,不知他果怀何意,乃道:“汝问俺的刀法,且在这树林前站稳,咱乃凤凰岭张七的女儿、黄天霸的妻子张桂兰是也!自幼跟随父亲不知杀败多少英雄好汉,岂惧你这毛贼?”话犹未了,只见张焕将两柄锤向远的摔去,双膝跪在尘埃,高声叫道:“咱乃是疲鬼张五的儿子,自幼父亡,故多蒙叔叔怜爱,教养兼施。只因咱不肯向上,到了十一岁时节,私下便逃下山去,仗着这两手拳棒,东奔西荡,萍踪无定,一提及双泪无干。现在得遇阿妹,岂非天作之缘?今日冒犯虎威,还要阿妹宽恕!”桂兰想了一会道:“且将汝名说来,便知真假。”张焕听了笑道:“父母随意命名,叫了‘黑头陀’三字,不知是与不是?”桂兰也就笑道:“此真乃咱的五哥了!”桂兰见是自己的哥哥,不禁带泪言道:“兄长有所不知,俺们骨肉相逢,理当稍叙衷曲,只因汝妹丈现在沂州遭了强人毒手,立等消除万毒丸前去解救。因此与这妹子披星戴月,一路而来,以便到凤凰岭求父亲前往沂州,救丈夫性命。丈夫危在旦夕,此去琅琊山,尚有许多时日,万不能再有耽搁了。”张焕道:“愚兄久欲上岭拜见叔父,追念前事,无颜相见。今日得遇贤妹,何不趁此同行?若可效劳,应助一臂。”桂兰见他如此言语,也就认做兄妹,请他在前开路;放马而行,直向前跑。   过了两日,这日到下午时分,已离凤凰岭不远,桂兰开言说道:“哥哥且缓一步,待愚妹上山通报。”说着下马,拔出刀,上了山坡,早有个喽兵对面而至。桂兰上前问道:“孩子住了,咱们老爷子可在山上?”喽兵抬头一看,见是桂兰前来,登时笑言答道:“姑奶奶从何到此?咱们老爷子正在山上,你老但上山便了。”桂兰只得迈步上前,过了山寨,再向西望,与从前的景象大不相同。当初这凤凰岭前一带树林,皆按着九曲三弯的埋伏,现在一片空地,改作田园,现出个归隐的气象。   当即领着素玉到了寨门,直向内而去。走了两重厅屋,并不见有一人。素玉道:“老爷子倒会享福,你看这座高山,好一派气概,得闲暇无事,饮酒钓鱼,栽花种竹,也算得神仙境界了。无怪大人两次三番命他为官,还是不肯出山。”   两人一时闲谈,早到了东花园内,见许多孩子拿着鱼竿,张七坐在石礅子上面,看着众人钓鱼。桂兰不敢遽然上去,轻移莲步,到了前面,正拟上前行礼,早被那几个喽兵看见,齐声叫道:“老爷子,你昨日思念着姑奶奶,这不是桂姑娘回来了?”桂兰见众人喊叫,趁此便跪了下去,说道:“爹爹在上,女儿桂兰这旁有礼。”张七转身一看,果然是桂兰前来,不觉大惊失色,连忙问道:“我儿权且起来,有话问汝。前闻天霸升任总兵,汝为何不在衙门?来此何干?”桂兰道:“爹爹有所不知。只因琅琊山王朗,造下高楼,盗取琥珀夜光杯,藏了皇家的宝物。因此施大人三打琅琊山,未能将楼攻破。日前天霸与人杰复上山头,中了齐星楼的埋伏,奄奄一息,困在沂州。因此女儿求见爹爹拯救。”张七听了,半晌言道:“这事非为父的推托。自从施大人命我为官,那时便矢志不移,回转山头,不问外事。天霸现虽紧要,但是穷富得失,听之于天,即是汝此时前去,他若寿命短折,早已亡故;若是他命不该绝,为父不必前去,他也是有救星的。此去山东非一朝一夕,咱实不能前往。而且王朗的埋伏不知用的何物,俺不知道;即便前去,也不过空跑一趟,无济于事。”桂兰不等他说完,复又跪了下来,忙道:“爹爹膝下只有女儿一人,天霸辛苦半生,至今尚无子嗣,设若因此送了性命,女儿靠着何人?就是父亲盖世英雄,亲生的女婿死在恶人之手,知道的说爹爹高尚,不知道的反道是欺善怕恶,徒有虚名,为人唾骂。若能救了他性命,皇天保佑,生下孩儿,两姓兼祧,接了爹爹的后代,香烟接续,历代流传,岂不是受享不尽。爹爹若不去,反贪一时快乐,误我终身,夫若有差池,女儿这性命也就不要了!”说罢,跪在地下,只是痛哭。   郝素玉在旁说道:“老爷子,你也太高尚了。功名不就,尚可算隐士;女婿不救,岂非是个恶人?俺姐姐又无一男二女,设若天霸送命,你老也为人唾骂。而且施大人盛意殷殷,致书劝驾,此时不去,岂不负他的来意!便是江湖上好汉,绿林中豪杰,也要在旁议论呢!”说着,便在身边,取出施公的来信。   张七拆开观看了一回,乃道:“飞云子既是知道这消除万毒丸,当时何不给他服下,此去沂州偌远的路程,为父的何能得去?而且这丸药早经用尽,非修合半年不能成,叫俺一时从何置办?”   桂兰道:“爹爹不必推辞,若无丸药,那末药便无用么?女儿千里而来,几乎送了性命,非遇着咱的哥哥,已在半途伤命;爹爹竟不看这情面,女儿又尚有何望么?”说罢,大哭连天,站起身来,便想寻个自尽。早被郝素玉一把揪住,当时也跪了下去,苦苦的哀求。张七为她缠得无法,不禁长叹一声,开言说道:“俺道是看破世情,一尘不染,在这山中做个隐士;谁知天不由人,出了这事,叫我怎生说法。也罢,且与汝前去一行。但是救活天霸,仍然独自回山,所有琅琊事件是不能过问的了。但是这一带山林,下山之后,无人管理,为父怎放心得下?”桂兰道:“孩儿已有言在先,路遇哥哥,便是五伯的儿子现在山前等候示下!”张七听了此言,真是喜出望外,忙道:“莫非是黑头陀张焕么?”桂兰道:“正是此人,爹爹且命人去呼唤。”当时便将如何遇见的话,说了一遍。张七一闻此言,却是悲喜交集。悲的是,兄弟七人只留着自己孑然一身,无依无靠,回想起从前的光景,不觉如在梦中;喜的是,多年叔侄一旦相逢,百年之后,张氏门中,尚有这一后代。有此两层,以致悲喜不定。   当时张焕早走了进来,向着张七磕下头去,嘴里一面说道:“不孝的孩儿自幼远离,不知家事,父母亡故,渺不知期,生不能侍养于前,死不能成哀于后,抚衷自问,不能为人。平日专恃这两个拳头,为非作歹,回思昔日,玷辱门庭;今日得见尊颜,求叔父开一线之恩,收留教训,便此改邪归正了。”说罢,匍匐台前,放声大哭。常言道:“一息尚存,皆可为善;回头是岸,福德在人。”张焕是个杀人放火的朋友,想到父母身上,也不住流下泪来。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516回 大英雄负气往沂州 女将军妙手伤强寇   却说张七听了张焕一派言词,当时起身将他扶起,忙道:“我侄儿回转山头,乃是祖宗之德,就此住此山中,安居乐业,那强盗买卖是万做不得的。”张焕只是诺诺连声,随即命人到那店,叫令闭歇。这里张七向桂兰说道:“既是侄儿在这山上,大家照应,汝姊妹两人今晚暂住一宵,明日为父的与汝同去。”   当时桂兰便同郝素玉到了后寨,细看一番,回想从前在山上的时节,另是一番景况。有话即长,无话即短。   次日一早,张七便起身到了后面,先将所有的物件并粮草等物,交付张焕;然后取了药料,带上盘川,取了朴刀。向桂兰说道:”汝两人虽可行走,但是天霸命在垂危,早一日到了沂州,便少一日的灾难。俺此时便独自前往,汝两人带着亲兵随后前去便了。”桂兰知道他的用意,深恐救了天霸,众人将他不肯放走,先到了前途,只要将他救了过来,他便乘隙脱身。   若自己一同前去,便留心在他身上,脱身不得。桂兰心下虽不愿意,无奈是自己的父亲,这是违拗不得,当时只得应道:“爹爹一人前去,如何是好?孩儿看来,虽不必与我同行,带个喽兵,一路也可照应。”张七道:“为父的自己晓得,汝等随后赶来便了。”说着,便背着包裹一路的下山而去。这里桂兰与素玉,未有半个时辰也就启行。   不说他三人向沂州进发,且说殷龙自天霸受伤之后,只是闷闷不乐,所幸万功散敷在上面,虽不见有何效验,却无什么坏处。惟有日夜提防,派人看守,这却比交锋打仗辛苦数倍。   殷赛花见贺人杰受了重伤,一时不能全好,咬牙切齿,只恨王朗。怎奈飞云子楼图未得到手,即便上山,也是无益。只得每日望王杰回来,好知道张七的消息。谁知王朗自得胜之后,次日杀牛宰马,大犒三军。当晚饮酒之间,孙勇向王朗言道:“咱有一言与寨主商议,不知可能允从么?”王朗道:“贤弟有言,但说不妨,何故这半吞半吐?”孙勇道:”咱闻‘兵贵神速’,又云‘先声夺人’,昨夜一战,已叫那殷龙丧气。咱想趁天霸受伤之时,前去将他结果了性命。此人乃施不全第一个助臂,只要将此人伤命,余者便可无惧了。”王朗道:“咱们久有此心,只因诸位昨晚辛苦万分,一时万难开口,因此聊备杯酌,以庆功劳。贤弟若肯相帮,这便是愚兄的造化了。”孙勇道:“受人之托,要终人之事。小弟明早定下山头,先将那殷龙结果了性命,然后再杀那人杰。”蛮和尚听了此言,高声叫道:“喜逢双入,祸不单行。昨晚那秃头和尚,咱们与他杀了有十个回合,未能将他送命,俺明日也下山一走,决个死战。”   飞叉将军郭天保也应声答道:“俺也前去走走,杀了他两人,开了利市。”三人一时商议妥当,次日一早,各带家伙,向殷龙的寓所进发。殷龙连日打了败仗,正是加意提防,深恐琅琊山上趁此来人,不时的请普润在门前打听。普润暗自说道:“殷龙是个有名的老辈,为何杀了一阵,便如此心惊胆战?在俺看来,也是有名无实。”正说间,早有那店小二走进来,匆匆说道:“和尚,不好了!琅琊山又来了强人,现在离店前不远了!”普润听了此言,哪里忍耐得住?一声叱咤,提了朴刀,一同前去。赛花等他两人走后,向着赵五说道:“汝弟兄二人在此,俺不将来人送了性命,我不泄心头之恨。”说着,将那双剑佩在腰间,带了铁背花装弩,招呼一声,出门而去。   且说普润出了店来,拣了一块宽大的地方,当中站下,果见那交手和尚远远而来。彼此见面,并不搭话,两人就此争杀起来。彼此战了有三四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孙勇在后面看得火起,舞动双锤,前来助战。这边殷龙当时闯上前去就是一刀,对孙勇肩头劈下。孙勇见是殷龙,知道他的厉害,双锤高起,急架相迎。四个人杀在一团,战在一处。赛花在后观战,见普润虽是英雄,只是战个对手,不趁此时送他性命,尚待何时?   想罢,便在肩头上面,将铁背花装弩取下,扣好弦,一箭射去。   蛮和尚正与普润战个对手,急想获胜。看普润举刀来隔,忽听得嗖然一声,犹如电闪一般,一箭向命门射去。蛮和尚说声:“不好!”急忙将头一扭,肩头上面早中了一箭,抬头一看,正是赛花,哪里忍耐得住!骂道:“汝这贱妇敢来暗施毒计!不要走,留下命来!俺来会汝。”说着,撇了普润,直奔赛花。   赛花深恐不与她厮杀,此时见和尚奔来,两脚尖轻向上一蹿,早到了蛮和尚身后,对定后心,一剑刺去。蛮和尚知道不好,掉转身躯已来不及。只得将两足向前一纵,约有十数步远近,方将一剑让去;转身回来,还了禅杖。赛花将双剑高起,用了个古剪字式,将那禅杖架住。骂道:“来得好,代我去罢!”说罢,两膀用了十二分力,向前一送。蛮和尚不过是个肉头和尚,他这禅杖能挡何宝剑?因道:“汝这秃驴,俺道汝是个三头六臂,刀枪不入,水火不怕。”蛮和尚见她推开,也就拚力的下坠。赛花见他不肯相让,心想道:“叫这厮受些苦恼。”想罢,两足在地立定,两枝宝剑往身边一缩,随即向后一退,早把蛮和尚那枝禅杖打落在地下。只见他向前一个筋斗,跌在下面。   赛花见他中了妙计,当时抢上一步,举起宝剑当头砍下。   后面飞叉将军见蛮和尚要丢性命,赶即抢上一步,大声喝道:”汝这贱妇,勿得伤人,俺郭天保来也!”只见钢叉一起,早把赛花的宝剑隔在一旁,两人便就此交手。郭天保道她是个无用的女子,全不放在心上,或而在前,或而在后,随便向身上刺来。赛花见他这样,知道是小看自己,心下正是欢喜,暗道:“难得汝这厮如此猖狂,不若先将汝送了狗命,使他们知俺的手段。”当战数合,随即虚晃一剑,转身就走。郭天保见她败了下去,举动飞叉,在后面紧紧的追去。赛花见他正合己意,只得转身回来,复又战了数合。此时一面招架,铁背花装弩箭早已放了出去。郭天保只知长枪大戟,来不及防备那弩箭,谁料他一下早经射来,到了面前,正对左眼角上。当时这一惊不小,赶着向左边一让,耳门外面,早是个通心直过,登时血流满面,疼痛非常。一柄飞叉直奔赛花刺下。赛花两口宝剑也是如游龙仿佛,前后左右,认定他兵刃招架,杀了有二三十合。   郭天保也是胜她不得,飞叉起处,一路的叉法,四面杀来。男女二人,只分不出个胜负。孙勇与殷龙杀了一会,也不见有胜负。当时孙勇那一柄锤头,直对殷龙的要害打下。不知殷龙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517回 见乌鸦漕督究奇案 起尸骸县令赴尸场   却说孙勇因战殷龙不过,不禁怒发冲冠,大声喝道:“殷龙,俺与汝誓不两立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两个铁锤,尽对他肩头打下。殷龙虽心下着急,只得将朴刀舞起,上下遮拦。战了有十数个照面,殷龙渐渐的招架不住。赛花虽与郭天保交手,所幸他一双宝剑快舞如飞,上下盘旋,毫无半点破绽;远远见父亲欲败了下去,赶将剑法便紧紧逼住天保的飞叉,一手将铁背花装弩搭上弓弦,说声:“孙勇休得逞能,俺姑奶奶宝贝来也!”说罢,一箭飞到前面,正对孙勇的太阳中了下去,“啊呀”一声,栽倒在地。殷龙见孙勇栽倒了筋斗,赶着上前,便想一刀结果了性命。谁知蛮和尚甚是眼快,正将普润的戒刀隔去,转身一步,赶到面前,将殷龙的朴刀架住。孙勇拗起身来,不敢恋战,只得转身回山而去。赛花见射中了一箭,哪里肯让他逃走?迈步上前,随后追道:“恶贼向哪里逃走?俺姑奶奶追得来也!”殷龙恐她有失,赶急撇了蛮和尚,仍然追去。   这里郭天保与蛮和尚两人,也已脱了圈子,也就各回山去。   不说殷龙父女回转店中,再表施公自张桂兰走后,一连三日,将地方上公事连夜办清。这日早间,便将淮扬道传见,将所有要物交付与他,一切寻常事件,命他代拆代行;然后择了日期,将计全、何路通、李七侯、金大力这一干将士,皆传了进来,每人带漕标亲兵,可约有一千余人,分作五队,按队而行。所有褚标、朱光祖等人,皆约在沂州相会。到了行期前一日,先将印册送与淮扬道,到了吉期,放炮三声,拔队前进。   在路非止一日,这日到了沛县境,施公正在思想天霸,不知他性命如何。忽然一只乌鸦对定面前,“哑哑哑” 的声音叫了三下。施公当下好生疑惑,暗道:“本院出辕,并非为那词讼案件,何故这乌鸦向咱乱叫?莫非有冤情么?”当时在轿内喊道:“乌鸦,乌鸦!若有冤情,再叫三声!”只见那乌鸦向轿前又叫三声。施公只得命人住轿,将何路通喊到面前,说道:“汝且带亲兵八名,随这只乌鸦一路而去,本院在前面驿站等汝,若有动静,赶快告知,以便着地方官追究。”何路通领命去了,谁知这乌鸦一路飞叫,不疾不徐,但在何路通面前缓缓飞去。   约有半里远近,前面一个水塘,乌鸦便盘旋绕了一会,飞身水上一歇,一个蜻蜓点水,钻了下去。何路通站在路上,心下疑道:“这事甚是奇怪,乌鸦乃天上飞禽,何故反入于水内?莫非这塘内有什么异事么?”随即在周围看了一回,然后命亲兵将本处乡保喊来,当时问道:”这水塘是官塘?还是乡户自己的呢?”乡保听说是施大人的差官,已吓得了神昏失志,忙道:“小人是新近上卯,尚未查问这底细;老爷前来查问,且待查问明白,再来奉告。”何路通见他畏缩的样子,看在眼内,甚是好笑、乃道:”汝这狗头,所干何事?自己分内的事件,尚敢说个不知,本官本应严责,姑留汝等体面,从速访查,立待回话。现在施大人在驿站候信呢!”乡保战战兢兢,磕了几个响头,站起来一路的飞奔而去。   少顷,带了一个少年,约在三十以外,身高体胖,凶恶异常。到了何路通面前,回道:“小人奉命查问,这水塘乃是这男子的家塘,祖业留传,世居此地,小人已将本人带到,请老爷问他便了。”何路通向少年问道:“汝姓甚名谁,做何生理?家下尚有何人?从实说明,好禀知大人定夺。”少年见是路通,当即答道:“咱姓高名飞,字翔云,祖籍乃沛县人氏,向以贩席为业,清白平民,毫无劣迹,不知老爷唤小人则甚?”何路通道:“非是咱与汝作对,只因汝做事不妥,把这官塘可埋下物件,因此施大人前来查勘,本官且带汝去见大人,然后定夺。”当时便将高飞交付了亲兵,自己押解,到了沛县的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