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八义 - 第 9 页/共 15 页

书中暗表:他们山上,一不劫官,二不抢民,可是要遇见那练武之人从山下经过,他们可不轻放。派出兵卒四外巡逻,要是正门正户之人,须跟他们结拜,要不是正人君子,是莲花党之人,他们是定然除治。今天有人回禀,故他们下山将路横啦。当时朱杰跳下马来亮刀来到当场,轧刀问道:“对面这位练武的师傅,来到此地,是访山还是经过呢?”电龙说:“寨主爷,因为我看见大山是青山叠翠,绿水长流。”朱杰说:“那么阁下是来逛山景来啦。”电龙说:“我是从此经过。”朱杰说:“那么阁下配带利刃,从此经过有何事呢?”电龙说:“难道说身带兵刃还有什么不许的事吗?”朱杰说:“对啦,我这豹雄山前,不准有练武的人从此经过。我们必须比试几回。”电龙说:“且慢,你我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刀枪无眼,倘若伤了那里,后悔已迟。”朱杰说:“有能为占了上风,无能为认母投胎,那可说不定谁成谁不成啦。”电龙一看对面之人,倒是一脸的正气,可是听他说的话,不由大怒,忙脱下大衣围在身上。当时收拾紧衬俐落,提刀上前。那马上之人,吩咐兵卒与他们列开战场。兵卒闻言,当时列成阵式。朱杰问道:“对面朋友贵姓?”电龙说:“在下家住电家庄,姓电名龙,人称三手将的便是。”说着上前就是一刀。朱杰往旁一闪,举刀相迎。两个人便交起手来,一个是高人传授,那个也是明人指教。电龙一见他刀法不弱,心中很是爱惜他,朱杰更爱他的刀法。二人打了也就有十数个回合,电龙脚下登了一块小石头,一滑可就倒下,当时来了一个滚,不由说道:“我命休矣。”自己抱刀一合眼,竟等一死。半天刀没下来,不由翻身站起,便问道:“这位山主,您为甚么看我倒了还不上前砍我呢?是何道理?”朱杰说:“因为你我并非仇杀,不过比一比而已。又不是被我踢倒,你是登上活石头滑倒的。焉肯下手伤你呢?”说着上前又是一刀。电龙说:“谢谢您的美德。”用刀一迎,盘肘弩打出,可不打朱杰。那朱杰登出镖来,也不打他,专往弩前的后尾子上打。大家一看,这那里有胜败呢?当时那边大山主出头说合,说道:“这一位英雄,如不嫌弃我弟兄二人,情愿结为生死之交,不知意下如何?”电龙笑道:“正合弟意,请问这位大寨主贵姓高名?”此人说:“在下姓鲍,名叫鲍成,匪号人称踏山兽的便是。请到上山一叙。”电龙说声“好”,那鲍成便叫兵卒过来,把各人的暗器全给捡了起来。三个人一齐到了山上那大厅之上,两旁有小明柱,左边明柱上写着是侠义占山岗替天行道,下联是英雄住四野除暴安良,上面横批有四个字,是处正无私。 他三人到厅中落座,手下人献上茶水。鲍成站起身形说道:“这位电爷实在有缘。自古道千里有缘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待我与您倒茶。”说着过去倒茶。电龙连忙说道:“这位大山主千万不要如此,真叫我不安了,咱们大家落座讲话吧。”鲍成说:“是,但不知贤弟要何处而去?”电龙说:“我从舍下电家庄而来,要上都京访友,路过此宝山。我看此山景特好,所以我贪看山景,才与您弟兄相遇。鲍大王朱大王,我不知您二位率领兵卒下山,所为那般?”鲍成说;“我们早有立愿,派人在山口望,若有那练武之人从打山下经过,必须报我弟兄二人知道,我们下山与他会见。如果是正人君子,放他过去,若是淫贼草寇,一定除治。请问电爷,您贵门户?”电龙说:“我伯父是无极门,在二十四门是第六门,我天伦是太极门,我父是第七门。但不知二位大王贵门户呢?”鲍成说:“我艺师是少林门。”电龙问:“是左少林还是右少林。”鲍成说:“我是正少林,在散二十四门第二门。”电龙说:“鲍大王那一门呢?”鲍成说:“是中少林,门长乃是紫面昆仑。贤弟,你我门户遥遥相对,咱们彼此不是外人,如今我要与阁下求一件事,不知能否允许?”电龙忙问:“有何事故?请当面讲来。”朱杰道:“兄长,我看电达官人品武艺无一不好,既有缘相见,兄长何不说出一句话来,咱们弟兄冲北磕头,结为金兰之好,好不好呢?但不知电庄主意下如何?”鲍成说:“此言正合我意,电庄主怎样呢?”电龙急忙站起说道:“小弟到此是求之不得。”鲍成说:“好吧。”当时命人预备香案,弟兄三人冲北磕头,结为金兰之好。电龙最小,他为三爷。从此弟兄三人,重整山寨三年整,外边名誉就出啦,改为豹雄岭三义山。每天弟兄在一处练功夫。 这一天早晨,用完早功,电龙趴在桌上将一打盹,好像有人打他一掌,仿佛有人说:“好畜生电龙,你在豹雄山结交二人,养尊处优,我夫妻之仇你也不报,我那尊兄你也不见,你丧尽天良,莫非你惧怕那凶僧不成?”电龙经此一吓,当时惊醒,两眼登直。此时朱杰从外面进来,说道:“老三,你为何不换夜行衣呢?两眼发直,所为何故?”那电龙眼泪在眼圈内说道:“二哥,我跟您打听一个人。”朱杰说:“是谁呢?”电龙说:“有一僧人,乃是黄沙滩正北,万佛寺出家。”朱杰一闻此言,脸往下一沉忙问道:“但不知你问那个僧人叫何名字?”电龙说:“此凶僧上普下月,外号白莲花的便是。”朱杰一闻此言,心中不悦,说道:“电龙你原来跟那采花贼为友,趁早下山去吧,从此以后你我划地绝交。见着他人,千万不准说与我二人结拜。”电龙说:“二哥,你先别发怒,小弟有下情奉告。只要相处对劲,我才有实情相告。”朱杰冷笑道:“你还有真情实话吗?”电龙连忙跪下,便将普月害他父母之事,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那朱杰一闻此言,气得他怒气填胸,当时翻身栽倒,背过气啦。电龙忙过去撅叫。鲍成从后面走来,问道:“这是为何呀?快快撅叫。”说着俩个人,把他叫醒过来。朱杰说道:“大哥呀,原来老三有杀父母的冤仇,尚且未报。”说着就把那普月之事,细说了一遍。鲍成说:“呕,你怎么不早说呀?要早说,那不是早报了仇啦。”电龙说:“那么此贼那里去了?二位仁兄可知他的下落?”朱杰说:“不知。”鲍成说:“三弟你可以随他下山,前奔何家口,找我那老哥哥何玉。他那里四路达官特多,可以跟他们打听,那凶僧普月在那里落脚,可以找上前去。二弟你随三弟前往,愚兄我一人执掌山寨。”朱杰说:“好!那么鸣锣聚将,待我嘱咐他等。”当下传来众小头目,朱杰向他们说道:“如今我要与三寨主下山访友,大寨主坐守山寨。从此以后,若再有练武之人从山下经过,千万的别拦他啦。因为就剩我兄长一人,他又有羊角疯的根儿,难免气冲了,再犯疯病。好好看守山寨就是。”大家答应散去。朱杰说:“大哥您替想一想,我二人上哪里最好。据三弟所说,那白莲花普月,一定未在山东地面。”鲍成说:“那最好你们先上京都,到镖行去见十老,那里也能访着凶僧的下落。”朱杰说:“是,那我二人走啦。”当时命人外面备马,他二人收拾好了,与大哥行礼,拜别下山。到了山口以外,二人说:“兄长您请回吧。”鲍成说:“你二人一路之上,千万别管闲事,就去先报仇要紧。”二人答应:“谨遵大哥之命。”飞身上马。鲍成带兵回山不提。 且说银面太岁朱杰、三手将电龙,弟兄二人从打山寨起身,是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这一天来到临安城南门以外,关厢南口。二人甩镫离鞍下了马,拉马匹来到兴顺镖行。朱杰说:“辛苦诸位。”伙计说:“您找谁呀?”朱杰说:“我们来见镖行十老。”伙计们一听,连忙往里回禀。那旁边有一个人说道:“你先回来,就这个样的去回禀,你还不知道蒋老达官的脾气。”这个伙计便问道:“达官爷您贵性。”朱杰说:“我二人是豹雄山的,我姓朱名杰,外号人称银面太岁。”这个伙计往里回禀,说“外面有豹雄山的二位前来拜访”。当时蒋兆雄、焦雄二人迎了出来。朱杰便命电龙拉着马,他上前跪倒行礼,说道:“二位仁兄在上,小弟这厢有礼。”蒋兆雄忙问:“贤弟从那里来呀?快快请起。”朱杰起来。此时有伙计过来,接过马匹,刷饮喂溜,便将二人让进屋中。蒋兆雄道:“二弟此来有事么?”朱杰说:“有件大事相求。”遂说:“三弟你过来,待我与你指引。”电龙忙上前行礼,口中说道:“二哥呀,十位老人家全与我伯父神前结拜。我可不敢胡论,只可分着论吧。”十老伸手将他搀起,问道:“你们有甚么事呢?”朱杰便将电真被普月师徒所害之事,细说了一遍。蒋兆雄说:“原来如此。那么还得叫电龙自己动手报仇才对,报仇没有请助拳的。再说还可以成全他的英名。”焦雄说:“三弟你不用忙,可以在我这里住些日子。我指你二人一条明路,就可以访着那贼人下落。”朱杰说:“哪里呀?”焦雄说:“你们上济南府连水县东门外,何家口,面见何玉。你与他可曾认识?”朱杰说:“我与他神前结拜,亲如手足。”焦雄说:“很好,你们二人到了那里,自能访着。他那里是水旱的码头,往来之人很多,容易访着。”朱杰说:“谢谢仁兄的美意。”当下他二人就在店中,住了两天。第三天,有人备马,朱杰说:“兄长,兄弟我们若将淫贼访着,不是他人对手之时,一定派人来请兄长。”焦雄说:“好吧,我弟兄竟等你的信息吧。”说完他二人拜别,出门上马,往山东济南何家口而来。在路上两个人一商量,不好半夜去到何家口,也不好去见,莫若咱们在那里住一天,第二天再说。二人商量好了,是连夜往下。 这一天来到一个大镇。到了一个包子棚前,下了马,将马拴在绳上,俩个人进去,有伙计过来招待,找一张桌坐下。朱杰说:“你给我们来四两酒,配四样菜来吧。”伙计说:“是啦。”朱杰说:“我跟你打听一件事,此地属那里所管?叫作何名?”伙计道:“此地叫张家镇,属济南所管,在城北。”朱杰说:“有一个人你可认得。”伙计说:“您打听谁。”朱杰说:“双枪将朱立。”伙计说:“这位庄主未在家。”朱杰说:“他几时在家,你可以向他提,我叫银面太岁朱杰,前来登庄拜访。伙计说:“是啦吧。”二人吃喝完毕,给了钱,出来解下马来,两个人这才连夜的往下赶路。这天夜间,忽然看见前面远处起了一把火,照得天红。电龙说:“二哥您看前边可有亮子。”朱杰往前一看说道:“此火不远,大半在何家口的村里村外。”电龙说:“那么你我弟兄,何不将马的肚带紧一紧,快去查看一下子。”朱杰说:“很好。”说完二人下了马,紧好肚带,二次上马,便催马向前跑去。到了切近一看,果然是何家口村内,村外有庄兵巡逻。他们连忙奔了前街,朱杰二人到了西村口下马,各将大衣脱下,收拾紧衬俐落,将两匹马连紧到一处。二人进村,飞身上房,直奔中街,看见火中那边有许多的老乡民,正在那里救火。您见有一年老之人,跑了出来,因为是在夜间,一时看不出是谁来。少时又追出三个人,便到南房之下,听见有一人喊叫:“何玉你抬起头,看刀!”朱杰一听,急忙揭瓦往下打,说道:“三弟快打暗器。”原来下面老哥哥何玉被贼所迫。二人这才惊走三寇,这便是电龙他二人来的例笔。 如今已将何玉的尸身停好了,命人去迎何凯,先问道:“从京都往这里来,一共有几条大道:“何四说:“三条大道,七股小道。”朱杰说:“你去把每个店中叫来两个人。”何四说:“您叫他们何事呢?”朱杰说:“我自有用处。叫他们每股道上派两三个人,迎接他们,送宝铠的人透了脸,赶快报我知道。”何四答应,出去找人不提。这里朱杰说道:“三弟呀,你先在西间看守,是人不准到屋里去。因为老哥哥在世之时,维持最好,恐怕有人前来吊祭,哀痛过了,晕倒那里,岂不是个危险吗?”电龙说:“是,是。”朱杰说:“你们哪一个认识河南姜家屯?”有一个伙计上前答应说:“我认识。”朱杰一看他,眼泪扑簌簌往下直流,遂问道:“你姓甚么呀?”伙计说:“我姓阎,叫得禄,是外庄之人。大庄主生时,待我恩重如山。”朱杰说:“你是那里人氏呢?”得禄说:“我是衮州府西门外阎家村的人氏。我家中有老母,与我那妻室,全是大庄主爷给钱接了来的,住在中街他老人家的房。”朱杰说:“好吧,你骑马去到那里,可千万别提家中之事。叫姜家弟兄前来,说有人金盆洗手,找不着钥匙。”阎得禄答应,这才由店中起身,前去姜家,请姜家弟兄。一路之上饥餐渴饮,晓行夜宿。这一天来到黄河北岸,翻身下马,叫过船来。那船家问道:“您上哪里去。”阎得禄说:“我从山东来,前往姜家屯。”船家说:“您上船吧。”得禄拉马上船,当时渡了过去,阎得禄取出船钱。船家说:“您上姜家屯,看望二位员外去,还是有事呢?”得禄说:“奉命前去请他弟兄二人。”船家说:“您不用给船价啦。那二位员外是常来常往。”得禄说:“你收下吧。”那船家说:“您可别跟他提此事,免得给我们拆和气。”得禄说:“是啦,我决不提,我还要给你美言几句啦。可是上姜家屯,走那股道呢?”船家说:“您就靠着怀里走,自然走到姜家屯。”得禄说:“好吧。”当时他拉马向前走去。少时来到了村中,看见有人,忙一抱拳说道:“这位仁兄请了,贵地可是姜家屯?”那人说:“不错,此地正是姜家屯。”阎得禄说:“有二位姜文龙姜文虎,在那里住?”那人闻言把脸一沉,说道:“这两个人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阎得禄说:“这位仁兄休要见怪。我从何家口来,那里有人派我叫如此的找。”此人说:“呕,你从何家口来,那就是啦。你往东路北的广亮大门便是。”得禄说“谢谢您”,说着话往东走来。来到一个大门,上前来叫。里边有人问道:“外边何人叫门?”得禄说:“此处可是姜宅?”里头说:“正是,你找谁呢?”得禄说:“有位双枪将姜文龙,他老人家可在此处住?”里面问:“你是从那里来的?”得禄说:“我从何家口来。”老家人一开此言,不敢慢怠,连忙进到里面回道:“大爷现在外边有何家口的一位,前来见您。”姜文龙一听,连忙迎了出来,家人开了门。阎得禄说:“大舅爷在上,奴才与您叩头。”文龙说:“得禄你起来吧。”说着伸手取出一锭银子说:“你拿去买点点心吃吧。”得禄说:“谢谢大舅爷。”文龙说:“你有事吗?”得禄说:“我家大员外爷因为有人金盆洗手,找不着钥匙,所以打发我来。”文龙说:“那么他们入都之人,回来了没有?”得禄说:“已然回来啦。”文龙说:“你先等一下,待我进去回禀。”遂进里屋对他妈妈把事情说了一遍。他姐姐何姜氏道:“娘啊,我如今且回何家口。这里要有紧要之事,您再派我兄弟去接我,没事千万别去找我。女儿那天夜内得一梦,梦见您姑爷浑身血迹,向我说道:‘我以后不管家里之事,你就好好的照管他们吧。’女儿想此事太不吉祥,因此没敢对老娘来说。”那老太太说:“是啦,姑娘你快回去吧,看一看他们。我的病不要紧的。”何姜氏说:“要不然把玉兰放到您身旁,给您解闷吧。”老太太说:“不用,你把他带走吧。倘若有个差错,我对不起我那姑爷。”何姜氏说:“那么女儿拜别了。”说着令丫环收拾一切,他去东房嘱咐好了两个弟妇,每人给了一锭白金。老太太说:“文龙文虎,你二人去送他母女们去。那里有事,就在那里多忙些日,先不用回来了。”文龙弟兄二人点头答应。当时外面预备好了驼轿,他母女上了驼轿,文龙弟兄上马保护着往黄河岸而来。阎得禄这才上马随在背后,大家一齐起身。 到了黄河岸,文龙等下了马,他母女下了驼轿,叫过船来,一齐上了船。渡到北岸,众人以及车马,一齐上岸。姜氏说:“文龙给那水手一锭白金。”水手过来说:“大姑奶奶您千万别给,我奉送您一趟,下回再来一回,您也就没工夫来啦。”文龙伸手取出一锭金子来说道:“你拿走吧,这是我姐姐赏你的。”水手说:“我谢谢大姑奶奶。”姜氏说:“你不用谢”,说着向众水手说:“你们大家可要记住了,以后再有何家口的人来,一提是何家口的,就不用跟他要钱,先把他渡了过去,给才许收呢。你们别看他二位是旱岸的达官,人家跟水路的达官有联合。”大家点头答应。那姜氏等众人由北岸动身。一路之上无事,饥餐渴饮,夜住晓行。大家一直回到何家口。他们一进西村头,姜氏就看见吉祥店的这片火场了。那姜文虎弟兄翻身下马,那姜氏一见,不由心中暗想:“好一片家产,如今化为飞灰,但不知我那夫主是凶是险。驼轿往前走着,姜文龙在前,从远处看着祥平店门前,站着老家人何忠,穿白戴孝。当时迎了过来,说道:“大舅爷您可千万别着急,我那主母也别着急。现下他们入都交铠的主儿,可全回来了。”那姜氏看他如此的情形,早知道何玉是死了,在驼轿里就背过气去啦。有人进去禀报何凯何二爷,那何凯、何斌众人,一齐往出相迎。姜文龙上前说道:“二哥您快去看一看去吧,我姐姐死在驼轿里啦。”何凯一闻此言,忙命婆子丫环等上前将驼轿搭了下来。何斌忙过去撅叫,叫了半天,姜氏才缓了过来,睁眼问道:“二弟,你哥哥的死尸怎么样了?”何凯说:“嫂嫂哇,我那兄长受那贼人一镖三刀之苦,死于非命。多亏朱三爷、电三弟赶到,才保住全尸。”朱杰上前行礼,又与电龙相见,这才一同进店。来到西房北里间,何凯说:“嫂嫂,您就不用看我兄长尸身啦,您要看见,回头又背过气去啦。”姜氏说:“二弟呀,我必须看一看你兄长的死尸才好,我夫妻一场,为何不见一见呢?”何凯说:“也好。”何斌何凯等,大家全是哭哭啼啼。杜林一见说道:“列位叔父伯父,我杜林要说一句话。”鲁清说:“你说吧,有甚么话呢?”杜林说:“四位师哥,三位是我师哥,一位是我何大哥,你们哥三呢,我何叔父乃是你们授艺的恩师。如今事已至此,你们可以先将泪痕止住,想法子与他老人家报仇。把眼泪留着,等到把仇人拿住,祭灵的时候,再哭也不为晚。这是我劝你们哥三个。我再劝我何大哥。我们两个人,可称是父一辈子一辈的。”说着将镖递与何斌,何斌细看镖上有字,乃是黄云峰三个小字,看完了忙命人挖坑深深的掩埋。当面杜林道:“大哥您可以问问我何二叔,我大叔父生前,都与谁结拜。据我想那三人此来,并非善意,他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何大哥你别看您比我年长,可没我想的周到。”何斌遂问道:“二叔我爹爹在世之时,可与谁人交好呢?”何凯说:“与镖行三老最有交情。”杜林问:“还有谁?”何凯道:“单鞭将马德元。”杜林又问:“还有谁?”何凯说:“青爪熊左林、踏爪熊宝珍。”杜林说:“这几位以外,还有谁呢?”何凯说:“与花刀将莫方、花面鬼佟豹。”杜林说:“还有谁呢?”何凯说:“有左臂花刀连登连茂通。”杜林说:“这里叔父伯父,那一位能掌笔?”电龙说:“我能提笔。”杜林说:“好!那么您开几份请帖来,言词全是一样,就说有人金盆洗手,或是假说是有镇海鳌王殿元王老达官,带来一年壮魁梧之人,大家不认识此人,他人周身上下零碎太多。见请帖之人来到何家口,必须将军刃暗器以及夜行衣靠全行带来。说我何玉亲身有请。大家捧我何玉一场,请电二叔就照着这片话一写,再叫我保二叔派店里伙计,挨门去送。何大哥你等他们被请之人全到,那时再将此镖打死我何大叔之事一一说出。大家一齐入西川,找着了三寇用他三人的人心祭灵,到了那个时候再哭,也不为晚。何大哥呀,以后谁来你给谁磕头,我石禄大哥没回来,刘大叔没回来。” 书中一笔减笔书。有人送走帖子之后,这天外边有人回话,说有镖行三老、飞天怪蟒徐国桢、恨地无环蒋国瑞、圣手托天李廷然三位到。当时大家出迎,将三老接近店来。见礼已毕,外边第二拔人又到,乃是左臂花刀连登连茂通,带着三个徒弟,黑面虎王横、白面虎李太、粉面哪叱吴月明。众人将他们爷四个全接到里面,应用物件全搬到里面。徐国桢见何凯腰中结着一根孝带,那何斌身穿重孝,不知何故,忙问道:“何二弟我来问你,但不知你们叔侄与何人穿孝?”何凯说:“大哥呀,以及列位老哥哥,请你诸位听着,先不用着急。我兄长受西川三寇一镖三刀,身归那世去了。”徐国桢等三人一闻此言,是气顶咽喉,哥三个全都背过气去了,众人忙上前撅叫。三老缓醒过来,三老问:“但不知死在何人之手?”何斌说:“死在黄云峰之手。”徐国桢一闻此言,伸手拉着何斌问道:“孩儿呀,你们大家入都交宝铠,是求功名啊,还是求富贵呢?你想咱们是甚么人,再说绿林人与官人不能同炉。还有一节,咱们要真当了差,那时有绿林人作了案,你是伸手办案呢?你还是放他呢?这不是为难之事吗?你要说求富贵,此时你们何家口的家产与厉家寨相差不远,你为甚么舍下了你父母,入京交铠呢?如今被人暗害,你怎么对你那天伦。”何斌说:“伯父,孩儿头一件要逛一逛都京,第二件为是访一访镖行十老。再说要从王府得出点赏赐来,不是咱们大家的脸面吗?当初孩儿也虑到这一层,后来我打算法不去,谁知我叔父伯父们一死的叫我去,孩儿我才去的。”徐国桢道:“得啦,甚么话也不用说啦。事已到这步天地,那只好你给你伯叔父磕头。这报仇之事,就完全扣在他身上吧。”遂说道:“鲁清鲁贤弟。”鲁清说:“是”,徐国桢道:“而今山东各地,若有那与你不合之人,我能前去与他解合,不叫他与你犯心。”鲁清说:“三位老前辈。”徐国桢说:“且慢,你兄长与我三弟李廷然神前结拜,你又与何玉神前结拜,咱们如今也要弟兄相称才好。”鲁清说:“一切的事,我自有办法。您想我兄长自在熊鲁彪飘门在外,可不知与您神前结拜。”李廷然对徐国桢道:“兄长这个错可在兄弟我身上啦。”蒋国瑞说:“三弟你在外交友,也要明白一二才是。这要是与莲花党为友呢,那不是把咱们哥三个名望全抛弃了吗?”李廷然说:“二位仁兄,当年我与他结拜叩头,也曾到鲁家访他一次。那时他们家人说他出门访友,未在家中,谁知他一去未归杳无音信。我将此事存在心中,未得说出。鲁清你我还是弟兄相称为是,从此你就想法子给我何大弟报仇也就是了。”徐国桢说:“何斌,你可认识二峰。”何斌说:“认识,”徐国桢说:“好!不过那二贼要是死在别人之手。你一世英名可被水而冲。”正在说话之际,外面有人来报说:“单鞭将马德元、巡山吼马俊,父子求见。众人出迎,来到门外,一看马德元身高在九尺,细条条的身材,一身月白布衣,蓝丝带煞腰,黄绒绳十字绊,鱼鳞洒鞋,蓝袜子,花布裹腿,月白布大氅,面如蟹盖,粗眉阔目。鼻直口方,大耳相衬,海下一部花白胡须白的多黑的少,手中拉着一匹紫马。书中暗表:他腰中围着是一条算盘鞭子,专打金钟罩。光头未戴帽,高挽牛心发鬓。众人再看马俊,身高八尺,胸间厚,膀背宽,形状魁梧,头戴青缎色软扎巾,杏黄绸子条,勒出双对软翅子,紫绒球突突乱跳,扫帚眉,大环眼,鼻直口方,大耳相衬,身穿一个青缎色靠袄,蓝护领,核桃粗细绒绳,十字落甲绊,一巴掌蓝丝鸾带煞腰,双结蝴蝶扣,青底衣,青布裹腿,薄底靴子,手中拉着一条黑马,马上带着一只水磨钢鞭,马德元生来性暴。那何凯看见,急忙上前行礼,口中说道:“仁兄在上,小弟拜见。”马德元说:“二弟请起,我来问你,现下有谁金盆洗手?”何凯说:“兄长,此地并非讲话之所。兄长您请到里面,小弟我有大事相求。”说话之间,大家一齐进到店中。大家相见礼毕,马德元说:“何斌,你与谁穿的重孝?”何斌说:“您可别着急,孩儿我与我父穿的孝。”马德元父子一闻此言,“哎呀”了一声,是气顶咽喉,翻身栽倒,背过气去啦。众人连忙前撅叫,少时缓醒过来。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使巧计马得元入川 莫家村穿山熊闹店 话说马得元缓过气来问道:“他得的是甚么病症死的?”何斌便将经过之事,细细说了一遍。马得元说:“好何斌,也就是你们何家一个人也就是啦,要不然我能亮鞭把你打死。马俊你去给大家叩头,拜求他们列位,设法与你叔父报仇。”马俊说“是”,上前与众人行礼。马得元又问道:“何斌呀,你的娘亲可好?未曾受险吗?”何斌说:“未曾受险,因为我们送宝铠走后,我二位舅父将我娘亲接了走啦,家中只剩了我父一个人,故此才有此事。”马得元说:“咱们赶紧商量报仇之事吧。那么是与谁金盆洗手呢?王殿元带来谁呢?”何凯说:“马大哥,并无此事。那是我们假借写的,因为不好明写一镖三刀之事,恐怕有个不合适,这是鲁弟的高才。”马得元说:“鲁贤弟呀,你净是这窟窿灌馅的事情,有不明说好不好呢?”鲁清鼻子里一哼吃说道:“老哥哥,我要那么写,不是众位老哥哥全死在了那家中啦吗?”马得元说:“鲁清,你用心功可以对报仇之事加点心,给报了仇才算好呢。”鲁清说:“老哥哥,您等着看吧。我鲁清处处想的周到,要有一件想不到之时,那您将会友熊勾消,那时叫我三光以下的小辈,那不算您利害,算我交友不到,学艺不精。管保能设法搜着了他人。”马得元一听,连忙说:“好贤弟,那我替我那侄男,先行拜谢你。”说着话跪倒行礼。”鲁清说:“老哥哥快快请起。你我联盟的把兄弟,我要尽那神前一股香的义气,决对去作。” 众人正在说话之际,外边有人来报,说有都京南门外,兴顺镖行十位达官到,带着水旱四个伙计,登山伏虎马子登、下海擒龙马子燕、旱面的二人,是捉虎童子柳金平、擒虎童子柳玉平。大家一闻此言,连忙出来相迎,一见面互相行礼。蒋兆雄说:“列位兄弟哥哥,咱们店中一叙。”当下有店里伙计,上前接过马匹,刷饮喂溜,大家这才来到了里面。蒋兆雄说:“何二弟,你为甚么结这根白孝带?”何凯说:“哥哥您就不用问啦。”蒋兆雄听了说道:“是啦,你们大家不用说,我知道了,我那何大弟他故去了。因为有一天,他们九位贤弟为我办生日,晚间正在镖行吃酒,我那二弟焦雄,在灯光下冷眼看见那何大弟来到镖行,面似垂水,咽喉上有一支镖,浑身血光,一声不言语,向我们大家抱一抱拳,转身出去了。当时我二人未曾言语,因为吃的全是喜酒。后来吃完了酒席,到了后夜,那镖店中可就乱啦。郑和说:我可看见何大弟来啦。拜托咱们大家给他报仇。”鲁清一看众人全都走了心经,不由心中所思:我何仁兄在世之时,真是舍命全交,所以才有感动。徐国桢道:“列位,这些位中就属我年岁大。虽然我的年岁大,可没你想的到。你说我们大家见不见何玉的尸身呢?”鲁清说:“徐大哥,您可以不必见啦。既然上这里来的主儿,全跟他有过命之交,既然看见了请帖,那就不用见啦。我们当初在中三亩园拿普莲的时候,逃走了云峰段峰,所以二寇逃回西川银花沟,才勾来普铎。如今我们大家必须杀奔银花沟,将二寇拿来,用他们人心祭灵,那才算尽了交友之道。”徐国桢说:“鲁弟那就在你啦。我见着有那与你不合的主儿,必然能设法与你二人化解就是了。” 大家在一处参议报仇之事。外面又有人来报,说:“通禀列位,今有金水县的人到。”众人闻言一齐转身往外走。徐国桢说:“何二弟,既然是金水县的人到,必是左臂花刀连登连茂通。”大家来到外面一看果然是他,带着三个徒弟,黑面虎王横、白面虎李太、粉面哪叱吴月明,王李二人,每人一口砍刀,吴月明是一对双刀。当时有店中伙计接过马匹,刷饮喂溜不提。当时大家一齐来到了里边,伙计将大门紧闭。众人到屋中,见礼毕,连登看见何斌身穿重孝,不由问道:“何斌你与何人穿的孝服?”何斌忙将他天伦被淫贼一镖三刀所杀之事,详详细细的述说了一遍。大家看连茂通脸上变颜色。马德元道:“连贤弟你来到何家口有甚么事呢。”连登说:“我为镖行之事。就为保水路一只镖,特来约何大弟。谁知出了此事。”徐国桢说:“你不是就为请何大弟一个人吗。走的是名姓,可以用一个镖旗就成。”遂说:“二弟,你去取来一个镖旗。”何凯答应出去到了柜房取来,交与徐国桢。徐国桢接过来打开一看,原来白缎子作地,青火沿,斜尖的一面小旗子,当中斗大一个何字,旗杆边上有一行小字,是何家口三个字。”说道:“连贤弟你将此旗挂在桅杆之上。山东清江一带,四大冷海,东西海岸,山东半边天一带,走到那里管保高枕无忧。是占水岛的水寇,穿行山路,以及毛贼草寇,他们全不敢动分毫。那里大弟在世之时,全维持到啦。要说保镖场中,不是净讲究打。”连登说:“大哥,不过我们这三支大船,非常的重要。”马德元说:“连贤弟你放心吧,决对的没有错儿,你就拿了去吧。”连登说:“月明你拿着镖旗,回到镖行将旗子插好。”吴月明说:“师父,皆因我不会水,倘若在中途路上有点差错,那便如何是好?”连登说:“月明莫不成你畏刀避箭?”何凯说:“连仁兄且慢,待我委派何家口一人,随同前往就是。”说话之间出去,找来了甩手龙何润,叫他过来。何凯说:“何润,你拿着镖旗跟随着吴月明前去,协同他保着此镖。你将那水靠,随身的军刃物件拿齐,你到清江,先将旗子撤下,放到舱中。有人问的时候,你就说是何家口的,他要盘问,你再拿出旗子来。”何润说声“是”,连登说:“月明啊,你拿旗子随他去吧,镖也得走,仇也得报,我必须尽其交友之道,随他们大家杀奔银花沟。”吴月明说:“是。”当时辞别大家,他们二人就走了,下文书再表。 如今且说,众人在里面相谈。外边有人来报说:“刘爷回来啦。”大家一听,连忙出来迎接,看见刘荣拉着石禄那匹马。鲁清说:“刘大哥,这不是石禄的马吗?”刘荣说:“不错,正是他的。”说着将马交与店中伙计,他们众人一齐来到店中。鲁清细问刘荣,马怎么到了您手?他上那里去了?刘荣细说一遍。大家闻言,不由一怔。书中暗表:原来石禄他们大家自从出了京都,他骑的这匹马,乃是北国进贡来的贡马良驹。此马性如烈火,在花园中八年未放出来,如今一出京都,认上大道,他脚程太急,总比别人的马快得多。走着走着,石禄一回头,已然把众人落下很远,他便将马勒住,那马是踢跳咆哮,门气乱乍,一时勒不住。石禄说:“荣儿呀,我这个老黑,他可比你们的马脚急,我可先下去啦。”说着打马如飞而去,刘荣这才追了下来。且说石禄骑马跑下,直到天黑,他一看四外村庄店无有,只有东西大道。天实在黑啦,连地上车辙全看不真啦。石禄拉马往东走,正好从东边来了一个老者,手中拉着一头驴。石禄问道:“老者,我跟您打听点事。”老头说:“这位壮士您打听甚么事呀?”石禄说:“但不知那里有店口?”老者说:“您是走过去啦。”石禄说:“老头儿,您带我去吧。”老者说:“好!您随我来。”当时石禄将马驳回。老者说:“您看那北边就是莫家村。您进东边,便是东村口,走西边便是西村口,那东西村里,全有店口。”石禄说:“老者您还是把我领了去吧。”老者说:“我住家离此很远,要不然我就亲身同您去啦。”石禄一听只可自己拉着马,奔了西岔。来到街当中,路西里有座大店,便上前打门。里面有人问道:“谁呀?”石禄说:“是我,你们这里是店吗?”就听里边有人说道:“不错,是店。可是我们不卖外客啦。”石禄说:“为甚么不卖外客呢?”里边有人说:“我们酒菜不整齐啦。”石禄说:“我吃破的,不吃整的。”里边说:“我们不卖外客。”石禄说:“我是家客。你要不开门,我可堵门放火啦。”伙计无法,只可将店门开了。石禄便拉了黑马来到里面,一看全是东西南房,北边是花瓦墙,石禄看西房是七间,当中一明两暗,南北是一明一暗。当时伙计说道:“您把马交给我吧。”石禄说:“你可不能动,我这个马不叫生人拉。”石禄把那马拉到南房廊下拴好,将皮褡子拿了下来。伙计给他阖了门。 石禄来到了屋中,放下物件,那迎门一张八仙桌,左右有椅子。伙计端进一盏灯来,问道:“我给你沏过一壶茶来呀?”石禄说:“不用。”伙计说:“我与您预备酒饭呀?”石禄说:“好吧,只要是吃的就成。”伙计答应出去。此时天已定更,那伙计将酒饭菜通盘端了上来,伙计说:“大太爷您吃完了不用给我们钱,您就走吧。”石禄说:“我不吃啦。今天我还是不走啦,住在你们这里。”伙计说:“大太爷,我说的可是好话,别回头您住在这里,有个差错,我们东家可担不起。”正这说着,忽听窗下有人叹口气,后面有人说话:“说我长处不掐,短处也不掐。我在外偷富济贫,怎么应当出这个逆事呢。我儿与我徒弟全没在家,叫我一人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我莫方只有祷告上苍,就求上天睁眼。自从我一记事,就没办过伤天害理之事,短刀药酒的事,我又没办过。石禄一听遂说道:“二哥。”伙计说:“我不叫二哥。”石禄说:“我偏叫你二哥。”伙计说:“那么您就叫吧。”石禄说:“我来问你,这后边是谁呀,咳声叹气的。”伙计说:“要不怎么说叫你吃完了就走呢。我们这里有点事。”石禄说:“有甚么事呢?”伙计说:“有事您也管不了。”石禄说:“你说出来我听一听,别管有甚么事,能管我管,不能管我不管。吃完饭我给钱一走。”伙计说:“您不用打听啦,我说您管不了。您就不用问啦。”石禄一听,回手取出双铲来说:“小子你看见了没有,我有这一对还管不了吗?你不说我可给你一下子。”伙计一见,心中暗想:这一位也许能管此事。石禄说:“你不用害怕,慢慢的说。”伙计说:“您要问,是有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一段事情。”原来离此地正西,有个兑城县,知县叫张春祥。那县太爷到是清如水明如镜,两袖清风,爱民如子,上为国下为民。城里关外送他一个美名,叫作赛仲禹。那南门外离城二里地,有个吕阁寨,那里有一为首的恶霸,名叫吕登清,外号人称铜头太岁,他家中结交江洋大盗,不法之人。有贼人与他出的主意,叫他欺男霸女,无所不为。石禄说:“他们不会找老爷吗?”伙计说:“知县不敢管他。他是京朝大官蔡京的干儿子,因此无人敢惹他。他手底下有两名家人,一叫吕福,一个吕禄。在前七八天在我们门前,过了一片马匹。吹打乐器,敲打锣鼓,我家小姐出外观看。原来那人群之中,就有那吕登清。一时被他看见,回见怔下定礼,给也得给,不给不成。他们定今晚来娶人,因此我们发愁。”石禄一听气得怪叫如雷。大声说:“小子他们要反吧,我非打死他们不可。” 不言石禄生气,且说那恶贼吕登清。他在家中闲坐,旁边侍候家人。他一时的高兴,说道:“福儿禄儿,你别看我的武艺浅薄,可是我们拜兄弟四个,每人武艺全都小错,都在我义父那里看家护院。二爷神拳李增、三爷潭腿江文、四爷小霸王恽尤成,那恽尤成乃是我义父第四房的内侄。福儿你给我想一个法子,叫我也打点乐事。就在兑城县一带,岂不是任咱们爷们反吗?还有何人敢挡?他要来管,我一句话就能摘去他的纱帽。民间之中无论项长三头,肩生六臂,借他点胆子他也不敢呀。福儿我后面这些夫人,二十多个全都俗了。有旗装、蛮装我都不爱惜。你们给我想一想哪里还有少妇,那里还有长女。你给我找一找去。”吕福说:“我从打十五岁,我兄弟十二岁,进来您的门。就没听你提过,也不是您惧怕他呀,也不是不知道呢?”吕登清说:“你小子说,那里有?”吕禄说:“兑城县东门外,有个莫家村,那里有很多的少妇长女。因为这一带的有少妇长女的主儿,全搬到莫家村去住。”吕登清说:“难道说,我就不敢去吗?可是我要去,那少妇长女就能出来吗?”吕福说:“员外爷,奴才我可不是催您的火。那一个地方您不用去,您要上那里去,有许多的不便。我跟您有一句笑谈,太唐朝有辈古人,双锁山上为首的:女子刘金定。骑匹桃红马,怀抱绣鸾刀,点叫高俊保,说他放着大道你不走,手拿竹竿捅马蜂。那莫家村住着一位达官,他交接的朋友比您交的强。两下里冰火不同炉,人家交的全是一般保镖达官,替天行道除暴安良。我说一句话,你可别恼,咱们主仆说过这个。您所交的这些人,全是占山住岛的、拦路打抢、断道截人的主儿,全是目无王法,将死置之度外。像您这个性质,宁在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吕登清一闻此言,他便哈哈大笑。遂说:“福儿,我到了莫家村,那些少妇长女能够出来吗?”吕福说:“我要给您出个主意,他就能出来,您可就别怕花钱。”吕登清说:“你自管说。银钱是倘来之物,没有关系。花多少钱咱们爷们有。”吕福说:“您先给我一百两银子,我去置买笙管笛箫、铙钹四件。买来之后,令手下人等,操练齐毕。他们众人多时成啦,那时咱们主朴率领他们,骑快马十三匹,前去莫家村。头前五个人敲打锣鼓,我弟兄二人在您左右相陪,用黄绒绳拴在我的丝鸾带上,您用手揪着。咱们先进北村头,进西街,一吹音乐,一敲打锣鼓,那时两边的妇女自然就可以出来了。那时您见那个少妇对您眼光,或是那名长女与您有缘,那时您一拉绒绳。我认好啦,回来之后,我叫您预备什么,您就预备什么。我可以带打手前去下定礼,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可有一件,要弄出漏子来,可是您一个人去搪。”吕登清说:“小子你放心去办吧,我到处抢少妇长女,可有谁敢拦呢?也别说他惹不起,简直他不敢吧。再说我义父在京为太师,谁人不知,那个人不晓?给你银子你就去办吧。”说着命人取出两封银子,交于吕福,前去置买东西物件。那吕福拿银子走啦。后来将乐器满行买齐,他命人拿到后面,传给众人,教给他们学会。 过了十几天,大家全将音乐锣鼓学齐。吕登清说:“他们大家已将音乐排齐,咱们应当怎么办叫呢?”吕福说:“待我调派一下子,当时他找好五匹白马,是在前头的,又找五匹黑马是在后头的。吕福骑黄马,吕禄的花马,吕登清的紫马。吕登清更了更服色,周身上下一身新。头戴一顶粉绫色逍遥巾,顶门一朵黄绒球,两旁双搭珠穗,鹦哥绿的绸子条,勒帽口,荷花色的贴身靠袄,绿缎色的护领,上绣万福留云,鸾带煞腰,酱紫色的中衣,薄底青缎靴子,处置荷花色一件通氅,上绣五花五朵,飘带未结,绿绸子里儿。大家一齐来到外面,全行上了马。吕福也飞身上了马,说道:“员外,您把带子拴好吧。前后的音乐听明,无论进那一个村,我的左胳膊一抬,你们是一齐吹打,我要右胳膊一拐,是全行止住。若有不听者,你们可小心我的庄规。”大家一听说:“是。”众人这才催马,一出吕阁寨的东村头,斜行东北,大家来到莫家村的北村头。众人一见这个村子,四周有围子,大家一齐进了北村头,往南行走。有两股道路,前头人就问:“管家,咱们走哪股道?”吕福说:“咱们走西街,奔西那股道走。”前头人答应,当时往西南面来。吕登清忙一抬左臂,大家吹打起来。当时那路东路西的铺户住户的少妇长女,便一齐的出来,观看热闹。吕福说:“员外,您要是看见了那家的妇女好看,千万拉带子。那是指给我,我自有道理。”吕登清点点头。他用眼睛往四下里观看,看了许多,全没有长得多出众的。他乃酒色之徒,一时看不尽,忙说:“福儿呀,你叫他们一段打,一段停。”吕福说是,忙右臂一拐,当时免去音声。此时他们已然来到了街的中心,路东有家大酒楼,名为“五合居”。吕福说:“员外您看,这个酒楼,有多阔大。他实有女贞陈绍,要算这一带的第一呢。”按说这个女贞陈绍,出在江苏。北方有这路东西叫“蝎虎子”,四爪为蝎虎子它的房檐底下趴着,要有那五个爪的,名叫“闺贞”。好比江苏是在北方吧,妇人占了房,请收生婆来,一接生是个女娃子,这个收生婆必须带着这种东西,在三天洗三的这一天,无论男女,必须给小孩子全身给洗到了。此时收生婆带着的闺贞,放出那三寸五长的一个木头匣中。洗完之后,取过匣来,一捏那闺贞的肚子,用剪子将他裆中那一个爪尖剪去,用那朱砂往女孩眉间一涂,那鲜红便揉在她的眉间了。到满月的那一天,有那至近的亲友们,必须送来许多陈绍酒,也有五斤的,也有十斤的,放到院中。便将姑娘抱了出来,令大家观看那个血红记儿。此时已集到一处,成了一个朱红痣儿,此女子守身之痣。大家看了便一齐给道喜,本家备下大子酒,连同贺喜酒一齐收拾好了,在后边花园子里刨坑埋好。容等此女长大成人,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闺阁之中,随她娘亲,或是她的奶母。床上一把剪子,扎拉锁扣,拆大改小;下床一把铲子,煎炒烹炸熬煮炖。女子长大,有媒婆来提亲。干脆说,女孩有了婆家啦,通信过礼之时,就好比北方人给大家送喜饼一样。他们便叫家人到后花园,将当年之酒刨了出来,再一查喜单,谁家给了多少酒。给送十斤的还十斤,送二十斤的还二十斤,送五十的还五十,大家再来庆贺喜棚,姑娘到了棚中,众人一看,那守节痣还在,乃是处女。她一与男子同床,便化为无有,因此这酒名为女贞陈绍。 书不可重叙,吕福说完,吕登清说:“福儿呀,你放心,无论那一天,我要请客的时候,一定在这里就是。”说着再往南走,吕福左臂一扬,他们又吹打起来了。来到街中间,路西有一条小死胡同儿,里头有两个门儿,在第二个门的台阶上。站着一个女子。年纪也就在二十里外,长得眉清目秀,容貌出众。穿得花枝招展,上身穿鹦哥绿的靠袄,葱心绿的底衣,腰结水红的汗巾,披着紫纱的斗蓬。吕登清看明白啦,一拉那个带子,吕福忙回头一看。那个姑娘便回身走进门去,双门紧闭。吕清说:“福儿,免去锣鼓,咱们回寨吧。”说话之间大家出了南村口,一直往西南,回了吕家寨,大家下马。吕福先把那带子解了下来,主仆三人往里走来,仆人也将那乐器拿到屋中,安放一旁不提。 如今且说他们主仆三个人进到屋中。吕登清说:“福儿,方才你可曾看见此女吗?”吕福说:“看见啦。”也是吕登清的恶贯满盈,他才无心中说了一句话。他说:“福儿呀,我要将此女娶到家中,我绝对不再出去贪那野花啦,从此改过前非,永不贪外务啦。我看此女底额端正,真正是一品夫人之像。你去到他们庄上打听打听,无论许了谁家,守节痣未动,正式的处女,你务必前去与我提亲。他们若将此女许配与我为妻,咱们是两罢甘休,若是提亲不给,那时我同我许多朋友则硬下花红。”福儿一闻此言,在旁一蔽嘴。吕登清说:“你为甚么撇嘴呀?”吕福说:“员外,你要说别村还可以,若说是他们村中,更不用提抢亲,就是明媒正娶,他家也不给呀。”吕登清说:“你先不用说,拿五两银子去打听去。”吕福拿了银子,转身往外,来到莫家村的南村头,看准那个巷口,在胡同口上有一座镖店。他先来到酒楼,到了楼上,早有那五合居的掌柜的笑着迎了过来,说道:“喝!管家您今天怎么这样的闲心?”吕福说:“你怎么认识我呢?”掌柜说道:“管家您忘了,方才您大家骑着马匹,从此经过。有喝酒的座儿言说,您是吕阁寨的大管家。”吕福说:“不错,掌柜的你贵姓?”掌柜说道:“我姓王,名叫王铁山。”吕福说:“王掌柜呀,我有一事问你。”说着话儿,两个人一到雅座。铁山说:“大管家莫不有甚么秘言秘语吗?”吕福说:“有事问你。”铁山说:“有甚么话您说吧。”吕福说:“在你们这南边有家镖店。镖店北边有个小死胡同,那个顶头门住着的是谁呢?”王铁山说:“那个顶头门,乃是莫老达官在那儿住。”吕福说:“在他院中出来的那个姑娘是谁呢?你可知道?”铁山说:“我知道。那个就是他女儿莫彩娥。”吕福说:“姑娘今年多大,你可知道?”铁山说:“我倒听他哥哥说过一次,姑娘今年十九岁。”吕福说:“姑娘可有了人家吗?”铁山说:“那个我可莫明其妙。人家的姑娘我不知道。”吕福说:“能可打听不能呢?”两个人正在说话,外边有人进来喊道:“王掌柜的哪里去啦?”铁山说道:“管家您在此少候,我去趟就来。”说着挑帘子出去,说道:“喝!原来是少达官呀。”那人说:“掌柜的你不是说你这个买卖,是西川亮翅虎尤斌尤老达官的血本吗?现在我们有一支镖,要往西川去,可以给你带了去。”王铁山笑道:“那敢情好啦,等我去取去。”说着下楼去了。 这时吕福在屋中,往外偷看。见外边这人,身高八尺开外,胸前厚,膀背宽,面如紫玉,凶眉环眼,大鼻子翻孔,火盆口,唇不包齿,七颠八倒四个虎牙往外一支,大耳相衬,压茸毫毛倒竖抓笔一般;头戴紫缎色六棱壮帽,蓝缎色绫条勒帽口,鬓边斜搭茨菇叶,顶门一朵绒球有核桃大小,是突突乱跳,身穿紫缎色绑身靠袄,蓝缎色护领,青绒绳十字绊,青丝鸾带扎腰,双叠蝴蝶扣,青纺绸底衣,窄腰儿跟快靴,闪披一件紫色英雄氅。上面绣着万字盘长,飘带未结,大红绸子里。又听楼梯一响,那王铁山二次又上来了,手提着一个布袋,笑向那人道:“少达官,劳累您啦。这是一千两银子,给尤老达官带了去吧,交到就是。上西川不忙吗?”那人说:“忙的很。这乃是急镖一支。”铁山说:“您只要到了镖店,他就知晓我这个事情。”那人说:“此人在镖店作甚么呀?”铁山说:“他在西路跑腿。”那人说:“王掌柜的,我邓万雄说话差一点。只要在镖行跑腿的,没有我不认识的。你提那一位,有名的你再说,无名的那就不用说啦。”铁山说:“此人姓果名豹,别号人称飞毛腿。”邓万雄说:“呕,原来是果豹啊!你们二人怎么认识的?”铁山说:“我二人是同盟的把友。您要见着了他,赶紧叫他来。因为现在我的腿脚不大利落,上楼下楼的全不方便。叫他来帮助我,好作买卖。”邓万雄说:“是啦。”铁山说:“那么这镖车多少日子走呢?”万雄说:“也就在这两天吧。你还有怎么事吗?”铁山说:“没有啦,您请吧。我可不说甚么啦。”万雄说:“咱们至近之交,没的可说。”说着接过银子来下楼而去。王铁山送了出去,邓万雄回镖店不提。 如今且说王铁山回到雅座,说道:“吕管家你可曾看见此人?”吕福说:“我看见啦。”铁山说:“此人乃是莫老达官的大徒弟,人称双鞭将,手使一对水磨钢鞭。”吕福说:“他那两个徒弟呢?”铁山说:“二徒弟铜杖李凯,三徒弟银杖李继昌,他有一个义子,名叫小云官燕清;自己有一子,外号小花刀莫陵。”吕福一闻此言,转身下楼,来到柜房,说道:“王掌柜的。这个镖车,我没瞧见过。西川路也是一个样吗?”原来他是明知故问。铁山说道:“吕管家,您这几天给他个天天来。也就在这三两天就走啦。我在这街上开买卖,有二十多年啦。他要一说急镖,那就走的快。”吕福说:“好!掌柜的,你在靠窗户近的地方,能够看见镖行的情形。你给我留下一张桌子。”说着取出十两银子递与了王铁山。那王掌柜的伸手接过来,他说了声明天见,径自下楼了。吕福走在中途路上,不由心中暗思:我家主人贪淫好色,乃是酒色的淫徒,他所结交的朋友,俱都是土豪恶霸、非法之人,并没有一个是安善的良民,我家主人全依仗着蔡京,那些官员看看蔡京的面子不敢干涉,如今他又来到莫家村,看见别人儿女,还则罢了,偏看上了莫方之女,不用说别人,连我吕福都有点胆怯;人家莫方所结交的全是除霸安良的朋友。他心说:“要抢莫方之女,那大概是他恶贯满盈,天爷不容啦。从我知道所抢的少妇长女,有人前去报案时,那县里是把她轰下堂来。待我回到庄去,对他说明,就说此女没有婆家,花言巧语蒙哄于他。闯出杀身大祸,与我无干。” 吕福一边走着一边想。少时来到了吕阁寨,上前叫门。有人开门,他便走了进去,问道:“禄儿,员外可在书房?”吕禄说:“员外在书房,得了迷症,他胡言乱语。”吕禄说:“他胡言乱语,可说些甚么呢?”吕禄说:“他茶饭懒用,一闭眼就看见那美女在旁边一站。兄长您到莫家村,打听的事怎么样了?”吕福便把蒙哄吕登清之言,先向他兄弟言说一遍。吕禄说:“兄长,员外在哪处一招亲,全是您出主意。据我所想,咱们家中也有姐和妹,人家要娶咱们的行不行呀?”吕福说:“你我的妹妹出去买东西,谁敢瞧一眼?”吕禄说:“您将此事想错啦。如今咱们是仗着他的名气,他呢又仗着蔡京,才结交江洋大盗。吕登清早晚有个报应循环。那时咱们回到家中,全都不敢待着。据我一看,将来您都得不了善终。吕登清他可做了恶啦,这个恶报,可全做在您的身上啦。”吕福说:“二弟。虽然说我给他出的主意,可我是为诓他的银钱。”吕禄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财要命,小财要挣;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上次上柳家庄行人情去,在棚口听见人说:你的恶名太大,不在吕登清之下。一说又要抢莫家庄的姑娘,还不用说是莫方之女。您想他能够善罢不能?兄长啊,要抢莫家村之女,他都管的着,因为在圈子里啦。有咱们至近的宾朋,对我说过,要有吕登清活着,没有敢动吕福,要是他死了之后,有人将你捉住,一刀两段,分身炸油,都不解他们之恨。就因为您净给吕登清出坏主意。他们叫我在无人之处,劝说于您。所以我在背地里劝说您多次。咱们是一母所生,自无话讲,您要听我良言,趁早改过自新,要不然难免大祸临头。莫家村中也有跟我交友的,可是也有和您至近的。那里谁家有少妇长女,大半全可以知道。难道说他们村中就没有好色之徒吗?可是他全不敢村子里行一点。倘若被镖行伙计看见,全家撵出莫家村。人家曾说过,若是吕登清敢抢莫家村的姑娘,那就是他的大祸临头啦。吕员外纵宠着您,您在外胡这么一给他出主意。野麦子不分陇啦。跟你我沾亲带故的主儿,您也给出主意抢了来,您我的姑母的女儿张桂英。你我还不如一个女子呢,这一点烈性全都没有。被他抢来之后,是至死不从,活活被吕登清打死。难道说,你就一点心都不动吗。兄弟,您看着吧。他只要一抢莫家村之女,他的吕阁寨瓦解冰消,是尸横一片。”吕福说:“兄弟,你别听那一套。如今是料者无妨。”吕禄说:“我说这话,可是金石的良言。”吕福说:“你不用管我的事,我也不干你的事。你要惹出事来,你去搪去,别来找我。我的事也不能叫你干涉。”吕禄一听,知道他是良言逆耳。连忙的进了门房,将此事揭过。 后来他到了里面,见了吕登清说道:“员外呀。我已竟给您打听明白啦。”吕登清说:“那女子是谁家的呀?”吕福说:“是花刀将莫方之女。姑娘的名字叫莫彩娥,今年才十九岁,尚未有婆家。”吕登清说:“是咱们应当怎么办呀?你得给我出个主意。”吕福说:“主意我倒有。您必须一天给我五两银子,我好上五合楼去吃酒,暗中好给您打听莫方还接镖不接。打听明白,他只要一接镖,他徒弟儿子全走。那时您给预备下花红彩礼,我此去给您提亲。那时他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咱们放他三天限,三天不给,咱们带领人等,前去莫家村,务必把姑娘弄了来,给他个措手不及。”吕登清一听言之有理,当时答应了他。每天拿了五两银子,前去五合楼吃酒。 这天他来到五合楼问道:“王掌柜的,他们的镖车,走了没有?”王铁山说:“没走哪,大半今天就走。”吕福说:“我要瞧一瞧。”正在此时,下面铜锣响,少时信号响,就是爆竹。吕福忙从窗户往下观看,原来是七辆镖车,头朝北停放,全是单套的大车,上垂首三匹马,下垂首两匹马。头一辆车上,在外手插一斜尖旗子,青缎子做地,白火沿,当中一个莫字,在旗杆旁,有一串小字,上写军城府首县兑城县莫家寨花刀将莫方。有这个镖旗,走在中途路上,高枕无忧。在镖车将要动身的时候,放一挂鞭,全响完,老少的达官,是鼓掌大笑。所为甚么呢?原来各行有各行的规矩。要是一齐响完啦,是一路之上,平安无忧。在那一挂鞭上,是有三朵红纸花,头中尾三个。一点的时候,要有截音,是镖车一走的时候有错;中间有截音,那就是快到地方啦有错儿;要是响到末尾不响啦,那就有达官不利之情。镖车调开一走,吕福便下楼堂,回去禀报了吕登清,说道:“员外啊,现在镖车已然走啦。”登清说:“好!那我给你们预备花红彩礼。”吕福说:“刚走您就给下彩礼去啊。倘若人家是忘了甚么啦,回来了碰见,那如何是好呢?”吕登清说:“依你之见。”吕福说:“今天他们走。明天后天再去不迟。”登清说:“你可不知我这个急呢。”展眼到了第二天。吕福说:“员外,今天您给预备吧。”吕登清说:“福儿,可都预备甚么呢?”吕福说:“这个姑娘是莫方之女,你可别拿他当治土务农的主儿。彩礼浅薄了可不成。”吕登清说:“依你之见呢?” 吕福说:“你给预备满头的珠翠,春秋四季的衣服,二十对宋宝,二十对白金。”吕福当时打点水红的包袱一个,把物件包好,拿着往外就走。吕禄说:“兄长您干甚么去?”吕福说:“我到莫家村去提亲。”吕福说:“好吗,你这个脑袋不要啦!您把这个东西拿出来,我得瞧一瞧。因为那莫方可不是好惹的。”吕福说:“不要紧,镖车已然全走啦。家中就剩他一个人,量他也没有多大的崩儿。”说着将包袱打开。吕禄将满头珠翠及那好衣服,全给留下啦,又将黄金全留下,白银也留下十五锭。吕福一看,大包袱变成小的啦。二人一齐往外,吕禄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您拿小的前去,是飞蛾投火;我拿这个大的,是归奔家宅。”吕福说:“你还回来不回来啦?”吕禄说:“你把东西放到家中就回来。非得这里出了事,我才走啦。你做你的恶,我行我的善,善恶到头终有一报。”说完他扬长去了。吕福拿包袱来到莫家村,南村头西街。到了小巷顶头门,看看是不错啦,上前打门。里面有人问道:“外边谁呀?”吕福说:“这是姓莫吗?”仆人说:“不错,是姓莫。”说着将门开了,二人相见。吕福说:“前几天有许多马匹,从此经过,敲打锣鼓。你可知晓。”莫管家说:“我知道。”吕福说:“你可知道所为那般?”管家说:“过来的时候,我知道。所为甚么事,我可不知道。”吕福说:“在马的当中,是我们主仆三个人。我家员外吕登清,那是在花街,看见你们有一位姑娘,长得美貌,所以令我前来提亲。你去告诉你家达官,若知进退,用花红采轿,将姑娘送到吕阁寨,与我家员外,大拜花堂。三天若不送去,可小心我主仆前来硬下花红。”说完扔下包袱,竟自去了。 不提吕福,且说莫家朴人,拾起包袱,关了门,往里而来。来到里面,见了莫方说道:“员外,门外来了一个叫吕福的,他如此如此的说了。”就把方才吕福所说之话,说了一遍。又将包袱拿起,叫他看了。莫方一闻此言,伸手将包袱接过,来到里边屋中。他妻李氏一瞧,忙问道:“你拿这个包袱干甚么呀?”莫方说:“你说过,生下儿子来,由我调理他;生下女孩儿,由你来管。如今这个女儿,她是宅内之人,还是宅外之人呢?”李氏说:“是宅内之人呀。”莫方说:“既是宅内之人。她不受你的调理,那她到了人家,难免的就做事不按家规,那岂不受人家公婆的辱骂吗?可是骂你,骂不着我。”李氏一闻此言,连忙说道:“这是从何说起?”莫方说:“你要是问从那里说起,就是从姑娘莫彩娥身上所起。因为她不服家规。”李氏忙问:“怎么不服家规?我调理姑娘有一差二错没有?”莫方说:“还要出甚么错啦,非得等她把咱们一家子全治死才成啦。这是我在家,此女还出去偷瞧热闹。她兄长莫陵向我说,我还不信,我恐他兄妹不合。看起来他兄长不是说瞎话,真有此事。彩娥呀,你是一个姑娘,应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对,你这一来,就要把我名姓败尽。外头有甚么热闹,你必得出去看去。我要是不在家,你那师哥们说你,你更不服啦。”说到此处,不由把脸往下一沉说道:“好一个胆大的妇人,你敢不遵我的家规,真要把我气死。我宁叫你们在我刀下作鬼,我也不能叫你们把我牌匾败尽。姑娘她是一个毛女,不知甚么,难道你还不懂吗?再说你儿,已然在外保镖作事。叫外人说他妹妹,是风泼之女,那是好听是怎么着。我把你这无有廉耻的妇人”。说着遂叫道:“姑娘,彩娥,你这是给我家惹下的杀身大祸。妇人你若问这个包袱,是从吕阁寨来。那里有淫贼吕登清,那小子看见你我的女儿,长得貌美。他派仆人硬下花红,三天之内送去无事,若不送去,第三天夜内,派人前来抢亲。此事由你母女作去,与我无干。”说完扔下包袱,将要出去。李氏说:“你先回来,我还有话问你。”莫方说:“你还有甚么话?快说!莫若你快与她梳洗打扮,预备人家娶吧。”那旁边的莫彩娥说道:“爹爹,您先不用着急。孩儿我从此绝对的服从我娘的教训,听我哥哥的话啦,以后再也不敢出去看热闹去啦。”莫方看她吓得颜色变更,遂说道:“丫头啊,你也就仗着上无有姐姐,下无有妹妹。若是有姊妹,我当时叫你死在我的刀下。你太无知。我父子在家还可,若是不在家,倘若被那下三门的淫贼看见,那贼人夜晚前来施用薰香,将你有个舛错。那时叫我是死是活?丫头啊,你也不用害怕,你就等着吧,三天之内任他娶去。那淫贼前来,我是一个人在家,焉能挡的了他们大家呢?因为现在他们全都不在家,我一个人抵不过他等。那时倘若他们真来,别说我亮刀先将你母女斩杀。”李氏一闻此言,吓得胆破魂飞。彩娥说:“爹爹呀。从此以后,女儿绝对的不出去看热闹去啦,还不成吗?”莫方冷笑道:“如今祸出来啦,你又不出去啦,早又可干甚么去呢?再者说,你年已十九。要将你出嫁在外,那时在人家做出不才之事,我莫家也得沾上一半。以后你若出嫁在外,我将我们保镖的朋友,前来看你,都认好啦。你在人家做出伤天害理之事,那时我派人夜间前去,非杀死你不可。而今呢,只可凭着你母女的运气吧。若在此三天之内,能有我至近的宾朋,来到咱们家,能够解去此事,也就是了。”不言他们这里。 且说吕福扔下采礼走后,回到吕阁寨,上前打门。那里边吕福问道:“甚么人?”吕福说:“兄弟,你开开门吧。我回来啦。”说着他便将门开了问道:“您到了莫家村,亲事如何?”此时吕福心满意足,扬扬得意的说道:“禄儿,你猜怎么样。那莫方正在求之不得呢。”吕禄一闻此言说:“兄长,这内中必有事故。那莫方不是好惹的,决不能那么好说话。据我所料,耗到三天,他们不将女儿送来,咱们主仆还有三五年活头;若将此女送了来,赶巧了连四天都不用活,一定全家被杀。”吕福说:“禄儿,三天夜内前去提亲。你要瞧出里面的破绽,你是赶紧脱逃。到那里惹祸,天塌有大汉支着,不与你我相干。”吕禄说:“你也就是那么一说吧。”当下两个人一同进去。吕福到了书房,说:“员外,您大喜啦。”吕登清说:“我喜从何来?”吕福说:“我到那里一提亲。莫方说,给。”登清说:“他说给,要不给呢,又当如何?”吕福说:“三天之内,他若不给,咱们大家前去,抢他个措手不及。员外这两天咱们必须预备预备才好,大喜的日子,连个彩棚还不搭吗?头层院子搭客棚,二层院子搭彩棚,三层院子搭喜棚。这里诸事已毕,咱们还得预备花红彩轿。莫方说给,可是到期他要不送来呢?必须在第三天夜内,前去抢亲。这后面喜房还得用刘杨二婆,到时好递喜果。”吕登清说:“这可没地方找去。”吕福说:“那还不容易。您把后面抢来的少妇预备两个就行啦。”吕登清一想也对,当时找好两名少妇,一外叫活不了、一个叫准死。命她们在后面喜房侍候着。吕福又要纹银五百,去到县中雇喜轿一顶。“您再派我二弟吕禄,给您撒请帖,约请各路亲友,前来给您庆贺喜棚。”登清说:“好!那么禄儿呀,你就去吧。”当时开了一个名单,叫他前去聘请众人不表。 再说吕福拿了银子,来到兑城县南门内,万兴轿子铺。吕福说:“辛苦了列位。”当时有一头儿名叫有缘的,出来问道:“吕管家您有甚么事?”吕福说:“有缘儿,我给你们应下了一个喜事。”有缘说:“谁家呀?上那里去娶?”吕福说:“男家是我们员外爷,前去上莫家村去娶。”有缘一听,就打了一个冷战,忙问道:“您几时用呢?”吕福说:“后天过午用。”有缘说:“您可赶上啦。那一天是太忙,三伙轿子都忙不过来。”原来有缘他心中早思想好啦。就冲他们去的这个地方说,十成估九成轿子搭不回来,那时柜上不亏钱才怪。掌柜的待我不错,不能那么样给人作事。所以才用此言答对。吕福说:“有头儿啊,你平常日子,见了我说托我给你们找着点事。平素的小户人家,能赚多少钱呢”如今我们员外,不是你要多少钱,他给多少钱吗?你怎么拿财神爷往外推呢?”有缘说:“管家,您是不知道哇。别人还犹则可,惟独吕登清那里,是轿子一出去,回来的时候很少。赶巧了抬轿子的人,还得受伤。您说合的着吗?再者说,我们柜上有一份轿子跟执事,出外未归,现下只剩旧轿子一顶。恐怕吕员外不要。”吕福一听,暗想反正是夜间用,谁管他破不破呢。连忙说:“待我看看如何?”他是直对付。有缘无法,只得带他到了院内东房,同他进去观看。吕福到了里面一看,那些个执事,全在架子上摆着啦,遂问道:“这事倒是成啦。那么轿子在哪里?”不知有缘说些甚么,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扮新妇大闹吕阁寨 躲飞灾合家逃外乡 话说恶豪奴吕福一问,那有缘说:“全搭走啦,到人家去亮去啦。我们柜上有一面亮的围子,您想能用不能用?每年亮一次,这是头年新制的。”吕福说:“你同我看一看去。”当下二人到了北屋。他一看那一顶轿子,非常宽大,十成新的。吕福说:“足成。那么你给算算,一共合多少钱。”有缘说:“好吧。咱们到账房算吧。”二人来到账房。有头儿拿过算盘,心中一动,暗说:“上次你来跟我们东家借十两银子,没借给你。不用说,你这是要坑害我们一下子。没别的可说,我先给你来个半包。轿子丢啦,我们不伤本;回来啦,那算我们赚着啦。想到此处,略微算一算,遂说:“一共五百两吧。”吕福说:“你是卖给我们怎么着?有交情也别宰呀。”有缘说:“怎么卖给您,一千五也不卖呀。您上全县里打听去,谁家也贱不了啊。这时头还给您打一成啦。”吕福说:“一成不一成,那到没关系。你看你们这轿子有多破呀。虽然说没花我的钱,可是亮在棚里,叫他的亲友们一看。你说的这个数,我简直给人家报不下去。”有缘说:“那么您给多少钱呢?”吕福说:“抬轿子的、打执事的,满归你们去开销,一包在内。”有缘说:“管家,我所要的就是一包在内。”吕福说:“不管你怎么算吧,我一共给三百五十两成不成呢?”有缘儿说:“不行不行。那么您上别处去讲吧,照这个数儿要讲的好,我奉送您白使。”吕福说:“得啦。你别另要五百,我也不给你们三百五,干脆我给你们四百两吧。”有缘说:“您再给添一点儿吧,四百两我开发不出来。”吕福说:“这么办得啦,我再给您添三十。”有缘说:“您给四百五十不成吗?那不那二十归您啦。”吕福说:“好吧,轿围子我得看一看呀。”有缘说:“反正对的起您就是。”吕福说:“你拿来我看看。”有缘说:“这个是我们掌柜的一开买卖时候定做的,一回还没使啦。”说着从柜里取出一个包袱来,打开一看,满全黄啦。吕福心说:“这许是有井的那一年做的,要不然不能放的这个样子。遂说:“有头呀,反正后天你们柜上也忙,莫若你今天就派人给搭了去。再去八个吹鼓手,打执事的去不去则可,抬轿子的,那天够不够,那都没问题。我们庄内,有的是人,可以替换着搭。”有头说:“好吧。您先把钱会过吧。”吕福当时给他们取出四百三十两,交给他收好,遂叫过一个小伙计来,名叫飞来凤的。叫他同着吕管家,去到南门外桥头上,把他们全叫了来。飞来凤答应。 两个人到了南门外。他站在桥上,一喊“张头、赵头、刘头、李头。”当时有许多人过去将他围住。有人问道:“嘿!飞来凤。是白事,是喜事呀?”飞来凤说:“是喜事。”那人又问:“是那里的本家呀?”飞来凤说:“男家是吕阁寨。”那人又问:“上那里去娶去呀?”飞来凤说:“女家是莫家村,莫老达官之女。”那人说:“我的妈,那可慢着吧。莫老达官之女,那能给他呀?我先问问你,是白天娶,还是夜间娶呢?”飞来凤说:“白天。”那旁刘头说道:“咱们要是去呀,可得见景生情瞧事做事。”李头说:“据我所说,那还是别去者为是。因为那位莫老达官,不是好惹的,去了也没好儿。”张头说:“你可别那么说。吕阁寨也不是老实手。咱们不为挣钱,为的是瞧热闹。”刘头说:“这个热闹瞧不瞧的不吃劲。”这正说着,从南边来了一人,此人姓邢名叫邢宽,大家给他送一外号,叫行不开。刘头说道:“得,行不开来啦。叫他给出个主意,去是不去。”邢宽忙问甚么事。李头一说,邢宽一听忙说:“你们脖子后头要是离了缝,就可以去。”飞来凤说:“邢大哥,你不去可别在这里破坏。”邢宽一听不好再说。这四个人算是答应去啦,六个人一同回到铺中。齐好了人,一同抬着轿子,来到吕阁寨。吕禄见了吕登清备说一遍。他们这里完全预备好啦,净等莫家送人。耗到三天众家亲友全到。这里庆贺彩棚,大家热闹一天,也不见送人来。到了晚半天,吕登清等急啦,忙问道:“福儿,怎么莫方没送来呀?你得想办法才好。”吕福说:“您借知县的福份,穿上官衣,骑着马。咱们带着打手前去,后边跟着轿子,再预备乐器在桥子头里。叫他们在前拿着火把,咱们前去娶去。”吕登清一听,也只可如此。他便收拾俐落,外边齐好了人,大家一齐向莫家村而来,按下不表。 如今再说莫家村中的莫方,到了第三天晚上,便向他妻李氏说道:“今天已到三天,想那吕登清一定前来抢亲。我能护庇你们母女,那还犹可,如果不行之时,我是抱刀自杀,后事我就不管啦。”说到此处,不由得长叹一声,说道:“天爷呀。想我莫方,一生没作过甚么缺德之事,为甚么单叫我遇见了呢?”莫方这么一长叹,屋中正赶上石禄吃饭,忙叫道:“二格,这是谁长叹啦?”伙计说:“达官爷,您吃完饭您走就得啦,不用打听我们的事。”石禄说:“不成。我得打听打听,我吃好好的饭,为甚么后头唉声叹气?”伙计说:“也真怪道,家中无事,各位达官,是常来常往。自从吕禄走后,一位也没来,真是怨冤凑巧。”石禄说:“二格,甚么达官呀?不是我来就成吗?”二格说道:“您来了不成啊,也是管不了呀。”石禄说:“别管甚么事我也能管。”伙计说:“您一个人可管不了此事。您还有多大能为吗?”石禄说:“我生来一世,专爱打抱不平。你说吧小子,有甚么事?”伙计便将此事一说。石禄说:“好小子;原来是莫老有一女孩,铜头要抢,对不对?”伙计说:“不错,是他要抢。”石禄说:“那小子头是铜的吗?”伙计说:“不是呀,他也是肉的。不过是外号叫铜头太岁。”石禄说:“他架的住我一个嘴巴吗?”伙计一撇嘴。石禄说:“小子你别不信。你来看。”说着将碟盘往里一推,抡右手一叫功夫,往下一打。“卟哧”一声,立时将桌子一角,劈了下来。遂笑道:“你看他们来多少人,我全包园,是每人一个嘴巴。”伙计心中一想:也许是我家达官命不该绝,五行有救。石禄过去抽出双铲,说道:“二格呀,你看我能管不能管?”伙计一见连忙跪下了,说道:“大太爷,您要能管可真是我们全村之福。因为莫老达官,乃是全村的福星。我先替他谢谢您啦。”石禄说:“二格,你去带我见一见老莫去。”伙计说:“好吧。”当下带同石禄,出了店,进巷口,到了顶头的那门。伙计说:“您先在此少等,待我上前叫门。”石禄此时是短衣襟小打扮,手提双铲,站在一边。 伙计上前打门,说:“达官开门”。莫方在里面问道:“谁呀?”伙计说:“是我,您大喜啦。”莫方一闻此言,不由大怒:“此时已到定更天,不久人家就要来,还有甚么可喜?”伙计说:“达官,您不必着急啦。这里有一位大太爷,要管咱们家中闲事。”莫方一闻此言,连忙将门开了,问道:“是那一位呢?”伙计说:“就是此人。”那石禄一看,心中就有点不乐意,暗想:“他又是达官,不用说,又是跟咱爸爸有交情。”莫方说:“黑汉。”石禄说:“作甚么呀?”莫方说:“你家住那里?姓字名谁?真跟我有过命的交情,我才叫管啦,没有很大的深交,我不叫管。那时你回到店房,睡觉去吧。”石禄说:“老排子,你嘴底下有那么长的毛,我不能说。”莫方说:“你不说,你就不用管啦。我长胡子与你无干。”石禄说:“我姓走,名叫走而大,家住大府大县大村,我家树林子没门。”莫方一听这说的全是假名假姓,遂说道:“黑汉呀,你不用管我家闲事啦。我的事不叫你管,我与你素不相识,你管闲事是白白的前来送死。”石禄说:“莫子,你叫甚么呀?”莫方说:“我姓莫名方,别号人称花刀将。”石禄说:“谁叫你花刀将啊?”莫方说:“各路达官全知道。”石禄说:“我就不知道。”莫方道:“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休来打搅。”说完叭的一声,把门给关上啦。石禄一见急啦,上前一抬腿,“卟哧”一声,当时把门插关给砸折啦。莫方一看,心中大为不悦。自己一想“哎呀”,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脱不过,也罢。想到此处,拔出金背砍山刀来。石禄一见说:“老莫呀,你要不叫管,我叫你死在双铲下。我在此等铜头。”莫方一见他那对军刃,好生眼熟,忽然想起一友,忙问道:“黑汉,我来问你,你家住那里?说出真名实姓来,我听一听。我是怕你一人不是吕登清的对手,所以才不叫你管。他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石禄一步迈到院中,听见西屋有妇女啼哭,遂嚷道:“莫子,你有朋友没有?”莫方说:“你还提啦。我若是有朋友,早就来啦。”石禄说:“好!那我就告诉於你。我住家夏江秀水县,石家镇,我姓石名禄,外号人称穿山熊,大六门第四门的。”莫方一闻此言,忙跪倒说道:“待我谢天谢地。原来是玉蓝来啦。想我与石锦龙乃是八拜之交,真是人不该死,五行有救,作梦也想不到你来啦。玉蓝呀,你这是从那儿来的呢?”石禄说:“我从京都来。”莫方一听心中暗想:世上人同模样的也有,同名同姓的也有,遂说道:“石禄,你二叔叫什么?”石禄说:“我二叔石锦凤,三叔石锦彩。”莫方说:“玉蓝你随我来。”石禄将一对铲放在皮褡子内。莫方也把砍刀装入鞘内。石禄跟着莫方来到东房廊子底下,那里摆着一桌酒席。石禄说:“老莫呀。我来晚了吧。”莫方说:“不晚。”石禄说:“不是全吃完啦。”莫方说:“还没动盘子哪。你就在这儿吃吧。”石禄在廊子底下吃饭不提。 且说莫方来到东房底下,西房后窗户,大声叫道:“伙计你们来两个人。”伙计说:“达官您找我们有何事吩咐啊?”莫方说:“我要求你们点事。”伙计说:“您对我们可以说恩深似海。有甚么事您自管说,那有求的道理呢。”莫方说:“伙计,你们贵姓呢?”伙计说:“我姓王叫王英。”那个伙计说:“我姓李叫李忠。”莫方见这王英,俐齿能言,遂对伙计说:“王英,你到南门外大道等着去。如果见了吕登清大众来时,你要这么这么行事。”王英答应。遂又向李忠说道:“你在南门外大道上,听见有锣鼓响亮,赶紧回来报告我莫方知道。我就感谢你二人的大恩了。”李忠王英二人点头答应,转身形走出去了。莫方见他二人走了之后,一看石禄,已然吃得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石禄后来吃的都咽不下去了,用手直揉肚子。石禄说:“老莫呀,我可不吃啦。”莫方说:“玉蓝,回头吕登清来取你妹妹时,你会学你妹妹哭吗?”石禄一咧嘴,“啊啊啊”的一哭。莫方说:“这不成。你得细声细气的哭。”石禄说:“我会了。”说着又“呜呜”的哭起来了。莫方说:“得啦,姑娘别哭啦。”石禄答应,石禄说:“老莫,我渴啦。”莫方说:“你渴啦。我给你烧点水去。”石禄说:“我可不喝热的。”莫方说:“东边有水缸。”石禄喝了一瓢凉水。莫方将石禄带在南房,莫方在院中等候他。 西里间莫彩娥,把灯光吹灭不表。翻回来再说王英李忠。二人走了之后,李忠说:“大哥你多受累啦。”王英说:“你听锣鼓喧天,你赶快回庄,禀报达官知道。”王英一个人来到西边一看,果然锣鼓响亮,灯球火把。王英一看离着不近,远远看见一匹马,王英便跪在车辙道上,说:“大姑老爷,您休发雷霆之怒,暂息虎豹之威。我家达官将小姐许配您,是求之不得,盼想您庄内媒婆不来,要是早来早就做下亲了。自从吕管家前来下定礼,我家达官喜乐非常,并且请了一位合婚的老先生,真乃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也是月下老儿造定,前世前因配就的。合婚的说,就是犯一点隔阂。我来问您,您的青春多少?”吕登清说:“我三十有三岁。”王英说:“合婚的人,真有未到先知一般。我家大小姐,方才十九岁。您夫妻二人占两个单。说您采花为媒,是十七日,吕管家下彩礼是二十三,今天二十五,共合五个单。免去五光,日月星为三光,灯火为二光。我家小姐要叫五光有一光照着,有一花烛之夜。第二日你夫妻二目双瞎。你二人冲撞五光神位。”登清说:“禄儿,叫他们免去灯光火把。”李忠往回走来,他回到吕家寨,来至庄院,客棚彩棚,完全止灭不提。吕福儿说:“员外,咱们别把牛角泡灯弄灭。”伸手探刀囊取出一张江白帖,用灯罩着。(书中一句垫笔书。吕登清没有死啦,将长命灯点啦。)王英说:“姑老爷,你带来鼓乐。你夫妻要不犯隔膜,我家员外就用花红彩轿给您送去啦。您吩咐手下赶紧吹打鼓乐,我莫家村鸣锣响鼓,好和我家小姐出阁。”这才吩咐手下敲打锣鼓。 南村头李忠听见锣鼓齐响,赶奔莫家门首说:“莫老达官,您赶紧预备。吕登清硬下花红。”莫方说:“好吧。你上店里等着去吧,这里没有你甚么事。”李忠走去。莫方到了南房,向石禄说道:“你可多加小心,一个也别叫他们跑啦。”石禄说:“您不用嘱咐。我全知道。”正说着有人来报,说:“有寨主前来搭娶亲近之新人来啦。”莫方连忙往外走来,见了他先上前见礼,说道:“姑老爷,因为合婚的先生说,你夫妻二人犯点隔膜,就应了他的批八字,说一不准见日月星三光,二不准见灯火,丑时头上轿,亮寅时中下轿。那时才能扶保你夫妻二人高枕无忧。”吕登清一闻此言,急忙上前行礼,说道:“老人家,小婿与您叩头。”莫方赶紧用手相搀,说:“姑老爷快快请起。我的女儿给了您,平地登云,茶来张手,饭来张口,使奴唤婢,享不尽荣华富贵。你夫妻若不是犯这个外祟,我给你置办一点家俱。姑老爷呀,我女儿过门后,您千万到我家来一次,因为我有紧要拜托之事。”吕登清说:“好吧。过些日子我一定前来,听您的教诲。而今我先入内拜见我的岳母。”莫方说:“可以不必了。因为你岳母,刻下染病在床。您赶快把轿子搭过来。”吕登清说:“是,是。”连忙令人将轿子抬过来。莫方说:“姑老爷,咱们是一不忌,百不忌啦。”当时就将轿子搭了进来。这时轿子头儿问道:“老达官爷,小姐在那儿上轿哇?”莫方说:“南屋里。”头儿一听,便命人将彩轿搭到南房屋门口,请新人上轿。 莫方便将吕登清叫到一旁,嘱咐他说道:“姑老爷,此后我女儿,到了您家,一切都是欠学。您可别以为他诚心不会做,必须多担待,才是正理。因为她在家中,全是吃独了,饱惯啦。她要与您做衣服做的不好,您得多原谅她,一切都是初学。”吕登清说:“老人家您可千万别不放心。可是我那宾朋所提,您不能够从村中借一个丑姑娘来,把您的姑娘替换下来。”莫方一闻此言,心中大怒,暗暗说道:“你这小子,真要是应当死在我这里。你这小子也许亲身到屋里看看去,那时保管你被人打死。”莫方想到此处,遂说:“你这个朋友,准是披毛带掌,横骨插心,不是人类。要讲男子丈夫,焉能有说出不算。”吕登清一听,连忙说:“老人家您先别动怒。我得到里边看看去。”莫方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给谁家不是给呀?你去看一看去吧。”吕登清说:“好吧。待我进去看看去。”说着他就往喜房里走。莫方偷眼看着他。吕登清将登台级,他回头一看,见莫方面向西,并无惊慌之色。自己这才放了心,连忙回身说道:“岳父请上,受小婿一拜。”拜罢站了起来。莫方说:“贤婿你不知。要不是你夫妻犯忌三光,我早就将小女以及嫁妆,送到贵府去啦。如今既是您亲来迎娶,我心意已然表明。你千万别听过耳之言。”吕登清说:“你老人家,千万别动怒啦。小婿我是听了过耳之言。请您多多原谅。”莫方说:“姑老爷,宋时年置的大礼,您可知晓?”登清说:“小婿一概不知。还得请您老人家指教一二。”莫方说:“好!这大礼之中,有抱轿的规矩。因为我偌大的家产,不能叫她给我踩了去。我必须亲身抱上轿。”说着话他进了南房,忙叫轿子合到门口。吕登清听见屋内莫方说道:“姑娘,你如今算是人家的人了。从小你在家中,我每月给你十两银子,为是买些花朵脂粉之用。如今这些银子,我一概不用,随着轿子搭过去吧。”说着就听见咚咚的响,好像是放银子似的。原来他与石禄在屋中,正预备上轿。先故意的假作出来放银子,为是解他们之疑。因为石禄身体分量太重。那石禄爬上轿子又退了下来,低声说道:“这小屋子里太小哇,我转不开身。”莫方说:“你必须往里倒才成哪。”石禄点头,当时上轿坐好。莫方说:“你们往外搭吧。”当时四个轿夫,往起一搭,没抬动。石禄用的是沉气功,要不是新轿子,底下能坐塌了。外面一看搭不起来,又叫过四个人来,这才搭起。搭到前院,安好轿杆扶手。全安放齐毕,又将顶子安好。八个人搭起,莫方来到前头来看,令他们搭手,遂说:“姑老爷请上马。你们夫妻二人,团圆去吧。”吕登清这才欢欢喜喜的上马。吕福头前引路,吹打着音乐,他们一同回吕阁寨去啦。那吕登清心满意足,眼看着那千姣百媚的姑娘是上了轿啦,这要搭了回去,有多美呀。他那里知道,把阎王爷给抬了来啦。 且说莫方看见轿子已走,将双门紧闭,自己回到屋中。双膝跪倒,叩拜家堂佛,说道:“佛祖的保佐,千万别叫我家遭横祸。弟子莫方,我就感念您的好处啦。”祷告完毕,他进到西屋,向他妻说道:“以后无论有甚么热闹,不准她前去。”又说道:“姑娘,以后无论将你许配谁家,你不准在门前看热闹。倘若不听,我的宾朋是多的,若是被人看见,别说我意狠心毒。那时我是派人将你治死。”吓得彩娥连连点头。莫方说道:“我必须换好夜行衣,前往吕阁寨。那石禄替你我前去除祸,他一人进入虎穴龙潭。倘有不测,那时石锦龙问我几句,我是何言答对?”说完话他到了东屋,当时换好夜行衣,背上砍刀,追了下来。看轿子正在道上走,黑洞洞的只有一个牛角灯引路。这也是吕登清恶贯满盈,他才来到莫家村来抢亲。 话说莫方,在道的南边走。他见有片树林,便蹿了进去。到林里一看有五条黑影,忙问是谁?当时有人说:“师父。弟了邓万雄等在此。”莫方说:“好!原来是你们弟兄回来了,你们怎么知道的呢?”邓万雄说:“师父,您先不用管。但不知轿子里,可曾是我师妹?”莫方说:“不是,这也是咱们家门有德。原来你师叔石锦龙的次子,玉蓝来啦。我才打发他上了轿子。你们来了,我就不去啦。你等五个人,随着进到他家,看情形帮助於他。”说完莫方自回莫家村去了。这里双鞭将邓万雄、钢叉李凯、银叉李继昌、小灵官燕清、小花刀莫陵,他们五人自从保镖车,穿过县城,往西而行,顺大路赶奔西川。一日无事。第二天晚间打店,吃晚饭,一夜无书。到第三天他们又从店中动身,五个人在车的左右,往前行走。邓万雄说:“四位贤弟。据我恩师所说,在镖行之中就属你我的叔父闪电腿刘荣,他的脚力最快。除他之外,贤弟你们看,就是此人。”说着话用手往西一指道:“他叫飞毛腿果豹。”哥四个一听,忙向西观看,果然来了一人。见此人身不高,上身短,下身长,细长的两条仙鹤腿,一身瓦灰色的衣服,青纱包扎腰,紧衬俐落,外罩一件瓦灰色的通氅,青布包头,鱼鳞洒鞋,蓝色袜子,花布裹腿。人到了切近,五个人连忙下马。那果豹说道:“邓贤弟不必下马啦。你们这是上那里去呀?”燕清答说:“我们这是要上那西川尤家屯去一趟。那么您这是上那里去的呀?从那里来呢?”果豹说:“我刚从尤家屯来。为是到五合楼,望看我拜兄。”万雄说:“您赶快的走吧。王铁山还叫我给你带话啦,他上楼下楼腿脚不俐落,你快去吧。”果豹一闻此言,说:“好吧,那咱们再见啦。”说完他飞身上马,一直来到莫家村。到了五合酒铺,面见王铁山。铁山说:“兄弟你来啦,赶紧的还得回尤家屯。”果豹说:“这是为何呢?”王铁山说:“莫老达官家中出了事,今有吕登清他要硬下花红。这事不能迟缓,快叫他弟兄回来。”果豹一听,连忙辞别王铁山,离了酒楼,飞身上马,便往下追下。头一天没追上,第二天的晚上才追上。看见镖车在前边走,这才高声喊叫,说道:“贤弟你们别走,万雄别走!”邓万雄一闻此言,连忙命车站住。他们已然出来四天啦。果豹来到近前,说道:“五位贤弟,你们快些回家。镖旗不是在车上插着啦吗?”邓万雄说:“老哥哥我们家中有甚么事呀?”果豹说:“你们可别着急。”遂把吕登清硬下花红,要抢亲的事说了一遍。邓万雄哥五个一听,不由大怒,这才各人收拾齐毕,各人一口刀。莫陵说:“这可是他自行找死,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抢莫家村的妇女,我们还不容他哪,何况他敢到我家,要强娶我的胞妹。这小子真乃大胆!果大哥您将镖送到尤家屯,千万把空车一齐带回才好。”果豹答应,督催车辆往西而去。这哥五个直往回来,斜道奔了吕阁寨。这天到了正东路南,不足四里地,有片树林。五个人到了林中,各人全换好了紧衣。正在此时,正西锣鼓喧天,灯球火把,一片火光,少时轿子从林前经过。莫陵长身就要出去。邓万雄一伸脚把他绊倒。莫陵说:“兄长您为何把我踢倒?”万雄说:“此时他是空轿。你一出去把他截住,他要问你几句,你有何 话说?你准知道是抢你妹妹吗?那时他看见咱们弟兄一到,他不去啦。如今必须等他回来之时,有了凭据,那时再拦住轿子。”正在说话之时,有一人跑过,正是禄儿。又待了一会儿,远处锣鼓声响。轿子回来啦,可看不见灯光火把,只有一个小小的灯亮。万雄说:“不是他们掌着明灯,一定还有变化。咱们出去看看去。”五个人刚要往外走,忽然从外面跳进一人。万雄忙问是谁?”莫方说:“是我。”五个人上前见莫老人家。莫陵说:“爹爹,吕登清他真到咱们家中强娶我妹妹吗?”莫方说:“正是。你等不知,人要是不该死,五行有救。你们走后,他派吕福前去下定礼。我正在为难,可巧你叔父石锦龙的次子到啦。”莫陵说:“莫非石禄吗?”莫方说:“正是玉蓝。如今是他坐在轿中,要大闹吕阁寨。你们来到,我就不去啦,你弟兄到了那里,是暗中看他的胆量如何,保护他。”五人点头答应。莫方自回莫家村不提。 且说万雄弟兄五人,出了松林,在背后暗中跟了下来,一直够奔吕阁寨。前边的吕登清到了门口,一齐下马,他一看棚中黑洞洞的,也是没有亮儿。吕福说:“诸位,咱们先把灯全点着了。”此时那此亲友们,全都迎了出来,与他贺喜。吕登清说:“福儿,你将彩轿搭到后边喜房去吧。”吕福这才带着他们,穿宅过院,来到后宅屏风门内,放平了轿子,撤去桥杆,摘下轿顶,将轿子合了门口。吕福说:“刘杨二婆,快来侍候主母下轿。”里边答应。吕福将轿夫带到外面,用手将屏门倒带,来到外面与登清道喜,此时那里院,喜房的刘妈,上前来解轿门的绊儿。谁知全是死的扣儿,遂说道:“杨姐,您看他们可真不知道甚么,那有结死扣的呢?”杨妈说:“您怎么啦,他们这是抢人家的,那有工夫去讲这些吉祥事呀。忙着慌着,这是暴劲。”刘婆子手中拿着一个苹果,一边说,一边将轿帘打了起来,一股臭气扑鼻,原来石禄吃了酒席,喝了凉水,肚子里开了锅。他坐在轿子里这么一闷,是足一放屁。婆子往轿子里看,是黑洞洞的看不见人,说道:“主母,您咬一口苹果吧。您夫妇好平平安安的。”石禄一见,忙伸手就把那苹果抢了过来啦。他在里头这么一吃,刘妈一看忙说道:“杨姐,这轿子里是主母吗?要是主母,应当接了过去,如今他这一抢,恐怕不是吧?这三更半夜的。”杨妈说:“刘姐你快把照妖镜拿来。”杨妈忙到了东屋,先把红蜡点着了,右手拿着一把古铜镜子。刘妈掀轿帘。石禄看见灯到啦,忙用百步吹灯法将灯吹灭。吓得两个人,是胆战心惊。刘妈说:“杨姐呀。这个里头准有邪魔外祟。”杨妈说:“有咧!我把灯再点上,你把轿帘猛劲一打开,我用灯往里去照。”杨妈答应。那刘妈二次点了灯,杨妈猛劲儿把帘子往起一打,刘妈用灯往里一照。那石禄说道:“你们照甚么呀。”说着又将灯吹灭,跟着跳了出来,看这两个婆子,怪肉横生,心说:这两个也不是安善的良民。那两个妇人早吓的倒地。石禄上前一脚,先踢死了刘妈。那杨妈一见,往外就滚,又被石禄上前,“吧”的一掌,将头打碎,也死於非命。 这时屋院内,就是两个妇人,并无外人。当下石禄将两个死尸,抬到东里间屋内,推到床底下了。他看见床上,有个炕桌,放着一个点心匣子,还有一盅白糖水,遂伸手打开匣子,吃了些个点心,又喝那盅糖水。一下子没留神,烫了他舌头一下子。石禄说:“不用说这里人不讲理,连水都咬人。”说完他出来,将屋内隔扇倒带。他又到西里间来看,也是一份床铺,上面安放着被褥,也有一个小炕桌,上面有香油灯。石禄上前一拨,人家全往外拨,他偏往里拨,“哧啦”一声,灯灭啦。当时屋子里就黑啦。他坐在床上,头冲北,脚冲南,将鹿筋绳解啦,脱了上身衣,敞着怀,便躺下了。头一着枕就睡着了。不言他这里。 且说吕登清,在喜棚中陪着大家吃酒。有人说:“员外您这位贤夫人,但不知是那一家?登清说:“是莫家村的。”原来此人姓李双名铜山,专以放账为生,大家与他起了一个外号,叫活阎王李三。他放的是崩崩儿钱,九八出满钱入,当天给加一吊,第二天给就是十二吊钱,一天长一吊钱,这钱您要是借了不给,他有一个二弟,在吕登清手下当教师爷,大家与他起了一个外号,叫玉面阁罗李铜海,指着吕登清的势力,在外伤人不少。当时李铜山一听是莫家村的姑娘,吓得他就是一哆嗦。李三说:“员外,是谁家的姑娘呢?”吕登清说:“三弟,你要问是谁家的姑娘啊,要听我手下人所说,莫方说过,有人要敢到我这村中来抢人,我能到吕阁寨。杀个干干净净。这全是外人替我那岳父吹气冒烟。真吓得咱们这里人,全不敢上那村中去做买卖去。我因为在后面,看见我那些个少妇长女,全不合我的意啦。这才有福儿献计。我用托媒之法,看中了花刀将莫方之女名唤彩娥,我这才派吕福前去下聘礼。他老人家正合心意,当时应允了此事。不用说,他是要借着我义父的声望一用。那时有用人之处,向他一说,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莫方拿八字一合婚,稍微有一点隔阂,要不然早将嫁妆跟姑娘送到本宅。”李三一闻此言,心中暗想:他这内中一定有虚情。遂说:“员外,这个姑娘,是您去娶来的还是人家给送来的?”吕登清说:“我耗到三天,他们没送来。我才带着打手,抬着轿子前去。走在半道上,有他的伙计,名叫王英,向我来说,说我们夫妻犯五鬼星。”李三说:“员外,我见此事,可不大可靠。”吕登清说:“此事料也无防。当时我在院中,也想到此处。因为我要进屋去看,到了廊子底下,回头一看他,那莫方昂然不动,面目不敢变。准知道他没有他事。”李三说:“那么当时他儿子以及徒弟们在家没有?”吕登清说:“全上西川送镖去啦。”李三说:“好!那么您就快去入洞房去吧。”吕登清一听,这才站起身来,往外走去。吕福说:“李爷您陪着众亲友往外边饮酒,待我陪我家员外入洞房。”大家一听,连忙说:“大管家您将员外送到后面,赶紧回来。”那吕福答应,手提牛角灯一盏,往后面去了。 主仆欢欢喜喜的走。吕登清说:“明天你要早起。我将后面的少妇长女,叫到外面来。那时叫你们大家来看,谁与这个有缘,指与我,那时我就叫她随你们回家,成为夫妻去。”吕福说:“那我们可不敢。无论那一个少妇长女,只要是与您同床共枕啦,那便是我的主母。奴才我可不敢担。”吕登清说:“你有所不知,因为我与他们早已无有缘啦。这不算你们以下犯上,这是我出於肺腑。你们要是不领走她们,那时我也把她们逐出门外。因为我此时,早已印上了莫彩娥,别人我是不希望要啦。”吕福说:“您赶紧去吧。”吕登清说:“你们就照样办才好。”说话之间,已经来到后院,进屏门把门关好。屋子院子全是黑的,轿子还堵着门口呢。便走过去把轿子往旁一推,这才上前来叫门。叫了两三声,无人答言,忙用手一推,门分左右。他便进了屋中,摘下帽子,脱下大衣,细一听西屋有人呼声如雷,不由心中纳闷。心说:这是谁在我屋中睡觉啦,待我看看去吧。说话之间,来到西里间一看,长寿灯已被吹啦,便过去到床上伸手一摸,就把石禄给摸醒啦,不由一怔,心说:“这是谁摸我啦?也许铜头来了。他可没说。吕登清不知,还用手来摸。一摸头,头大如斗。正要往下再摸,石禄大声说:“小子,你别摸啦,再摸我可要咬你啦。”这一嗓子吓了吕登清一跳,转身往外就跑。那外屋的门还没开呢,他就往外跑,一下子就撞回来啦。急劲儿一抬腿,就将门给踹啦。来到院中,捏嘴唇哨声一响,外边就乱啦。活阎罗李铜山说:“大管家呀,后面哨子可响啦,快去看看去吧。”吕福一听,连忙跑到后面,一听院子内还响哪,便问道:“大员外,有事吗?”吕登清说:“不错有事。快去齐人。”吕福答应,回身来到外边,拿过一面锣来。一棒锣声,那铜山铜海弟兄二人,各持军刃,就往后面来啦。此时石禄在屋中看贼人已然出去啦,他忙下地,穿好了衣服,结好十字绊,皮条带扎好了。外面吕登清说道:“你们快进来吧。”李铜山说:“员外您倒是把门开了哇。”吕登清一听,这才上前开了门。李家弟兄二人进来问道:“员外呀,洞房有事吗?”吕登清说:“有事。那洞房之中,有一黑汉,说话瓮声瓮气的。”说着话便向屋中问道:“你是甚么人?快出来答话。”石禄说:“是我。”吕登清说:“你出来呀。”石禄说:“我从那里出去呀?”吕登清说:“你爱从那里出来,就从那里出来。”石禄说:“好吧。我从窗户出去吧。”说完他上了八仙桌子,一踢腿,“嗑哧”一声,窗户踢啐,他就从窗户跳出来啦。按这套书名为善恶图,石禄一出世的时候,就表说过。善恶两种人遇见石禄,就能分别出来。善人遇见他才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那作恶之人遇见他,人亡财尽。如今这个吕登清就算是一个恶人。平日所做所为,无一不是伤天害理。所以莫方遇见石禄,他家到是平安无事。这吕登清可倒了血霉啦。兑城县的知县,清如水明如镜。不过因为惧怕蔡京,这才不敢动吕登清。那知县明知他所做所为,实为土匪之流,便在暗中烧香祷告,请求上苍睁眼,早收恶人。 不言知县,且说石禄跳在院中。那吕登清一看,出来这个人,非常魁梧,忙叫道:“李家二弟兄,快上前将此黑贼拿获,送到当官,问他搅闹我的洞房之罪吧。”李铜山一闻此言,提刀上前,说道:“丑汉,你唤作何名?黑夜之间,来到这里。”石禄一看他们来了不少的人,各执军刃,遂说:“哪一个叫铜头呀?”吕登清答言:“我叫铜头太岁吕登清。”石禄说:“方才我在屋中睡觉。是你摸我吗?”吕登清说:“正是某家。李家弟兄上啊,千万别叫他脱逃。”李铜山说:“员外您自管放心。有我弟兄,料者无妨。”说话之中,上前说道:“黑汉你报上名来吧。”石禄说:“我找铜头。你是干甚么呀?你小子叫甚么?”李铜山说:“我姓李名铜山,外号活阎罗的便是。”石禄说:“你快去吧,阎王爷叫你啦。”铜山说:“你满口里胡言乱道。快报名姓,我刀下不死无名小辈。”石禄说:“我姓走名叫走而大。你小子把那口鬼头刀借我用一用,我把他们大家全包了园。”李铜山说:“你从那里来呀?敢在此闹洞房。”石禄说:“不是我来的,是你们用那间小屋子,把我搭了来的。坐在那里任甚么也看不见。后来有人把帘子给打开,就给一个苹果吃,再要不给啦。他们两个人用灯照我,叫我把他们打睡啦。”李铜山说:“小子别费话。”说着上前抡刀便砍。石禄往旁一闪,刀就空啦,伸手抓住刀背,反手一个大嘴巴,“吧”的一声,就打了一个脑浆崩裂,死尸翻身栽倒。石禄把刀夺到手中,遂说:“我倒有口刀啦。”那李铜海一看他哥哥死啦,忙一捧单刀,上前来迎战,说:“好一个胆大的走而大,你放伤我胞兄!”石禄一看此人,身高八尺,白煞煞一张脸面,手捧一口单刀,便问道:“小子你叫甚么呀?”铜海说:“你家二太爷,姓李双名铜海,外号玉面阎罗。”石禄说:“你也叫阎王爷。你不打听打听,我才是你们大家的阎王爷呢。”李铜海上前托刀一扎。石禄往旁一闪,用刀一押他刀,往里一推刀,直向他脖下削来。李铜海忙一低头,刀可是过去啦。石禄一伸手早将他刀抓住,说的慢那时可快,他左手揪住了刀,往怀中一拉,右手的刀,往前一递,当时连肩带背,就给砍死了。吕登清一看,这个走而大实在凶猛,连忙叫道:“福儿快上前围这个黑汉,千万别叫他走啦。”石禄一听他要走,连忙扔下刀,飞身跳到屏风门口,就把门堵住了,大声说道:“铜头啊,你要走吗?”那吕登清一见,便夺过吕福手中的刀,说道:“你还敢把你家太岁爷怎样吗?”石禄一见,上前伸手抓住了吕福,说道:“小子我不用拿刀砍你,拿人就可以把你撞倒啦。”说着话石禄用吕福向吕登清撞来。此时吕登清正拿着一口朴刀,见人撞来,连忙往旁一躲,没躲开,竟撞在身上。二人全行倒啦。吕福爬起来正要跑,石禄赶奔上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腿,说道:“小子,你要跑还成?”那手早将他丝鸾带揪住,一回身就把他举起来啦。 吕登清一见,忙爬起举刀来砍石禄。石禄便用吕福来迎刀。吕福一看忙说:“慢砍,员外是我。”那已来不及,“噗哧”一声,竟砍掉一双胳膊来,疼的吕福一咧嘴。石禄说:“小子,你还乐啦。”吕登清说:“走而大你趁早的撒开我那奴才。”说完他往旁边一闪,说道:“你们大家先把他围上,治死他有我哪。”众人一听,各摆单刃上前来战。石禄见刀枪齐来,全用吕福来迎。这也是他的报应循环,竟死於乱刃之下。那石禄用死人来打众人,少时那死尸全碎啦。他用死人砸活人,这活人有许多的,全被死人给砸死啦。那吕登清一看不好,他就往门口儿走。石禄一见,暗说:“不好,铜头要跑”,遂说道:“铜头啊,你别走。”说着他把死尸扔下,踊身越过墙去,二反进屏门来迎,正遇吕登清要出屏风门。石禄一探左手,将他脖领抓住啦,往怀中一带,右手就奔了他的脑袋。吕登清忙用双手迎住他手说道:“黑汉,你敢把你太岁爷怎么样?”石禄说:“你是铜头吗?”吕登清说:“正是你家员外爷。”石禄说:“我瞧你这个脑袋,不是铜的呀。你是肉头吧。”说着话把他就举起来啦。吕禄说:“那一个黑汉,你敢把我家员外举起来。他可动不得,那可真成了太岁头上动了土啦。”石禄一听笑道:“我偏动一动他,到看他能用手把我埋了不能。小子你今天吃的是甚么?”吕登清一听,以为是说出来,他就放下呢,遂说:“我吃的是饺子。”石禄说:“小子你吃蒜啦吗?”登清说:“没吃。”石禄说道:“小子你来个天砸蒜吧。”左手往下一领,右手往上一送,头朝下只听“吧叽”一声响,是红光崩现,万朵桃花,流了一地。 东房上有人说话,正是双鞭将邓万雄。那万雄心中所想:他既说出走而大,我就叫他走大哥。遂说道:“走大哥您还不跑哇?”石禄说:“我不跑,我还找那些小铜头、铁头锡拉头,这些头全是铜头养活的。”此时院里的人,全是缺胳膊短腿的,就是说,院子里的人,一个好人没有。他不会说,所以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说完之后,进了院子来,找方才说话之人。也是吕禄,平素不作损事,没说过坏话,所以他命不当绝。他恐怕被走而大拿着,要了命,便趴在死尸一块,用血抹了一身一脸,假作已死。邓万雄说:“走大哥呀,你还不快走。”石禄一想心说:这个人许是铜头一块的,要不然他怎么不认识我呢,也别叫他跑了。想到此处,飞身上了东房,大声说:“小子你也是铜头养活的。”邓万雄说:“不是。”说着话叫了他四个弟兄,五个人下了房,直奔莫家村跑来。石禄那如何肯放,他也在后追了下来。邓万雄五个人走在中途路上,说道:“大半石大哥是个傻子。你听他说话的声音呀。”石禄在后面一听,这才慢了脚步,要不然早追上啦。原来石禄是见了恶人,假作憨傻。真傻哪还能学会武艺呢?当下邓万雄带着四个师弟,向莫家村跑来。到了村内,没容叫门,一直越墙而过。那莫方正在院中,忙问:“甚么人?”邓万雄说:“师爷,是我弟兄。我石大哥莫不成是个傻子吗?”莫方说:“不错,他到是有点缺心眼。你们快到屋中去吧。”邓万雄这才进到南屋。李氏说道:“你们五个人为甚么这个样子啊?”邓万雄说:“师娘,您是不知道。要不是我弟兄腿快,叫我石大哥追上,我们弟兄全都大小带点伤。”李氏说:“那么吕阁寨的事情怎么样?”邓万雄说:“我们奉了我师父之命,到了吕阁寨,在暗中观看。那石禄胆量真大。到了那里,正赶上他打死一片人,将吕登清天砸蒜,花红脑髓崩出,脑袋全入了腔子里啦。那小子算是遭了报啦。师娘啊,我以为您就是我亲民乐业,传至太宗孩儿一场。”说着便将利害说出。不知李氏怎么答对。此后热闹节目,石禄追群雄,误走火龙观,火烧石禄,大松林劫二老要裤子;鲁清用计打佟豹,尽在后文书中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