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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时一亮,大家将夜行衣换好。鲁清让徐立去到上房,请出宝铠。徐立答言,便来到里院。见了徐母,要出钥匙,开箱子取出宝铠。拿到外面,来到了西房。鲁清一看,这包袱是杏黄色的。大家上前,鲁清将包袱打开一看,原来是锁子连环甲,蓝汪汪的放光。鲁清说:“此铠可是真的,石爷还是你拿刀试试吧。”石禄说:“好。”遂伸手拿过何凯的刀,向宝铠一砍,“当”的一声,一片火光。石禄举刀二次还要剁,鲁清说:“慢着吧!不用再试了。”石禄说:“王爷的铠可真结实。”鲁清便叫包好,让石禄背着。才又和徐立说:“徐立呀,如今贼铠一齐被获,你是认打认罚吧?现在看在你拜弟的面上,这才给你个道儿,由你挑。”徐立忙跪倒说道:“鲁爷,我认打怎讲?认罚怎说?”鲁清说:“你认打,那你可知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徐立说:“那么我认罚呢?”鲁清说:“你认罚,预备二套车一辆、大菠萝一个、枕头一个、棉被褥各一床、小米一斗、瓦罐一个。”徐立连忙说:“我情愿认罚。”当时站起,出去将东西办齐。大家这才一齐动手,将普莲抬到菠萝之中,用棉被与他铺盖好了,又要过撑子来,将普莲的嘴撑开,用小夹子将舌头夹住。命谢斌谢春二人,各执军刃,在车的前沿,一边一个。车后边是水豹子石俊章跟何斌,也是各拿军刃保护着。鲁清又命玉、何凯、丁银龙、李文生四位,在上垂首保护车辆。下垂首是李翠、云龙、宋锦、赵庭。车辆后边是林贵、林茂、小黄龙云彪、鲁清。大家分派已定,从此起身。鲁清说:“世凯你先回去,把我们爷三个的马匹送到何家口去。”又叫:“徐立,你在家待候老娘,千万不要远去啦。忠臣孝子,人人可敬。”徐立说:“是。”徐母少时出来向大家致谢,众人还礼,便由此动身。 按下徐立丁世凯不提,且说众位英雄保护着贼铠,行在一片树林子前边,忽然听见树林子里一棒锣响。鲁清忙命“大家站住,预备好了。咱们大家千万别着急,他们既然有兵,就得有头儿,等他出来再说。”说完大家向前一看:就见那些兵卒全是月白布的裤褂,花布手巾勒头,青纱包扎腰,洒鞋蓝袜子,花布的裹腿,每人手中抱着一口砍刀,当时就把道路给横啦。又由林中出来二人,头一个身高九尺,胸前厚,膀背宽,穿青挂皂,面如黑锅底,手中拿着一条泥金浑铁棍。那第二个,身高八尺,日字体五短的身材,往脸上看,面如姜黄,额头端正,粗眉阔目,大耳相衬,光头未戴帽,高挽牛心发卷,身穿蓝布袄,青布底衣。来到路中,一声高喊:“不怕王法不怕天,也要金银也要钱。东西物件全留下,闪出道路放回还。牙嘣半个说不字,一棍一个染黄泉!”石禄一抬手,车就站住啦。回头说:“荣儿,认得他们不认得?”刘荣说:“不认得。你过去可要活的,千万别弄死啦,也别叫他们流水。”书中暗表:原来刘荣认识他二人。此二人是眼空四海,目中无人。所以叫石禄过去管教管教他二人,也就完啦。石禄拉出双铲,毛腰来到当场,分军刃问道:“小辈你们是莲花吗?”那使棍的说:“来者你是石禄吗?”石禄说:“不错呀小子!你怎么认识我呀?”那人说:“你那车上是差事吗?”石禄说:“不错,是差事。”那使棍的说:“石禄,你快将人车一齐留下,放你过去。如若不然,你可知道金棍的利害?”石禄说:“那太岁是我擒住的,你想甚么要哇?报通尔的名姓。”那人说:“姓董名相,人称金棍将。再问就是你家三太岁。”说着举棍就打,石禄忙往旁一闪。他又横棍一扫,石禄用双铲向他就劈。董相横棍一架,“咯愣”一响,石禄的右铲就将棍给咬住啦。左手铲往外一扫,说声“撒手!”董相双手拉棍,抹头要跑。石禄抬腿就将他踢倒了,举双铲过去要捆他。那个使鞭的上前就是一下子,听见后面带着风声到了,忙低头上前一步,一转身抬胳膊夹住他的鞭。飞起一腿,向那人踢来。那人往起一纵身,右禄收腿一站,容他双脚及地,翻身一百灵腿,竟将那人踢倒。石禄过去要抄他腿,后面的棍到,石禄忙往旁一闪,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往左右一分,棍也撒了手啦。石禄正要再打他们,刘荣就走过来啦。那二人一见连忙跪倒行礼,说:“刘大哥一向可好?小弟董相刘贵,给哥哥行礼。”刘荣说:“你们二人要反是怎么着?竟敢前来截差事。”刘贵说:“您不知道,只因我二人在夜间正在用功夫,有我给大哥的两个家人,前去报告。说石禄在我徐大哥家中拿普莲。那贼逃啦,他把徐立的胳膊撅折,要顶替普莲。因此我们前来截道。”刘荣说:“好浑的人啦,你们来看看。”便让二人过来一看车上,原来是普莲。刘荣说:“你们看见两个家人没有?”二人说:“没看见,我们出来他们已然走啦。”刘荣说:“可惜你二人没把两个家人拿住。你若是拿住,一定高官得做。那二人非是别人,乃是漏网的二寇。一个叫黄云峰,一个叫黄段峰。你们真是昏天地黑,也不打听明白了,就来截差事。胆子真是不小哇!这个罪跟普莲差不多。”二人连连说:“是。” 原来云峰段峰二贼逃出徐家寨的时候,路过刘家寨。云峰说:“咱们何不鼓动两个浑小子。”段峰说:“好。”当时二人来到刘贵的门前,拍拍一打门。里面仆人问:“外边甚么人?”云峰说:“我们是中三亩园,徐宅家人。”仆人问:“有甚么事吗?”云峰说:“只因石禄来到我们宅中来拿普莲,三人逃走。他拿我家主人,回头交差,把我主人捆在车辆之上啦。请二位员外,快去给搭救我家主人去吧。”说完他两个人,从此回了西川,勾兵报仇。后文书再表。 如今且说,这个仆人听见了此话,急忙到了后院,见了单鞭刘贵、金棍董相,一说此话,他二人一闻此言,心中大怒。连忙传命鸣锣招集了庄兵,当时挑出二百名来,各人拿好了军刃,这才一齐来到中三亩园西边树林,暗中来等石禄,为是好救他拜兄徐立。天到巳时,他们来到,不想吃了石禄一个大亏。鲁清上前解围,问道:“你二人在家作甚么啦?”刘贵说:“我二人已然退归林下啦,现在家治土务农。”鲁清说:“莫若你二人趁此机会,快回去把家中安置齐备,跟随我等,保护差事。还可将功赎罪,如何?”二人连连点头答应。鲁清道:“八王爷要此差事太急,不容功夫。我们必须赶快的往京都去赶。咱们就那么办吧。”说完弟兄分手。那刘贵董相两个人,回到家中,安置已毕。各带军刃,骑马追到何家口,与大家会到一处。来到吉祥店门前,叫开店门。开了门,命人将大簸萝搭进店里,放到东屋。命人将小米熬成粥,放到罐里。又命车夫惊醒一点,得功夫给要犯灌一点粥,他拉撒全不用管,车夫答应。他们大家才来到上房,又命李翠、云龙,去到涟水县呈递公事。叫他们上济南府走公事,要来黄亭子一个,官兵五百人。“你随他们一齐入都,交铠交差事去,我们大家就在此听喜信了。”李翠、云龙一听此言,不由大惊,便设法请他众人同去。不知如何劝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护贼铠众英雄入都 献奇能贤王府试艺 话说李翠、云龙二人。一听大家要不管往京中送,不由着急。连忙说道:“此事我二人可不成,务请您诸位也一同的随了去才好。就凭五百官兵,连我二人,出去过不了济南地界,就得损兵折将,丢铠,失差事。没有别的说的,您诸位得送人送到家,救人救到了。再者说那八主贤王,最好惜练武的。诸位到了王府,一定受优待。不用说有做官的希望,就说王爷各有赏赐吧,拿到家中,也可以夸耀亲友呢。还有一节,诸位到都京,见了我师哥李明,借诸位脸面上,转求王爷,放出我二人的满门家眷。”鲁清说:“你们去,我可不去。李翠、云龙,你二人可把话听明白了,并不是我不愿意去,因为我与他素日不投缘。”李翠道:“鲁大哥,您可千万别那样的想。我在动身之时,我师哥还嘱咐过我,叫我见着您求您多加关照呢。如此看来,哪还有怀恨之意呢?”鲁清说:“好。那咱们诸位,都是谁去?”他这么一问,这个也说去,那个也说去。其中就有一个人,一声不言语。杜林一看,就是何玉一声不言语。遂问道:“你怎么不去呢?”何玉说:“杜林你有所不知,皆因中三亩园拿普莲,逃走了二寇。你准知道二寇在那里窝藏吗?倘若他看见咱们大家贼铠入了都啦,何家口无有能人啦,那时他们到了何家口,不用说治死我一个人,要再连累上一个人,那时我就栽不起。”杜林一听,遂说:“那么您就不用去啦。”众人都要去。何斌看他爹爹不去,便说道:“爹爹,孩儿打算趁此次众位全入都的机会,我要到京都。头一样,可以看看景致;第二样呢,我可以到兴顺镖行里,面见我那十位老伯,前去问好。”何玉伸手拉了何斌的手腕,说道:“儿呀,众人全都入都交差。我见你不应当前去,只因逃走二寇,倘若他们去而复返,那时我一人,人单力孤,怎能抵挡?我出世以来与莲花门就为仇作对,再说自从你出世,那莲花门的人,在咱们爷两个刀下,跑了活命的,没有几人。”鲁清说:“大哥呀,我说一句备而不用的话吧,倘若哥哥您有个一差二错的话,那时兄弟我聘请山东省的水旱两路英雄,一定给您报仇,将二寇与普铎的人头人心取出,祭奠於您。”何玉说:“好吧。”说着叫过何斌、谢斌、谢春等小弟兄五个人来,嘱咐道:“你们入都交宝铠。你李叔父要带着你们到银安殿,参见王驾千岁,你们可要多多的小心才好。叫抬头再抬头,千万别犯了规矩,那里是有尺寸的地方。再说鲁贤弟,你们也要多嘱咐那石禄。他又傻又怔,在那里,能要有个犯了忌讳,那时岂不是个麻烦。”鲁清说:“那是一定。当然王爷不能搀他。王爷要不搀他,他管王爷叫小子,那时你们大家可留神。王爷一听,就许把你们大家押了起来。”鲁清说:“何大哥,一来看那石锦龙,在江湖绿林所作所为,二来看他们石家的阴功德行,再者就是我们大家当时的运气啦。该有作官的德行呢,我们大家就可以在王府一切平安,不出什么舛错。”鲁清说完了,回头要让李明往上回禀。鲁清说:“你自管放心,我是见景生情,瞧事作事。”何玉说:“鲁兄弟,你们大家入都交宝铠,我一人在家,真透着孤单。大家都入都交宝铠,何斌你可千万的想着,到京都先到镖局子,见了你那十位老伯。尤其见了王爷,王爷怎样留大家,你们也别多住,快回来为要。二寇赶奔西川,约来普铎群贼,他将群贼带入何家口,我一人怎能抵住,尤其你们在京住的日久,我一人在家,倘若我要死在群贼之手,恐怕你娘亲与你妹妹,死在群贼之手。老父放心不下。”鲁清说:“何大哥,您自管放心,别错过机会。家中无舛错,作为罢论。如有舛错,兄弟神前结拜,我鲁清尽了交友之道。遍请山东全省五路保镖,水旱达官,杀奔西川银花沟,擒来云峰段峰二寇。割头剜心给兄长祭奠。咱们大家到了京都,不用说作官,就是从王府得来点赏赐,咱们大家脸上也有光呀。”李翠与云龙这才忙问:“都是谁去?将大家名记下来,这是请来得宝铠之人。”何玉、何凯、丁银龙、李文生、林贵、林茂、黄龙、云彪、董相、宋锦、赵庭、杜锦、杜林、石禄、刘荣、徐立、丁世凯、鲁清,大家通通写齐。然后众人辞别何玉出店,围着差车乘跨坐骑。大家人等从何家口起身,赶奔京都。一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非止一日。一路无书。 这一天来到都京东门外。李翠说:“大家下马吧。”李翠、云龙在头前引路,进了东门,往南一拐,奔麒麟大街。众人来到十字街,车马通盘站住。李翠说:“鲁爷,您赶快把宝铠拿下来。”鲁清来到近前说:“石爷,把宝铠拿下来。”交与李翠,李翠说:“你们大家在此等候,我进王府。王爷要看盗宝之贼,再将普莲解至王府,王爷要是不看呢,将差事解往大理司。”李翠一抱拳,大家在此等候。当下李翠捧宝铠来到十字街路西八宝巷,一过王府东夹道,到王府以前,让听差人往里回禀,并说已将盗宝之贼拿回都京,宝铠请入王府。当差之人往里回禀,来到内回事处,回禀李明,李明转身形往外走。李翠来到面前,双膝跪倒,口尊:“大仁兄,我二人连贼带宝一律找回。您给往里回禀千岁。”李明将宝铠接过来,回身往里便走。李明回禀王爷,王爷披挂整齐,衣帽齐楚,升坐银安殿。四十八名太监,站立两旁。李明来到虎头桌案以前,双膝跪倒,将宝铠放在桌案之上。李明说:“李翠、云龙领了王爷谕,寻找盗宝之寇,连贼带宝一律找回。”王爷闻听,转到面前,便撩衣跪倒,三拜九叩,拜见祖父宝铠。国礼已毕,将宝铠交与李明。王爷说:“李明,你将宝铠包裹打开。目睹眼见,确是祖父宝铠一件,将包袱包齐。”叫李明请入万佛殿。李明送宝回头,桌案以前旁边一站。王爷谕下“唤李翠、云龙上殿,本爵追回他人情形,本爵要问他二人从哪里将盗宝之寇捉来。”李明遵王谕,往外来到了内回事处。李明见李翠,李明说:“王爷的谕下,命你二人上殿。到了银安殿前,可要实话实说。”将头巾百宝囊军刃放下,大氅扭扣通盘扣上,随李明往里。李明带李翠来到了银安殿品级石前,李明靴尖一点地,李翠双膝跪倒,口尊:“王家千岁,现有奴才李翠,领爷的谕,寻找贼铠。将祖父的宝铠请回,盗宝之贼业已捉来。十字街候等您的谕下,您可以看看盗宝之寇。”王爷说:“李翠你在那里将盗宝之寇拿住?”李翠回禀:“在山东济南府涟水县。该管地面,有一座山寨,叫屯龙口打虎滩。山上有转动轮弦,武勇绝伦。处处有消息,各处有埋伏,此山寨坚固特甚,严密出奇。将山寨攻开,将贼人拿获,宝铠请来。”王爷说:“你二人攻山灭寇,将宝铠请来吗?”李翠回禀说:“我二人艺业浅薄,难以攻开。皆因有五路达官,行侠作义的宾朋,老少朋友协力相帮,助力我二人,看在王爷千岁面上,将山寨扫灭,处治土豪恶霸,清理地面。”王爷说:“他们都来了吗?”李翠说:“他们保护宝铠护底此贼,恐怕一路之上,逢山有寇,遇岭藏贼,将贼宝失去。恐怕有贼再将宝铠盗去,大家保护此宝,送入京都。云龙便随大家,在十字街前等候您老人家谕下分派。”王爷说:“李翠领本爵之谕,将盗宝之贼送入大理司,按着国家法律治办;将老少达官,通盘带来。本爵不能亏负他人。”李翠说:“遵谕。”这才来到外面,够奔十字街。见了大家一说,便一同的将普莲送到大理司。来到门前,点明交与那里班头。当下有那里的当差之人,将簸萝搭了下来,抬到班房,收在狱中,按下不表。 且说李翠将这里事情办完,便将老少群雄带到王府。令当差之人将马匹接了过去,涮饮喂遛。李翠便叫人到内回禀。差人说:“是啦吧。”立刻到了里面一回禀,李明说声“有请。”连忙转身形往外,此时外边众人,也往里边瞧。看李明身高八尺开外,胸间厚膀背宽,面如姜黄,宝剑眉斜插入鬓,两眸子灼灼放光,额头端正。四字口,大耳相衬,头戴一顶卧龙冠,身穿一件绿缎色立蟒,腰横玉带,绛紫色官衣,粉底官靴。石禄问了银龙道:“老伯这个是谁?”银龙道:“这个是李明,是你李叔父。”石禄说:“他是李明啊。”说完他就站住了。李翠云龙赶紧上前给介绍道:“列位呀,这位便是管家大人。”老少群雄一闻此言,忙上前大礼参见。口中说道:“管家大人在上,草民等拜见。”李明连忙用手相搀说道:“列位请起,这全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快随咱家来。”说着话众人一同往里走,此时石禄叫道:“李明啊。”那李明一闻此言,回头一看,心中不愿意。府中除去王爷外,无论是谁也得称我为管家大人,今天何人大胆,敢叫我的名字?好大的口气呀!连忙问道:“甚么人叫我的名字?”丁银龙道:“贤弟不要怪罪於他,此子乃是圣手飞行石锦龙之次子,名唤石禄,乳名玉蓝。天生的浑拙猛怔,说话总是这样。”李明一闻此言,哈哈大笑。说道:“原来是我石二侄儿,那可不是外人。来吧,随我来呀!”当时大家一齐来到外回事处,认识的见礼,不认识的有人给引见。李明说:“丁大哥,您可第一要嘱咐好了玉蓝,防备他冲撞了王驾千岁。那时连我李明全担架不起。”银龙说:“是啦。”李明这才进到里面,一面禀王爷。说道:“奴才已将那老少达官领到外回事处,敬候您的谕下。”王爷说:“好!你快去将他们全带了进去,待我看一看他们。”李明说声:“遵谕。”这才来到外边将众人带到银安殿,来参见王爷。走到半道上,银龙问道:“李贤弟,少时见王爷,有甚么规矩礼貌,可以先告诉我们。因为我们全是桥木之人,不知道王礼。”李明说:“是啦。你们大家不是已然军刃、百宝囊,早解下去啦吗?还得将帽子摘下,再把大氅的纽扣满全扣好。您多嘱咐石禄千万可别叫他说错了话,那时连我也担不了。”银龙说:“好啦,待我告诉他。”这才说:“石禄哇,少时咱们就见老王爷。”石禄说:“是老王八。”他这一句话,吓了家人一怔。杜林道:“石二哥,你要这样一说话,那老王爷当时就派去兵将,围上石家镇,进去竟找老太太。”石禄道:“找老太太做甚么呀?”杜林说:“问那个是石禄的老娘,拿来好一同问罪。”石禄一听就急啦,说道:“小棒捶,我先把你摔死吧!你别出主意啦。”银龙说:“石禄,我教你给一句话,见了王爷就说:“王爷在上,草民叩头。”这八个字总可行了,能记住不能?”石禄照样念了一遍说道:“我记住了。”李明说道:“还得杜大哥在前头吧,按着年岁咱们排一排。”当时前头是杜锦、丁银龙、何凯、刘荣、李文生,他们年岁长在前;其次是谢斌、谢亮、石俊章、何斌、杜林、鲁清、云彪、小黄龙、杜贵、杜茂、董相、刘贵;末后是石禄。大家排好了,这才随着李明往里面走来。 到了银安殿品级台前,李明令众人叩见。众人跪下,丁银龙说道:“老王爷在上,草民丁银龙等与王爷叩头。”王爷一闻此言,抬头一看,见他们众人跪了一片。真是老少俊丑、高矮胖瘦全有。遂说:“你等大家抬起头来。”丁银龙道:“请示王驾千岁,我等大家有貌陋之人,或有言语不周之处,那时若是冲了王爷,草民等担架不起。”王爷说:“不要紧,你等尽管回话。有甚么不是,本爵是一概不怪罪你们。”丁银龙一闻此言,连忙叩头谢恩。大家一齐正起面来,王爷又问李翠云龙道:“你二人以及各达官,将盗宝之寇拿住,得回宝铠。是不是他们大家相助於你,得下宝铠与贼人?”李翠、云龙二人响头碰地,说道:“不错,正是他们众人相助於我,才将宝铠请回,把贼拿来。”王爷说:“那么你先将他们花名呈了上来,本爵一观。”李翠说:“是,不过内中有未来的,请王爷原谅。”王爷说:“不要紧,少时本爵按着名册子叫,来的主儿答言,没来的呢,当然就不便言语了。”李明这才传王爷的谕旨,说:“众位达官,王爷宽待大家。”众人谢恩,呈上花名册。王爷头一个叫“何玉。”丁银龙道:“回禀王爷,那何玉因为攻取山寨受了伤,因此不能前来。”王爷说:“李明领我之谕,赏何玉二百纹银。”众人一听,连忙替他谢赏。王爷往下又叫“何凯、丁银龙”,二人答应。又叫到徐立那里,丁银龙说:“回禀王爷,那徐立因为攻打山寨,身受了几处刀伤。他家又有老母,卧病在家,因此他也没来。恳请王爷开恩。”王爷说:“好,也赏他二百两银子。”王爷又接着往下叫,一直叫到了石禄,下面没人答言。王爷忙问:“此人来了没有?”丁银龙忙说道:“回禀王爷,那石禄是个浑人,浑拙猛怔,恐怕言语不周,冒犯王爷的虎驾。”王爷说:“那么他来了没有呢?”李明在旁回道:“来了,现在外面。”王爷说:“好,叫他进来。本爵倒要看一看他。”李明说声“遵谕”,当时出来一看,原来石禄正在外面的门前头站着。竟看王爷的宅子,他在那里正指手画脚的说啦。他说:“少时王爷见喜,将这片房子赏给我,我把他弄了回去。叫咱们老娘,也住一住王府。这够多好哇。”李明见他这样,又是气又是乐,听他如此,心中未免又笑啦。当下石禄问道:“李明啊,干甚么来啦小子?”李明说:“你叫我李明,我还不乐意。如今倒好,你又挂上一个小子啦。当初你父搭救过我满门,如今我只可看在你父的面上,一切不能跟你一般见识。而今老王爷,宣你上殿。你到了那里,看见我靴子尖一点地,千万的就跪下磕头。”石禄答应。李明说:“你随我来吧。” 当时将他领到银安殿前,李明靴子尖一点的,石禄一见,连忙跪下就磕头。口中说:“王爷在上,王爷的石禄给您磕头。”老王爷一见,心中暗喜。看此猛英雄,如同半截黑塔相仿。不由暗暗想道:看他这个像貌,我们爷两个还真有缘。他如果有造化,设有甚么缺,我一定保他。王爷说:“下面跪的是石禄?”石禄说:“正是王爷的石禄。”王爷说:“是谁将我的宝铠请回?”石禄说:“老王爷,石禄拿回来的宝铠。”王爷说:“那么是谁把盗宝之寇拿住的?”石禄说:“也是我把他拿住,我把他的胳膊腿全给撅折了。”说完他猛然站了起来,王爷不知怎么回事,就听他说:“老王爷您给个座吧。”王爷说:“好,那么李明啊,你快去给他搬个座来。容等武职官班中,有缺出,一定保举你当官。”当时石禄就坐在下垂首坐着。坐着好好的,忽然他又跪下了。说:“王爷的石禄给王爷叩头。”王爷说:“你为何又与本爵叩头哪?”石禄说:“不是先给老王爷谢座之恩吗?”说完他又坐在椅子上了,便问道:“王爷,那个莲那里的窗户上,有拉子大清他们全怕,石禄不怕。后来我给他们全拆啦,谁知那里有个坑儿,那里面全是埋伏。”王爷一听这套贫口,令人糊涂死,听不懂他话。遂问道:“他说的话,你可曾听明白了?”李明说:“我不知晓。”王爷忙往下问:“那一位叫大清?”当是鲁清上前回禀,说:“草民名叫鲁清,是他管我叫大清。”王爷说:“呕,那么你知道他的言语吗?”鲁清说:“能知道他说的话。”王爷说:“那么他刚才说的是甚么呀?”鲁清道:“他说的是普莲山上的走线轮弦。若不是有石禄,我们还不易拿他呢。那石禄是整身童男。”王爷说:“你们大家免礼平身,排班站立两旁。”丁银龙说:“请求王爷,此时有您海量,我等谢恩啦。”那石禄在高座上一坐,笑道:“得啦,大小我有个坐位,却省得站着。你们大家全站着,王府旁边的人,也都站着。我跟王爷坐着。” 王爷说:“李明,这些老少达官,都有技艺吗?”李明忙回道:“他们大家全会点乡间的粗拳。”王爷说:“既然如此,那么叫他等在我面前跟左右人等,擦拳比武。待我观看。”李明说:“他们老少的达官,腰腿灵活,身体灵便。本府的健将,他们的腰腿迟慢,手脚不快。要跟他们擦拳比武,恐有一差二错,大家耽驾不起。”王爷说:“本爵不怪罪於他。”李明这才说:“老少的侠义,现下有王爷的谕下。一对一个与本府的健将擦拳比武,好与他老人家解闷。”丁银龙一闻此言,来到切近双膝跪倒,“请示王驾千岁,我们大家一对一个在银安殿前擦拳比武,与你老人家分忧解闷。”王爷说:“王明,你告诉他们,可以马上练来。”何斌一闻此言,忙上前跪倒,向上磕头道:“草民不敢与健将大人比武。因为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倘若出了一招!”王爷说:“不要紧全有我啦,这叫试拳比武。”旁边杜林急了说:“何斌大哥,您在山东都是成了名的人,别管在哪里,您总也算是练武之人。自古道:学会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帝王家不用,货卖于施家;施家再不用,这才在外面,杀贼人灭恶霸,除暴安良。敬的是清官,搭救的是义夫烈妇、孝子忠良,偷富济贫,不留名姓,这是行侠作义。千万别艺高人胆大。为人不可以貌相。何仁兄,不劳兄长嘱咐。您且看我杜林的吧。” 杜林来到当场,王爷说:“你们两下比试,只可点到而已,谁也不可伤人性命。”少时王府的健将也出来一人,杜林抬头一看,见来的这人身高九尺,胸前厚,膀背宽,汉壮魁梧,面色发青,扫帚眉,大环眼,鼻直口方大耳垂轮,头戴一顶卧龙冠,身穿一件绿缎色立蟒,腰横玉带,青中衣粉底官靴。这位健将,说话太语辣了,他说:“就像你这么一个小毛孩子,也敢在王爷台前说出比武来?”杜林道:“您且不用夸言,咱们看看谁成谁不成。”健将说:“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领。就是你们这一群小孤孩子,还有多大的能为吗?”杜林道:“咳,那可不一定,健将大人,你能不能报您的姓名?”健将说:“我姓曹名横,外号人称神拳太保。”说着话右拳打来。杜林忙往下一坐腰,来个铁板桥,往旁一闪身说道:“大人且慢,你打了我三拳,我可没还招。我有 话说,这头一招,我是看在王驾千岁面上;这二一招,我是看在李翠云龙面上;这第三招,是你也在武圣人门前磕头。再动手你可要小心了哇。”那曹横那听那一套,往前一上步,双掌打来。杜林闪身躲开。曹横使了一个撮脚,奔杜林裆中踢来。杜林冷笑道:“大人您这一手,我就叫您输招。”那曹横道:“量你一个小孩子又有几何勇战。”杜林一听,心中暗想:这个地方,可是卖艺的地方,自己不可让步。想到此处,遂施展出来小巧之能,躲过此招,二人又打在了一处。杜林是得着空子,就拧一把,或是捏一把,打一掌的,倒好像老叟戏玩童一样。杜林笑道:“健将大人,以您这身量体格说吧,压也把我压死。不过是打不着我,也是空长那么大个,无有用处。”曹横说:“谁不叫你长大个呢?”杜林道:“长那么大做甚么呀?也是多费几尺布,空大没用处。”曹横一听,心中大怒,抡拳打的更急啦。杜林道:“大人,我看你脖子上那个包儿,长得不是地方,我给你打回吧。”这一回见他双拳使了个泰山压顶,打了下来,急忙往里一攒,头顶在小肚子之上,双手一推他两个磕膝,往后一扬儿。这下子曹横可乐大发了,双脚朝天,面朝下躺在地上,鼻子嘴全磕破啦。杜林连忙上前跪倒,口尊:“王驾千岁,您要多多的体谅草民,一时失手,请您开恩。”老王爷哈哈大笑,连说:“好好,你在疆场上动手,理当如此。孤家不怪罪就是。” 王爷又说:“那个再来比试?”当时何斌上前说道:“王爷在上,草民叫何斌。要在您驾前与健将大人走几招,不过是恐怕民子有那失手之处,打了健将大人,那时担架不起。”王爷说:“不要紧,你尽管练武来,我不怪罪就是。”何斌谢恩,下到殿来。又由那下首,下来一个健将,看此人身高七尺开外,细条条的身材,面白如玉,眉分八彩,目如郎星,头戴一顶卧龙冠,身穿一件绿缎色立蟒,腰横玉带,蓝纺丝的中衣,粉底官靴。何斌问道:“大人您贵姓高名?”那人说:“我姓钱名和,大家赠一美名,叫花拳太保。何义士您可多多的留神,我递招可慢,求你多让几拳,我就感念非浅了。我是那健将首领李翠、云龙二位的亲传。”说完之后,将袍子脱下,收拾俐落。那旁何斌心中暗想:人家已然对我说了客气话,那就不用对人家使黑手了,待我看他递的招如何。钱和上前进招,说了声:“何义士请。”双拳往下打来,何斌往下一坐腰;钱和又使了一个劈手掌,何斌急忙往后一退;他又施了凤凰单展翘,反过撩阴掌,何斌往前一进步,这个掌就打空啦。往里一裹腕子,打了个撮掌奔他右肋打来。钱和一见,用右手一挂他。何斌抽回来,双掌猛然打来。钱和使了个野马分鬃,往外一分他。何斌撤回双掌,就势就使了一个串心掌,打了进来。钱和急忙往左边一转身,右手往上一撩,这名叫:“大金丝”。何斌这掌往上借劲使劲一走,一领他的眼神,左手进来,奔钱和的右边气眼一撮。钱和回身闪开,两个人就在大殿之前,打了个难解难分,不分上下。王爷看的眼花潦乱。石禄在旁说道:“这个小何,还不如小棒捶呢,打上没完啦。”说着双手往胸前一拍“吧”的一声。当时王爷用眼一看他,可没言语。此时何斌与钱和二人,在当场打了个平手。钱和使了个跨虎登山不用忙,绕步斜身逞刚强,上打葵花式,下踢抱马桩。喜鹊登枝沿边走,金鸡独立站中央。霸王举出千斤势,童子拜佛一柱香。何斌不慌不忙,一一闪过。寻个破破,使一个撮脚,可没奔裆去,左脚尖往里一点地,那钱和躲避不及。左腿洼子被他钩住,往上一撩儿,来了个斜身倒手按地,臊得钱和面红过耳。 王爷看着何斌心中喜爱,那何斌来到桌案前,他往前边走,那石禄就站起来啦,说:“小何你多麻烦呀,你竟敢欺负老王爷的健将。”说着往前一欺身,右掌奔他面门。何斌一见,心中暗想:我石大哥可是个浑小子。他掌法一到,我得额外留神。当时往下一矮腰。石禄看见他躲过了左掌,那右掌就跟上来啦。何斌一看,又往上一矮身。石禄往上一入步,说:“小子你别起来啦!”当时就把他按倒在银安殿上。王爷一见,忙说道:“本爵说石禄,你要轻手。”石禄一听,这才转身跪在桌案之前:“老王爷的石禄在。王爷呀,小何比我艺业浅薄,可是比您的左右健将大人,胜强多了。王爷的石禄能为可大多啦,我要跟您的健将比试比试玩。老王爷的石禄,要与王爷解解闷。”王爷说:“石禄,你有技艺在身?”石禄说:“老王爷的石禄技艺大啦。”王爷说:“石禄,你与健将插拳比武,与本爵解解闷。”石禄说:“您给几个健将。”王爷说:“你要几个呀?”石禄伸双掌,反覆四次,说道:“我要这么这么些个。”老王爷不明白他这里数儿,说道:“石禄下殿去等着,待本爵赏你健将。”石禄一闻此言,纵身就出了殿。当时有何凯、李文生、丁银龙、刘荣、鲁清等,大家全都跪下啦。异口同音的说道:“请王驾千岁,不用石禄与健将大人比武。您别看我等与他们比武,有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他可不成。那石禄要跟他们比武,他掌中有千斤毅力,倘若有个失手,那健将就有性命之忧。”丁银龙说:“他的武艺,是我大弟的亲传。”王爷说:“你的大弟是何人?”丁银龙说:“乃是石锦龙的亲传。”王爷一听,心中喜悦。平常听李翠、云龙说过,知道他是侠客义士之子,能为武艺决对错不了。遂说道:“老少义士,一齐请起讲话。”众人谢过王驾千岁,一齐站起。王爷说:“鲁清你可知道石禄的言语?”鲁清说:“草民略知一二。”王爷说:“他跟本爵要几名健将?”鲁清说:“他跟您虎驾以前,讨四名健将。”王爷说:“好,本爵就赏他四名健将。”鲁清说:“左右的健将大人,与他比武千万得多留神。”说完到了下边说:“石禄,你在银安殿上与健将比武,可手下留情。就依照黄松林,初会五龙一个样,千万别把他们打睡了,千万别把他们打冒了水。”石禄说:“就照着哄五个泥鳅玩似的。”鲁清说:“对啦!”石禄说:“那么把他们打倒了,出气行不行呀?”鲁清说:“可别出大发了。”石禄说:“那么叫他们压摞成不成呢?”鲁清说:“那倒成。”石禄又问道:“老王爷给几个健将?”鲁清说:“老王爷赏你四个。”石禄说:“就赏四个呀,我要那些才给四个。”鲁清说:“你不会先把这四个弄倒了,再跟王爷要吗?”石禄说:“对。”说着话甩了大衣,用鹿筋绳一勒腰。鲁清来到王爷面前说道:“王爷,请您赏他健将吧。”王爷问道:“鲁清,他有那个技术吗?”鲁清说:“回禀王爷,四个健将不准将您喜爱的石禄打的倒。”王爷这才说:“左右健将听真,你们下去与他比试,务必胜了,我要赏官加封。”左右的健将当时谢王爷。 两面出来四个人,将冠摘下,脱了袍,收拾紧衬俐落。有一个人说道:“咱们今天可以搭蜘蛛网。”这句话是跟李翠、云龙学的。在他们众人没来的时候,都以为各人的能为大,今天一见全都倒吸一口凉气。如今有四个胆大的人出来,到了当院,是四面,每面一个。石禄跳入当场,喝了一声:“小子,你们快动手呀!”前面之人飞身上前抬脚向石禄膝盖踢去。石禄大手一伸,一把拉住了他的脚踝,往怀中一带,前边这个健将就来了个翻身倒,摔倒在地。后面这个劈掌打来,石禄反臂又得住他的手腕,往前一拉,后头这个也趴下啦。石禄说:“小子你别起来,压摞摞吧。”当时拉过去,压在前头那个人的身上。左边这个往上一拥双掌打来,石禄往左一转,左手伸开,使了个切掌,奔他耳门子。那健将听见带风到啦,急忙一闪身。石禄使了个外百灵腿,就将他抽倒在地。东边那个拳到,石禄使了一个顺手牵羊,也趴下啦。老王爷看着他这四手功夫,全是单摆浮搁着真叫快。那石禄单腿打阡,说道:“回禀老王爷,您这些个健将,全不给他们饭吃吧。怎么没有劲呀?王爷您还得再赏四个吧。”王爷说:“左右的健将听真,你们每面下去四个人,要将石禄绳敷二臂,我重重的有赏。”当时一面下去四个人,全都收拾俐落。八个健将,当时将石禄围上啦。石禄说:“老王爷,您不是愿意看他们压落落吗,少时我全叫他们压到一处。”说着话,两下里就交起手来啦。他是见招使招,见势用势。他战四名健将的时候,还有时让招,如今与八个健将交手,可就不容了。见一招就还一招,这一来他们八个人,就如同搬不倒一个样。这个倒啦,那个起来;那个将起来,这个又倒啦。老王爷站了起来,手扶虎头桌案,往下观瞧。看了半天,心中暗想:当年彭化龙,在我这里献艺。本爵赐他四名健将,那彭化龙都没把他们弄爬下。如今石禄把八个人打了个落花流水。此时石禄见王爷看他,他就不动手了。遂大声说道:“老王爷,您再赏八个人吧。”王爷一听,把脸往下一沉。说:“好一个胆大的石禄!你敢小瞧我的健将。现在东花厅有外国进贡来的一匹宝马,性情最烈,无人能备。今命你去备来。将马备上,就将那马赠与你。如备不上,我必要重办你这王八日的。”李明这么一听,吓得颜色更变,浑身立抖。鲁清在旁一看,见李明变颜变色的,知道要糟。那李明无法,只可说声“遵谕”。当时带着石禄要走。王爷说:“你们老少的侠义听真,少时石禄前去备马,那马的性情过劣,你们大家可以给他出个主意。命他将马备上,才好。”众人异口同音,说“谨遵王谕。” 大家这才离了银安殿。由李明带道,直向东跨院大花园子而来。众人到了东花园一看,那里有东房三间、南房五间、北房五间,全有廊子。北房窗户门,满是铁的。窗户是铁的,门前立了一根大铁棍,横锁在那里。鲁清问道:“此马可在里拴着吗?”李明说:“谁敢拴它呀。自从那马来到府中,是甚么样的好马贩子,全都备不上此马。还不用说别人啦,每月由王府拿月钱的就有十几个人,他们全都不敢上前。也有叫马给踢坏了的,也有被马给挤坏了的。他们很多的人,全都被了马的累。”鲁清他们一听,众人这才来到北房西间窗下。往里一看,就见那里窗户,是锁着啦。他们一推没推动,连忙摘下钥匙,开了锁。然后往里一推,才看见屋中,原来是五间一通连,地上马粪约有二尺深厚啦。屋中地上站着一匹高大的黑马,头至尾有一丈二,蹄至脊八尺,高七寸,小蹄碗,螳螂脖,龟屁股蛋,锥子把的耳朵,脑门子上有一撮门鬃。此马是鬃尾乱乍,周身黑毛缎子相仿。李明听人言,它是北口进来的宝马良朐,名叫踏雪一丈黑,又名卷毛狮子黑豸马。鲁清一看此马,来历不小,一定是匹宝马龙驹,烈性太大。遂对石碌说道:“石爷,这匹马比你那匹粉锭银鬃好的多。”石碌连忙上前瞧着。 有人传话,说是老王爷有谕,要亲身来瞧石禄备马。当下有人从东屋搭出一张金交椅来,安置好了。众人一齐来到银安殿,来请王爷,至东花厅观看。王爷这才转过桌案,随他们到了东花厅,落了座。四十八名健将分班站立。老少的达官,站在健将的身后。李明叫当差之人,将门开了,挪开立闩铁棍。李明说:“石禄你可多要小心了,王爷亲自观看。此马龙性太大。”石禄说:“是啦吧。”说着来到门前,用力一推,没推动。他便搂住了料吊儿,双膀一较力的功夫,往里一推,这才将门推开。他便来到屋中,说:“老黑呀,王爷叫我拴你来啦。”那马见他进来。人有人言,兽有兽语,是灰灰乱叫,瞪着马目往对过来看,它心中所思,知道进来进个大个儿,准是要拴自己。那马焉得能够啊。那石禄伸手一领他们鬃,那马抬起前蹄,向石禄撮来。石禄忙往旁一闪,抡右拳遂打马左肋一下子。那马又是一叫,马心说:好黑大个,你敢打我!站起来刨石禄。石禄抡拳来砸这马,马一蹿就躲过去了。当时他在屋中,就跟马交起手来。此时老王爷在院中,听见屋中“噗咚噗咚”的山响,自己心中喜爱石禄,因此怕他被马碰了,有些不便。这才传话,叫李明告诉了石禄,说我有话,命他休息去吧。能备的上,就备。若是备不了,可也别备啦。外面官马圈中,有许多的宝马啦,任他自己去挑选。李明答言,来告诉石禄。石禄说:“好吧。我今天非备这匹马不可。”王爷说:“好哇!既然他要一死的备,叫他备罢。若备不好,我可要重办於他。”石禄一听,说:“大老黑,你可曾听见,快叫我擒住罢,少时王爷要怪罪啦。”那马累得浑身是汗。石禄也是浑身见了汗啦。那马累乏了,撒了一泡尿。石禄一看,心中暗想:得啦,小子!你这可泄劲啦。待我骑上马。说着飞身纵起,便骑在马的身上。“你敢撞我,我可要啦你小子。”正说着那马真又撞来了,一下子把耳朵撞到石禄口中,被他咬下二寸多长来。那马疼的灰灰乱叫。石禄说:“小子!你不用叫唤!”遂施展鹰爪力重手法,才降住了此马。他一想:这个马耳朵缺少一块,少时王爷要问这个耳朵呢?一定怪罪我。想到此处,连忙毛腰拾起来,放到口中嚼了,咽入肚中。 将马牵出,右手挡住马的耳朵,开了门。牵出来说道:“王爷的石禄把马已然备了出来。”王爷说:“好!你将手挪开”。石禄无法,将手挪开了。王爷一看,忙问李明道:“他们进此马,是缺耳朵吗?”李明举目一看,说道:“王爷不是人家进来是缺耳朵。那是被石禄给咬掉了一个。您看他嘴角上还有血呢?”王爷见了问道:“石禄,你为甚么把马耳朵咬下去呀?”石禄道:“王爷的石禄在。”老王爷说:“你将那个耳朵快去找来,趁着它血热,还能黏的上。”石禄说:“找不着啦。”王爷说:“那里去啦?”石禄说:“被王爷的石禄吃了。”王爷一听,不但不怪,反倒哈哈大笑。说道:“你可称小野龙。”石禄一闻此言,急忙将缰绳搭在马脖子上,往前紧行几步,跪倒磕头。说:“谢谢王爷赠马贺号。”王爷说:“李明,你到后面快把乌牛皮鞍金嚼环拿来。”李明遵谕,少时带人将两物件取来,交与石禄。王爷说:“石禄哇。”石禄说:“王爷的石禄在。”王爷说:“你将鞍嚼环,满备齐了。在花厅一左一右,巡行一周,我看一看,好看不好看。”石禄答言:“是。”便将马的嚼环鞍通同备齐。王爷一看此马鞍鲜明,真是人高马大,令人看着好看。石禄一拍马脖子,说道:“老黑,王爷把你赏与我啦,叫你跟我一块玩。多添料少添草,好好的给你预备吃食。明天我骑回家中,老娘看看,有多好哇。”王爷说:“石禄,你先骑上,本爵看一看。”石禄说:“是。王爷您看这个叫咬,那个耳丫子放到这里。”说着飞身上马,双足牢扎宝铁蹬内。坐在马身上,一拉掣手,马脑袋就扬起来了,与判官头一齐。王爷一瞧这个样式,还是真好看。石禄说:“老黑,你可慢慢的走,千万别在这里跑。一跑可就碰倒了众位,要把老王爷撞倒,回头可打咱们。”那马也真灵,真在花园中绕了三个圈儿,一点没撒欢儿。王爷说:“众位老少达官,这匹马乃是北国进来的。入本府就有八年了,那久指着马吃的主儿们都备不上此马。每月在本爵府内拿钱的主儿,也有个十位八位的,他们也全不行。”正说之间,石禄下了马,跪在王爷面前,说道:“老王爷您看好不好。”王爷说:“好!石禄哇,你使的是甚么军刃?”石禄道:“老王爷的石禄,是使一对短把追风铲。”王爷说:“李明把他军刃取来我看。”李明答应,到了外面回事处,把他那个皮褡子取了来,递与石禄。石禄伸手接了过来。王爷一看明露铲把,好像两根铁棍,鸭蛋粗细。遂说:“你将军刃摆在马身上,本爵看一看。”石禄忙将皮褡子搭在马的身上。王爷再看,褡子真白马真黑,另有一番景况。王爷说道:“今日大晚,你们下去吃饭去吧。明天早饭后,我要在银安殿前试艺。”大家一齐谢了王爷,退了出来。石禄说:“李明,你可以叫来些个人,叫他们把那马屋中的马粪,收拾好了,好叫马住。”李明忙命人去叫了五六个当差之人。石禄问道:“来了几个人?”当差之人说:“我们五个人。”石禄一听,伸手取出一把银子来,交与李明说道:“把这些银子全赏给他们吧。”李明接下过来,约有二十多两,便全给了他们五个人。那五个人谢了谢石禄。 当时大家一同到了外边回事处。李明说道:“列位老哥哥兄弟们,我今天很替石禄提心吊胆。恐怕他有个言语不周,老王爷怪罪下来。谁知他们石氏门中,阴德不小,他也有造化。所以说了甚么话,王爷也不怪罪。诸位先在此等候。王爷不是说,叫诸位吃饭吧。待我进去求一求去,求下筵也别喜欢。求不下来,诸位可也别恼。”说着话他便走到后面。见王爷二次升银安殿,李明赶紧上前跪倒。问道:“天色已晚,王爷何为又二次升坐银安殿呢?”老王爷说:“你快去将他们一齐叫了来,待我重赏他们。”李明忙磕头说道:“奴才先替他们谢谢王爷。”王爷说:“我看他们老少侠义,全是清理地面之人,真令我心喜。”李明说:“是王爷的恩典。”说完站起身来到外面,见了众人说道:“烈位老哥哥兄弟们,你们大家借着石禄傻小子的造化,王爷二次传见你们,另有重赏。”丁银龙说:“李贤弟,想那石锦龙、石锦凤、石锦彪,连那老四石锦彩,弟兄四人,一动一静,没有伤损阴功德行之处,才积得石禄上人见喜。”鲁清说:“诸位,少时咱们还是照方才见王爷一个样。”众人一听,忙将头巾摘啦,兵刃暗器,全都放下,又将大氅钮扣扣好,连忙收拾齐啦。丁银龙说:“石禄你在头里吧。”石禄说:“我不在头里。回头叫我老娘知道,又打我。”杜锦说:“杜林呀,你别瞧他呆呆傻傻,他很知道尊卑长大。”杜林说:“列位伯父、叔父、哥哥,我石大哥,他一来是家门的德行,二来是家规好,三来他时运来啦。不信咱们大家要是说了句错话,王爷能把咱们发啦。我二哥石禄,他说甚么话,王爷听着全是喜欢的。方才我在花厅前边,他备马的时候,你们诸位不留神,我早就留神看王爷的脸面。王爷看他连心眼都是乐的,有时回头一看我,又一点头。王爷不用说,我就猜透了。”鲁清说:“别费话,咱们随着管家大人见王爷便了。” 李明这才带领众人,来到银安殿。李明靴尖点地,众人跪倒行礼。王爷说:“你等众人抬起头来。”丁银龙说:“谢王爷。”大家一正面,那石禄跪在众人之中,说道:“王爷的石禄,给老王爷磕头。”磕完了头,他站了起来。又给做了一揖,说道:“请王爷您赏座吧。”王爷一看,心中大为喜悦。说:“李明,快去给他看座。”李明当时取出一张椅子,放在下垂首。石禄二次跪倒磕头,又谢了老王爷赏座之恩。王爷说道:“如今本爵略有赏赐,王爷的石禄在外。上自老侠丁银龙,下至义士杜林,是每人三个尺头,两封纹银。每六位一桌筵席,外加海味。攻取山寨,拿盗宝之寇,是哪一位义士将石禄请出?”刘荣答言说:“王驾千岁,是草民刘荣把他请了出来。皆因众人攻取山寨不开,那里又有走线轮弦,石禄练得横功夫。因此草民将他请了出来,攻下山寨,拿贼得宝。”王爷问道:“他家中都有甚么人?”刘荣道:“他家中有他爹娘、三位叔父、还有他一位兄长。”王爷说:“他爹爹、他叔父,唤作何名?”刘荣说:“他爹名唤石锦龙,他叔父是石锦凤、石锦彩,亲弟兄三人,还有一位族叔石锦华,他兄长石芳。”王爷说:“他老娘是石门甚么氏?”刘荣说:“是石门马氏。”王爷说:“刘荣,本爵单赏给石禄一人一桌酒席,纹银五百。赏他青红赤白黑,黄蓝紫绿粉,十样尺头。我要打算留石禄在本府当差。”刘荣一闻此言,连忙是响头磕地。王爷又说道:“你将东西物件,带回他的家中,说明此意。就提本爵留他在府中当差,为是保护本爵。”刘荣说:“王驾千岁,您得赏我全脸,命我将他带回家中,叫他母子见面,然后我必将他带回。”王爷说:“好吧,你们暂且到外面吃酒去吧。明日早朝后,叫他在银安殿前试艺。”刘荣叩头谢恩。他便退了出来,向丁银龙说过此事。银龙道:“王爷明天早晨叫石禄在银安殿试艺,可是那时王爷要是留他呢,那时咱们还能抗谕吗?不料到了那个时候,咱们也可以大家跪地哀求。谁叫贤弟你在马氏面前夸下海口啦,怎么样也得把他带回去才好。”刘荣说:“是呀。那就求诸位帮助我吧。”说完大家用酒用饭,安息睡觉。一夜无书。 第二日天明,王爷上朝。当时殿台官出言,说:“文武爱卿,有本早奏,无事散朝。”老王爷急忙跪爬半步,说道:“臣赵有本启奏。”殿台官忙命奏上来。老王爷说:“只因有贼夜入王府,盗走祖上宝铠。有民子石禄,得贼铠入都交纳。请圣上重赏石禄。他武艺超群,与圣上清理地面。”圣天子说:“皇叔可以代朕赏赐,外州府县若有缺即行补他。”王爷叩头谢恩,此时卷帘散朝。王爷出朝回归王府,来到银安殿前,王爷下了小轿。李明在旁侍候着,看王爷喜形於色。少时王爷升坐银安殿,四十八名健将站立两旁。王爷说道:“李明呀,本爵我不能亏负石禄。圣上已然有旨意,那石禄是外州府县有缺即补。”李明一听,心中大喜,忙替石禄先行谢恩。王爷当时命他传谕,命石禄大家人等一同入内。李明答言,来到外面,对大家一说。鲁清说:“列位还按照上次,务必整齐才好。”当时大家穿戴起来。丁银龙说:“石禄你先将褡子备好。王爷叫拿军刃,再拿进去。不叫拿的时候,可别拿。”石禄说:“是。列位叔父伯父,我若有不到之处,请您多加指教。”鲁清一听,心中纳闷:他怎么会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啦。从此看来,他还是不傻。遂问道:“石禄,这几句话,是谁教给你的?”石禄道:“没人教给我。”众人一听,纷纷的议论。知道他时运来啦,将来决可改换门庭,一定可以做个一官半职的。李明遂将大家带到银安殿,大众跪倒行礼,丁银龙说:“王驾千岁在上,民子丁银龙等,与王爷叩头。”老王爷说道:“老少的侠义,免礼平身。”众人谢恩站起。石禄来民乐业,传至太宗。说道:“老王爷在上,王爷的石禄,与王爷叩头。”王爷说:“石禄呀,免礼平身。你在殿前试艺双铲,与本爵解闷。”石禄答应。当时传谕,有该差之人,出去将白皮褡子拿了进来。石禄说:“王爷的石禄,必然将大氅脱去,才能试艺。”王爷说:“好吧,你就将大衣宽了吧。”石禄闻言,便将大氅脱下摺好,早有该差之人接过去。石禄收拾齐备,从差人手中接过双铲,这才施展绝艺。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姜文龙奉命接姐 何家口恶贼行凶 话说石禄伸手接过双铲,来到当场舞动起来。有诗为证:双铲一对上下分,挨帮挤靠去赢人。流星赶月朝前走,四面翻飞护自身。他施展起来。老王爷一看,只见他使得嗡嗡风响。石禄是家传的武艺,奥妙无穷。当年石锦龙少年时候,掌中一对双铲,压倒天下英雄。那时左云鹏贺号,人称“圣手飞行”。这才传给石禄,他自己换棱角式的兵刃。上下各有一个尖,外有护手,头前尖上有个倒须钩,为是挂着五节鞭,暗藏半套点穴。此事不提。且说石禄练完了双铲,站在殿前。他气不涌出,面不更色。王爷说:“石禄,你放下铲,打一趟拳,与本爵解闷。”石禄说:“遵谕。”当时将双铲收好,打了一趟罗汉拳,八八六十四手。往那里一站,是站如松,蹲如弓,走如风。石禄双手一伸如掌,当时施展出来小巧之能。拳如流星腿如钻,腰如蛇行眼如电,往前一蹿一丈五六,往后一退有八九尺,往左闪身有六七尺,往右一蹿也有八九尺,往上一跳也有一丈二三,往下脸皮能擦地皮走。老王爷双眼全看花啦。当时一干老少英雄,以及站殿健将,全都看怔啦。石禄收住了拳脚式,来到虎头桌案以前,说道:“老王爷的石禄,我已将拳脚练完了。”王爷说:“好!”遂叫道:“刘义士。”刘荣赶紧答言说:“子民在。”王爷说:“你将石禄带回他家,令他母子相逢见面。与马氏说明,本爵今天上朝,将你大家请回宝铠之事奏明。圣上旨下外州府县有缺即补。各人每人五十两纹银,做为路费。”众人闻言,一齐谢恩。王爷又说:“你们众人出去沐浴去吧,叫人包下一个堂子。你等大家在本府多盘桓几日,再走不迟。”大家道谢。 当时下来,到了外面。李明便出去,找了一家干净堂子,贴了官座。众人是吃喝完了一散逛,倒也逍遥自在。何斌说:“列位伯父、叔父、哥哥、兄弟,咱们何不趁着有功夫,前往兴顺镖行看看去呢?”众人说:“好。”当时一齐来到兴顺镖行。那马家弟兄,正在门前站立。登山伏虎马子登,下海擒龙马子燕,镖行水面的两个伙计。旱面的还有两个伙计,是柳金平、柳银平。马子登忙命马子燕:“赶快进去报告十位达官,就说镖行众位老少英雄驾到。”子燕答应,到了里面向十位达官一说。当时蒋兆雄等,一齐迎了出来。到了门外见了众人,说道:“列位哥哥兄弟,我蒋兆雄正要到王府看望大家。”将众人让到里边。认识的见礼,不认识的主儿,自有人引见施礼。其中鲁清杜林二人,偷看十老脸面,变颜变色,气色不正。爷俩坐在旁边。杜林说:“鲁叔父。我看十位老伯,脸色更改。不知内中有甚么细情?”鲁清说:“咱们暂且听一听再作道理。”少时那蒋兆雄向丁银龙道:“丁大哥,我听镖行回来的伙计说,您大家在中三亩园拿普莲,三寇与铠一齐入都。”银龙道:“逃走二寇,只有一贼入都。”蒋兆雄说:“那就遥遥相对啦,昨夜内镖店满都没睡觉。”银龙说:“为甚么呀?”蒋兆雄说:“昨夜查完了账,我们正在睡觉。”说到此处,不由咳了一声,眼泪在眼圈中。又继续地说道:‘我那把弟何玉来啦,浑身是血。他向我说:‘大哥呀,你必须替我报仇,杀奔西川。因为中三亩园拿普莲,逃走二寇。谁知他等去而复返,我人单势孤,所以遭不测。请兄长务必替我报仇才好。那二弟与您侄男,随同入都,家中无人。’说到这里,他回身就走。我上前一把没拉住,连茶盘子全都碰在地上啦。当时将我惊醒,我们全都醒啦。”说到此处,向何凯与何斌道:“二弟,人家解送贼寇,你们爷俩个作甚么来?即或作个一官半职的,也不如在外保镖好哇。为人只要一作官,就容易有大凶大险。你可知树大招风,官大有险。”孙立章道:“哥哥不过有这么一想,他们以为由王府得出一点东西来,不是一种脸面吗?”蒋兆熊说:“老五你那里知道,得出东西来好呢,可还是家中没有大凶大险好呢?再者说,不会将花名写好,交给李翠、云龙,拿回王府?那王爷不会亏负大家,由王爷赏下镖行的旗子来,那时咱们有多大的脸面呢?而今依我之见,你们大家千万别在此处玩耍啦,趁早回去吧。我弟兄十人随后就到。不是别的,我听他说的那一话,我是放心不下。”杜林道:“蒋老伯,我那何大伯说了句甚么话?”蒋兆雄说:“他说今生今世,已无话可说啦。这一句真是不良之兆。你们就赶快的回何家口吧,我等随后也到何家口。与其有事没事,我们年岁已高,说一句话是少一句啦。你们也赶紧走吧,我越瞧你们,我心中越不痛快。”大家一听,心中也是挂心,当时众人出了镖店,回奔王府。 到了外回事处,天色已晚。掌上灯光,摆上酒席。何斌与大家斟酒,到了自己的酒杯,刚一倒上,那酒在杯中竟滴溜溜乱转。何斌忙向大家一摆手,众人不知何事。鲁清挨着他坐,忙问他何事。何斌用手一指酒杯,鲁清看明。一看自己杯中,是昂然不动自己忙取出银针一试,并没有毒,不免纳闷。此时石禄在那边,忽然站了起来,说道:“大何,你别走呀!快来喝杯。”鲁清说:“石禄,我看见他啦吗?”石禄说:“看见啦。他冲我一指脖子,那里有苦水儿。然后回头就走啦,并没进来。”大家一听全都怔啦。何凯、何斌、石俊章等,爷几个不由得一惊。何凯说:“何斌你把酒杯拿过来我看。”何斌当时送到他面前。何凯用手挡着灯光,细看杯中。那酒花真是团团的转。那边石禄嚷道:“峰子你拿冰钻打了大何,小子你往那里跑。”鲁清道:“你看见了吗?”石禄说:“看见啦。分明他脖子上有血口吗。”何凯听见,酒杯落地,摔得粉碎。杜林道:“呕!这可是不祥之兆。”何斌一听此言“噗咚”一声,就死过去啦。大家忙上前撅叫,人声喧哗。里面的李明可就听见了,连忙出来,到了外回事处。说道:“你们众人千万的别吵啦。不是别的,王爷这次赏赐大家,完全是一种体恤。那石禄是上人见喜,所以优待你们,可也要慎重才好,也别这个样的吵嚷啊。倘若王爷怪罪下来,那时何人担待呢?”丁银龙道:“管家大人不知,他是有这么一件事。”说着便将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李明一听也怔啦,遂说:“那么叫石禄走,必须明晨他见王爷,必须如此如此说才好。”众人一听很对。当时众人也不得吃啦,酒席撤下。李明回转内回事处,他们这里张罗明日动身。鲁清道:“明天你见了王爷,必须要这样的说。要不然王爷不叫走。”石禄说:“不叫谁走哇?”鲁清道:“我们全走,不叫你走。”石禄说:“我还找峰子去呢。他拿冰钻把大何咬啦!大何是我养活的。他跟我爹常在一起。”鲁清说:“是啊,你得给他报仇。千万记下啦,必须这样说。我们就可以一同走啦。”当下计议好了,大家安歇。一夜无书。 次日天明,王爷下早朝回头。轿子落平,王爷下了大轿。李明便将大家告假之事,对王爷细说一遍。王爷点头,轿子搭到一旁。王爷升了银安殿,当时传谕,他命众人一齐上殿。李明说声“遵谕。”这才来到外回事处,说道:“鲁清。王爷谕下命你们大家上殿回话。”鲁清说:“列位,还是照样的收拾吧。”众人答应,这才通盘收拾齐啦。鲁清道:“石禄你可记住了那些话,好回禀王爷。”石禄说:“是啦,我记住了。”鲁清又说道:“丁大哥,少时还是您一个人回话。刘大哥,王爷若不叫石禄走,您可以这么这么的一说,王爷自然就许可啦。”刘荣点头。众人这才一齐来到银安殿,跪倒行礼。王爷命大家抬起头来,说道:“适才本爵上殿,听李明所提,你们大家与本爵告假,所为那般?”丁银龙回答道:“王爷有所不知。皆因拜弟何玉出头聘请山东各达官,捉拿普莲。不想当场逃走了黄云峰、黄段峰,我等众人押寇入都,那何家口能人特少。恐怕二寇勾结同党,前去报仇。昨夜晚饭,又有摔杯之兆,这实在是凶多吉少。子民放心不下,因此向王爷驾前告假。回去望看。”王爷说:“你们大家免礼平身。”大家站起。王爷心中暗想:那何玉一来为铠,二来为救李翠、云龙,才出头协力相助。如今贼铠入都,难免漏网之贼,前去报仇。这时石禄双膝跪倒,口中说:“王爷在上,老王爷的石禄与王爷叩头。昨夜晚间,在外边睡觉,我老娘叫我来啦。我回家问一问我老娘,我在府内当差,我老娘要叫我来,我在您驾前当差。我老娘要不叫我来,等我老娘一死,我必定上王府来当差。王爷的石禄与您叩头啦。”王爷说:“刘达官。”刘荣上前跪倒说道:“请示王驾千岁,有何谕下?”王爷说:“本爵的石禄,他回家看望他娘亲。你可以替我告知马氏,就说本爵提拔石禄,外州府县有缺即补。”刘荣点头遵谕,叩头致谢说:“王爷您赏我们大家全脸。”王爷当时又赏给每人纹银二百。王爷说道:“刘达官,你对马氏说好,石禄在王府等候实缺。倘若金阙宝殿以前。若是有缺,那时哪里去找石禄?”刘荣说:“王家千岁,到那时如有缺时,请您谕下,派人到济南府涟水县,东门外何家口,中街祥平店,与我大家付一信。我必与您找来石禄。”王爷道:“若是府中有事,要找你们众人呢?可上那里去找?”刘荣说:“王爷也可以叫人到祥平店,一说便能通知我们。”王爷说:“那店里东家与掌柜系何人呢?”刘荣道:“那是草民的盟兄何凯所开。”王爷说:“那就是啦。”又问石禄道:“石禄你愿意在本府当差不愿意呢?”石禄道:“王爷的石禄,愿意在王府。我想见一见老娘,说是这红的是老王爷给的,那银子也是王爷给的。老王爷爱石禄,我给你叩头。回家见我老娘,我告诉此事。叫我来我就来。不叫我来时,只好容我老娘死后,我再来与老王爷说话。”王爷一听,心中暗想:石禄虽然呆呆傻傻,此人是大孝格天,令人可喜。当时赏了他与刘荣盘费五百。王爷说:“李明,本爵赏他们大家平安酒席一桌,令他们平安到家。”大家一听,连忙跪倒行礼,致谢王爷。石禄也跪倒行礼,叩谢王爷赠马贺号赏银子。 大家人等然后随着李明,一齐往外走,来到外回事处。李明打发人到了十字街,字号是“双寨永”酒楼。要来上等酒席四桌。石禄自己点一桌,大家吃那三桌。杜林说道:“大伯父,瞧起来不在人长得怎样。您说我与我鲁大叔父,论口才、论心功,哪一样不比他强呢?不过他的造化大,那王爷只是喜欢他。”这边李明对刘荣说道:“刘大哥,你要到了石家镇见了我那兄嫂,给带去口信,问他老夫妇好,就说我在府中很忙,不得分身前去拜见。我那兄长对我实有救命之恩。”刘荣点头答应。李明又说:“列位哥哥兄弟,以后无论那一位有事,尽管前来找我。我在王爷驾前说一不二。自有相当的帮助。何二哥到家中,如无有事,那是大家之福。倘有何事,赶快给我来信,我自能帮助一切。”众人说:“是。那是一定拜求大人的。”鲁清说:“管家大人,我们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拜求於您。”李明问甚么事。鲁清说:“我们大家要请您代为禀报王爷。如今贼铠已入都,那李翠、云龙他二人的家眷呢,仍在南牢,务必请放出来才好。”李明说:“你们大家在此等候,待我再往里回禀,就说石禄求见。”又向石禄说道:“石大哥,少时上殿,你给李翠云龙他二人去求情。请王爷将他二人的家眷,放出南牢。”石禄说:“杜林呀,我跟老王爷去说,老王爷就得赏咱们全脸?”杜林道:“那是当然。你要到上面,必须这么这么去说,自然能成。”石禄点头答应。李明这才往里回话去了。鲁清道:“李翠、云龙,这王府的饭可不是你们二人吃的,这是仗着石禄的面子。容等出了南牢,那时你可以回禀,就说你老娘惊吓失魂,卧床不起,赶快回蒲江县原籍,千万别在王府当差啦。”李翠二人一听,说道:“鲁大哥。想当年我二人入府当差,也算是一侥幸。”鲁清说:“不然,那也是你们的运气。不过有一节,你等弟兄艺业浅簿,打出来这么一拿普莲,外头名闻很大。倘若以后贼人再来王府,有意外的行为时,那时恐怕你二人全家性命难保。”李翠云龙连忙说声“是。我二人自然辞退。”他们这里说闲话。那李明来说:“王爷有谕,令石禄银安殿相见。”石禄说声“遵谕。”便随他来到了里面,到了银安殿,石禄跪倒行礼,说:“老王爷在上,王爷的石禄与老王爷叩头。”王爷说:“石禄,你见本爵,有甚么事呢?”石禄说:“贼宝入都,您得开恩。您将李翠云龙他二人的家眷,给放了出来呀,别在里头收存。”王爷说:“石禄,不用你惦念此事。你们大家就走吧,你们走后,本爵一定将他二人的家眷放了出来。”石禄道:“老王爷,那李翠的老娘,就如同我的老娘。放出来之后,老王爷的石禄,那时回家看完老娘,我就回来。老王爷要是不放,我就不回来啦。”说完磕头。王爷一看,心中甚喜。知道他心中实诚,作事认真。说道:“石禄啊,你起来吧。本爵已然赏你全脸,提出他二人的家眷。”石禄说:“那么老王爷给他那块谕呀,要不给,王爷的石禄跪死也不起来。”王爷道:“你先起来落坐讲话。”石禄说:“您把那块谕给李明,我就起来。”王爷一看,他为朋友就能这样的努力,其情可怜。当时下谕,命李明传谕南牢,将李翠、云龙的家眷放出,无他等之罪。石禄说:“王爷,我得随李明前去,看一看我那大娘,”王爷说:“好。李明你就带他去,前往探牢。”李明遵谕,这才带着石禄离了王府,来到了三法司。叫石禄在外回事处相候,他一个持谕来见牢头。当时便开了南牢,将他婆媳三人放了出来。问道:“大娘。他们可曾与您气受?”李母说:“并未与我气受。待我如同李翠待我一样,这也是管家大人托付之意。”李明当时便雇来一辆车,将他们送回三元店。李明回到王府,来到外回事处,对大家说明。鲁清道:“李翠、云龙,你二人跟着石禄与管家大人,见了王爷必须要如此如此的一提,才好。”二人点头。 当时跪倒行礼。李明说:“回禀王爷,奴才领了王爷的谕,去到南牢,放出李翠云龙的家眷。”那李翠道:“王爷在上,奴才李翠云龙叩谢您天高地厚之恩,放出我的家眷。可是奴才的老娘,是惊吓失魂,卧床不起。惦念山东青州府蒲江县,故土原籍。请示王驾千岁,您开天高地厚恩,放我送回我老娘,或好或歹,那时再回府当差。”石禄在旁说道:“李翠云龙,你二人盘费若是缺少,可以说明。”李翠说:“回禀王爷,奴才的盘费,是分文无有。”王爷说:“好。本爵赏你纹银五百,作为盘费,送你娘亲回籍。在家好好的伺候你娘。容等日后将你娘送终,那时再来本府当差。”又叫道:“石禄。”石禄说:“王爷的石禄在。”王爷说:“本爵再赐你纹银五百。”石禄说:“王爷您别给啦,王爷的石禄还有钱啦。您再给,您再给,那银子太多啦。”王爷一听,他为人宽洪量大。日后倘若镇守那个海关海口,一定是公正无私。此人是侠肝义胆。遂说道:“石禄哇,你要回家望看你老娘,可要急速回来。朝中有旨,你是有缺即补。”石禄说:“老王爷的石禄遵谕。”王爷说:“李明,本爵赏他白银五百。”石禄说:“王爷的石禄,谢过了王爷。给了钱,又给钱。您的钱多啦,全没地方花去,都给王爷的石禄啦。我到家说去,老王爷爱我,说老王爷,我老娘也爱我。”王爷说:“是啦。你就家去吧。”那李明在一旁看着,知道王爷是恋恋的不舍石禄。自己心中暗想:我入府当差一十四载,王爷都没对我如此。不想石禄,与王爷有缘,再说也是他的福分造化,那可是人都比不了。想到此处,这才将他三人带了出来。见了刘荣,便将王爷所说的话,对他一提。刘荣点头。鲁清说:“李翠、云龙,我罚徐立那一套大车,送给你啦。你省得雇车啦。”当时命差人,出去传话把那辆大车套好,赶到三元店。李翠二人当时谢过了鲁清。又说道:“诸位哥哥兄弟替我二人舍死忘生,捉命普莲。如今贼铠已入都,我家眷也出了险地,实在令我们感激列位的恩德。我弟兄行礼致谢了。”说着施礼。鲁清道:“你二人不用客气啦。不过归途上进了山东地面,你们多要留神。夜间可以分出前后夜来,小心在意,千万记在心中。”李翠云龙二人谨遵台命,领车辆走。暂且不提,日后正北大连口二次出世再表。 如今且说丁银龙等众人,早有人将他们马匹备好。鲁清说:“管家大人,草民等跟您告假了。回头在王爷驾前,多给美言几句。”李明道:“不用列位嘱咐,请登程吧。”大家通场出来。石禄一看各人全有马,唯独自己的马没有。忙问道:“李明啊,怎么大家的马全在这里,怎么我那匹老黑没有哇?”当时有当差的说道:“管家大人,是人的马全能备,惟独王爷中的那匹黑马,是人也不能切近於它,它是连踢带咬。自好请石爷自己去备吧。”李明说:“石禄啊,那匹大老黑必须你亲身去备,别人不敢动。那匹马是老王爷给你啦,谁备它咬谁。就是你备它不咬你。”石禄说:“就是我备它不咬。小何呀,我把那匹马给你啦。泥鳅要是要你可别给他,叫他找我来。”何斌说:“二哥我谢谢您啦。”遂说:“鲁大叔我把我那匹青马给您啦,那一匹马全比您的马快。”鲁清说:“何斌这匹马你不要啦?”何斌说:“我不要啦归您啦。”杜林说:“何大哥,您的马给我鲁大叔啦?他老人家那匹马没人要,您要骑这马,我给您起外号。”鲁清说:“起甚么外号啊?”杜林说:“原来是大肚子蝈蝈虎,这马又名叫瓜达青。”说话之间,众人各接马匹。石禄手提皮褡子,来到铁屋。那黑马见了石禄是灰灰乱叫,踢跳咆哮。人有人言,兽有兽语。它是说主人你来啦。石禄一见说:“老黑你跟我说话呢?咱们要走啦。我跟老王爷哪里告了假啦,走啦咱们。”说着话他进去解了下来,往外拉着走。那马往后打坐坡不走。石禄说:“你不爱走要在此住着呀?”说话之间,伸手揪住门鬃,往出就拉。口中说:“老黑你跟着我走吧。这屋子给你留着,这些日子咱们还来呢。”那马野性不退。石禄的艺业降人,这才将马拉了出来。到了王府门外,东边有上马石,他才骑上了。众人一齐拉着马,拴扎好了东西物件。那李明带着十二名健将送大家,直到了东门以外,关厢东口啦,他还往下送。当时鲁清等众人站住相拦,说道:“送君千里,总须一别。管家大人请回吧。咱们是他年相见,后会有期吧。”李明说:“是,何二哥,您到家中,无事便罢;若有事时,千万给我来信。”何凯说:“就是吧。”说完话大众告别。 那李明带人回归王府不提,且说他们众人,往下赶路。一路之上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这天走到半路之上,石禄这匹马脚急,遂说道:“大清啊,我可不能跟你们一块走。老黑脚急,咱们小何他家见吧。”鲁清说:“那可不行。”石禄说:“怎么不行?”鲁清说:“你不认识道。”石禄说:“我这个老黑他认得。”鲁清说:“你别瞎说啦。它入府八年,怎么能认道呢?”石禄说:“不行,它要撒鸭子,咱们还是小何家中见吧。”杜林说:“石大哥咱们一块走,你不认得道。”石禄说:“趴着吧小棒锤。不是一直往东吗?走吧咱们往东呀。”说着喝了一声,那马似飞是的,就一直往东跑了下去。杜林与鲁清有个小诙谐,说道:“刘大叔。我石大哥可开下去啦。我鲁大叔连拦都不敢拦,石禄可不是他请出来的。在山东地面,莲花党可全认得他。我看他若是有个一差二错,您可怎么见我那石大娘?您请他之时夸下海口。如今他独自一人跑了下去,我看您怎么办?我鲁大叔这是给您一手儿。”刘荣忙往前一看,那马已然跑的很远。遂说:“鲁清,咱们哥俩个后会有期。你这是候我刘荣的脉。”鲁清说:“兄长,您不是叫闪电腿吗。何不追下去呢?”刘荣道:“我虽然腿快,他这是宝马,我追不上啊。他走你怎么不拦着点呢?这要是有个一差二错,我怎么对马氏?”鲁清道:“刘大哥,您不用着急。人怕久挨金怕练。石禄他那一对双铲,是人难敌。”刘荣道:“虽然那么说,可是我心中究竟还是放心不下。咱们大家何家口见吧。”说完他就追下石禄去了。暂且不提。 如今且说丁银龙等众人,往下赶路。饥餐渴饮,晓得夜住,非只一日。这天来到何家口切近。眼前有片松林,从林中出来了十几个人,正是镖店中的伙计。他们见了众人,双眼落泪。说道:“二位达官爷您回来了,少达官爷也回来了。我告诉您一件事,您可别着急。”此时众人俱都翻身下马。何斌上前一把抓住伙计,急忙问道:“你快说家中有甚么事啦?”伙计说:“少达官,您可千万别着急。我家老达官,受了一镖三刀而死。”何斌一闻此言,翻身跌倒,绝气而亡。那何凯是木雕泥塑一般,躺在那里。此时那九名伙计是抹头就跑。杜林一见,甩了大衣搭在马的鞍子上,飞身追了下去。来到切近,从后一腿,将这个伙计踢倒,按住就给捆上啦。说:“你起来,我有话问你。”那个伙计爬起来,说道:“杜小爷你怎么捆上我呀?”杜林道:“不捆你,你就跑啦。小子你随我上林子里来。”他把他带到林中来问,那林外众人喊叫何斌,大家再解劝何凯。鲁清道:“二哥您也不用着急。想当初咱们在店中,夸下海口。如今果然事情出来啦,那没别的可说,我自然得设法报仇。我要是袖手旁观,是对的起活的呀,还是对的起死的呢?再者说也对不起那神前一股香啊。”何凯道:“事已至此,全凭贤弟拔刀相助。”这个时候,何斌已然缓醒过来,跪在鲁清面前说道:“鲁叔父,您千万的帮助我报仇,令孩儿我成了名。”鲁清说:“是啦。何斌你起来吧。”说着他也追入林中里去问那个伙计:“家中出了甚么事?你要从实说来。”那伙计细说了一遍。鲁清道:“就死了我拜兄一人吗?”伙计说:“对啦。就死我家大员外爷一人。”鲁清又问道:“我那嫂嫂怎么样?”伙计说:‘那倒没事。自从您诸位走后,来了河南姜家屯的姜氏二弟兄。一位是神枪将姜文龙,银枪将姜文虎。奉母命套车来接他姐姐何门姜氏。” 他们为甚么来的呢?有个原故。原来他二人在河南家中,给他老娘办寿日。文龙有一女,年方七岁,名叫姜玉花,让家中婆子带他出去玩耍。婆子没留神,把玉花给丢啦。这个婆子是个义仆,自己怕对不住主人,便在影壁旁一颗枣树上吊死啦。那姜门封氏老太太,惦念玉花,终日茶饭懒用。有家中管家看见婆子上吊,急忙禀报了主母。老太太说:“把她卸下来,给他一口棺材埋了去吧。”仆人将那婆子埋葬不表。那姜氏弟兄在外寻找此女,各处找遍,是踪影不见。后文书二龙山竹子岛,那里有个杨玉花,就是此女。姜文龙转过年来又给老太太办寿日。老太太心中难过,这才命他弟兄套车赶奔何家口。“到那里将你姐姐,以及你那外甥男外甥女接来,与老身解闷。”弟兄二人奉命,到后面先嘱咐他妻,说:“我二人奉了老娘之命,去到何家口,前去接咱们的姐姐,连何斌何玉兰,一同接来,好与娘亲解闷。你姐妹二人在家侍奉老娘。”那徐氏点头应允。姜文虎也照样嘱咐他妻邹氏一遍。弟兄二人这才套车辆备马争,离了姜家屯。 来到黄河南岸,过河到了北岸。先把锚扔上岸,搭上跳板,车辆马匹人等弃舟登岸。二人飞身上马,一直来到何家口。一进西头村,路北吉祥老店,两个人下了马,扔到车上,上前叫门。里边有人问:“是谁呀?”姜文龙说:“是我。”何忠一听是他弟兄,连忙开了门,上前行礼,说“我当何人,原来是二位舅爷来啦。”文龙忙将何忠搀起,说声“老哥哥,快请起吧。”何忠说:“二位舅爷您往里请吧。”文龙说:“老哥哥给回禀一声。我那姐姐礼路太多,爱挑礼。”何忠说:“是啦吧。”当时到了里面,回道:“主母,外面二位舅爷来啦。”何门姜氏一听,连忙迎了出来。他弟兄二人,上前跪倒行礼。说:“姐姐在上,我弟兄二人与姐姐叩头。”何姜氏说道:“二位兄弟请起吧。老娘亲可好?”文龙说:“好。”说话之间,姐弟三个人,向里院行走。何忠忙去打帘子。文龙道:“娘亲旧病复发。”姜氏道:“难道说是我那二位妹妹气着了娘亲不成?”文龙道:“并未气着老娘。只因您那侄女玉花丢啦。老娘亲想她过甚,因此卧病不起。”姜氏道:“怎么丢的呢?谁给带出去的?”文龙道:“是家中婆子带出去游逛,中途丢失。那婆子自觉无脸来见,她便在墙角树上吊死了。”姜氏咳了一声,又问道:“那么你二人来还有甚么事吗?反正不能为此事,套车辆来给我送信吧。”文龙道:“是。我二人奉了老娘之命,特来接姐姐与甥男甥女来啦,好与老太太分忧解闷。”姜氏道:“现下家中缺少人,我要一走,家中就无人料理了。”文龙道:“我那何二嫂夫人呢?”姜氏道:“早已故去了。”姜氏又叫何忠:“你去把达官爷叫了来。”何忠来到外面,够奔祥发店,就将何玉找了来。 主仆二人回到吉祥店。何玉问道:“有甚么事叫我呢?”何忠道:“这不是河南姜家屯二位舅爷来啦。我家主母叫我请您,有事相商。”何玉说:“是啦。”急忙进到店中,高声说道:“二位贤弟来啦。”屋中文龙文虎一闻此言,连忙迎了出来,上前跪倒行礼。何玉忙用手扶起,说道:“我那岳母,他老人家可好?”文龙说:“好。”何玉又说:“我那俩位妹妹可好?”文龙说:“承问承问,全都问您好。”当时他三人来到屋中。姜文龙便将丢姑娘之事,以及老太太想病了的 话说了一遍。便问何玉道:“姐丈,我那外甥何斌,跟那徒弟们,上那里去了?”何玉道:“他们入都交宝铠去啦。”文龙道:“那路的贼人盗去宝铠?”何玉道:“乃是西川银花沟的,在咱们屯龙口打虎滩为首。”姜文龙道:“将山寨攻开,就拿住了啦吗?”何玉道:“聘请咱们山东地面各位宾朋,虽将山寨攻开,可没拿住他,他逃啦。得了一件宝铠是假的,多亏来了兖州的一位朋友。”文龙说:“是那位呢?”何玉道:“便是那杜斌。他儿子泄机中三亩园,这才大家到那里将他擒获,得了贼铠,逃走了云峰段峰。您弟兄不来,我还要把你姐姐送走啦。”文龙一闻此言,看他双眼发直,一定心中有事。原来何玉与姜氏,夫妻感情最好。姜氏便说道:“员外爷,我走之后,谁人与你料理家务啊?咱们那妹妹是故去了,婆子丫环怎么能成呢?”何玉说:“就皆因逃走了黄家二寇,我怕他们去而复回。那西川路的淫贼,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莫若你带着姑娘,婆子丫环们走吧。同着二位兄弟回到姜家屯,见了我这岳母老大人,多多问好。”姜氏道:“我们一走,真叫人放心不下。一来咱们孩儿何斌未在家,三个徒弟也没在家,二弟何凯,也进京啦。家中无人庇护於你。他们全走了,逃走二寇,你们当时没对我说呀。”何玉说:“当着许多人,我要一说,那倒显见得我是畏刀避箭怕死贪生。夫人你就跟二位兄弟走吧,你若是不走,倘若群贼来啦,我一个人战住他们。真有个一时防不到,他们到了后面,我就得吃了大亏。莫若你们先回姜家屯去住着去。有人叫你们再来,没有人找,千万的先别回来。”又对姜家弟兄说道:“文龙、文虎,你弟兄二人,可将此话记住了。”回头看见自己女儿眼花似的。姜氏道:“大家交铠未走之时,惊走二寇,他们爷几个可曾说了吗?”何玉道:“我已然说明。何斌与三个徒弟,以及咱们二弟,他们一闻此时,当时辞了不去。是我将他们给轰走了。一来是为宝铠,二来为是见了王爷,好得出点赏赐来,也是咱们山东人的脸面。因此我没叫他们在家。”姜氏一闻此言,是双眼落泪。何玉道:“你不必啼哭啦。你我夫妻一场,我说个不祥之话。我若是有个不好,那西川路的贼人到啦,你可以替我累碎三毛七孔心。我有个百年之后,你替我与何斌说一房儿妇。咱们女儿玉兰,也给她找了个根本人家。我在地府阴曹,也甘心瞑目。”何门姜氏一听此言,说道:“那我回到家中,也是放心不下。你一个人太孤哇。”何玉说:“你就不用管啦。那西川路的贼人,不来便罢,来了就少不了。我是顾了与贼人交战,还是顾你们呢?莫若你们是走者为佳。再者你们不在家,我一个人跟他们打。我有个打不过的时候,咱们这方左右的铺户是多的,无论藏到那家全可以。你们要是不走,那我可就着了大急啦。你们还是赶紧归着齐了走吧。我要是不派人去叫你们,可千万的别回来。”姜氏这才收拾齐毕,命人又备了一辆花车,便随同姜氏弟兄与玉兰姑娘,够奔河南姜家屯,按下不表。 如今且说何玉。自打姜氏母女走后,他一个人忧愁烦闷。走了有四五天,老家人何忠暗中向店里伙计说道:“咱们主人也不是怎么啦?见人很不爱说话,平素不是这个人呀。这可是怎么啦?”伙计说:“是呀。不知道是怎么啦?凡人不理。”何忠道:“知道的主儿不用说。那不知道,一看我们主仆,真好象是弟兄一般,说话又近又客气。”店中的先生听见此话,他见了何玉,便说道:“大掌柜的,您这些日子不爱说话,不爱理人,透看烦闷。不用说是想我嫂嫂啦?”何玉说:“你别费话啦。”此时何忠在一旁说道:“主人,您不用烦闷。再等几天,我那少主人也就从都京回来啦。”先生姓王,名叫王善,在旁说道:“大掌柜的,您可以到外边走一趟。是咱们何姓的店就去,把店里的账取了来。我给您查一查总账,看看有底漏的没有。”何玉答应了。他自己便出了店门,拐弯往西,出了西村头。进后街西村头,来到路南。头一个店,便是“祥合店”。这个店的南房与祥平店的北房对着。这一句是个垫笔,后来到中套宝刀对铲时有用。当下何玉进了店。大家一齐说道:“东家来啦。”何玉道:“何普,你把总账给我拿来我看一看。”那何普打开柜,取了出来,说道:“东家您要总账吗?”何玉说:“对啦。”说着话,伸手接了过来。出了祥合店往东,一家不少,大小店的总账,也全给拿了来。出了东村口,再进前街东村口,回到吉祥店的门前。看见路南杂货店的门前,站着一个人。身高八尺开外,身穿一身青,用袖子遮着脸。何玉心想:“我瞧他干吗呀。”他便叫开了门,来到屋中,令王善一查账,并没有底漏之人。王善道:“我为是叫您出去散逛一下子。我也知道没有错儿。”遂对何忠道:“老哥哥,您去辛苦一次。是哪家的账,还给那一家。”何忠答应,抱着账出去不提。 如今单表,门前站着那个穿青衣裳的人,乃是西川路的淫贼,银花太岁普铎,杂货铺门里还有两个人,便是那云峰段峰。他二人自从中三亩园漏网,来到刘家寨鼓惑是非,由刘家寨回了西川。走在火龙观,进去见了为首的飞火燕子夏德桂,上前施礼。夏德桂道:“二位贤弟,那一阵香风,把您刮到我这庙中?”云峰说:“哥哥有所不知,那屯龙口打虎滩完啦。只因老儿何玉聘请山东各地的宾朋,攻破了山寨。后在中三亩园,捉了普莲,我弟兄逃走。如今他们拿我们,如同钻冰取火,轧沙求油一般。其中还有一个莲花党的大仇人。”夏德桂问道:“是谁呀?”云峰道:“就是那石锦龙的次子,石禄。”他一说年岁、面貌、穿衣打扮、以及兵刃坐骑,夏德桂用笔记下。云峰道:“我们在中三亩园的时候,普大哥曾说过,倘若不幸被获遭擒,那时叫我弟兄二人,赶奔西川。是他交往的朋友,全给送信。道兄,我们得赶紧的走。那何家口的人全教入京都,趁此时那里无人,赶回西川,到那银花沟去找我二哥普铎,好杀何玉个凑手不及。”夏德桂道:“等我与你二人拿点盘川来。”云峰说:“不用。我们在路上,若是有宽阔的水儿,捞他一网,不是就有了盘费了吗。”说完他二人辞别老道,出庙赶道,直奔银花沟,非只一日。 这一天来到了西川银花沟。他二人刚一进东山口,对面来了两个兵卒。就听那兵说道:“原来是黄家二位寨主。我二人给您叩头。”云峰上前相搀,说声:“免礼吧。你们二人往那里去呀?我来问你一件事,殷志文、殷志武,他们弟兄回来没有?”兵卒说:“回来啦。”云峰又问道:“高氏四猛回来了没有?”兵卒说:“也回来啦。”云峰说:“我二哥可在山上?”兵卒说:“正在山上,正盼想你二人回山。他听人传言,屯龙口打虎滩被剿。说你们二人与普大王,逃走不知去向。山中金银物件,已然抄产入官啦。”云峰道:“你们不用说啦,去买你们的东西去吧。若有人问我二人回来没有,你们就说没回来。两个兵卒说:“是。”他二人走了。云峰二人这才往里来,到了山寨大门。那守门兵卒问道:“黄寨主,你们二人回山啦。我那普大王呢?”云峰道:“你们先与我通报我二哥,就说我二人回山。”兵卒答应,转身往里去。到了大厅,单腿打阡。说声:“报!”普铎说:“报上来。”兵卒说:“现有黄家二位回山,在寨门外等候。”普铎忙问道:“可普有大寨主?”兵卒说:“没有。”普铎说:“待我出迎。”当时他便迎到寨门外。黄家二人上前行礼。普铎问道:“二位贤弟,你们回山来,我那兄长呢?”云峰说:“二哥,快跟我弟兄下山,够奔何家口,刀斩何玉的满门家眷。”普铎问道:“为甚么要刀斩何玉满门呢?”云峰道:“此处不是讲话之所,咱们到里面再说。”当下三个人一同到了大厅。那高氏四猛,及巧手将殷志文,花手将殷志武,六个人异口同音的问道:“黄家二位弟兄,听说屯龙口打虎滩,踏为粉碎。但不知你弟兄二人,随普大王逃往何处去啦?”云峰说:“我弟兄三人,弃舍山寨。黑夜之间,我普大哥带我二人,赶奔中三亩园的徐立家中存身,躲灾避祸。普大王心中所思,躲个三五天,再行回西川。不想我弟兄头一天到,第二天、第三天,老贼何玉,就带着群贼追到了徐立家中。内中有一人,姓石名禄,外号穿山熊,金钟罩护体,周身横练,掌中一对短把追风铲,将普大王拿获。在未被获之时,我普大哥问我二人,是尽其交友之道,还是尽其神前那一股香。我二人说,愿意尽神前那一股香。”普铎说:“你二人错啦。”云峰说:‘错者何来呢?我普大哥说:你二人错啦,我不幸要在中三亩园,被获遭擒啦。你二人必须别拿我为重,你们快逃走,够奔西川银花沟,将我二弟领到何家口。我被擒之后,他们准将我与宝铠一齐入都。你二人随普铎,一到山东何家口,岂不是杀老贼个凑手不及。那不就与我报了仇啦吗。你二人要尽其神前一股香啊,随我被擒。那时西川你二哥不知咱们三个人死於何地,他作梦也难测到。那岂不是白白的废了命吗?当时我一听有理,当时便允了。普大哥令我记在心中。所以第一天的夜内,我弟兄二人一看,他们人太多,便弃舍兄长。才来到银花沟与二哥报信。”普铎一闻此言,“嗳呀”了一声,翻身栽倒。大家上前撅叫。少时他缓醒过来,说道:“各位贤弟,替我照料山寨。待我与黄家二位贤弟,遵我兄长的遗言,够奔何家口,找老贼报仇。”当时三个人将使用的军刃物件拿齐,多带银两,外面有人把马备好,三个人出寨上马,辞别高家弟兄等,三个人便向山东而来,暂且不提。 且说殷志文、殷志武,他们与高家四猛,回到大厅。殷志文奔内宅。书中暗表:那殷志文与普门马氏有染。他到了内宅,够奔上房,一边走,一边说道:“嫂嫂。”屋中马氏问道:“外边甚么人?”志文说:“小弟殷志文。”马氏说:“志文啊,你到这里来可要小心点。咱们二人之情,你二哥可略知一二。倘若被他撞上,你可小心你的项上人头。”志文说:“嫂嫂,你我之事,左不是婆子丫环,走露了消息。你还能告诉我二哥吗?”马氏一听也对,当时将婆子丫环全部退去。殷志文进了屋中,说道:“嫂嫂我跟您商量一件事。”马氏说:“有话你赶紧说,说完了好快走。”志文说:“嫂嫂不用担惊。我二哥已然与黄家二峰,上何家口报仇去啦。”马氏说:“他三人,但不知与何人报仇去了?”志文说:“与我大哥普莲报仇。”马氏道:“那是畜生啊,千刀万剐死者不多。你二哥干吗与他报仇呢?”志文道:“嫂嫂,我大哥与我二哥,乃是一母所生。你为甚么辱骂普莲呢?”马氏说:“志文,你有所不知。那普莲乃是贪淫好色之人。他家运不通,你二哥下山,请你二人走后,那普莲来到内宅,调戏于我,我将他骂出门外。没想到天色已晚,他夜入内宅,用薰香将我薰过,被他人所污。这个薰香不是好东西,败坏好人的名誉,一闻上时,是人事不知。你二哥请你二人半个月有余,那普莲他是日不空夜。后来你们回山,我对你二哥一说。你二哥才心生一计,在厅前与畜类面前告假。你二哥遂夜挨紧衣,趴在内宅后房坡。普莲二更来到内宅,用薰香,听屋中没了动静,他拨门来到里面,掌上灯光,那普莲宽衣解带。你二哥来到前坡,跳在院中,辱骂普莲,将他骂得闭口无言。那时你大哥挪嘴唇响了哨。云峰、段峰、黄花峰三人赶到,解去此危。那普莲无面目再见众人,这才带他三人,够奔山东。他才到了屯龙口打虎滩,命兵丁向内回禀丁银龙。银龙当时将他让到山寨,人家才把山给他。”殷志文道:“嫂嫂如今他们三个人上山东,多少日子才能回来呢?不过据我想他们此去,报了仇也是麻烦,人家不能善罢甘休。若是报不了,他们也就命丧山东。莫若咱们带着姑娘,三个人远走,倒有安乐之处。”马氏说:“那倒不必。容等我那夫主回来,我听一听那边的情形,再作道理。”殷志文道:“姑娘已然十二岁啦。要等姑娘长大成人,也脱不开大家之手。”马氏道:“志文,我与你有夫妻之情。那普铎已略有耳闻,你可要小心了他。”说着话,马氏够奔东里间,将婆儿以及自己女儿普红花,一齐叫到西屋,向红花道:“姑娘呀,你父亲上山东,前去报仇。容他回来,听他有甚么言语。你可知道此事吗?”红花说:“娘呀,我不知。”马氏又问婆儿道:“你可知道内中情形?”婆子道:“我已经知道了。”但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三手将惊走银花太岁 厉蓝旺结交分水麒麟 话说普铎之妻马氏说道:“好吧。我夫主上山东报仇,回来时,我问他情形怎么样,人家来报仇,那时我能躲开,躲不开那也就无法,一定死于他人之手。你可以先将她带走,奔河南聚龙庄,南门内路东,铁瓦观的观主。此人姓马双名万梁,人送外号叫神手真人,能摆走线轮弦,他是我的胞兄。我一出阁之时,他给我两张阵图,一张是摆阵的,一张是破阵的。”志文道:“嫂嫂哇,那马万梁是您的亲哥哥?”马氏说:“不错。”志文道:“他与巧手将王万昌,他们是师兄弟。我弟兄二人,与他王万昌,很有来往。我莫若将姑娘送到铁瓦观,您看如何?”马氏说:“那可不行。于氏婆子,我可将此女交与你啦。”殷志文道:“嫂嫂莫若我将于氏跟普红花,一齐送到那里成不成呢?”原来殷志文又看上婆子了,见他头紧脚紧,长得又有几分姿色,这小子又动了邪念。马氏说:“志文呀,我这个婆儿,与我这姑娘,你就不必惦记着啦。”说到此处,忙叫于氏将姑娘带到东里间去啦。 这里马氏与殷志文,志文道:“嫂嫂,您将阵图拿来,待我观看。”马氏当时开了箱子,取出一个蓝包袱来打开。里头有个匣子,长有五寸,宽有四寸,厚有一寸中盖上有字,上写着:摆阵之时,先看阵图,摆阵不破阵,存阵不摆阵,摆阵若破阵,此人不得善终,此乃阴阳八卦蛇阵图。将匣子盖打开,马氏说道:“志文你看,这上边是破阵的,那下面才是摆阵的啦。”殷志文忙将阵图打开一看,见当中有一个阴阳鱼,四外有字,写的是乾坎艮震,巽离坤兑;里面写着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此阵有虚眼,有实眼,实眼在头里,虚眼在后头。志文还要往下瞧。马氏说:“你不用看啦。”当将阵图又放到匣子内,包好了,说道:“志文呀,容等他们报仇回来。人家要来报仇呢,我躲的开,那就无的可说。倘若是躲不开,全家死后,你务必要与我报仇。那时我阴在九泉之下,也就甘心瞑目,死而不屈。现下屋中无人,你可以对天赌咒,你若是对我女儿,有安心不良之念,要起个重誓,我才放心。”殷志文听,当时跪倒地,说道:“嫂嫂啊。我要有一点不良之念,叫我不得善终。天厌之,地厌之。”马氏说:“好吧,志文呀,你到前边去吧。”殷志文这才出了后宅,到了前边与志武等,暗中巡查山寨。这里马氏便将于氏与红花叫到西里间。马氏将此包袱交与红花,说:“女儿,你可放到你的身旁吧。”书中暗表:这于氏婆子与殷志武有染。后话不提。 如今且说,普铎段峰云峰,他们三个人,奔山东而来,饥餐渴饮,晓行夜宿,报仇的心盛。这天离着何家口切近啦。云峰说:“二哥,咱俩要进何家口的西村口,可有认得的?在没盗铠的时候,我二人常上何家口来。咱们到了那里,先住前街。”普铎说:“好吧。”三个人这才够奔前街,进村口,来到中间路北一座店,字号是祥魁客店,进店问道:“店家,可有干净屋子没有?”从里边出来一个伙计,看他身高七尺,一身毛蓝布的裤褂,白皂青鞋,腰结一条围裙,面如重枣,粗眉阔目,准头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衬,光头未戴帽,年岁也就在三十里外,问道:“三位客官,你住店吗?随我来。这里有三间西房,新收拾的。”三个人答应往店里而来。那伙计把马接过,拉到后边马棚,令人刷饮喂,回来给他们开了西屋的门。三个来到屋中。伙计给打脸水,净面烹茶。这个伙计爱说话,说道:“你们三位,从那里来呀?”普铎说:“从打西川地面。”伙计说:“您来这里有甚么事吗?”普铎说:“我为访一个朋友,望看一个贵友。”伙计说:“您望看哪一家呢?”普铎说:“贵村是何家口吗?”伙计说:“不错,是何家口。”普铎说:“此人在何家口很人名望。我要打听你能知道吗?”伙计说:“您说吧。只要是在这三条大街住的,没有我不知道的,我不知道的太少了。您说罢。”普铎说:“这里有一位逆水豹子何凯吗?”伙计说:“那是我家二东家,哪有不认识的。”普铎说:“我烦劳你一趟,将他请了来。那不是外人是我盟兄。”伙计说:“您可来的不巧,我家二当家的没在家。”普铎说:“他上哪里去了?”伙计说:“人都交宝铠去啦。”普铎乃是明知故问,因为知道何凯没在家,他才打听他啦。伙计说:“没有几天,就可以回来啦。”普铎说:“我三人先在此住着,是等候他。二爷没在家,那么谁在家呢?”伙计说:“我们大员外在家呢。”普铎说:“你家大员外官印怎么称呼?”伙计说:“名唤何玉,人称分水豹子。”普铎说:“我且问你,甚么人盗去宝铠?”伙计说:“客官,我说话可嘴冷,您得多多的原谅。盗宝之人也是西川之人。”普铎说:“我怎么不知。”伙计说:“前几个月西川地面没见滚单吗?宋朝九省地面,全都见了公事,拿盗宝之寇。”普铎说:“我没听说过,我常常的不在家。”伙计说:“他是银花沟的金花太岁普莲,来到了屯龙口打虎滩。那看守宝铠的与我们店主有交情。后来我家庄主请来各路宾朋,攻开山寨,逃走三寇。后来追到中三亩园,才将盗宝之寇拿住。如今入都交铠,您在此等着吧,三五天也就该回来了。”普铎说:“何玉他们住在那里?”伙计说:“我家大员外住在中街路北有座吉祥店,就在那里住着。”普铎说:“你把那上等酒席给预备一桌。我们三个人,去到里请我大哥去,好一同用酒用饭。”伙计答应前去叫厨房预备。少时酒菜全来啦。摆齐了之后,普铎说:“你给照看一点。我三个人去请我们大哥去。”伙计说:“您请吧。” 当时三个人出了店,往西出村口,往北进中街,进中街来到中间,看见何玉正从祥顺店出来。云峰低声说:“二哥,您看那人便是何玉。”说着他二人紧行几步,就到杂货铺屋中去避。”那普铎用袖子挡住了面孔,偷看何玉,看他高九尺开外,胸前厚膀背宽,精神足满,头戴蓝布头巾,净白抹子眉,一对环眼努于眶外,鼻直口方,大耳相衬,海下一部花白胡须,年长约有六十开外,看他样子已然龟了腰啦,一身蓝布衣服,身背包袱,闪披一件英雄氅,花布裹腿,走到吉祥店门口,往南一拐湾,叫开店门进去啦。三人看的明白,遂照旧回了店口。那伙计说道:“您三位回来啦。”普铎说:“我们回来啦。”伙计说:“您见着我家大员外了吗?”普铎说:“没见着。”伙计说:“也许是有事出去了,他的事情太多。这三条大街,不论有甚么事,全都请我家员外爷。”三人来到屋中说道:“伙计,你把灯给我们点上。叫你你再来,不叫你就不用来啦。”伙计答应,送来灯,他就去侍候旁的客人去啦。这里三个人低言小语。普铎说:“少时到他家,我一人敌住何玉,你二人与我打下手,杀他满门家眷。”云峰说:“且慢。少时咱们吃喝完毕,天交二鼓,咱们到了那里先给他挑个亮子,然后再给他个措手不及。小子有甚么能为,也不成了。”普铎笑道:“好吧。咱们到了那里,临时再商量。”当时他们等到天交二鼓。三个人换好夜行衣,上房软底袜,绒绳十字绊,背后勒刀,明露刀把,将白昼衣服包在小包袱之内,青纱包扎腰,收拾紧衬俐落,不绷不吊。低头看了看,零碎东西不短,将灯息灭。三个人出了屋中,反身将门倒带,扣好料吊。各人长腰上房,蹿房越脊,向中街而来。站在房上看见那吉祥店门大开,来往人不少,他们没敢下去不知道那里有甚么事。 书中暗表:那何玉自从将各店的总账拿来之后,一查没有底漏之事。何玉道:“就拿我弟兄来说,自生人以来,没有多少得罪人之处。连我儿何斌,都不知怎么叫得罪人。今天可以叫人到各镖店,找来各处的伙计,每家两个人,将木头枪刀也带了来,在此练习。”先生说:“对啦,您可以传授我点真正武术,我们多学点,您也可以多活动活动。您累得浑身是汗,也能多吃点。”何玉一听也对。此时外边已将各店的伙计找来,祥顺店的伙计,已将刀把子拿了来。何玉便命人把院中灯光点齐,此时院内照如昼。何玉将大衣脱了,收拾利落,一齐来在院中。何玉说:“你们大家爱怎么使兵器,就怎么使吧。”众人答应,各人毛腰拿起各人的合手军刃。有一个拿起大枪的,就有拿起一把大刀的。何玉道:“这个大刀有四个字,是扇砍劈剁,大刀为百般兵刃之帅。”又有一个人拿起一根棍来。何玉道:“棍乃百般兵器之王。凡是长家伙,全是从棍上所拆。齐眉者为棍,是短军刃之宗。”那边又有一个人拿一条杖来。何玉:“杖乃百般军刃之威,也有四个字,支扑床盖。”又有一个伙计,拿起一条大戟来。何玉道:“戟乃百般军刃之耳,也有四字,是勾排锁挂。”有一个人拿起一把竹剑。何玉道:“此乃百刃之师,它也有四个字,击刺割丝。”大家各人全拿了军刃,站在四外。何玉伸手拿了口砍刀,太轻不合手,放下拿起一口朴刀,仍然是不成,遂说:“你们大家在此等候,等取我的军刃去。”说完便来到柜房,打开立柜,取出金背砍山刀来。来到外面,众人一看这口刀,是明煌煌照眼增光。伙计说:“达官爷,咱俩不练啦。”何玉说:“怎么?”伙计说:“我们全使的是木头的,您使真的,那如何能成。您的刀砍到,我们躲之不及,那时轻者带伤,重者废命。”何玉说:“不要紧。可是我这口刀,疆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不过有一样,我有眼力,不能叫你们受伤。不信你们把大衣服穿上,我要刀划了你们衣裳,赏银五两,见血给十两。”伙计何四说:“如果有谁不小心成了刀下之鬼,那时有恤银一百两。只要有我姓何的在,就有你们哭主每月取十两银子。你这个人多大岁数出的世?就以一百年为期。”有一个伙计说:“四哥,您今年高寿?”何四说:“我今年四十有四啦。”这个说:“你家中有多少口人?”那个何四说:“有你的嫂嫂,还有三个姑娘一个小子。”这个说:“大的是姑娘小的是小子?”何四说:“是姑娘。那小子今年才四岁。”这个说:“莫若您跪在那里叫咱大员外爷,给您个脖子平。叫我嫂嫂每月领十两恤银,还有一百两恤金。”何四说:“你别费话啦。好死还不如赖活着,谁也不愿意死呀。”说话之间,他双手抱着一条大枪说:“达官看枪。”何玉说:“你拿枪扎我,你就别言语啦。我跟敌人动手,他能告诉我吗?”说完还了一刀。那何四转身就面向北啦。他往北一看,那后罩棚照有红光,连忙说道:“达官爷,您后宅不是没有人吗?”何玉说:“是呀。”何四说:“您快去看看去吧,那后边可有火光的亮子。”何玉一听,急忙向后观看,果然有红光。他赶紧往后边夹道而来。到了夹道一看,那三寇正在那里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