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八义 - 第 14 页/共 15 页

二人动手,那刀真个是上下翻飞。毕振远一口刀上下翻飞跟刀山一样,石锦龙施展出八仙战法。那毕振远一看,前后左右全是石锦龙,往哪边送刀,哪边没人。两个人过招也就在七八十个照面,累得毕振远嘘嘘待喘。听石锦龙说:“亲家,我姓石的说出话来不叫你知情,如今我可要出招啦。”此时大众人等一看,石锦龙不限输招,那石锦龙用菱角当中的钩,挂上五节鞭,是半套点穴。说道:“亲家我只要一出招,阁下就得输招。”毕振远说:“你赶快出招,净说不足为凭的。”石锦龙见他刀到,往旁一闪身,用左手鞭一磕他的腕子,右手鞭兜穴门中而去。原来是石锦龙看他刀到,用左手往上一撩,他用眼神一跟鞭,右手鞭一下子,便将毕振远扔在那里,石锦龙连忙一甩五节鞭,盖顶就砸。焦雄在旁,大声喊叫:“大弟鞭下留人。”石锦龙一闻此言,将鞭抽回,说:“兄长,此水寇万不可留。他将女儿许我儿身旁为妻,不知他又受了那个毛贼草寇蛊动是非,又后了悔。今天就可以将他废命,才对。”那山上一众寨主,以及合山喽兵,一齐将军刃抛于就地,大家一齐跪倒口中说:“焦二达官,您给讲情吧!求石老达官手下留情,暂且饶了我家大王性命。他对待我们实有感情。”石锦龙说:“你们大家有一个不服的没有?可以上前来,与我分上下,论高低,较量三合。”大家说:“石达官,您不用说别的啦,快将我大王的点穴破了吧。”说着响头碰地,是苦苦的哀求。石锦龙一看,这些人是这样的哀求,准知他待人公平,不亏负人,慷慨大度,仗义疏财。焦雄说:“大弟,你看在大众的面上,再说你们又是这样的亲戚,千万把他点穴给破了吧。”石锦龙说:“我看在二哥您的份上,我饶他不死。”焦雄说:“这才是啦。你想他要是死了,那姑娘无人扶养,合山的人等,无处投奔。”石锦龙说声:“好!”这才点他左肋,右肋给了一掌,这才解过来。毕振远将刀归入鞘内,一抱拳说道:“亲家您多留情啦。多承焦二达官赏给你我二人全脸,我心中感谢了。”石锦龙说:“小事一段,请不用挂齿。不过我有一句话,要与亲家提。我等走后,千万你要侦查山上,有那俐齿能言鼓惑是非者,可将他挑选出来,枭首示众。阁下要佛心面软,那时要将他赶下山去,可晓得将来不久必有大祸临头。”毕振远说:“是,谨遵亲家之言。”石锦龙一看大众人等,真有变颜变色的主儿。毕振远心中暗想:我二人过招,人家不出招,一出招,我就甘拜下风,如此看来,还是自己不是他人的对手哇。焦雄在旁说道:“毕大王,您想我大弟能为浅薄,他能掌八路镖头吗?”毕振远说:“是,那是当然。你们老二位可以在山中盘桓几日,再走也不迟。我山上若有料不到之处,您二位可以指教一二,小弟我是惟命是从。因为小弟在山上执掌生杀之权,我的山令不严,难以束缚他们。您二位在山上,可以辅助我,替我调动调动。”石锦龙说:“亲家,等我二人送镖回头,可以帮您重整山寨。”毕振远说道:“但不知这支镖,送到何处?”石锦龙说:“送到您这正北严家坨。”毕振远说:“可是那首户财主严春吗?”石锦龙说:“不错,正是此人。”毕振远说:“严春可在镖船之上?”石锦龙说:“正在客船。”毕振远说:“待我亲自登船拜访。” 当下哥三个下山,来到客船。船上马子江看见,连忙往里回禀说:“严掌柜的,又有盘龙岛毕大王,亲来拜访。”严春一听毕大王,不由心中暗想:他与我是正邻,自己必须出迎。连忙出了船,遂说:“毕大王,小可怎敢劳动大王前来。小可在都京作事,不常从岛前经过,所以未能拜望。而今我是发财回家,前场我来过一次,登山拜方,给您送点重礼,您可曾见着?”毕振远说:“甚么重礼?一共是多少呢?”严春说:“礼物倒不多,千里送鹅毛,礼轻人物重。不论多少也算是我的人心,也算是我严春有街坊的义气。毕大王口出不逊,非要劫我镖船。我船支入一水岛,竹城上卦,这是何故?”毕振远说:“严员外,这可是我毕振远亲自跟您说的吗?”严春说:“您倒是没跟我亲自说明,是您山上一位远探子,此人姓焦名豹,外号人称闹海魔王,是他对我言讲。”毕振远说:“您往我山上送礼物,一共价值白银多少?”严春说:“价值白银五万。我给山上小姐,买的玩物,不计其数。”毕振远说:“严员外,您是咱们邻居。那货物送来,有何凭据呢?”严春说:“是我赠送您的物件,全有我的姓名,有点金器,以及绸缎,那上面全有严春赠品四个字。”毕振远说:“您赏我的全脸,咱们要问焦豹。二位达官,到我山上打这个指对。您可以赏脸?”严春说:“我想求毕大王你我二人相见,能将里面详情由说在当面,不能听人家在旁边鼓惑是非。”毕振远说:“严员外,我要跟您领教一二。”严春说:“有甚么事?请说详细。”毕振远说:“有一严占方。”严春说:“那是我一位伯父。”毕振远说:“我有一位婶娘,乃是那里的娘家。”严春说:“不错,我伯父有一子,是我兄长,名叫严奇。他从岛前经过,出门在外,到如今此人是杳无音信,不知生死存亡。”毕振远说:“这个人如今还在山上。”严春说:“我到山上,观看我那兄长。”毕振远说便领焦雄、石锦龙、严春,一同上山。石锦龙说:“亲家若侦查出来,可算真赃实犯,可不能轻饶于他,那时无论男女,一齐斩杀。我想此事,必是那焦豹所为。那时若查明了,在大厅之上,连与他伙同一气的主儿,一同捆绑,砍去人头。若是这样的一办,一来压住合山的口舌,二来免去是非。”焦雄说:“毕大王,我有一友,名叫毕通,不知是您本族不是?毕振远说:“不错,有这么一个人,他正与我同族。要有他人在山上,虽然他武艺浅薄,他的山令最严,那时他会替我整理山寨。有那各地在外抢劫客船的主儿,就被他给砍啦,致招大家所不满,我才将他赶下山去。现下我二人是不通音信啦。”焦雄说:“我多时未见着毕通。你二人执掌水岛,水寨竹城以里,为毕大王所执掌。竹城以外,归他人调遣。那时扶保水岛高枕无忧。” 说话之间,大家来到山上。毕振远当时叫手下人巡海夜叉姜旺,手执铜锣一面,站在二门之外,鸣锣聚众,将合山的寨主全行叫来。姜旺答应,连忙出了厅,各处搜找,他所带二十名喽兵,十个拿绳子的,十个人怀抱鬼头刀的,拿着毕振远的山令,由大厅往东向各处找去。直到闹海魔王焦豹的住所,上前叫门。里面有人问道:“是谁叫门?”姜旺说:“现有大王爷的山令,派我各处搜查。”里面之人一闻此言,连忙将门开了,说道:“姜寨主,我家寨主说过,不叫您往里搜找。”姜旺说:“他说不成,现下我有大王爷的山令。你要不叫我找,那就无私就有弊了。你不让我搜,我可先把你绑上。你姓甚么呀?”这人说:“我姓张,名张燕。”姜旺说:“你且闪开。”张燕往旁一站,姜旺便带人走了进去,到了东西里间,以及东西掖间,并没有甚么私货。他又用刀往各墙上磕一磕,并没有夹壁之墙,又用脚一跺地,原来下面有地板。连忙叫进四名刀斧手来,将地板撬开,往里一看,有三尺长,二尺六七宽的箱子,不计其数。他注意一数,一共二十二只,在那各箱子盖上,全刻着字,上面注写着东海岸严家坨,当中四个大字,是严春赠品。看明白啦,便叫十名刀斧手在此看守。他又将东西配房一看,那两下里全有地板,下面全有物件,这才吩咐手下人,将张燕绑了,便将他带了回来,当时交到大厅,回禀了大王。毕振远一听,遂说:“严员外,您跟我到左山查看一番。那些东西,是您的不是?”严春答应,当下跟随来到山左一看,正是自己送来之物,一丝未动。毕振远说:“严员外,您这是几时送来的礼物?我是一概不知。”严春说:“在一个月之前,我派人给你送来的物品。”毕振远点头,他便在各处搜找。这一片山上,除此之外,他处并没有甚么私弊。当时一怒,便将焦豹及手下十一名,通盘绳缚二背。焦豹说:“毕大王是我在山前与您办了甚么事啦?您将我十一名一齐上绑。”毕振远说:“焦豹,我山外邻居,以及我山外的至友,你胆敢与我弟兄拆散和美,独吞重礼。你又累次鼓惑是非,隐藏重礼不献是何道理?”问的焦豹是闭口无言,立时令人鸣锣聚众,上至寨主,下至兵卒,一齐来到大厅之上。毕振远命人一敲锣,压住了人声,遂大声说道:“你们这十名兵卒,可是休怨我手狠心毒。上自寨主,下至喽兵,大家全知道你们这十一个人所作不法,斩者不冤。来呀!将他们十个人推出斩首。”有人过来往外就推。十个人连忙说:“大王爷饶命,您千万饶我十个人的性命!我们家中全有人口,再说这次是他出的主意。我们不敢违背于他,我们要违背于他,当时他能杀我们。”毕振远说:“我且问你,他在山上杀过几名兵卒?有人说:“上回有一个姓李的兵卒,名叫李忠。焦豹抢一年轻的少妇,李忠要回禀您,没容他来到屏风门,那焦豹将他追回住所,一刀斩首。”毕振远说:“离现在有多少日期?”兵卒说:“连十天都不到。”毕振远说:“来呀将焦豹绑了。”当时有人过来将他绑了。毕振远说:“把他们十个人的绑绳撤下吧。”兵卒过去将那十个兵卒绑绳解开。那十个人出去工夫不大,立时将李忠的死尸抬了来。毕振远一见死尸,连忙上了高凳之上,用木棒一敲锣边,众人压住了言。毕振远说:“来!将他们十个人还得上绑。”有人过去又将他们绑了。这十个不住声的苦苦哀求。毕振远说:“来呀!先将刀斧手唤来。”少时有人传出话去,六十名刀斧手来到,毕振远说:“你们这十个人,不是我斩你们。皆因焦豹有话,你们才与他通同作弊,惧怕焦豹。”又说道:“焦豹,想我毕某对于你,敢说不薄。山上我可以掌你生杀之权,你胆敢无故杀人。这十个人,每面五个人,将焦豹放到当中,去见寨主,下至兵卒。外面有镖行人等,拜访于我,音信不往山上回禀于我,违背我的山令,死在乱刃之下,别说我姓毕的,意狠心毒。”遂叫手下兵李洪,随着张九风,巡海夜叉姜旺,闹海白猿焦明,“与我将焦豹剁成碎肉,以正我山令。他死在乱刃之下,屈他不屈?焦明啊,你兄长作事,他独吞重礼,误杀李忠,我要不给这个李忠雪仇恨,这个山上谁要跟谁有仇,那就更无法睁眼啦。再说,没有我山令,意敢私自在山口之外,抢劫船只,这不是给我毕振远栽赃吗?”焦明说:“我兄长他死在乱刃这下,据我想他是不屈。”毕振远说:“他死了不屈?”焦明说:“不屈。”毕振远说:“好!既然不屈,来呀,给他个乱刃分尸!”焦豹死后,不知如何,且待下文分解。 第三十六回 毕振远访媚走四方 二龙口揭榜擒贼寇 话说上集书中,说到毕振远要将焦豹乱刃分尸,这条令下,当时这些刀斧手,一齐动手,少时便将他剁成肉泥烂酱。早把他手下十个人,吓得浑身乱抖,有人便把焦豹碎尸抬出竹城以外,便扔在水中了。焦豹死者不屈,赃证俱明,死而无怨。毕振远下令放了这十个人,派他们到处去搜找,十个人遵令,到了焦豹的住所,先将东西间的踏板都撬开,将严春的赠品,一齐起出,抬到大厅之上。又将他私自在山外所劫的银钱,便一齐给大家分散了。焦豹的住所,便叫焦明代理一二。兵卒通同散去。毕振远说:“以后那一个人私犯山令,可以先报我知。倘若是在私下害伤一兵一卒,被我知道,我可将他剁成肉酱,与那死去的兵卒报仇。”此时是合山的寨主喽兵,俱都点头。毕振远这才令大家一齐散去。焦雄、严春、石锦龙向他告辞。毕振远率领众人一齐送下山来,毕振远说:“多承亲家教导于我,以后我决定整顿,再有犯法之人,我是一定斩杀不饶。”石锦龙说:“那是一定的,我告诉你一声,你可小心紫云观的观主,他要是来到岛上,那时恐怕亲家的首级难以保住。那位剑仙,他来无踪影,去无形像。”毕振远点头称是,遂说道:“您将这支镖船送到严家坨,从海岛前经过。可千万的将此女带走。”石锦龙说:“不必,容等此女长大成人,那时我儿他也成人,到那时候,再行迎娶,好与他二人拜堂成亲。”毕振远一想也对,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出相送。早有人将竹城门大开,又将绝户网拉起,船冲出水寨竹城,到了近岸。焦雄石锦龙带着石禄,护着镖船,从此告辞一走。船到东海岸,严春下船登岸,口中说:“二位达官,在此少等,容我去去就来。”说完他便回到自己的庄内,叫手下家人严荣、严安弟兄二人,带领长工月工人等,套车辆备马匹,一齐来到岸上。将船上东西物件,卸下镖船。焦雄从身上取出单帖,查着软包等,一共是八十四件,完全交代了严春,令他查点明白,不缺不欠。严春说:“二位达官且慢,我这里还有两件,请您带回,送给他们水旱夥计以及车夫人等。这两件赠送给达官爷。你们老二位回到镖店,多多代话谢谢蒋老达官的美意了。容等我在家收拾已毕,必然到镖行拜访列位。”焦雄说:“这倒不必。”当下石锦龙大家辞别了严春撤跳起锚,又将镖旗取出,挂成桅杆之上扬长去了。 按下不表。如今且说毕振远,他在水岛里面,从此便传授姑娘武艺。自己独出己见,给姑娘又请来文学先生。毕赛花文武全才,长得是外拙内秀,水旱两路精通。一口锯齿飞镰刀,左右手会打袖箭,左右胳膊会打盘肘弩、紧背低头弩、铁蒺藜,回光返照套魂锁一条,是败中取胜。年沉日久,姑娘长大成人啦。听见来往的镖船达官所说,石禄在外边成了名啦,掌中一对短把追风铲,横练三本经书法,发出自己的本心,反对莲花门。好打路见不平,能为高大,武艺超群。逢山扫山,遇寨灭寨。毕振远不由心中暗想,姑娘如今已然二十有八啦。我那姑老爷石禄,他也二十有八了。一眨眼就是相别二十年,我那女儿二十岁以外。山上连兵卒带寨主,与我知道的,与我不知道,已然斩去无数。从打此女成人,在东海岸一带,名震四外。我那姑老爷石禄,在外也是名扬四海,好比皓月当空。我毕振远年过花甲,没能作那不才之事吗?想当初倒退二十年前,我托焦雄亲自将她许配石禄为妻。自他走后,转眼二十年,杳无音信,真是令人心中难过。自己越想心中越难过,日子一多便忧虑出病来啦。后来他看见自己面上带了病容。毕连一见,连忙问道:“老人家,您面上带着愁容,所为那般?”毕振远说:“儿呀!只因你姐姐许配那石禄为妻。”毕连说:“爹爹,我姐姐已然有了人家,我怎么不知道呢?”毕振远说:“那是从小的事。那时你二人尚在年幼。”毕连说:“提亲之时,那一个是媒人呢?”毕振远说:“镖行十老,排行在二,人称神枪焦雄。”毕连说:“您先好好的养病!容等病体痊愈,孩儿我会推小车,那时咱们爷三个乔装改扮,多拿金银以及细软的物件,起身前往,访一访他人。先上兴顺镖行,去找我焦二叔,请他同着咱们到石家镇,有何不可呢?”毕振远一闻此言,心中痛快。将主意拿定,这才叫姑娘收拾那好看的衣服。每人一身粗布衣服,每人两套,应用物件满拿齐。外边备好了马匹小车。上面拴好一个荆条筐,筐里头卧上两个包袱。小车子捆上,应当是油篓子。他们安了一个小钱柜,里边放着是贵重物品,通盘路费,满预备齐毕。乔装改扮,那赛花姑娘已然二十有八,一身粗布衣服,绛色底衣,青布的大鞋。爷三个从此要动身,将山寨之事,完全交与巡海夜叉姜旺代管。临行时嘱咐他,说道:“姜旺,我走后若有犯山令之人,你可千万的要管。”姜旺说:“您要上哪里去呀?”毕振远便将就亲之事细说了一遍。姜旺说:“您将合山寨主喽兵一齐叫齐,当着大家,交派于我,那时我可以代头来管他们。若有犯山令之人,我能将他们推出去问斩。”毕振远一听很对,这才叫姜旺鸣锣聚将,上自寨主,下至喽兵,少时满都来到厅前。毕振远说:“你等大家将话听明,如今我父女爷三个,有事下山,将山中生杀之权完全交与姜旺代理。哪一位不遵他令,就如同违背我一样。若有犯山令之人,推出问斩。后山之事,完全并与巡海犬王保。”又叫毕赛花嘱咐好了两个丫环,另外有一仆妇。”姑娘说:“爹爹依女儿之意,你可以预备一只小船。将他们三个人,送到山后毕家小坡去住。恐其他们走后,出了甚么意外别情,那时与咱山上名誉有碍。”毕振远一听很对,这才叫仆妇带二丫环,各自收拾好了应用衣服,每人给了纹银三百。他叫王保备了小船,送他三人前往毕家坡。毕振远将山上事情交派已毕,这才由山上起身。父女三人弃舟登岸,此时那姜旺率领大家一齐往外相送,彼此分别。 毕振远父女到了岸上,姑娘坐在车上,毕振远在前拉着,毕连在后边推着。父女三人直向临安城而来。一路之上无事,饥餐渴饮,夜住晓行。这天来到临安城兴顺镖行的门前,将车停住。毕振远来到门前,说声:“辛苦诸位。”当时出来一位老者问道:“您找谁呀?”毕振远说:“我找焦二达官。”老者说:“您来的可不巧!这是一座空房,就是我与四个夥计看房,他们大家上了何家口啦。”毕振远说:“这个何家口在哪里?”老者乃是店里先生,名叫郑明,遂将何家口的地方告诉了他。毕振远一听,只得带了一双儿女,爷三个从都京起身,赶奔何家口。一路之上,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非止一日。这天来到何家口的西村头,一看有许多的兵丁乡勇把守村口。毕振远说:“毕连!你们姐两个在此稍候,待我上前探听探听。”毕连说:“是。”当时他一人来到西村头,说道:“诸位老乡,贵宝地是何家口吗?”兵卒说:“不错!正是何家口。”毕振远道:“这里有位首户,此人名唤分水豹子何玉,可在此处住?”兵卒说:“那是我家大庄主。”毕振远说:“劳驾你给往里回禀一声,就说有毕振远前来求见。”兵卒说:“您在此等候。我们这里有二位首领,待我与您回一声去。”说完转身往里,来见姜文龙弟兄一说。文龙一听,连忙随着他来到西村口。姜文龙一见是位老者,自己不认得。见此人身高九尺开外,年迈苍苍,往脸上一看,面如蟹盖,花白的扫帚眉,大环眼努於眶外,须发皆白。头蓝布贴身靠袄,头蓝布底衣,登山道鞋,蓝袜子花布裹腿。姜文龙一看不认得,连忙问道:“这一位老翁,您找谁呀?”毕振远说:“贵宝村是何家口吗?”文龙说:“不错。”毕振远说:“有位庄主姓何名玉,人称分水豹子,可在此处住?”姜文龙说:“不错在这里住。那是我的姐丈,此人已然故去了。”毕振远一闻此言,不由颜色更变。姜文龙问道:“老者您打听的庄主,有事故吗?”毕振远说:“此人故去啦。您与我请出他的家人,我有大事相求。”姜文龙说:“何玉是我姐丈,现下庄内无有人啦。只是我弟兄二人看庄,我也不好把您请到庄内。”毕振远闻言一看,这村口有许多的村兵把守,各抱军刃,准知道这里有事,便问道:“您贵姓呀?”姜文龙说:“我姓姜,名唤文龙,名号人称双枪将的便是。”毕振远说:“您的祖居?”姜文龙说:“河南姜家屯。”毕振远说:“我跟您打听打听,有镖行十老,可在此处?”姜文龙说:“那十老与我姐夫报仇去啦。”毕振远说:“上那里报仇去啦?”姜文龙当时将何玉受贼人一镖三刀、去西川报仇之事,细说了一遍。毕振远一听,连忙问道:“十老之中,可有焦二达官神枪焦雄?”姜文龙说:“我那兄长正在那里。”毕振远一抱拳说道:“姜贤弟!你好好看守村庄,待我也追奔西川。”说完回身就走,来到小车近前,说道:“毕连呀!咱们爷三个出来拜四方来啦,就为你姐姐终身大事。”毕连说:“那可无法,咱们爷三个就得到西川找着我焦二叔,您就不用着急啦。”毕振远拉着小车,毕连推着,姑娘可在车上坐着,爷三个由此动身,官行大道,一直正西。走在济南的城西,遇见一个打柴的老者。那老者看见,他须发皆白,这大道又分俩股走。便问道:“这位仁兄,你们是上哪里去呀?”毕振远抬头一看这位柴夫,须发已白,粗眉阔目,狮子鼻,四方海口,面如古月,大耳朝怀。身穿头蓝布贴身靠袄,头蓝布底衣,腰结一条绳子,青鞋白袜子,肩上扛一条扁担,上有绳子,手提板斧。长得慈眉善目。遂问道:“樵哥!你打听道路吗?”樵夫说:“我是本地人,倒不用打听道路。那车上你们是全家吗?”毕振远说:“不错!那车上是我的女儿,推车的是我的儿子。”樵夫说:“这前面有个二龙口,你们走南边。可千万别走北边,因为那边是股背道,松林特密,歹人不少。”毕振远说:“是股背道,还有甚么意外吗?”樵夫说:“若是保镖的达官,从此经过,也得出事,不短有断道劫人之事。”华振远说:“这位仁兄贵姓大名?”樵夫说:“我的家就在这正北张家屯住,离此地不足三里地。”毕振远说:“济南的知府,是清官还是贪官呢?”樵夫说:“到是清官。”毕振远说:“既是清官,他怎么不管这里的事呢?”樵夫说:“这伙子人,全不是本地的人,也摸不清他们全是哪里来的,游行不定。衙门派人来,他们早就远走啦。府台大人因为他们贴堂谕,因为府里无有能人,府台大人恨之刺骨,就是拿不住他们。那堂谕上写得明白:回汉两教,僧道两门,男女老少无论何人,要将此寇捉住,赏纹银二百两,另外赏官衔一份。”毕振远说:“甚么官衔?”樵夫说:“堂前的大班头。”毕振远说:“此贼姓甚么呀?”樵夫说:“您若问呀,我可是也姓张,我叫张顺。您一到北门打听樵夫张顺,没有不知道的。此贼可也是姓张,外号人称海底捞月,手下有二十多名人等跟在此地。”毕振远说:“张顺!此时若是有人能把那贼除了呢,又当怎办?”张顺说:“若有人能将此寇捉住,送到府衙,知府上堂一问,只要是他,决定有赏。”毕振远说:“那时必须也叫我上堂打质对,还是跟他打一面官司呀?”樵夫说:“不用!那时谁捉住贼寇,府台大人赏谁。您只要把他拿住,那算您给这一方除了害啦。”毕振远说:“待我全家到那里看一看,他作官若清,我自有道理。”张顺说:“我敢作保!官若不清,您可以将我全家斩首。”毕振远说:“这位贤弟,你休要拿我全家当行路之人,我全家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到处行善,好打路见不平。我若将此寇捉住,府台大人可得有赏。”张顺说:“有赏!”毕振远说:“要是到了张家屯打听你,可有人知道?”张顺道:“那是有人认得,您要跟人一问,赶巧了就许指给您是那门。”毕振远说:“好!那么你就在家听信吧。”遂说:“姑娘你把咱们那军刃预备齐了。”赛花答应,便将三个的军刃拿出,预备手下,又用铺盖压上。毕振远说:“樵哥!倘若我要治死几名山寇,还有甚么舛错吗?”张顺说:“别管您治死多少,只要是有军刃,府台大人一见,准知道与您交手来着,死多少也没关系。只要将他们打尽,可千万必须把那为首的拿住。”毕振远说:“说定了!” 当时爷三个一直往正西,来到了二龙口。走北道,一进北道走在正居中,那两旁正走之间,忽听树林子里呼啦一声,东西的人全出来啦。毕振远装作不知,忽然正西有人说话,说道:“!那个老头,你的小车,别往前进啦!”毕振远也不停仍然往前走。前边有一人说:“你怎么不停住哇?毕振远便站住了。毕连也坐在车上啦。毕振远一看,对面这人,平顶,身高八尺,胸间平膀背宽,精神足满。面如淡金,半截眉,三角眼,蒜头鼻子,翻鼻孔,大嘴岔,大耳相衬。花布手巾缠头,前后撮打拱首。蓝布的靠袄,蓝布底衣,登山用的鞋青袜子,花布裹腿,青抄包煞腰。右手提着一口鬼头刀。遂问道:“拦我的去路所为那般呢?”那人说:“你们是干甚么的?”毕振远说:“我们上西川投亲,从此道过。你们是干甚么的?”那人说:“你要问,这是二龙口。正道你不走,偏走背道。”毕振远说:“背道也许人走。”此人说:“你要走背道,你们有买路的金银吗?”毕振远说:“你们要金银,我倒是有的是,大半还用不清的。你贵姓啊?”此人说:“我姓李名玉,登山豹子便是。你是谁呀?”毕振远说:“我乃无名氏,买路的金银倒是有,你可拿不了去。”李玉说:“我乃山寨一个小头目,谁的钱我也能拿。你想我若拿不了去,在此处作甚么呀?”毕振远说:“小辈,你两只瞎眼,不怕你断道劫人,可是你也得看看我是作甚么的呀?你浑迷了心眼,没看出你家老太爷是干甚么的。”李玉说:“这一老翁,也不是我说,不用说你有多大能为。既然从此过,就得花买路的钱。我看你也是善财难舍。”毕振远说:“地上画三个圈,你拿刀砍我。若是砍着我,那算你成。”说完站在当地,左腿站好,一转湾,便用右脚一画,成了一个圈,那李玉一见,举刀上前搂头就砍。毕振远往后一倒步,飞起一腿,正踢在他脉门上,刀就飞啦。李玉一见不好,转身就想要走,毕振远横着一百灵腿,当时把他摔倒,过去便将他捆上。赛花一见,忙叫道:“爹爹呀!咱们把他炖了吧。”这本是行话,就是把他杀啦。毕振远说:“不用那样,大小给他留点记号吧。”说完毛腰捡起他的刀,左手一提他耳朵,‘哧’的一声,便将耳朵给拉下一个来。毕赛花赶紧收刀。那李玉一听,准知道是江湖人,遂说:“这位小姐,您家住那里?姓氏名谁?”赛花说:“你不必打听,你们为首的是谁?”李玉说:“为首的姓张名茂,名号人称海底捞月。您报出您的真名真姓。”毕振远说:“我是无名氏,你少要问。不过今天你们拦路打抢断道劫人,也不看一看我是甚么人。”李玉说:“我劫道还管你是什么人。”毕振远说:“难道说,你们还要钱吗?”李玉说:“这位老者,你既然要说出行话来,阁下必有名姓。报通你的名姓上来。”毕振远说:“你不必问我的名姓,你是为首的吗?”李玉说:“我是二为首的。”毕振远说:“你们总万儿是何人?”李玉说:“姓张名茂,海底捞月的便是。”毕振远说:“好!那么你把张茂叫下山来,我与他讲话。”李玉说:“你我必须过招,再叫大寨主不迟。”毕振远说:“你乃是一个无名之辈,还用跟你过招吗?我一说出名姓,能吓出你一屁屎来。”李玉说:“我也不致於那么小的胆呀。”他说到此处,猛然往前一扑身,举刀就砍。毕振远一看他的刀来啦,往下一坐腰,使了一个左百灵腿,将刀踢飞。李玉转身要走,毕振远横着一抽腿。李玉再躲,那可就躲不及啦,便翻身跌倒。毕连上前揪住左腿一转,那李玉便爬伏在地。毕连用绒绳丝莺带,将他捆上。毕振远说:“姑娘给这小子留点记号。”赛花过来拾起他的刀,将他左耳削下。趁着血热,反着给他贴上啦。此两旁的呼哨子,是连声响亮。工夫不见甚大,东西来了三四十名兵卒,手中各拿着明晃晃的刀枪,往这边而来。毕连一见他们人来啦,便将李玉提到小车旁边。毕振远说:“你们哥俩个把兵刃预备好了,咱们与他等一决胜负。”说完他毛腰拿起这口鬼头刀,刀上的血渍,还没干呢,遂对李玉说:“你们大头到了,你指给我,我自有法子对待他人。你们这些无名小辈,也要问我名姓。”说话之间,由正西如飞来了一人。看他平顶身高七尺开外、细条条的身材。往面上一看,煞白的脸面,半截眉,大环眼,蒜头的鼻子,小嘴岔,小元宝耳朵。头戴青布紫巾,青布衬身靠袄,青布底衣,洒鞋蓝袜子,蓝抄包煞腰,紧衬俐落。掌中一条勾连枪,双手提枪来到近前。大声说道:“对面的老儿,报通你的名姓!”毕振远说:“小辈,你先通报名姓,好在你家老某的刀下作鬼。”那旁姑娘说:“爹爹呀,他们人多,一招可别让。”毕振远说:“姑娘,你看着此贼,别叫他人将此贼救走。”姑娘说:“您自管放心!哪一个不服,就可以上前来。”说着抱着那口锯齿飞镰刀。毕振远问道:“你叫何名?”来人说:“我姓李名豹,外号叫连三枪的便是。来啦!上前动手。”说完前把一立,后把一扬,直奔胸前扎来。毕振远一看他是有意的来扎,枪到啦,忙往旁一闪身,进身就是一刀。李豹抽身再躲,那就来不及啦,只听噗哧的一声,人头砍下。那些群贼一见,各个胆惊,暗说:“这个主儿,全死在他人刀下。像你我过去,是白白的送死。”旁边又蹿过一人,口中说道:“老贼报上名来!”毕振远说:“非得见了你们为首的,才能说出真名实姓来。跟你们这些无名之辈,不配说出我的名姓。”那个人说:“你不用忙,我家大寨主随后就到。”毕振远说:“好啦,等他到啦,我再通报我的名姓。你们哪个过来讨死?”旁边这人,平顶身高不满七尺,长得五短身材,面皮微黑,剑眉毛,小眼睛。脸面真是无一不小:小鼻子,小耳朵。紫花布的手绢蒙头,是紫花布的裤褂,鱼鳞洒鞋,青袜子,蓝布裹腿,掌中一口鱼尾刀。遂问道:“问了半天我,你倒是叫甚么呀?”此人说:“我姓蓝名杰,外号人称登山无影的便是。老贼你不敢通报你的名姓,可是我家老员外传我这口刀,为杀那有名的。谁知今天偏遇见无名之辈。”毕振远说:“小辈,你祖居何处?”蓝杰说:“五江口正西,韩县南门外,五峰山蓝家寨。”毕振远说:“要是蓝家寨,我打听一个人。”蓝杰说:“有名的便知,无名的不晓。”毕振远说:“蓝氏五杰,你可认识?”蓝杰说:“那是我家员外,焉有不认识之理!”毕振远说:“好!那我看在你家员外份上,饶尔不死,必须将你生擒活捉。”蓝杰上前提手一晃,遂说:“老贼你不是没有名姓吗?我是非杀你这个无名氏不可。”说着举刀往下就砍。毕振远见刀到,忙往旁边一闪。蓝杰一分手,名为凤凰单展翅。毕振远往下一坐腰,刀过去。往回又来个正缠头,毕振远使个铁板桥,躲过此刀,鲤鱼翻身跳在一旁。说道:“你且慢!头一刀,我可没还招,皆因我与你们员外有交情;二一招我还是没还手,我劝你早走,千万别在这里荡浑水,你必须知道退才对;第三招,我还是没还招,人不亲艺亲,你还能逃出武圣人门前这十八个字吗?”蓝杰说:“哪十八个字?”毕振远说:“棍棒刀枪戟钺叉环裆,鞭锏锤抓拐剑钩镰斧。”蓝杰说:“就这几样啊,人人全知。”毕振远说:“别说你不知道,就连我那五个拜弟也不知道啊!你快束手被擒吧!”蓝杰焉看得起他,上前一刀紧似一刀。毕振远是闪展挪的解劝,蓝杰还是不听。毕振远说:“蓝杰,我给你全脸,你是一死的不听,好不达时务。”这一回他刀又到,连忙一坐腰,横身一腿,蹬在他中脐之上,蓝杰蹿出多远去,遂令毕连过去,便将他绑了。毕振远说:“还有哪个过来?”旁边又过去十几个人,各执刀枪器械,当时便将毕振远围啦,毕振远正在当中走圈,这十几个人,是个个带伤。此时西边有人说道:“列位宾朋闪开了,待我看一看老贼,有多大的本领。” 大家人等往两旁一闪,来者正是张茂。他一看手下人等个个带伤,此人来到近前,一抱拳说道:“对面可是盘龙岛的毕大王吗?”毕振远说:“你认识毕某。”张茂说:“不错,我认识您。”说着上前双膝跪倒说:“我在您那水岛的竹城为首领,您往前倒退一年,您可记得杀了一个闹海江猪李元,小人我那时一见心惊,才乘跨小船私行逃走。”毕振远说:“好!你快起来讲话。你为何跟府台大人为仇作对?”张茂说:“您若问呀,苦不可言。当年我在十字街上打把式卖艺,那府台大人不准我在街上卖艺,他说我明着卖艺,暗中要探道,夜间好偷。他令官兵,逼我太甚,因此我才来到二龙口,断道截人。可有一节,小人我至今奉行您的山令,对于少妇长女,决不亲近。无论年岁多大,我是概不欺压于他。”毕振远说:“张茂,你既然在我山上待过,就得听我之言,不可跟他们胡作非为。你要一意胡行,那你可难免有掉头之苦。”张茂说:“我听老大王之言,您还能给我错道吗?”毕振远说:“你可有妥实的铺保?”张茂说:“有!”毕振远说:“要是有保的话,我可以保举你在府台衙门内当一名班头。多时大人任满,你再回山不迟。”张茂说:“就是吧,您可得容我日期。我将山上的宾朋,寨内的钱财,给大家分散分散,然后再随您去。”毕振远道:“好吧!”遂叫道:“毕连,你随他过去,到他窑口内瞧瞧去。”张茂说:“大家随我来。”那些人说:“张寨主,您这就投降了知府大人,咱们是各尽交友之谊,通盘散伙,你我大家既是一个头磕在地上啦,那也就如此。”内中有个叫王明的,当时说道:“大兄长,您要走光明之路,我王明很是佩服,也打算叫您给我一保。”毕连说:“你是哪里的人?”王明说:“我是青州府南门外王家坨的人氏。”毕连说:“我跟您打听一位老前辈,您可否认识?”王明说:“只要是王家坨的人,无一不知。您说那一位吧!”毕连说:“此人姓王,双名殿元,是左十二门头门的,你可认识?”王明说:“那是我家老主人,焉有不认识之理。少达官,您跟王殿元怎么认识?”毕连说:“我爹爹与王殿元神前结拜。”王明说:“原来如此,那你我就不是外人了,多求你父子关照于我。”三个人说话之间,一直进了路北一个坟圈子,那里头有坐北朝南的两间看坟房子。一进明间到了里间,是一股地道。王明说:“毕贤弟,你在外边稍候,我下去少时就来。”毕连说:“好吧。”他二人下去,工夫不见甚大,从里面出来男男女女的有二十几名。王明、张茂也跟了出来。大家有拿包裹的,有拿行李的,等等不一。将大家人等一齐带到毕振远的面前。毕振远问:“张茂,他们的银钱,你可曾与他们大家分好?”张茂说:“我已与他们大家分好。”毕振远说:“这十几个人,该当怎么办呢?”张茂说:“也有他们的。”当时解下抄包,每人送给十两。吩咐道:“你们拿此银两,各去做小本经营,千万别断道劫人,再作此事!”大家答应。 正在此时从南边来了一片官人,头前是那樵夫张顺带路,原来张顺与毕振远分别,他进了西门到了衙署的班房,说道:“辛苦班头!”当时那刘头、李头、张头、赵头,连忙站起来说道:“这不是樵夫张顺吗?你又上这里会柴草来啦。”张顺说:“不是。”刘头说:“你不会柴草,你还有甚么事吗?”张顺说:“不错,我有点事。”遂将毕振远父子走二龙口背道,要替府台捉贼降盗之事说了一遍。刘头一听,遂说:“好吧,你在此稍等,待我禀报一声。”当时进里面,来到书房,将此话禀报大人知道。大人一听,喜出望外,连忙亲自落笔写了一份请贴,上面说:“本府张文华,请毕老侠客府衙一叙。只因公事特多,不能亲身往接,请多海涵。务必驾临为祷。文华拜上。”写好之后,遂说:“你领本府之谕,带领官兵,前去二龙口,将毕老侠客接回。如果那老侠客不是他人的对手之时,你们可以助他一阵。”刘头遵谕,带领官兵人等,与张顺大家直奔二龙口而来。出了西口,大家脚下加快,樵夫张顺将一干官人带到二龙口。大声说道:“毕老达官,您不必耽惊,我将官兵约到,助您一膀之力。”毕振远说:“好,那么张茂啊,你如今可得受点屈,我将你绳缚二背,面见府台大人。”张茂一听,说道:“毕大王啊,您捆了我去见大人,那时恐怕我的性命难保。”毕振远说:“你在本城内,可有一件因奸不允、刀伤人命之事吗?”张茂说:“我没有花命案。”毕振远说:“既然没有,那我可以在大人台前保你在府衙当差,叫你们可以效其犬马之劳,报答府台大人不斩之恩。”张茂一听,这才将军刃抛掷於地,自缚二背。毕振远叫毕连上前将他绑好,毕振远叫道:“张茂,你可知学会文武艺,就应当三股大道走当中,为人应当知过改悔,方为俊杰。你要旧性不改,将来难免将六阳魁首失去。我来问你,你的左耳为甚么失去?”张茂说:“皆因我作了不才之事,被一位姓贾名斌,号叫德成,追问我的情由,我提说我在盘龙岛待过,那位才看在老大王您的面上,斩去我的左耳。”毕振远说:“你看,那贾斌若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早将你杀死。”张茂说:“您只要保存我的性命,情愿报效当差。”毕振远说:“好吧,那么你随我走吧。”刘头说:“你们哪一位会推小车?”毕振远说:“不必!毕连呀,你去推着吧。”当时将鬼头刀给李玉带好,有官人过去,扛着被擒二贼,大家由此动身。刘头说:“这个人对敌官长、被杀不屈,暂将此人掩埋。”官兵上前动手将尸首埋好,这才一同起身。进西门,来到府台衙门,早有人报知大人。大人忙下令大开中门,迎接老侠。府台大人亲身来到大门之外。张顺一见,连忙紧行几步,说:“大人,您看那白发须的便是毕老侠客。”府台大人一闻此言,往前紧行几步,双手一抱拳,说道:“毕老达官,替本府捉住盗贼,本府实在感谢。”毕振远站起身形,此时将张茂等三个人一齐押到班房,府台大人请毕振远同到书房,大人说:“老达官请坐!”毕振远说:“有大人虎威在此,焉有草民的坐位!”大人说:“老侠客请坐,不要客气了。”毕振远说:“谢谢大人。”这才谢了座,分宾主坐好。毕振远说:“大人您这里所见状纸,有刀伤人命之事没有?”大人说:“达官若问,到有几处。”毕振远说:“那您可以升堂,追问他们的前情,他们要是没有刀伤人命之情,您看在我的面子上将他们三人收下,在您台前效力当差,可是必须追问他们对妥实铺保。”大人说:“毕老侠客,他们一个落匪之人,哪一个铺家敢保他们三个人?您要看他三个人无有反覆之意,您肯在当中作保吗?”毕振远说:“您能赏草民的全脸吗?”府台大人说:“老侠只要看他三个人能在衙署内当差,那本府就可以看在您的面子上,收他们三个人。老达官啊,口说可无凭,立张字据为证。”毕振远说:“大人,从今日为始,您备下文房四宝,我当时可以写给您一张字据。”府台大人说:“您祖居何处?”毕振远说:“我祖居清江四大冷海东海岸盘龙岛,身为山大王,姓毕号叫振远。别号人称巡海苍龙。”府台大人说:“来人,快将他三人松绑,带来书房。”手下人答应,当时出去。少时带进三个人来,三人见了大人跪倒行礼,口中说:“大人在上,罪民张茂与你老人家叩首。”府台大人说:“你抬起头来。”张茂说:“草民罪该万死,不敢抬头。”大人说:“本府恕你无罪。”张茂这才一正面。大人定睛观看,原来他骨骼五官像貌,实在有忠厚的样子。这为官的主儿,全有点麻衣相的知识,能可以看人。如今一看张茂,并不奸诈,遂说:“张茂,我看在毕老侠客的面子上,要不然你一进门,就应当打你三十大板子,为是打去你的煞气。必须皮开肉绽,血溅满堂,然后再按国家法律,治你等之罪。你们在外乌合为众,狐假虎威,将生死置于九霄云外,目无王法,胆敢对敌官长。”张茂说:“大人!休发雷霆之怒,慢施虎豹之威。”大人说:“你且慢言,这里有毕老侠在此,你是认打?你是认罚呢?”张茂说:“认打怎么论?”大人一乐说:“认打我是把你枭首示众。”张茂说:“我要认罚呢?”大人说:“你必须有妥实铺保。”张茂说:“草民已然占山为寇啦,外边即或有铺保,大人请想,谁还敢保我呢?”府台大人说:“你要知晓在外没有人保,你还敢在外作那强盗之事,将来难免尸首两分。”张茂连连叩头说道:“大人,您叫罪民对妥实铺保,所为那般。”大人说:“我看你的五官像豹不藏奸诈,本府当前既无能人,我打算叫你在衙中服务,当一名班头。”张茂说:“大人,您要留我在衙中,我与他二人,情愿与您打保,在衙中效力,将功折罪。”大人说:“张茂,那二人是谁呢?”张茂说:“就是他二人,名唤李玉、蓝杰。”大人说:“李玉,你们抬起头来。”李玉说:“大人,草民有罪不敢抬头。”大人说:“本府恕你无罪。”李玉连忙一正面,大人一看,也没有奸诈的行为,这才又叫蓝杰抬头。一看他的五官,也是很正气,这才说道:“你弟兄三个人,愿意在本府当差?”三人连忙说道:“我弟兄三人,情愿在你府内当差。”大人说:“既然你三个人愿意,那么空口无凭,你们必须找一个保来,具一张结,然后再在本府当差。”毕振远这才站起身来,一抱拳,说道:“大人,赏我毕振远的全脸,我情愿在当中作保,我保他三人在府中当差,他们若有一差二错,您拿我全家治罪。”大人说:“你弟兄三人,站起身形。”三个人这才谢过大人。张茂说:“大人,您稍等片刻,我弟兄三人到外面沐浴身体已毕,回来设摆香案,对天赌咒,有毕老达官当中作保,我弟兄三人,在您府前报效当差,清理地面,弃暗投明,走一正大光明之路。若有反心之意,叫我弟兄不得善终。”毕振远说:“我在当中作保,我将他们三个人带到外面,前去沐浴身体,回头好设摆香案。以后他们若有意外的别情,我情愿担负完全责任。”大人点头答应。毕振远这才将他们三个带出衙署。张茂说:“老达官,你舍死忘生,在大人台前保举我弟兄三人,我们从此走这个光明正大之路,将来把名誉正过来啦,这可是您的好处。”毕振远说:“你们只要往正道上走,我一到贾家寨,将你们的情形对他们一说,为人要作侠义一流才好,万古千秋,死后全有美名。”弟兄三人说:“老达官,您请放宽心,我三个人若办出不才之事,违背了府台大人之命,叫我等不得善终。”毕振远安置他们一番,回到衙署之内,回禀了大人,当时立好一张保结,画好押,按上斗迹,这才从此告辞起身。府台大人挽留他们多住几日。毕振远说:“大人不知,我另有要事:我一来为夏江秀水县就亲;二来我为追赶焦二达官,要上西川路去与明友报仇,不能在此久待。您只要说到此处,那草民我就感念了。”大人说:“达官,我赠你盘费,你必不收。我如今送你饯行酒一桌,请您全家用过后再走。”毕振远说:“谢过府台大人了。”大人当时叫刘玉去到十字街前二友居,在楼上预备上八席一桌,请毕老达官受用。刘玉答应出去。毕振远出来,带着姑娘毕赛花,公子毕连,爷三个一齐来到二友居的楼上。那府台大人也随着相陪。毕振远忙给他们一致引,大人一看这个姑娘的五官,遂说道:“老达官,在下官我看姑娘的像貌,有掌印夫人之贵。二品大员,决无二色。”毕振远说:“大人您是高抬。”府台大人说:“那绝对没错。”毕振远说:“不用说二品大员,准要是有吃有喝不受委屈,我就知足了,那时我就来到衙前道喜。”大人说:“姑娘的相貌不俗。”毕振远说:“您吃酒吧。” 大家吃喝完毕,手下人等将残席撤下,擦抹桌案,献上茶水。大人说:“您赶奔西川,回头之时,来到衙署一叙。”毕振远说:“大人您还有甚么话可说呢?”府台大人说:“没有甚么事啦。”毕振远这才向府台大人告辞。大人预备出来白银三百,作为路费。毕振远说:“大人您既然说到此处,我就领情不过。”大人说:“老侠客难道说不赏本府全脸吗?”毕振远说:“那么大人您赏我全家的脸子。”当时便将白银收下。父子从此告辞,下了楼、回到班房,叫过张茂、李玉、蓝杰三个人,将这三百两银子交与他三人,说:“这是大人赏与你们的,你三人可得多效犬马之劳。在大人所管地内,有那不清之人,扰乱地面,你三人要奋勇当先,必须将匪人拿获,那才对啦。再者不准在外吃私作弊。我父子们上西川,前去找那焦二达官,然后好将此女夏江就亲。回来之时,我再望看你们弟兄三人。”三人点头,将银收下。毕振远说:“如果有不敌之贼,我父子回来,一定拔刀相助,将贼拿获。”张茂说:“毕大王,我所认识那目无王法之人,我弟兄三人在府衙当差,有您作保,自然无忧。他们那些不法之人,全是我手下的败将,料也无妨。”毕振远说:“不要自夸海口。”张茂说:“您几时起程啊?”毕振远说:“明天赶路一直奔西川。”张茂说:“明晨我弟兄三个人送您一程。”毕振远说:“不用!如今你们有官事在身,同不得没事,不能随便私离衙署。”三个人点头答应。第二日天明,弟兄领大人堂谕,将他父子女三人送出西门。那毕连推着小车,毕振远带着姑娘步下行走。大人说:“张茂、李玉、蓝杰,你们三个人带官兵送毕老达官,务必送出一里地去。”毕振远说:“大人且慢,这就赏我全家之脸。民子毕振远有何德何能?对大人又有甚么样的好处呢?如今大人虎贺送我们父女到了西门,这就叫我感谢您的好处,大人您将大小头目请回衙署。”大人说:“老侠客就亲回头,千万请到衙署一叙。”毕振远连忙答应,从此告辞,直奔西川。 一路之上,晓行夜宿,非只一日。这天来到西川管辖,眼前一个村镇,东村宽大,西村口狭窄。大家进了东村口,路北有一座招商客店,来到门口,说道:“店家,”从里面出来一个夥计,身高力猛,细条条的身材,面皮微白,精眉阔目,鼻直口方,大耳相衬,光头未戴帽,高挽牛心发髻。蓝布裤褂,白袜青鞋,腰中系一条围裙,说道:“客官,您住店吗?”毕振远说:“可有上房?”夥计说:“这里有后院,后院到有上房。”毕振远说:“你前边带路,我到里边瞧瞧。”当时从北房东夹道,绕到后面。一看那屏风里头有个夹道,遂说:“夥计你把这个屏风门开开。”夥计将门一开,进到里面一看,东西厢房各三间,前面俱有廊子,北房五间,一明两暗,东西两个里间。”毕振远一看很合适,遂说:“我就留下这所院子啦!”说完来到外边,那夥计在屋内收拾一切。当时姑娘下车,毕连将车推了进去,小车放在夹道,东西物件往里拿。店里夥计给打过洗脸水来,沏来一壶茶。”毕振远说:“夥计你贵姓?”夥计说:“我姓韩排行在四。”毕振远说:“韩四,此处离西川还有多远?”韩四一听他打听西川,不由上下一打量他们爷三个。”毕振远说:“韩四,我一提西川,你干甚么直瞧我们呀?”夥计说:“达官,您可别怪罪我,西川路上的人,要是来在我们村内,吃喝住店,一概不给钱,我们这里好像普结良缘似的。”毕振远说:“你不必担惊!毕连,你将那值钱的东西拿起来,放在柜上保存。这样还不放心吗?”夥计说:“达官,有甚么东西,您就在您这屋里收着吧。银钱若是放到我们柜上,倘若西川路上来了人,那时有人存五百银子在柜上,半夜里他们能设法偷了去。临走了一算账,交人家银子,开柜一看,早已不见。这许多的银子,我们赔的起吗?他们看守自盗,后来我们东家有话,凡是远方进店,所称达官主儿的银钱物件,柜上是一概不收。您别管住多少日期,临行之时给不给的在您。要给呢,我们还可以买点东西,预备再卖别人;您要不给钱,再让我们预备吃喝,那可办不到啦。因此我们这一带的店口,全不带小卖啦。客官您要用甚么吃喝,您可以拿钱,我们好给你预备。要不然可没有的吃,因为我们店中常受这个害。在店里住了许多日子,临行之时,跟我们头天晚上一算店饭账,到了第二天清早,前边门窗未动,人早从窗户跑啦。达官你这么想想,还有我们开店的活路吗?你看我们这店,快到西天啦。还有夥计在门口站住的吗?简直不敢往店里让啦。凡是带着军刃的,真假难辨。”毕振远说:“人可不一样,如今我们吃了多少东西,不用你们垫,先拿我们钱去买去。来!我先给你纹银四封,置买吃喝东西,另外有十两银子叫你置买衣服,买不买的在你啦。还有十两银子,留着作零钱。”当时夥计谢过了老达官。毕振远说:“我跟你打听一件事:前些日子可有许多达官从你们门前经过前往西川?”夥计说:“没见。”毕振远一听,知道他们没从此路走。只可在此店住下,每天他们父子们夜换紧衣。围着村子兜个大湾,夜中查看,并没有西川路的贼人来探村镇。毕振远父子们在此半个多月,并不见有贼人来,一来这地方相离西川路太远,绿林飞贼,不肯前来;二来又因为二峰与普铎,自山东何家口报仇回来,三寇到了西川,派云中燕崔成到各处请那各路的至亲至友,大家要护庇银花沟,因此没有人得闲往这边来啦。老爷三个这天叫过夥计,说道:“韩四,我全家要打算挣点银钱,打把式卖艺,可有地方吗?”韩四说:“您可在正东松树圈里头,那里是粮食市,早晚人全不少。”毕振远说:“你们这个村镇里头有杂货铺没有?”韩四说:“倒有几个,如今全都扣了锅啦。您要打算买甚么呀?”毕振远说:“我打算买点棍棒刀枪。”韩四说:“我们对门倒是有一家,如今他们不敢开张啦。您买木器,他们不定敢应不敢应。”毕振远说:“夥计,你尽管去,没有甚么。等我的宾朋来到,叫他们给你们这村子除去眼中之钉,肉中之刺。我爷几个好打路见不平之事。”韩四说:“只要是扫灭西川人等,无论大小村镇,一切商民住户等全都感念您的大恩大德。”毕振远忙命韩四拿去银钱,到了杂货铺置买木器的军刃。车上的东西物件,放到店中,他们爷三个的军刃放到车上,吃完了早饭,在店中收拾紧衬俐落,姑娘换好那硬尖软底鞋,不知要怎样的卖艺,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 粮食市父女卖艺 西头路石禄比武 话说当时毕振远心中暗想,我们爷三个来到西川地面,一名至近的朋友没有,要有动手之人,他要跟咱们下绝情,那时可记住了:也给他往致命处打,千万不能留情。书中简笔。他们在东村口卖艺,不到二十天。这一日天将过午,不由说了朗言大话,可巧遇见石禄。毕振远与石禄,这才擦拳比武。毕振远是甘拜下风,毕赛花上前抵挡石禄。毕振远在旁一看,此人的拳脚,乃是外拙内秀。二人打在一处,分上下论高低,不由他心中暗想:此人比我父女胜强百倍。就见姑娘虚点一掌,往南一跑。石禄也虚点一拳,往北一闪。毕赛花使了一手分身跺子脚。石禄一见分身脚到啦,忙往右一闪身,用左手一抄姑娘两条腿,用右手一揪姑娘十字绊,此时左手已抄住了双腿,右手揪住十字绊,往怀中一带,往上一翻腕子,右手一垫,就磕膝盖的上头,一把抓住,一长腰,他打算把姑娘摔死。正在此时,正东焦雄来到,这才解了此事。这是毕振远来的一段倒笔。焦雄见了毕振远,那毕振远说:“此人可是当年您在山岛与小女为媒的,可是此人?”焦雄说:“正是此人。”毕振远说:“此地不是讲话的所在,咱们回店一叙。来,我与二弟牵马。”焦雄说:“大哥,我可不敢当。”正说着话,众雄来到。毕振远说:“毕连,你将这些兵刃全放到车上,推着你姐姐在后头跟随,咱们全回店。”石禄说:“嘿!老排子,你先别走,那银子必须留下才成。”焦雄说:“玉蓝,你不用着急。回头那银子全是你的。”石禄这才不言语了。 焦雄拉马要走,那一旁穿蓑衣的那人,上前与焦雄行礼。口中说道:“二兄长在上,小弟白坤白胜公与兄长叩头。”焦雄连忙伸手相扶,说声:“四弟免礼!你从那里来呀?”水上漂白坤遂将他随他三哥、五弟上山东找宋锦,路走何家村的事细说了一遍。焦雄说:“你一个人怎么走单了呢?”白坤说:“我没跟他一块儿走,二哥您可认识此猛将?”焦雄说:“我不但认识他,我与他爹爹是神前结拜,吃喝不分。”说着话忙将石禄叫过来。说道:“你快上前与你四叔叩头。”石禄说:“这个是谁呀?”焦雄说:“他是水上漂白坤。”石禄说:“就是那个漂呀。”焦雄说:“那个漂儿?”石禄说:“大肚子四,小脑袋瓜,飞儿,漂儿,小瞎子,他们大夥不是佛的徒弟吗?”焦雄说:“你说这话,我全不懂。”石禄说:“我说的这话,我养活的大青,它全知道。”众人这才一齐来到店中,与大家从新见礼。焦雄问鲁清说道:“鲁二弟,石禄方才在道上所说的话,我全不懂,你说一说,谁叫大肚子四呀?”鲁清平素全跟他们有点小诙谐,遂说:“二哥,您找大肚子四啊。”焦雄一想,我平常不跟谁闹着玩,我知道谁叫大肚子四呢。鲁清说:“到是找不找啊?”焦雄说:“那么您到是找不找哇?再说大家见完礼,您干吗抽冷子说出这个话来啦?”焦雄说:“我是听石禄说的。”鲁清说:“这就是啦,他说的大肚子四是宋锦,小脑袋瓜是赵庭,飞是苗庆,漂是白胜公,小瞎子是张明。他向来就胡给人家起外号。”焦雄说:“他给我起外号没有?”鲁清说:“他给谁起外号瞒不了我,他也给您起外号啦。”焦雄说:“他管我叫甚么呀?”鲁清说:“他管您叫甚么您听着。”遂叫道:“石爷!”那石禄就走了过来,鲁清问他道:“这是谁呀?”石禄说:“老排子。”鲁清又把马德元叫了过来。马德元说:“鲁清,你一叫我没好事。”鲁清说:“我一叫你没好事,石爷这个是谁呀?”石禄说:“是咱们舅舅。”鲁清说:“是你的舅舅,还是大夥的舅舅呢?”石禄说:“是咱们大夥的舅舅。”鲁清一听,心说,得,全拉了官堆啦。 此时焦雄便说道:“马贤弟,现今毕大王已然来啦,想当年我与石大弟保镖,过毕大王的水岛,双方比武结盟,事隔二十年,后来两下里结亲后,是咱们保镖的再从岛前经过时,那毕大王必然请上山去,治酒款待咱们。如今女大,他这是前来就亲来啦。咱们大家先上西川报仇,回来我同着毕大王夏江就亲。”杜林说:“石大哥,你爱那个人不爱?”石禄就过来说:“我不爱!”杜林说:“那个人没地方住啦。”石禄说:“嘿,老排子。”焦雄说:“你叫谁啦?”石禄说:“我叫你啦,你不去捉蜂子去啦,他把大何咬了。你不管哪?”焦雄说:“我不管啦。”石禄说:“你不管啦,你带着老头,跟那个人带着上我们家去。”鲁清说:“毕大哥,待我逗一逗石禄。焦二哥,这是二十年前的事吗?”焦雄说:“对啦,这是我保的亲。”鲁清说:“石爷,这个人是谁呀?”石禄说:“我不知道。”鲁清说:“石禄,这个人是你娘子。”石禄说:“我不要。”杜林说:“你不要给你送家去。”石禄说:“要是给送家去,叫他看着我老娘,要是有小偷到我家去,他得打小偷。”鲁清说:“你在外头跟我们在一块。”石禄说:“大家全是我养活的,怎么不跟我在一处?”杜林说:“焦二伯父,您听见没有?”焦雄点了点头。那石禄说:“老头。”这是叫毕振远啦。马德元说:“玉蓝,你应当管他叫爹。”石禄说:“你怎么不管他叫爹呢?”大家鼓掌一笑。马德元说:“那么你管他叫甚么呀?”石禄说:“就叫老头儿。”大家一听,也就无法。当时毕振远、鲁清、焦雄、石禄、杜林、马德元等一齐到了后院。杜林在前面笑谈,到了后院,他可不敢,见了姑娘毕赛花,上前拜倒,说:“焦二伯,我是从我石大伯那里论,还是从这边论呢?”马德元说:“你还是从你石大伯这边论。”杜林说:“嫂嫂在上,我杜林给您叩头啦。”毕赛花用手相搀,说:“杜贤弟免礼!你为甚么管我叫嫂嫂?”杜林说:“您还不知道啦。”姑娘说:“我不知道。”杜林说:“我毕大伯带着您这么大的姑娘从打夏江直到都京,由都京又到何家口,又由何家口来到西川,找那焦二伯,将您终身大事,许配我石大哥身旁为妻,这可是二十年前的事,我焦二伯当中为媒。”姑娘听到此处,转身进到西里间去了。鲁清一看,此女是外拙内秀,遂说:“杜林,你看你这位嫂嫂怎么样?”杜林说:“此侠女之风,一身的正气。”鲁清说:“石禄,方才杜林给磕头的主儿,你跟他在一块不在一块?”石禄说:“他穿那样鞋,我不跟他在一处。”鲁清说:“他是大妞子。”石禄说:“大妞子,老娘睡啦,这老头还要大妞子不要啦?”鲁清说:“这个老头那就不要这个大妞子啦。”石禄说:“这个老头不要大妞子,老娘也没啦。我要这个大妞子,叫他上我们家去,把他送到我家哄我老娘,省得我老娘想我。”毕振远一听,石禄是大孝格天。鲁清说:“石爷,我要叫你给谁磕头,你给谁磕不磕呀?”石禄说:“你是我养活的,你叫我给谁磕,我给谁磕。”鲁清说:“你给这个老头磕。”石禄来到近前说道:“老头在上,我石禄给您磕头。”毕振远说:“姑老爷请起。”杜林说:“石大哥,你为甚么给我毕大伯父磕头啊?”石禄说:“那个老头儿,不要那个大妞子,他给我啦。”杜林说:“你们带这个大妞子去吗?上川子吗?”石禄说:“别带他去呀,让这老头送到我家去,哄着我老娘。”杜林说:“叫他哄着我老娘。鲁大叔,咱们叫他给我大嫂子磕两个头,叫他拜托怎么样?”鲁清说:“咱们别取笑了。”石禄说:“老头,你把那个大妞送到我家,有人要打我老娘,叫她去打。”毕振远说:“那么要是有人打我呢?”石禄说:“有人打你我打他。”杜林说:“你管他叫甚么呀?毕大哥,你过来。”毕连来到切近,石禄说:“我管他叫小孩。”杜林说:“他是谁的?”石禄说:“是老头的。”杜林说:“那么你要跟着毕老伯父,他上哪里你到哪里。”焦雄说:“鲁清,你我大家前边一叙。” 众人转身形往外,石禄说:“先别走,我得告诉那个大妞子话。嘿,大清你告诉老头,把那大妞子叫出来,她要找我老娘去啦,我告诉他几句话。”鲁清说:“毕大哥,您听听您姑爷怎么个交派。”毕振远这才叫道:“姑娘出来。”那毕赛花本来长得就黑,如今出来,鲁清一看,成了紫茄子啦。石禄说:“这个老头把你送到我们家去,你可听我老娘之言?”石禄又说:“老头你把他送到我家,你上哪里去?”毕振远说:“我回我们家呀。”石禄过去拉过毕连,说道:“小孩,你跟老头回家,谁要欺负老头,你告诉我,我把他脑袋给摘下来。”自己一想,我管他叫甚么呀?鲁清说:“你爱管他叫甚么就叫甚么,我不管。”石禄说:“小棒槌,我管他叫甚么呀?”杜林一吐舌头,鲁清说:“杜林,你可别胡说。”杜林说:“石大哥我管他叫姐姐,你问问他管他叫甚么?”石禄说:“我不听你的话,你没好主意,竟冤我。”杜林说:“我不冤你,你问小孩吧,他就叫姐姐。”石禄说:“小棒槌,你管他叫甚么呀?”杜林说:“我管他叫姐姐,你去问小孩去。”石禄说:“小孩,你管他叫甚么呀?”毕连说道:“我管他叫姐姐。”石禄说:“你管他叫姐姐,我也管他叫姐姐。”遂叫道:“姐姐。”那赛花姑娘未出来。石禄说:“老头,我叫他姐姐,他怎么不出来呀?你把他叫出来,成不成?”毕振远说:“姑娘,你出来吧。”毕赛花才来到外面,石禄说:“姐姐,老头不要你啦,我要你,上我家住着去,千万别招老娘生气。你要招老娘生气,你是我姐姐,我也打你。”马德元在旁说道:“玉蓝,咱们大家在这里,你叫你姐姐上哪里去呀?”石禄说:“叫老头跟这老排子与小孩把我姐姐送到我们家去。”遂说:“小孩呀,谁要打老头,你要是打不过他,你来找我,我能把他给劈了。”马德元说:“要有人打我呢?”石禄说:“有人打你,有小老虎啦,不会拿小老虎咬他吗?” 原来他听说的小老虎就是巡山虎马俊。毕振远说:“刘老三,我们大家将那行囊褥套放在你的店中。”夥计答应。毕振远取了一封银子交给刘三。说道:“刘三,这封银子是专赠送你的,容等他们大家扫灭银花沟回来之时,再行清算。这里先给你两封银子,存在柜上。不多之时由他们诸位给你找补。若有富余,有多少也算你的啦。”何凯听到此处,便从褥套里取出四百银子说道:“夥计,这里有二百两银子,要是我们走后,有卖马的主儿,你可千万的替他们留下,该多少我们回来咱们再算清了。”刘三连连答应,伸手接过。焦雄说:“二弟,多时要剐普铎之时,千万替我砍他一刀,以尽交友之道。”毕振远说:“剐他之时,你们大家给代一代劳,叫我也尽其口盟之情,扎他一枪。”毕连说:“鲁叔父,按着规矩来说,我也应当赶奔西川。因为我与何贤弟是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要致死二峰之时,您替我多剐他几刀。我随我爹爹到一趟石家镇,一来为去就亲,二来好去探望我亲家娘,与他老人家磕头去。”鲁清说:“焦二兄长您见了石嫂夫人,可想替我报喜。”焦雄说:“一定我替你们大家道喜。”杜林说:“焦二伯父,叫店里夥计给买一张红单贴来,写上咱们大家的花名,您给带了去,大家给他道喜。”会友熊鲁清说:“大家赶快预备。”当时将大家人等全写在红单贴上,皮上写‘道喜’两字。 杜林忽然想起一事,遂说道:“诸位叔父伯父,我杜林今年十六岁,咱们大夥每人十两银子,我毕大伯也不能驳咱们大家的面子。这十两是六两添箱,那四两是给我这位贤嫂买朵花戴。”毕振远说:“杜林,你说到这里我领啦。”杜林说:“那可不成,我出的主意,我得先给。”鲁清说:“毕大王,他已然说出来啦,那就不能说不收。咱们这一拨,没有外人。”焦雄说:“鲁清啊,你去叫夥计给预备三个帽盒,一个人头装在一个里头,用潮脑一喂,将来带回何家口,好去上祭,好与我大弟何玉,前去祭灵。我去跟他们就亲回头,如果要赶上那灵前之事,我设备;我若赶不上呢,那没有别的可说,鲁清你替我分心啦。”又把何斌叫来说道:“何斌呀,我可嘱咐你,要是到了西川,见了二峰,他二人要是死在旁人之手,孩儿你的名誉,可就付与东洋大海。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二峰要是死你手里头,那你的孝字就有啦。那不认识之人,闻着名都能跟你交。”何斌连说:“是是。”焦雄又说:“列位哥哥兄弟,见着了西川路的贼人,点名撕他们。二弟何凯那时可多注意,他们甚么主意全有,可别让何凯过去。据我焦雄所说,咱们山东省人,若有挂伤者,那可得叫莲花党之贼以命相抵。”便叫过谢春、谢亮、石俊章、马俊、莫陵来说道:“你们哥五个,看见普铎啦,可别叫他走了!自己千万别自大,眼空四海,叫石禄过去。”众人答应,他把大家嘱咐完了,便与毕振远父子、与姑娘毕赛花又将大众的银钱收交起来,与众人道谢,收拾好了行囊褥套。焦雄说:“毕仁兄,咱们是一块走,还是我先走呢?”毕振远说:“您先到一趟夏江石家镇,您在那里候等。见了石氏夫人将此事说明,我全家随后就到。”焦雄说:“你们老爷三个,一路之上可不要亮刀杀人。”毕振远点头。他们便从店中起身,焦雄向着毕振远起身走了,后文书再提。 如今且说鲁清他们大家,鲁清叫刘三来,问道:“从这到银花沟,有几个村子?”刘三说:“从此到银花沟,就是一个村了,名叫四里屯。中途路上有一座小山,顺着山的北边有一股大道。在小山西边斜着朝西南,顺着大道一直往前走,很快就到了。”鲁清说:“中途路上有店口吗?”刘三说:“没有!从我们这里一直到小山,那是四十里。从小山到四里屯的村东头,那是一百二十里。”鲁清说:“这道小山,那么山上也没有店口吗?”刘三说:“也没有,四里屯里道南道北店户铺户全有。”鲁清说:“刘三,我们大家走后,你们店里可不卖外客。佟大哥您请过来,您给开出一个单子来,上头注写着几个帽盒,潮脑多少,马匹是十匹,写好交与刘三。”嘱咐他,叫他照单行事。杜林说:“刘三,暂且你先给我们借几匹马。”遂问道:“咱们全是谁没有马?”鲁清说:“苗庆没有马,张明没有马,白坤没有。”张明说:“我先不要,将来回山东之时再要马,往西川走我这个马杆能悠。”鲁清说:“你悠到半道上要爬下呢!那时怎么样?”杜林说:“五叔你别麻烦啦,咱们每人带十两银子,其余的满存在柜上,各人带着也不费事。再说咱们各人带着也不多累。”鲁清说:“很好。”当时每人拿了十两,其余的银子满都存在柜上。鲁清说:“众位,咱们一路之上,走的非常劳乏,必须在这里歇个三五天,容等着精神足满之时,再一齐动身,好杀进银花沟。”众人一听连说:“好!”便在这里一连住了三天。 第四天的晚上,将马匹满全备齐,又叫夥计给预备吃食,是卤盐的花卷。店里夥计人等,足忙活了一夜。鲁清说:“咱们大家可吃喝齐毕,好一同前往。”杜林说:“鲁大叔,这一百二十里地,可道路遥远,我可是爱渴,咱们多预备几个水罐。咱们走到中途路上,遇着山泉,也可以找点水喝。”大家答应,各自收拾齐毕,各人将自己的兵刃暗器完全带齐,大众人等满全收拾齐毕。众人往外,早有夥计将马匹备好,大家出来上马。石禄说:“小何!还是咱们,两个人赛马呀?”鲁清说:“何斌!你可是报仇的心盛,这里离西川可很近啦,你石大哥若有个一差二错的,恐怕你的仇不好报,你可要小心了。”何斌说:“料也无妨,”当下他二人仍然是在前边赛马。从此处起身,到四里屯,合着有一百六十里。按说石禄这匹宝马也得说出一点情理来,能够一出马便走一千里吗?不过他比别人的马快点,也就是啦。石禄可就把何斌的马给落下啦。石禄的马一直往西来啦,他一催马,哒吃,哒吃,他原本不认识道路,应当由大道往西,他从小道往西啦。等来到了山坡,天已然黑啦,大黑马一打响鼻,石禄便翻身下了马,遂说:“老黑呀,这是山坡呀,没有山口,哪里叫川子呀?”说话之间,拉马匹往北,他是误投误撞。往北一看树林成林,这匹马又一打响鼻,从北边来了一个旋风。石禄的头发根不由一扎煞,遂说:“大何,你别吓哧我呀!我们大夥给你报仇来啦。我找不着峰子的家,怎么给你报仇啊?你要是大何,你把我带到峰子他们家去,连峰带铎,一个也跑不了。”正说着那个旋风就往南来了。 书中暗表,原来石禄已然来到银花沟东山口外头,他看见东边有灯光,听见有人说:“行路的客官打店吧!过去这个村,可就没有店啦。”天色已晚,石禄一见,原来这是一道村口。他再一看那个旋风直奔灯亮而去。石禄心中所思,说大何呀,一定把我带到峰子他们家的啦。正想着那个旋风没啦。此处正是四里屯的西村头,在西村头里头多出一块话来。要从东村头进来人,可以看见白墙上写着黑字,横着两行,上头写仕宦行台;下边写的是安寓客商。靠南边有两行字,立着写的是茶水方便,草料俱全;在北头有两行字;单间跨院,包办酒席。横着有四个小字:随时小卖。石禄来到切近,看见这里是东西房四间平台,房上有一个四方的灯笼,油纸灯面上,也写着字啦,跟墙上字一个样,前脸是七间南房,当中的门道,再看门道中悬着一块匾,上写‘罗家店’。店门外一边一盏纸撮灯,旁边站着两个夥计,在那里让来往的客官。石禄一看这两个人,一个身高,一个身矮的,那身高在九尺猛一点,借灯光一看他,汉壮魁梧,面似姜黄,黄中透煞;半截眉毛,八字的眼睛,蒜头鼻子火盆口,两个黄板牙往出一支,一搭拉厚嘴唇,大耳相衬,猛一瞧好像吊死鬼一般。光头未戴帽,高挽牛心发鬈,竹簪别顶,头蓝布的靠袄,蓝布底衣,蓝鞋白袜子,腰中系一条围裙。再看那个矮的,身不满七尺,细条条的身材。面皮微白,尖头顶,细眉毛,小圆眼睛,黑眼珠小,白眼珠大。蒜头的鼻子,薄片嘴,满嘴的小芝麻牙,细脖子大颏拉素。小元宝耳朵,也是光头未戴帽,高牛心发鬈。青布的裤褂,蓝布围裙,白袜青鞋。听见大个说道:“贤弟你听那正西有马蹿声音,咱们让一让。”遂说:“客官您住店吧!天气不早了。”石禄抬头看见,店内全点着灯啦,问道:“你们这里是店吗?”两个人说:“不错,正是店。”石禄说:“你们有北上房吗?别的房我可不住。”夥计说:“有上房。”随说着那个大个上下一看石禄,那个小个围着石禄马一绕湾,便从兜里囊掏出一个单帖来,那上面注写的明白:石禄的五官相貌,以及军刃全都对,就是马不对。这个马匹写的是中江五龙的马,他一看这匹马精神百倍。 书中暗表,这两个人乃是银花沟的两个贼人:小个是李俊蝎虎子的便是;那个大个姓韩名智,人送外号叫黄面狼,艺业浅薄,胆子最大,全给普铎在外采盘探事。另外还有一个厨子,一个喂马的,一共是四个人。这个店乃是罗文龙、罗文虎、罗文彪、罗文豹所开,他们是四里屯的绅士,他弟兄是金银铜铁四条棍,压倒西川,与普铎、黄云峰、黄段峰等全是盟兄弟,神前结拜。皆因他三人上何家口报仇,回到银花沟,路过罗家店,便将他们哥四个约到银花沟,对他们说明此事。文龙说:“普大哥,你们三去山东报仇,是否知道山东省的保镖的水旱两路不是好惹的。”黄云峰说:“我算给我大哥报了仇啦。我这支毒药镖,制死老贼何玉。”段峰说:“我扎老贼一刀。”普铎说:“我把他头皮削下一块来。”罗文龙说:“黄大弟你把镖得回来没有?”云峰说:“我三人正要将他乱刃分尸,好起镖,不想从南房上发下许多暗器,又有砖瓦打来,跳下二人,才解去重围,我三人这才回了西川。罗贤弟,请你赶快派人,往四处去请人,好助力于我。”罗文龙说道:“二哥,我将店里的夥计雇那无用之人叫几名来,你再将山上胆量最大之人找两个来,叫他们带好薰香蒙汗药与八步断肠散,来到店口,是住店之人,佩带军刃的店客,能用蒙汗药就使药,不能使药,可以使薰香,可是从东方面来的人。”普铎答应,回山派人佩戴这些应用物件,来到店中暗为预备。那溜马的名叫阎三,灶上名叫李二。罗文龙又令他三弟四弟,到四里屯,前去嘱咐各家铺户,凡是店里头就贴出条去,此店不卖外客。文彪文豹弟兄二人答应,这才来到各店口,照计而为。说好了之后两个人又去到银花沟,便将他兄长所出主意,细说一遍。 普铎一听大喜,便派叶德到一趟西川口,聘请王氏三白:小蝴蝶王平、半展蜂王亮、薰香太岁王湔,他三人长得面皮微白,因此人送外号叫关西三白。普铎又叫叶喜到趟傅家寨,聘请小蜜峰傅虎、金头蜈蚣傅钓、小花蝶傅荣、追风鬼姚庆、黑面鬼姚明。又派叶茂前去姚家洼,约请赤发阎王姚忠,白面鬼姚横、金面鬼姚亮。又派叶荣到谢家坡,聘请金叉将谢冲、银叉将谢红。将这些位一齐请来,不到十天,是见信者,一齐来到。普铎委派黄云峰前去正北玄秘观约请九手真人李玄清,一文钱谢亮,钻云燕子余良、王明、王朗,请他们大家前来,护庇我银花沟。云峰走后,大家见信后,是全都到齐。这些人在大厅之前桌椅拉开,大家正参议此情,外面有人来报。到了厅前说道:“回禀普二大王,外边有五江口北门外五龙岛的大王爷来到西川银花沟,人家是登山拜访。”普铎说:“云峰大弟,你可知晓中江五龙?”黄云峰说:“二哥,小弟知晓,他们也是咱们薰香门的人。他可是住岛的,占山为王,他们是吃漂上的买卖,水岛跟旱地山寨,不用说为首的人,就连山上的喽罗兵,全都不一样,咱们要将计就计,借水行舟。我略出一计,便可成功。”普铎说:“贤弟,你计将安出?”云峰哈哈一乐,说道:“咱们哥三个,上山东去杀何玉去啦,入都交宝铠的主儿没回头,他们要是回来,那与老贼解去重围之人,一定对那小蓄生何斌细说一遍。店里夥计,可有认识我们哥两个的。再说我打那一支镖,因为未收回来,有那支镖,就可以把他们大家引到银花沟,那时必有一番血战。咱们大家凡是在西川咱的亲友都受点累,若是不来呢,那咱们得派人出去访查他们。若是有那面生之人,来到西川,设法陷害于他,有何不可?他们内中可有石禄,那小子是金钟罩护住身体,实有万夫不当之勇。走线轮弦挡的了别人,可挡不了石禄。可是他最孝母不过,咱们大家等五龙来到,将中江五龙迎了进来,到庭中一叙。他们五个人代买薰香,我略施一小策,叫他们告奋勇当先。您把薰香拿出来,鸡鸣五鼓断魂香五支,连解药匣子可全收起来,不论他给多少钱,也别卖给他。咱们给他薰香,可不收钱。那时他们心中感激咱们,可以遣派他们弟兄三人上一趟石家镇。他们去到石家镇,将石禄的老娘人头盗来。容等山东人等来到,那时把人头挂出。石禄一见,一定咯血身亡。”大家一听齐说:“有理。”说完这才一齐出迎。 普铎见了五龙,连忙一抱拳,说道:“哪阵香风将阁下吹到鄙处?”中江五龙金龙刘清说:“普二大王,我们弟兄一来登山拜访,二来我们来给您报信,三来我听朋友传言:银花沟造的匣子最好,还有那鸡鸣五鼓返魂香比别处也好。”普铎说:“五位贤弟,此处不是讲话之所,你我大厅一叙。”当下众人一齐来到里面。中江五龙一看大家,高矮丑俊,有老有少。分宾主落坐,手下人献上茶来。普铎问道:“五位贤弟,你们弟兄五人有何事向我来讲?”银龙刘明说:“二大王绿林里旋风起来啦。”普铎是明知故问,遂说:“是哪一路的旋风呢?”刘明说:“这么大的事您能不知道吗?是真不知道,可还是假不知道呢?”普铎说:“我还是真不知。”刘明说:“此人也是咱们绿林人,可是保五路镖的达官,圣手飞行石锦龙。他是石锦龙的次子,名叫石禄。此人可大孝格天。”黄云峰说:“兄长您赶紧到后面,把咱们制造的仙鹤以及薰香五块,解药每样五包,快快的拿来,好叫他弟兄使用。”普铎答应起身往后去了。云峰说:“中江五位,我烦劳你们弟兄一趟。”五龙说:“有何事烦劳呢?”云峰说:“你们弟兄多受风霜之苦,到一趟夏江秀水县石家镇,你们哥五个多要留神,务必将石禄的老娘刺杀,将人头带回。”刘明说:“盗来她的人头,又有甚么使用呢?”云峰说:“我弟兄三人,上山东镖打何玉,一镖三刀治死他人。要将老儿乱刃分尸未成,当时有人解去重围。我三人可不是惧怕他人,也是怕他们大众人到,那时不好逃回。当时我们便脱身回来,到了银花沟,这才聘请西川各路宾朋,来保护银花沟。我丢镖一支。小畜生何斌,那时他入都回头,一定请山东保镖的杀奔西川银花沟,好给老儿何玉报复前仇。报仇之人里面就有石禄,那时他一看这里有他娘人头,他一急一定咯血身亡。石禄要是一死,大家再来,那就没有可怕的啦。那时我施一小计,叫他们一网而尽。”大家正在说话,普铎从后面出来,拿出薰香匣子以及解药等,交与中江五龙。当时五龙将金银取出,普铎连连不收。黄云峰说:“你们弟兄用这银钱作为来回的路费。”中江五龙连声道谢。刘明说:“要取他的人头,易如反掌,好像探囊取物一般。”普铎说:“来,赠他弟兄五人,每人一匹。”小白龙丁得茂说:“二大王,千万别给我们马匹,我们步行倒很随便,要马倒累赘啦。再说我们弟兄与石禄有三江四海仇,只因我大哥那匹马被小辈给拐了走啦,杀他满家正合我们心意。你们诸位在此稍等,我弟兄去去就来。此时正好趁他未在家,是否办到。”说完五龙起身往外就走,大家人等往外护送。黄云峰说:“中江五位贤弟,你们在一路之上,各要留神。那石家镇可是防范太严,你们多加小心,千万别带出形迹可疑。石家镇里边人等,位位全眼毒。”刘清说:“好!你们众位快请回吧,我们弟兄自有准备。”说完告辞,扬长而去,五龙夏江行刺,下文书再表。 如今且说银花沟大家人众,九手真人李玄清说:“我要将银花沟之事安置齐毕,我们爷五个还得回正北,那里有一大片事还没办啦。”普铎说:“老人家您多累三毛七孔心,与我道兄,与我胞兄,与那段峰,死去的三人报仇雪恨!务必将那山东省的众人一网打尽。”李玄清说:“普铎你们山上一共有多少兵卒?”普铎说:“不算能征善战者,有五千余人。”于良说:“道兄,普铎把各地人等请来,既没一花名,您可以叫他们大家站在您的面前,可以量其格,作其用。”普铎说:“那可以急速抄写一份吧。”说着忙命人将所请之人的花名,完全写齐。然后请大家人等满全站在大厅之前,然后李玄清拿着花名册子叫。是人全答言,惟有一人是山东人未答言。李玄清一看此人,面如姜黄,细条身材,身高七尺开外。青布衣裳,年在三十上下。脚下青鞋白袜,花布裹腿。遂问道:“你可是山东人呀?”此人说:“是!”李玄清说:“那么你从那里来呀?”此人说:“我从屯龙口来,前二年到的这里。”普铎说:“老人家您别错会了意,此人是我至近的宾朋,决无差错。”李玄清说:“你可以鸣锣聚众把兵卒满全拘来吗?”当时有人站在高凳之上,手敲铜锣,声音焦脆。山上前后左右,各地兵卒,闻声一齐来到大厅前面,兵卒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声音过大,一时乱成一片。李玄清听不出来。原来他们说的是:“普二大王,与黄家二位寨主,投奔山东报仇,杀了何玉,如今他们山东人等,可不是好惹的。倘若他们聚会一处,大家杀到西川,那时咱们可不是他人的对手。我们可全有家眷,妻儿老小。我们想着决定不是他们的对手,咱们大家早应当各人保住各人身体。以后他们要是真来了,他们可是跟二大王有仇,虽然说是刀拣有仇的杀,可是咱们也在山为匪,难免也杀咱们。”众人暗拿准备不提。 李玄清连忙叫普铎下令,压住声音,普铎忙用鼓槌一敲锣边,大家便压住声音,寂无人声。李玄清命人将文房四宝取来,他提笔在手,工夫不是甚大,满全写完。三道栅栏门以外,叫黄云峰代理,照单子行事;三道栅栏门以内,叫普铎安置齐毕;三道门的里外,叫殷志文、殷志武,令他们二人各施本领,巧摆埋伏,那就看他弟兄。四面八方全都安置完毕,放下了笔,李玄清冲大家一抱拳,说道:“普铎,我如今已将山寨替你安置完毕,那就凭你调动兵将,我就不管了。我们五个要动身走啦,必须再出去找位朋友去。”众人不好相留,他们爷五个告辞走,大家把他们送出山口。李玄清等一摆手,说道:“送人千里,终有一别,你等回去罢!”于良说:“我们但愿得你们大获全胜才好。”他们从此走,后文书再提。 当时且说普铎众人回到大厅,他传令,叫小喽罗王平等一百个人,各拿长枪短刀,再叫一百人,各人全拿强弓硬弩,在东山口左边,暗中安置齐毕,候等报仇之人。又叫半展峰王亮,也带领二百人,前边也是长枪短刀,后边是弩箭手,在东山口他前去安置埋伏。薰香太岁王滚,带二百名,山口以里分为左右,暗中埋伏。金棍将罗文龙、银棍将罗文虎,哥俩带二百兵卒,在头道栅栏门口,左右把守。铜棍将罗文彪、铁棍将罗文豹,带一百喽兵,每人坡刀一口,在二道栅栏门埋伏在左右,暗拿准备。金枪将谢冲、花枪将谢永,二人带兵一百名,每人斩马刀一口,在三道栅栏门以内,埋伏等他们到。又叫殷氏弟兄,带二百名兵卒,搭着拿着各项应用物件,随你们心里,随便去设置消费埋伏。仍然仿照打虎滩那样设备,墙头也是滚壁坡棱砖,以及弩箭、梅花坑、窝刀等预备完毕。大家人等俱都点头。普铎、云峰、殷志文、殷志武,他们来到大厅之中,将门窗户壁满全上好,里面四块踏板挪开,下去人将走线轮弦,牛角拐子上好。每个拐子上,全有走弦往外拧三十二扣。往里拧的三十二个,每个拧八扣,通盘上齐然后上来,踏板盖好,五个人鼓掌大笑。正是挖下深坑等虎豹,撒下香饵钓金鳌。预备山东省一般老少群雄来到,好给他个一网打尽。普铎说:“但愿得中江五龙,将老太婆的人头带了回来,挂在咱们山寨大门之上。他们山东报仇之人,内中有浑小子石禄,他最孝母不过。你我大家所怕者,就是石禄。他一看见有他老娘的人头在这里,他非急死不可。那时他热血喷出唇外,金钟罩就算破啦。石禄的金钟罩一破,你我何怕那山东省的众贼呢?如今他们不来便罢,若是来时,那是飞蛾投火,自来送死。”黄云峰说:“二哥,此话不要说大了。那正门正户的主儿,满在山东省。山东省一片人物,得消息的就是一个人。”普铎说:“那个人呢?”云峰说:“就是陶金陶遇春,别号人称鬼偷的便是。虽然说殷家摆的这些消息埋伏,可挡不住陶金。”普铎说:“内中要有陶金杀到了里面,那时咱们再说再议。”他们这时暗拿准备,按下不表。 且说石禄一个人,来到四里屯西村口店内,此时已然有定更多天,他看见这里伙计上下竟瞧他,从兜囊拿出东西来看,然后才说:“您随我来。”石禄何等精明,他一看心中就犯疑心,从此他就处处留心。伙计说:“您把马给我吧!”石禄说:“你别管!我自己拴好吧。”伙计把他带到马棚,拴好马匹,拿下皮搭子。抬头一看北房,有三个大后窗户。这才转过前面,进到屋中,迎面八仙桌,左右有椅子。石禄坐在上垂首,皮搭子放在桌上,回手一摸铲把,遂叫道:“二哥。”伙计说:“客官,我不叫二哥。”石禄说:“我不管你叫二哥不叫,我就偏叫你二哥。”伙计说:“您叫我二哥,有甚么事吗?”石禄说:“这院里客官,各屋子全点着灯,怎么没有说话的呢?”伙计说:“他们全睡觉啦。”石禄说:“不对吧!我上屋里看看去。要是没睡觉,我可打你。”伙计说:“您不认识人家,能够到人家屋里去吗?”石禄说:“他们睡觉怎么不吹灯?”伙计说:“人家不爱吹,你可别管。”石禄说:“得,那我就不管他啦。你快去炒菜打酒端馍馍,铡草喂马快快的。你要是误了,可小心我打你两个嘴巴。”伙计说:“误不了。”说完一出屋门,又回头一瞧他。石禄一见,就明白八九。心中暗想:这小子,干吗回头瞧我呀,不用说,想起那年从老王爷那里上大何他们家的时候,半道上那个老杂毛,他们就是回头一瞧我。这个菜饭不能吃,一吃就打滚,打滚就冒水,一冒完水我就睡啦。我必须小心才是。功夫不大,那伙计便将酒饭端了上来,一齐摆好。伙计往外一走,回头又一看他,然后才出去。石禄看那个伙计出去啦,伸手拿起酒壶,一晃荡,然后往地上砖地一倒,直冒白沫子。石禄一吐舌头,心说:这个可不能用,一到肚子里他能咬我。他假作捏着肚子往外走来,到了院中一看,北房西头有个夹道,夹道有一个茅楼。他叫“二哥,这个丸子里也不是有甚么东西。我直肚子疼,要拉屎。”伙计说:“您别在这里拉,快上茅房拉去。”石禄说:“这个茅房里多黑呀。”伙计说:“我给您拿盏灯去。”当时他到了柜房,点了一支蜡烛来,又到了茅房,便将灯放到墙上。此时墙里墙外,全是亮的。石禄借灯光一看,挨着东房山,有半截砍子墙,西边也是一样。茅楼里边是解大手的地方,外边有尿池,是解小手的地方。石禄说:“你去看看里头有人没有?”伙计说:“没有人。”石禄说:“我看见里头有人影,你怎么说没有?”当时伙计不知是计,往里去看,石禄便将房门给堵上啦。伙计说:“那我还怎么出去呀?”石禄说:“你这里瞧着我拉屎。”伙计说:“我不瞧。”石禄说:“那么你出去吧。”说着用手一扶墙,他要出来必须从石禄后身往出挤。伙计往外一来,石禄一挤他,伸手挽袖,他一俯身,就将他举了起来,头冲下对准了茅厕坑子,说了声“你下去吧小子!”石禄力猛,噗咚一声,便将那个伙计给填尿坑子里去啦。伸手揪住了双腿,往出一拉,双往里一填,便将他填进屎坑里去啦。石禄站在外头,喊道:“二格,你瞧瞧他怎么填在这里啦?”由柜房里又出来一个,来到茅房里一看,抹头就走。石禄上前把他截住啦,说道:“小子你别走啦!”这个伙计刚要嚷,当时石禄使了一个踏掌,直打到心口上,立时背过气去,翻身摔倒地上。石禄趁着他往后一倒的工夫,就去抄起他两条腿,也给填到屎坑子里。不由心中暗想道:不用说,小子,你们一个好人没有哇。他又大声喊道:“你们快来人瞧吧!他们两个人打起来啦。”当时又由柜房跑出一个人来,说道:“客官,您怎么不管给劝一劝呀?”石禄说:“我不能劝,我一劝他就打我。”伙计来到了外面,石禄说:“你快到里头瞧一瞧去。”伙计说:“您知道他们在那里打呢?”石禄说:“你去看吧,他们在茅房里打啦。”这个伙计进去一看,头冲着坑里一个,那一旁死了一个。他一见转脸要跑,石禄早在后面跟了过来,说“小子,你怎么不把他揪起来呀?”这个伙计一回头,见石禄一张脸暗中带笑。他一看这个情景,连忙说道:“黄头你快走吧!此事不好了。快去西川山口送信。”石禄一听他说送信,伸手抓着他往怀里一带,横身一掌,当时打得脑髓皆出,死于非命。不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穿山熊黑店收卜亭 小杜林奉命搜贼寇 话说穿山熊石禄,连忙奔了柜房,就听见屋里有人说话,说道:“怎么着摆上酒席吃得不太平?我腿快也得吃完了才能去啦。难道叫我看着饼挨饿吗?这件事作下来一千银子,你也分一半。”石禄一拉风门子说道:“一千银子我一个也不要。”进到屋中看见有一桌酒席,迈步走了进来。这个人连忙说:“客官,我们这是柜房。”石禄说:“柜房也不要紧呀,你们这个酒菜,吃了大半不能睡吧?”伙计说:“吃完了再睡。”石禄说:“你这就睡了吧。”说着话伸手拿起筷子来。伙计说:“你那里有酒席你不吃,这是我们柜上吃的。”石禄说:“我那桌菜都咬我。”伙计说:“这桌也是一个样。你吃哪样,哪样咬你。”石禄说:“他咬我我也吃。”伙计一怔,连忙上前用两双胳膊一围,不叫他吃。石禄一见气往上撞,抡圆一掌,便将这个伙计也给打死地上。他一看他的花红脑髓溅了一桌子。他自己出来到各处一找,并无别人,就是他们四个人。原来这四个人是贪心特大,石禄把他们全打死了。这才来到店门前,大声喊嚷:“住店来吧。开张贱卖三天,吃啦喝啦不要钱。住店也不要钱,盖被褥也不要钱。”他高声大嚷了有十几声,从正西来了一位,说道:“大掌柜的,这个买卖是您的?”石禄说:“不错,是我的。”那人说:“您为甚么许的愿呢?”石禄说:“我为老娘活七十七、八十八,耳不聋,眼不花,走道不把拐棍拿。”石禄借着门外的灯笼一看,此人身高九尺,细长两条仙鹤腿。往脸上一看面皮微紫,扫帚眉,大环眼、蒜头鼻子。火盆口,大耳相衬,押耳毫毛,倒竖抓笔一般。头戴紫缎色头巾,紫缎色上衣绒绳十字绊。蓝丝鸾带扎腰,双摺麻花扣蓝绸子底衣,白袜青鞋,肩上扛着一根钉钉狼牙棒。棒上挂着褥套,里面鼓鼓囊囊,不知装些什么。石禄说道:“骆驼你饿啦?”此人说:“对啦。大掌柜的你连今天开张几天啦?店里头有客官吗?”石禄说:“有哇,他们全睡了。”此人说:“他们吃完了睡啦。”石禄说:“没吃就睡了。”这人说:“他们全走累啦。”石禄说:“对了。”原来石禄的心意,叫他进来作饭,自己好吃。来人说:“我可不叫骆驼。”石禄说:“那么你叫甚么呀?”来人说:“我家住淮安府东门外,卜家屯的人氏,姓卜名亭,外号赤面太岁便是。你打听打听,我怕过谁?” 书中暗表,原来卜亭他是家大业大,生来好武,听见那里有练武的,必定登门拜访,与人交友。因此偌大家财,全行花尽,后来落得乞讨在外。人可是侠胆义肠,在路上还好打个路见不平。凡是会狼牙棒的主儿,全被他给打败了,拿他为尊。身上也有小技艺,蹿房越脊他也成。他自己在家中设摆香案,对天赌过咒:人家一草一木不取。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己横心不作苟且,不偷,不盗,不抢,不劫。自己这才在外作事,后来落得狼狈不堪。“今天你打听打听,我怕过谁?”石禄说:“你怕我不怕?”卜亭一想,我说不怕他,回头不叫我吃饭。遂说“我怕你,那么饭作得了吗?”石禄说:“作得啦,竟等你来吃啦。我这三天全是吃酒席。”卜亭说:“好,真是人不该死,五行有救,我三天没吃饭,大掌柜的咱们哪里吃呀?”石禄说:“里头吃。”卜亭随他来到了里面一看,那大桌的酒宴,在那里摆着。急忙上前抓起一个丸子,往嘴里就填。石禄从后面一拦他胳膊,说道:“你别吃,吃了就睡啦。”卜亭一听,遂说:“大掌柜的,你不叫我吃呀,吃完了就睡不成吗?”说完自己一想:哎呀,如此看来我非把他弄爬下,才能吃啦。好吧,想到此处,放下褥套,取出狼牙棒,伸手揪下门帘,跳在当院,大声说道:“大掌柜的你不叫吃,你出来吧。”石禄说:“骆驼,我不叫吃,你就急啦,多好的汉子也怕饿。我是为你好,你是我养活的。我爱你这个大个。”卜亭说:“你管我叫骆驼,我就是,你也得喂我呀。那么你怎么不不叫我吃呢?”石禄说:“我不叫你吃。”卜亭说:“那你就出来吧。”石禄说:“好,我出去看看你有多大的能为。”石禄管他叫骆驼,他给大家胡起外号。这是垫笔书。为是到了中套,石禄遭官司时候,那时众位一看,便可明白八九,知道起外号是情有可原。 闲言少叙,且说石禄来到院中。那卜亭看他出来,抡狼牙棒奔他顶门就砸。石禄见他棒奔头顶打来,连忙往旁一闪身。卜亭见打空了,忙一推棒,奔他右耳门子。石禄一矮身,伸手抓着狼牙棒。说的慢那时可快,真是打闪认针之功。石禄抄狼牙棒,右手顺着打去,施了一个凤凰单展翅往里打来。卜亭不敢撤手军刃,见掌到只可往后来了个铁板桥。石禄一见,抬手飞右腿,使了一个里拍腿。卜亭再想躲,那就不易啦,一腿将他翻倒。石禄连忙扔下狼牙棒,上前将他按住,当时就给捆啦。一手提着卜亭,一手拿了狼牙棒,来到柜房,将卜亭放下。那卜亭是苦苦的哀求,说道:“大掌柜的,你把我放开吧,我不吃啦,我是吃错了。”石禄说:“没有一进门就要吃的。你要吃对了,你吃饱了都行。再说你认识我吗?”卜亭说:“我不认识。”石禄说:“你不认识我,我怎么认识你呀?”卜亭说:“自己要再不认识自己,那人就死啦,你快把我解开吧。”石禄说:“你别吃丸子啦。”卜亭说:“我不吃啦。”石禄这才上前将他解开。卜亭爬起把绒绳捡起来,用筷子挟起肉来,又要吃。石禄说:“你别吃,吃了就睡啦。”说着便将肉给打在地上啦。卜亭说:“大掌柜的,我也看出来拉,今天我不把你捆上,我是吃不了哇。”说着毛腰抄起狼牙棒跳在院中,叫道:“你出来咱们还得比比。”石禄说:“你怎么这么急呀?非吃不可,是怎么着,我甚么也不叫你吃。”卜亭说:“我非把你捆上我才能吃啦。”石禄说:“你要能把我捆上,你才能啦。”说着来到院中,卜亭一抡狼牙棒奔胸打来。石禄一见,忙使了一个旱地拔葱蹿了起来,一腿,往下一落,劈面一掌。卜亭往后一闪,石禄双风灌耳就打进来了。卜亭往旁一闪身,石禄使了一个外扫膛腿。卜亭一长腰,石禄一伸手将他腰带抓住,往怀中用力一带,卜亭又爬下啦,二次又被捆上。石禄一手提着人,一手提着狼牙棒,来到屋中,往地上一放,把棒立在窗户台上。卜亭二次又央告,说道:“大掌柜的你把我解开吧,我不吃啦。”石禄说:“没有竟吃干的,一点稀的也不吃。你要进来先吃稀的,我不是就叫你吃了吗?” 原来石禄为人心最慈,他一想这么一个小辈,没甚么能为,不往心里去。卜亭也不明白这句话,以为真不叫吃啦。其实石禄到是好意,怕他吃完就死了。这回卜亭不由心中一动,暗想他也许是好人,因为我饿了好几天啦,肚肠全饿细啦,又加上我多少日子没吃着酒席啦,一见这桌酒菜,恨不能全吃了才可心,我吃丸子后吃肉,想到此处遂说:“大掌柜的,你行好哪,快这我解开吧,我再也不吃了。我知道我吃错啦。”石禄说:“对啦,你真吃错啦,我要给你解开你还得吃,许吃你再吃,我就不打你啦。”说着话上前将他绑绳给解开。卜亭起来捡起绒绳,绕在腰间,连忙上前端汤菜又要喝,刚到唇边,石禄一推他右胳膊肘,他便撒了手,吧一声,碗筷掉在桌上啦。这回他可真急了,急忙抄起狼牙棒跳在院中一站,叫道:“小子你出来,我非得把你捆上,我才吃得好啦,捆不上你,我吃不好。”石禄说:“骆驼,你真是自己要死啦。我要是把你捆上吧,你又央告,一解开,你又反毛。反毛你又不是个,弄爬下你,又得费事。”卜亭说:“你出来,有话院子再说。”石禄说:“好!”当时来到院中。卜亭一见他出来,一抡狼牙棒,打他底腿。石禄一见,双棒奔着迎面骨来,连忙往前一纵,双手一按地,双腿就起来啦。身子一转,把双腿可就抽在卜亭的腰节骨上啦。当时把卜亭抽了一个爬虎。石禄连忙过去,一用千斤力,压得卜亭直哎哟。连忙说:“得啦,大掌柜的,你把我放开吧,我不是你的对手。”石禄说:“小子,我不是说,不叫你吃吗,菜里头有那个,一吃就死了。” 卜亭这才明白,遂说:“有那个我就不吃啦。”石禄说:“有那个你就不用吃啦。”卜亭说:“我决不再吃了,再吃叫我不得善终。”说着心中暗想:这个人怎么这么大的能为呀?我自出世以来,没有几个跟我平手的,如今他怎么会这么利害呢?我以为我双棒能为大,其实还是不成,真是能人背后有能人,一点也不错。英雄出在四野,好汉长在八方。卜亭此次出世,遇见了石禄,就叫石禄把他胆子给吓破啦。卜亭站起身形,他说酒菜里有那个,待我试一试。当下来到褥套旁,伸手取出夜行衣包,从百宝囊中取出银针一根,一试酒菜,那针立时就黑啦,吓了他一身冷汗,连忙将针收起。过来跪倒行礼,口中说道:“大掌柜的你是好人!你要不拦阻我,我一吃,那就小喇叭———吹啦。”石禄说:“骆驼,你上外边说声,住店吧,贱卖三天,吃啦,喝啦,不要钱,盖被窝也不要钱。有人一来,那时叫他给咱们做饭,我是大掌柜的,我先吃,我吃完了,你是二掌柜的,你吃。你吃完,他爱吃不吃,那就不管他啦。”卜亭听到此处,他扛着狼牙棒在院子喊,连三拼四一喊嚷,说道:“住店啦吧,开张贱卖三天,吃啦喝啦不要钱。不但不要钱,你要会做饭,有你一股买卖,你做熟了饭,我们大掌柜的先吃,大掌柜的吃完了我吃啦,我吃完了你爱吃不吃。”他在院子里喊,南房上有人答言,唔呀了一声。 书中暗表,原来是江南县赵庭来啦。他因为行在此地,听见有人嚷住店不要钱,这才上房,一看各屋子里全有灯光,听见石禄在屋中说道:“骆驼呀,你到是出去喊去呀。你在院子里喊,那能有人住店吗?”赵庭在房上答言道:“你们这里是店吗?”卜亭说:“你这位住店的可怪,怎么从房上走哇?” 按下此店不表,且说山东老少众雄,自荷包村起身,石禄何斌哥俩个赛马。石禄这匹乃是赛马良驹,何斌那匹是中江五龙的,也是一匹好马。他骑马与石禄赛。因为他子报父仇的心盛,所以要跟他赛马。谁知一拐过山环来,不见了石禄。他怕走岔了道,此时已然太阳平西啦,正想要找人打听打听。正在此时从西边来了一个樵夫。何斌翻身下马,一抱拳说道:“这位樵哥,我跟您打听打听这个四里屯在哪里?”樵夫说:“您上四里屯,别下这条道,一直正西就到了。”何斌说:“谢谢,谢谢!”那樵夫说完,扬长而去。这里何斌飞身上马,往西而去。到了四里屯,天已然大黑。下了马没进村,自己心中一想:一年吃了亏,十年都得记着了这件事情。这才拉马站在此处等候。工夫不见甚大,众人的马匹到。鲁清说:“何斌你一个人在此,你石大哥呢?”何斌说:“我们二人赛马,一拐山环,我就看不见他啦。直到而今,我就没找着他。”鲁清说:“谢斌、谢春、石锦章,你们哥三个在这路南,房上头一个,房下头两个,从这里往西找。无论店铺住户,全可以查看一下子,恐怕他们里头有鬼计多端。搜找一回,直到西村口会齐。”三个人一听,连忙下马,收拾好了。鲁清说:“街北里是宋锦宋士公,江南蛮子赵庭,草上飞苗庆,你们三位也是一个上房的,往西去搜查,直到西村口。”哥三个答应,当时也换好了夜行衣,各人上屋,往西寻来。那赵庭在房上,听见正西有人连声喊:“谁住店?”他才往西而来到了店口,听见石禄说话,遂说:“傻小子石禄吗?”卜亭说:“你怎么能认识我们大掌柜的?”你叫甚么呀?”赵庭说:“我们一块的。”石禄在屋子里答了话啦,说道:“骆驼啊,他是华阳,是我养活的。”赵华阳说:“我正是赵华阳。”卜亭说:“大掌柜的,这里有人给你送来一只花单来。”石禄说:“你把他拿了来我吃。”赵庭长腰从房上就下来了。” 卜亭一看他来了,原是一个蛮子。身穿夜行衣,背后背刀。那屋中石禄说话:“小脑袋瓜,我的骆驼,原是一个乏骆驼,你可不准跟他斗,一斗他就爬下。”赵庭说:“你姓骆,叫骆驼啊。”卜亭说:“你可别给我改姓,我们大掌柜叫我骆驼,我还不愿意啦,你还管我叫骆驼?”赵庭说:“那么你叫甚么呀?”卜亭说:“我家住淮安府西门外卜家庄的人氏,姓卜名亭,外号人称赤面太岁。你打听打听,除去我们大掌柜的之外,我怕过谁?”石禄在那一旁说道:“骆驼、小脑袋瓜,你们全是我养活的。等一会儿还有许多的人啦。”大家正在说话,外边众人到。鲁清一看店门前头有两个纸撮灯,再听店里头石禄、赵庭口音说话,连忙问道:“店里是石禄、赵庭吗?”石禄一听是他们到啦,连忙嚷道:“大清呀,快来呀。我在这里开店啦。”鲁清大众一听,这才一齐各拉马匹,拉进店内。早有店小二前来接马。众人说:“不用你们啦,我们自己来吧。”说着各人先把马拉到后院马棚拴好,将东西物件拿下来,大家来到前面。鲁清追问石禄的前情,石禄说:“骆驼你见了没有?这些人全是我养活的,他们全得跟我玩。”卜亭一看这些人,有老有少,黑白丑俊不等。又一看各位,全有军刃,使甚么家伙的全有。他又一想我访友,可上哪里去访?这如今跟他们在一处呢,可以会一会世外的高人,遂说:“大掌柜,那您给我引见引见呀。”石禄说:“我给你引见引见,你过来。这个是大肚子四,这个是小脑袋瓜,那个是小瞎子。我说大肚子四,小脑袋瓜,这个骆驼是我养活的,你们可要记住了。”他这么一说,与大家一引见,胡送外号,鲁清平素好懈怠,遂叫道:“骆驼。”卜亭说:“我不叫骆驼,我们大掌柜的因为我长的身量高,所以管我叫骆驼。”鲁清说:“阁下贵姓?家住哪里呢?”卜亭这才将姓名家乡,说了一遍。鲁清说:“卜亭,你们二位谁先来的?”卜亭说:“我们大掌柜先来的。”鲁清说:“他不是大掌柜的。他姓石,名禄,别号穿山熊。家住夏江秀水县,石家镇,大六门第四门的。”卜亭说:“他的老前辈呢?”鲁清说:“是圣手飞行石锦龙。你是哪一门的?”卜亭说:“我是右十二门第三门的。”鲁清说:“我给你指引指引吧。”当时另与他见了大家。统通见完,鲁清问石禄道:“石爷来的时候,这里有人没有?”石禄说:“有人。”鲁清说:“那他们全哪里去啦?”石禄说:“你这里来。”当时把他带到毛房,鲁清一看,这里粪坑上露着两个脚丫,那边爬着一个,门外头斜身倒着一个,脑袋没了一半,死于非命。鲁清说:“哪里还有?”石禄说:“这里还有一个。”二人来到柜房,鲁清一看,爬在桌上一个,是一掌打死的,万朵桃花,红白的溅了一桌子。鲁清连忙命人将四个死尸,以及这桌酒席,全埋好了。比方说,将这桌酒席给狗吃,狗都能翻白眼。这个八步紧断肠散,药力特大。鲁清令众人在后院,刨了个坑儿。刨完便将两桌酒席,四个死尸一齐埋在坑内,里外收拾干净,他们又在各处一搜找。在厢房找上银子两封,字柬一张。上面写着:拿着那石禄赏银五百,拿住鲁清纹银七百。拿着杜林纹银一千。除此三个人之外,拿住其他别人,也有赏赐。原来这是普铎、云峰、段峰三个所派。鲁清大家再在各处来找熏香蒙汗药,是一样也没有。 书中暗表,这些毒药熏香等,全在那两个兵卒身上啦。鲁清一看外人没有了,这才命把撮灯放到院中,将店门开了,这座店就算咱们的啦。杜林说:“咱们到厨房瞧一瞧,是菜全用银针点上一点,防备有舛错。”鲁清杜林二人来到了厨房,伸手一拉屋门,迎面有个厨格子,五个碗一落,一共是三格,有半斤的,有十二两的,也有一斤。三格往下是油盐酱醋。二人用银针一探,并无别色。到乡下白面就是一罗到底,最好的没有。面袋子是一袋挨着一袋,他这厨房内一共是七袋子,另外还有半袋子。旁边有个大缸盆,东墙角,有口水缸,往北有个面案子,旁边立着面棍,赶面杖。那边有一笊篱,靠近窗台有个柴锅。鲁清往上一翻脸看见明柱上,南边有个吊灯,北边有个吊灯,东边有一个大青灯,西边空着,没有甚么。鲁清杜林爷两个,又来到门道一看,大门紧闭。杜林说:“鲁叔父,可不是我小孩心眼多,小心无过。”鲁清说:“依你之见。”杜林说:“老人家,要讲山东省的人,不论是谁,他要是栽了,出个一差二错,那就算咱们栽啦。依我之见,咱们爷俩将大衣脱了,围着店外来一个弯儿。”鲁清说:“好,咱们爷俩走一趟。”遂叫道:“俊章啊,你将大门关上一点。”说完他二人开店门,走了出去,石俊章过来将大门关好。鲁清、杜林爷俩来到店门外,各将大衣脱下,打了腰围子。杜林说:“鲁叔父您在地下,我比您年轻,腰腿灵便一点,我在房上走。”鲁清一听,这个孩子到是比人强的多,遂说:“好吧,就这么办啦。”说完他飞身上了房。爷俩一上一下,往东查来。住户铺户,仔细观瞧,凡有灯光之处,便用耳音找一找。直到东村头,杜林在房上一举手,鲁清一见,知道没有破绽。那杜林上了北房,又上了南房,又从东往西搜来。爷两个瞧看明白,并无一差二错。然后杜林下了房,来到店门口打门。石俊章问道:“甚么人叫门?”鲁清说:“是我。”俊章这才把门开了,遂说:“你们两个干甚么去啦?”鲁清说:“我们爷两个兜个弯。”石俊章忙将店门关好,三个人来到北上房。大家在一处,商量着应当谁去做去,问谁也不答应。杜林有点咬群,他说:“石大哥叫我做,养活的这个去做饭可以吧?”遂说:“嘿,骆驼啊,你去做饭去吧。”卜亭说:“我不会,我是鹰嘴鸭子爪,管吃不作拿。”杜林说:“这样说,你是不去呀。非得叫你们大掌柜的跟你去你去才成啦。”连忙向石禄说:“石大哥,您叫他做饭去吧。做甚么样咱们全吃,只要熟了就得。”卜亭说:“那么我要做熟了,你们大家可别抱怨,做甚么样吃甚么样。”原来他也不会做饭,他向石禄说道:“大掌柜的,我不会作饭。”杜林说:“你会吃不会呀?”卜亭说:“我会吃就得会作呀?”杜林说:“对啦。”卜亭说:“好,那你们在此等着吧,我去作去吧。”说完他来到了厨房一看,东边一份,西边一份。他来到东边打开锅盖一看,锅内还很干净。又一看那旁边水缸是满满的一缸水,他便用盆盛了多半锅的水。来到后面抱一捆干草,搬到厨房,又将风门开啦。人要是会烧火,三五根一续。他不会做饭,大把的往里续。当时随火膛里柴草满啦,自然不能着,竟冒烟。卜亭不知道,他点着了之后,竟往里续草,不大功夫三间屋子里的烟全满啦,他连忙推开屋门。那草的烟真泪眼睛,少时烟出完,那一锅水翻开。他一看水是开啦,这个面怎么和呀。他左右一看,没有法子。忽然想起一个主意,心说:有啦,我在锅里和去吧。想到此处,过去抄起那半口袋白面,扛在肩上,往锅里一倒,少时锅底出了糊味。他这会连忙放下口袋把面棍拿起来,用力这么搅,少时这一锅浆子打好。自己又一想,别管如何,也得叫它熟了,好吃。半天工夫,他把面棍在锅边上一抹,上头还有些个面,便把它插入水里。他便出来一看,西头有两个水桶,连忙过去拿起两个水桶,来到屋中,将横梁撤去。拿起马勺来,就往桶内一倒。两只桶倒满,那里还有一半。便把两桶的梁安好,用手一提,热气熏手。他先将五落大碗,一齐拿到北上房。杜林说:“熟了吧?”卜亭说:“熟啦。”杜林说:“过水了吗?”卜亭是气话,遂说:“过水,你们吃吧。你们几位把佐料对好了,我去搬桶去。”说完转身走了出去。杜林说:“列位,您看,我要不叫我石大哥让他去做,他决不作。会吃不得会作?”鲁清说:“不一定吧。我看他是不会作。”杜林说:“他不会做,怎么熟啦?”鲁清说:“不定做的甚么样。”杜林说:“这就不能要样,熟了就得啦,要样您就上酒楼,这个他就不容易。”他们说话不表。 且说卜亭来到外面,他看见院子里有个大秤,撤下秤坨去,便到了厨房,将两桶挑到了堂屋,口中说:“你们诸位可包含着吃吧。”说完放下两桶,回身拿着桶梁等往出行走。杜林便跟了出来。口中说:“卜爷,明天我给你找一个作饭的地方,好不好?”卜亭说:“你待着吧,我不会作饭,可侍候谁去呀?”说话之间,到了厨房。杜林洗完手,拿了一大把筷子,又拿了油盐、酱油、醋等的佐料,来到上房,一看面还没动啦。他放下一切东西,拿起碗来。到桶旁边,伸手往下一捞面,这刚做的糊是烫的,不由他哎哟了一声,“烫了我啦。”石禄说:“你瞧是不是打板的,别嚷啦!我不会做饭,卜亭也不会做饭,你偏叫他去做。这不是成心吗!”鲁清说:“咱们大家全是山东省的人。卜亭是淮安的,人怕挨,金怕练,知性者同居,像你们在镖行里当伙计,就没有会作饭的吗?”当时旁边来三个人,说着:“鲁大叔,别说就是咱们这些位,没有这些人,我们也能作。”鲁清一看,原来是小豹子石俊章,遂说:“俊章啊,咱们大家来到西川,是来给咱师父报仇来啦,我等大家是尽其交友之道。要看起这种形景,真是令人啼笑皆非。”遂命石俊章、谢斌等人重新到厨房去做面条。说起做面条,面和完了讲究三光:面光,盆光,手光。将干面撒在面板上,将面取出放在板上。用赶面杖赶匀,拿干面一撒,用刀吧吧的一切,提起两下一拉,真是条条如帘子棍相仿。此时锅水已翻,便将面放入锅中,拿筷子一搅和,盖上锅,少时便煮熟了,用大盆捞了出来。第二把,第三把,全照样煮齐,然后提过水桶一过水,就算齐啦。谢斌拿过土坯挡好了灶火门,将厨房收拾好了。然后三个人拿碗端盆,来到上房。大家人等,这才各人拿碗来捞面,众人吃。夜行鬼张明说:“哪位劳驾给我来一碗?”没有答言。他便背过脸去用手往下一扒,眼珠往下一点,看见了屋中。他先看了看北边后窗户,俱无二色。宋锦过去替他捞了一碗,连同筷子,一齐交与他手。张明接过来,大家一齐用面。张明忽然一抬头,看见窗户正当中,好像有一点黑似的,心中不由一动。他假作咽喉喷,遂说:“好吗,真是着了我啦,我还得拉点屎去。”大家一听此言,不由全看他一眼。杜林说:“列位叔叔伯父,您看见我五叔没有?人家刚端起饭碗,还没吃呢,他要拉屎,这不用说,那是当年我五叔刚会扒饭桌之时,我张奶奶没受过老婆母的教训,所以用筷子来指您,您这才留下一个毛病,一吃饭就要拉屎。”宋锦心中也不大痛快,遂说:“五弟呀,你不是年岁小啦,怎么说拉屎呀?”五弟你快出去吧。”说着过来一接面碗,张明低声说道:“兄长怯山把罩子磕啦。”这是江湖话,怯山是北面。他一说宋锦就明白了,连忙点了点头,接过碗来放在桌上。张明一毛腰说:“我就在这里拉。”宋锦说:“外头去。”张文亮伸手取过马杆,往外走。宋锦跟着他,二人来到了外面,到了北房东夹道。宋锦说:“五弟,你在此等候,我去看一看去。”张明说:“兄长可要小心了,千万别把他惊走。”宋锦说:“不能放走他。”说完他便蹑足潜踪,来到夹道的北口。往西来看,见后窗上搭了一条腿,他便一撤身回来了,遂说:“五弟到是来了人啦。”张明说:“哥哥您不用管,待我去擒此贼寇。”说完用马杆往后走来,口中说道:“我没眼睛,住在一个店中,全靠有缘。我肚子疼还不许我拉屎。说我文亮前世因造下了孽,如今我才二目不明。在外面解手,也得靠墙底下,要不我叫店里伙计踩上也骂我。”他来到窗户底下,口中说道:“我在这里拉,大半不碍事吧。”说话之间他翻脸一看,一长腰蹿起来便将那条腿给揪住啦,大声说道:“你下来吧小子,别在这里瞧啦。”“噗咚”一声,落在地上,便将他给捆好啦,用马杆一穿,说:“兄长您过来,咱们哥两个搭着他。”宋锦过来,弟兄二人便将他搭到了前面。鲁清问道:“五弟你拿住人啦?”张明说:“不错,我拿住了一个人。”此时被擒之人,不由心中暗想:我怎么被一个没眼睛的主儿给拿住了,真是倒霉。鲁清走了出来,此时已将那人放到廊子底下。他过去一提他头,看了看并不认识,遂说道:“列位可以出来,大家认一认,他是哪一路的贼人?”众人一齐出来,看了看没有一个人认识。刘荣说:“我在江湖多年,要是出世的人,没有不认识的主儿。这个贼我怎么不认识呢?”又看了看,笑道:“呀,我看他太眼熟了,可是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此时就是杜林没出来。杜林还在屋中捞面啦。小花鳞杜兴说:“鲁叔父,您把我兄长叫出来,他或者许认识。”鲁清这才笑道:“杜林你快出来。”杜林说:“您那一片全都不认识,我一个小孩子,怎么能认识呢?”杜林来到了外面,他一看旁影,遂说:“哪位拿过一盏灯来?”杜锦答应,端了过来。杜林一推他脑壳,毛腰一看,遂说:“原来是你呀!”那人闻言不住的叫:“小爷爷。”杜林说:“那么待我亲解其绑。”说完当时就把他的绳扣解开。那人起身又拜倒,说道:“小爷在上,崔成有礼。”杜林说:“这是我兄弟。”崔成又给叩头,说道:“这是我二小爷爷。”杜林说:“爹爹您请过来。”崔成说:“这是我老太爷。”杜林又将杜凤请过来,说:“这是我叔父。”崔成说:“这是我二老太爷。”老龙神杜龙说:“杜林你不可这个样子。崔成你今年多大年纪啦?”崔成说:“我今年三十岁。”杜锦说:“你为什么管他叫小爷爷呢?”崔成说:“您有所不知,我小爷爷在倒退二年,救过我性命,我无恩可报。”杜锦说:“从今以后,不准你管他叫小爷爷。你要管他叫小爷爷,这不是折受他吗?”杜林问道:“崔成,这些位里你有认识的吗?”崔成说:“我有认识的,镖行三老我认识。”杜林说:“你认得谁呀?”崔成说:“飞天怪蟒徐国桢,恨地无环蒋国瑞,圣手托天李廷然。他们三位不敢认我啦,恐怕这内中有是非。”那镖行三老一闻此言,便走了过来。徐国桢说:“崔成,你怎么认得我弟兄?”崔成说:“您倒退二年想。”徐国桢低头一想,说道:“我真想不起来啦。”崔成说:“我二十八岁那年,在您镖店之时,专给您买东西送信。你给我五百两银子,叫我给杜家河口过银子,我一去未归。我走在中途路上,相离杜家河口不到一里地,路东有片松林,那里有男女说话声音。”杜林说:爷爷,那一年我十四岁,您叫我上当家嫂嫂买盐去。那时我赤身梳着一个小冲天辫,拿着十个制钱,一个毛蓝布口袋,正走在松林的西边,听见有女子跪着直央求,那时我到了里面一看,站着一个贼人,身高九尺,身材魁梧。面上有斑点,左边有一块痣,棒捶口,三角眼。浑澄澄的两个眼珠子,蒜头鼻子翻鼻孔,大嘴,长耳相衬。头戴紫缎色八棱壮士巾,蓝缎条勒帽口,鬓边斜插茨菇叶,顶门一朵红绒球,突突乱跳。身穿紫缎色贴身靠袄,青缎护领。黄绒绳十字绊,鸾丝护带煞腰双搭蝴蝶扣。薄底靴子,身披紫缎色一件通氅,上绣花花朵朵,淡青里儿,肋下配定一口鬼头刀,黑沙鱼皮鞘,青铜饰件,真金吞口,蓝挽手往下一垂。在他面前跪着一个年青的少妇,身穿一身布衣服,挽着头发。地上放着一个小包袱,面上吓得惊慌失色,右首放着一封香。当时我不明白,我便藏在草地里啦。此时天已要黑,听见树林内贼人说话:“妇人,今天你要应我片刻之欢,我将白金周济于你。”又听那少妇说道:“大太爷我由南边来,走在此地。我以为您叫了进来,打听道路,谁知您向我求取别情。现在我家中,有婆母染病在床,一时不能离开人。”那贼人说:“妇人,在家中还有甚么人?”妇人说:“有我婆母与我丈夫。”贼人说:“你丈夫可曾在家?”妇人说:“我丈夫盐商作事,逢年过节才来家一次,送来的用度。我婆母在家卖盐为生。现已然过了五月节,连回来都没有。从此到盐店很远,我一个女流之家不好前去找他。我那婆母病体沉重,我打算回到娘家:一来为打听偏方;二来为借纹银十封,我们好度日。我那夫主不在家,那老太太倘若有一差二错,容我丈夫回来,他要一问我,我有何言答对。今天在路上,巧遇大太爷您,请您高抬贵手,放小妇人回家,好侍候我那婆母去。”说话声音,是悲悲切切。又听见那贼人说道:“妇人,你只要点头应允,还则罢了。若不应允,我有刀非要了你命不可。”说话之间,他拉出刀来,是执刀威吓。妇人还是苦苦的哀求,说道:“小妇人我是一个中户之人。再者说,这林中冲天冲地的,许多不便。”贼人说:“从此到你家有多远?”妇人说:“二里有零。”恶贼说:“我不能去,就在此求片刻之欢。”妇人一死不听。 此时崔成从正北来,原来他从镖行拿五百银子与杜锦送去。正走此地,天色已晚啦。他听见树林中有男女说话的声音。他便来到林中一看。自己认得此贼:他姓焦名英,外号阴阳鬼的便是。他又一看那少妇,人很忠正,臊得面红过耳,跪在地上是苦苦哀求。崔成说:“焦大哥,您在这里干甚么啦?”那焦英说:“崔贤弟,你从哪里来?”崔成说:“我从青州来,要上杜家河口,您在此处作甚么呢?”那少妇一听,连忙转过面来给他磕头,说道:“这位大太爷,您要认识他,您就与我们讲一讲情吧。”崔成说:“焦大哥,是怎么回事?”焦英说:“妇人住口。”遂说:“崔贤弟你走你的,我的事你不用管。”崔成说:“我既然遇见了,自然要问一问是怎么一段情由。”焦英说:“我在林中歇着,看见此妇人从南边走来。是她长得有几分姿色,我一见她,邪火上身,要在此地求片刻之欢。”崔成说:“焦大哥,我给杜家河口过镖,遇见此事,请你原谅她一二,放他去吧。”焦英说:“你休要冲散姻缘,我要住店,囊中不足。”崔成说:“不要紧,我给您二百两,先去住店。天明进扬州府,找到勾栏院,石榴花您捡样挑。”焦英说:“我到那里你给二百银子,我要招了病,你给治吗?”崔成说:焦大哥,我给你二百两银子,是我搭救这位贤嫂,你没听说她家有病人吗?你家里要也有姐和妹,在半路途中,被淫贼捆住行不行?”焦英说:“崔成,你不要管我闲事。”崔成说:“我还是非管不可!我与这位贤嫂,虽然是路不相识,可是今天我是非管不可,况且此地离杜家河口不过半里之地,倘若有一个来。焉有你的命在!”焦英说:“既要偷花盗柳,那生而何欢?死而何惧?杜家河口不来人便罢,若是来人,指不定谁死谁活呢?”崔成听到此处,遂说:“姓焦的,咱们两个人树林外头,分上下论高低,我不是你的对手,这位贤嫂,任你自便。”焦英说:“妇人,你要早点头,焉有此事?少时我将崔成一刀结果性命,少时美事办完,我也叫你一命归西。”妇人说:“大太爷,你一刀把我治死得啦。可惜我家中那年迈老母,盼儿不回。”崔成听到此处,心中焦急,纵身跳到林外,将大衣脱下,放在草地上,亮刀一站。焦英也赶紧甩了大衣,收拾俐落,提刀跳到林外,上前提手一晃,当前一刀劈来。崔成一见刀到,忙用刀一挂他腕子,那焦英抽刀便走。崔成横刀抹去,那焦英一低头,崔成飞起一腿,便将他踢倒,过去一脚踩住,举刀说道:“焦英你还有命在吗?”焦英说:“崔贤弟,你饶我这条性命,你此时能奈比原先长啦。”崔成说:“便宜你,要不然我是手起刀落,要你性命。”说完一抬腿,焦英爬起,将刀收好。到了松林,恶狠狠的瞪了妇人一眼。毛腰将头巾大衣卷在一起,低着头往南而去。这个妇人见贼人已走,心中放心。 那崔成也拾起大衣与小包袱,提刀到了林中,说道:这位贤嫂,您家住哪里?我可以将您送了回去。”妇人说:“这位侠客爷,我谢您啦,您多受累啦。我要一死不要紧,我那婆母要活活的急死。”说完拿起药包跟那封香出树林往北,崔成提刀在后跟随。来到正北路西高土坡,有一家,坡上座西向东有三间土房,有竹子勒出来的花帐。妇人将药包放在地上,伸手去开篱芭头的门。就听南间屋中有妇人的声音问道:“是谁呀?”说话声音带着病音。妇人说:“是我。”那妇人说:“儿媳回来了。”你怎么去了这么半天啦?”妇人拿起药包和香便进去了。那云中燕崔成偷偷的来到南房山偷听。那妇人进到屋中,放下东西,进到南里间,见她婆婆双腿跪倒,说道:“娘啊,我此次回到娘家,已将银子借来。给您买的药,请的香。回来之时,正走在我叔父的坟前的那片林子外,不想那里有一人将我叫住。我以为向我打听道路,谁知他要胡行。多亏来了一位侠客爷,才解了我的危急。”又听那年老妇人说道:“哎呀,儿呀,你快烧好开水,沏壶茶。将那位侠客爷请进来。”崔成在外边一闻此言,连忙取出二百两银子,心说:我要给焦英,他不定作甚么用呢?那我为甚么不周济他婆媳呢?这也算是行侠作义。想到此处,手托四封银子,来到门前,叫道:“这位贤嫂您请出来,我在盐场,接见我那兄长。我问他家中还有何人,他说家中有一位老母,还有我义嫂,在家替我尽其孝道。贤嫂不要见怪,小弟我不信,他叫我带来白金二百。在背静之处,访一访贤嫂有异外别情没有?如今我已然访清。不怪我那兄长,在外与你传扬美名,果然名不虚传。”那少妇在屋中一闻此言,连忙问道:“侠客爷,您真跟我夫主是神前结拜吗?如果是真,那么请您进到屋中,请用茶水。”崔成说:“不成,现下我一路之上,事情太多,不能多时耽误。贤嫂这里有二百两银子,快拿到屋中去吧。”少妇出来接过银子,连忙问道:“这位侠客爷,你贵姓高名?”崔成说:“你此时还不用问我,你先将银子拿到屋中,我必有真名实姓相告。”妇人接过银子来到里面,到了南里间,说道:“娘啊,我那夫主他在外结交一位朋友,给咱们带回二百两白银。”又听见老妇人说道:“儿妇你怎么也不问一问人家姓氏名谁?叫人家进来喝茶水,吃点甚么再走。”少妇一闻此言,连忙二次来到外面。此时天还没黑,再找那位恩公,是踪影不见。妇人回到里面,禀告她的婆母说:“娘啊,那位恩公踪影不见啦。”那婆母鲁门张氏说道:“你不知那是行侠作义之人,当然不肯见我。他为周济咱们,姑娘你暂且将门关上。”妇人答应,关好了门,将那四封银子放在柜中。张氏道:“姑娘,你到院中祷告上苍,给那位侠客爷磕三个头,保佑他平安”按下他们不表。 且说云燕崔成他从这里跳下坡来,上大道直奔杜家河口。又到了树林前面,一个没留神,脚底下一绊,栽倒在地,不由说道:“我命休矣。”原来是焦英使出阴毒的行为,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他看见那崔成送妇人往北走,他便在暗地里跟随,跟到了正北,看见了崔成正在那里周济人银钱。焦英照旧道回,到大道树林等候崔成。此时天已然黑啦,他准知道崔成一定回来,上杜家河口去交镖钱。等了工夫不大,果然看见崔成从北边回来啦。他看崔成从哪边走,崔成走东边,他往西歪身,用右腿扫地;崔成要走西边,他往东边一歪身,用左腿扫地。崔成不知,当时被他绊倒。自知遇见仇人,只可双手一抱头,口中说道:“我命休矣。”那焦英一脚蹬住他脊背,哈哈大笑说道:“好你个崔成,别看我明着不是你的对手,我在暗中将你绊倒,非一刀将你杀死,提你首级,去威吓那少妇不可。从其我美色之情,床中之事一完,我再将他婆媳二人一杀,拿走那二百两银子,与你的三百,然后将你一埋,我漂漂亮亮的来把亮子,然后扬长一走。”焦英说完,左手一抓他的发髻,举刀往下就落,耳轮中“噗哧”一声,崔成没死,焦英脖子抹进半边去啦。 书可是慢,想当时作事时候可快,那焦英举刀之时,那杜林要去买盐去。看见此事,藏在蒿草地里,不由心中埋怨自己,我为甚买东西不穿衣服呢?这要穿好衣服带上刀及暗器,我早就要了他的命啦。后来看见他们两个人杀在一处,后来看见崔成把他踢倒。依杜林的心理,过去一刀把他杀死,方解胸中之恨。谁知崔成一时有恻隐之心,把他放啦。崔成送那少妇一事,杜林不由中心赞美侠义之风,后来看见焦英由南边又回来了,他跟在后面向北走。杜林一见,心中暗想,心说小子,不用说你要暗算崔成,那可就别说我要暗算于你啦。再说你们这些莲花党是留不得的,远近不分,到处见美色起淫心,令人可恨。他看见焦英爬在上坡底下,他可就蹲在一旁。后又看见他跳出来往回跑,杜林也随着回来,往树后一蹲。别看他人小,胆子最大,身体更是灵便。功夫不见甚大,焦英坐在树林头里,面向北,杜林看着,工夫不大崔成来到,被焦英绊倒。焦英举刀要杀他,杜林便跳了下来,来到切近,用左手一推他的后脑海,用右手一挂他的后背,往一块一搂,刀就到了焦英哽嗓上,立时抹死。不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